[小說] 騎士武鬥傳續集04
第四章
（一）
等到開始搬書的時候，甘瑞才發現自己實在低估甘林老師藏書量了，因為他至
少要僱了八輛四頭馬拉的蓬車，才把書房內所有的文件跟書籍搬完。接著甘瑞
才發現原來金堡有三分之二的空間都用在藏書上面。但從這些書的保存狀況來
看，甘瑞也發現學問淵博的甘林老師也只有經常翻不到十分之一的書籍，而且
有三成左右可能是幾百年都沒有翻開過，因為書封上的鎖都已經生鏽到無法用
附在書脊上的鑰匙打開。當然，還有很多書不但被鎖上，而且連鑰匙也沒不見
了。
話說回來，甘瑞還是第一次看過會被鎖起來的精裝書。他帶回橡堡之後，還發
現有些書的外面還套著用金屬、木頭、或皮革做成的盒子，盒子上有鎖，盒子
裡面的書也有鎖。有些鎖甚至是金銀之類的貴金屬做成的。
當然這一類的精裝書數量大概不到兩打。七成以上的書，只不過是厚重而且剪
裁跟裝訂都很隨便的羊皮紙簿冊而已，這些全都是甘林生前所處理過的各類帳
冊。甘瑞看了一下，發現帳冊所寫的全都是奇怪的文字符號，根本沒辦法讓人
看得懂之外，他也認為這些帳冊應該全部交給新來的薔省總督才對。所以甘瑞
就叫人捎信到公爵宮告知此事。然而甘瑞等了三天，總督卻遲遲沒有任何回應
，於是他也就放棄等待了。
書籍中剩下的三成左右，都是宗教類的書籍，包括了聖經、聖經的詮釋、或聖
人的著作，而且重複出現的次數頗多。平均來說，凡是這類精裝書有一本的話
，平裝書就會有另外兩到五本。
其餘的不是某某修士撰寫的薔省地方誌，就是騎士傳說或宮廷戀愛的詩歌。
──藏書中居然有這類詩歌的出現，讓甘瑞大為吃驚，因為作風上向來嚴肅的
甘林老師，居然會去讀、甚至還收集這類經常被甘林老師形容為「風花雪月，
淫污穢臭，無病呻吟，虛妄空洞」的著作。
當然，這種吃驚程度很快就被超越了，因為甘瑞接著還發現了一本裡面的內容
更不堪入目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圖冊。甘瑞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馬上丟入壁爐
裡面，但心裡面卻因為響起了甘林老師生前要他愛惜書籍的教誨，所以也就趕
緊打消了這個年頭，但把那本圖冊給埋藏在龐大的書堆之中，然後努力忘記那
一秒鐘之內所看到的內容以及這本書的存在。
（二）
甘瑞花了整整一個禮拜，才檢查完所有書籍的種類與大致內容之後，並沒有找
到任何有關於黑魔法或神祕學領域的東西，更不用說伍法志的資料了。而這件
事情也讓他覺得十分困惑：難道甘林生前從來沒有幫過薇多莉郡主處理有關於
這方面的事情過嗎？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因為郡主的確有這個必要。尤其是當甘瑞回想到郡主身體
的真實型態的時候……老實說，那根本不是人類的身體……
甘瑞忽然想起了薇多莉郡主曾經說過的這一段話：
「……在那場事故之後，我的手腳也變得很不方便，雖然大家都以為我只是普
通的肢體傷殘，實際上呢，還要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許多。因此在這種情況之
下，我從小學會了如何隱瞞別人我是個瞎子的事實，同時我也從一名恩師那裡
學會了傀儡術。」
傀儡術？這是什麼東西？就跟傀儡戲一樣嗎？但郡主所用的顯然不是普通的傀
儡戲所用的傀儡，而那個太精巧了，簡直是伍法志才會有的東西……啊！為什
麼以前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呢！甘瑞不禁詛咒自己的愚蠢與健忘。
換句話說，郡主生前就認識另外一個跟伍法志同等級的人嘛！那麼這一切都很
明白了：如果要調查伍法志，或者是類似像他這樣類型的人物，那就應該從薇
多莉郡主的遺物開始查起……
但問題是要怎麼查？甘瑞是不可能有機會再到薔薇宮裡面去了，況且就算他能
去，他也沒辦法去郡主的寢宮那裡翻箱倒櫃的找尋線索。換句話說，他什麼也
沒辦法做。
當甘瑞嘆了口氣，準備從書桌上坐起來，伸個懶腰的時候，抬頭就看見正在默
默地指揮著僕人幫忙整理書籍的莊園執事甘良，於是甘瑞便想起了一件事……
「起碼名字應該改成『甘什麼東西』的才對，因為代理省政的人，無論頭銜是
掛什麼東西，按律也是公爵的侍從，應該遵守本省的傳統才是啊！」
在新年團拜的會場上，有個不滿新任總督的騎士在私底下這樣埋怨著。沒錯，
在薔省，舉凡屬於領主的家臣或僕役的人，他們都會取另外一個名字，並且上
面都會用「甘」作為開頭。比如說甘林老師、還有甘克師父、甘傑師父、跟甘
斯師父等人。此外還有甘瑞自己以及他眼前的甘良。
而甘良與甘林有一點相同之處，他們都負責領主的庶務工作，這其中包括管帳
。郡主生前尋找伍法志的行動，還有僱請那位傀儡師的事情，儘管是不會對外
公開，但一定會用到錢。她當然不可能凡事都自己作帳的，因為這種屬於枝節
末端的庶務工作，只要丟給僕役或家臣去管理就行了。不僅郡主生前曾對這樣
說，連現任的蘭省公爵、農民共和國總統海立克也告訴他一個貴族要懂得如何
去安排適職適任的人，而不是什麼都要抓過來自己一個人做。
總之，尋找伍法志的線索，並不是在一般的書籍裡面，尤其是不少神職人員一
聽到伍法志的名字，就嚇得掩耳而逃，而會去找伍法志的人更不可能留下直接
的文書證據。因此真正的線索，應該就在那堆一開始就讓甘瑞覺得是有字天書
的帳冊。
「甘良先生，」甘瑞說：「我有件事想要向您請教：本莊園內的諸多庶務，您
都有做紀錄，是吧？」
「是的，少爺。」
「那麼是不是包括我個人平常的花費項目？」甘瑞問：「這個你也有做帳，對
吧？」
「是的，少爺。」
「那麼我在問一個問題：」甘瑞說：「記帳這種事情，是人人不同呢？還是說
有個專門的學問，然後負責記帳的人都共同遵守呢？」
「報告少爺，這就得看情形了，因為有些帳目是很敏感的。」甘良說：「當然
，若是一般帳目的話，的確是有共通的規則與專門的學問。」
甘瑞立刻站了起來，走到書堆中，取出一本帳簿，再走回來遞給甘良。「請問
你能看得懂上面再寫什麼嗎？」
甘良接過來翻了幾下，馬上就點點頭，說：「完全沒問題！」
「那麼甘良，我現在要交給你一個很重要的工作。」甘瑞說：「教我如何看懂
這些東西。」
「對不起，少爺，」甘良覺得十分驚訝。「您要我教您怎麼管帳、記帳、跟作
帳嗎？」
「甘良先生，我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需要看懂這些帳冊裡面的內容，這對
我很重要。」甘瑞說：「雖然我知道對一個騎士來說，他並不需要學會這些僕
役才需要學會的知識，但是我需要學習這樣的知識，你明白嗎？」
「少爺，我完全無法明白。」甘良說：「但我會遵照少爺的指示。」
（三）
「喂，你從元旦那天搬回來那堆書以後，已經有三個禮拜沒有出門了咧！」
這天早上，連續好幾天趴在堆滿帳冊的書桌上的甘瑞，被打鐵般的少女吼聲給
嚇醒。
海妮茛雙手叉腰的數落甘瑞說：「先且不說你都不讓彗星運動，害得我跟我姐
得輪流去騎著牠去小跑步也就算了，你這樣成天窩在房間裡面，對你的身體很
不好的呢！」
甘瑞被訓得連連點頭，當然主要也是因為他剛睡醒，仍然迷迷糊糊的關係，所
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海妮茛在長篇大論的訓詞之後，下達了結論跟命令：「所以今天你得給我出門
，先去帶彗星去散步，然後我們一起去野餐！」
「野餐？」
甘瑞這時候也比較清醒了，他轉頭望向書房落地窗外的景象：
銀白色的大地、雪花紛飛的天空、還有宛如鬼哭神號的風聲。
「這樣怎麼野餐啊？」
「甘瑞你這個笨蛋！你忘了我跟我姐都是雪國蘭省長大的孩子嗎？」海妮茛渾
身爆發出比打鐵爐的烈焰還要高溫的火氣，說：「這種雪下得都很快啦！你趕
快給我去洗把臉換件衣服，半個小時不到就會停了還會出大太陽，到時候就是
很好的天氣了啦！」
果然正如海妮茛所說的，這場大雪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然後是艷陽高照，
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除此之外，現在此刻的屋外居然還蠻炎熱的，甘瑞才騎著馬在牧場中跑了兩圈
，就覺得被太陽曬得全身大汗。當他正準備把大衣脫掉的時候，跟著他並駕齊
驅的海莉茛阻止了他，說：「不行，這樣會感冒的。」
話說回來，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甘瑞終於分清楚海莉茛跟海妮茛的差別所在
了。簡單來說，海莉茛是十分沉默寡言，開口只說重點，而且從來不會生氣的
女孩子；相對的，海妮茛則喜歡長篇大論，而且經常很容易就激動的女生，而
且偶爾會脫口大罵「甘瑞你這個笨蛋」。雖然兩姐妹的面貌相似到就算髮型刻
意不同，也還是讓甘瑞無法區分的程度，但兩人的眼神和表情就是不一樣。憑
這點細微的不同，甘瑞終於能夠分清楚誰是海莉茛和誰是海妮茛了，雖然辨認
失敗的次數還是不少，但成功的機率也起碼高達八成。
騎馬的時候一直跑在最前面的海妮茛見他們停了下來，立刻掉轉馬頭，過來喊
道：「不要偷懶，甘瑞，你還得再讓彗星多跑十八圈呢！」
甘瑞說：「喔，我只是覺得很熱，想要脫掉這身大衣而已。」
「甘瑞你這個笨蛋，這樣會感冒的啦！」
「可是我從來沒有因為這樣而感冒啊？」甘瑞一面反駁，一面脫下大衣，然後
丟給跑過來的僕人。接著他說：「雖然我出生在從來不會下雪的西南，但至少
也在薔省這裡住了好幾年了咧！」話才剛說完，忽然一陣寒風襲來，讓甘瑞渾
身起了一陣哆嗦，打了個大噴嚏。
海妮茛大笑了起來，說：「看到了沒有？快點穿上衣服啦！」
「我才不要。」甘瑞覺得有點不爽，並且心裡面還加上了一句：「我娘都沒有
這樣對我那麼囉唆！」
海莉茛再次在海妮茛開口之前插嘴，問：「甘瑞，你這幾個禮拜都窩在書房裡
面忙些什麼呢？」
「哦，我跟甘良執事學怎麼管帳。」
海莉茛問：「為什麼？」
甘瑞想了一下，接著簡單地向她們說明了理由。接著他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於是他說：「對了對了，令尊也應該跟伍法志有過接觸吧？他有沒有對妳們說
過這方面的事情呢？」
海莉茛點了點頭，而海妮茛說：「是有啦，不過我爸沒跟我們講太多這方面的
事情就是了。」
「哦？」甘瑞問：「那麼能不能把他跟妳們講過的東西，全都轉告給我呢？因
為我目前在帳冊裡面，找了半天，仍然是漫無頭緒。」
「爸爸說過跟伍法志有關的事情嗎？讓我想想看……哦，有了，他曾經這樣跟
我們說的：」海妮茛回答：「『有關於伍法志大人的事情對妳們來說，實在是
太超過妳們的理解範圍了，所以請回到妳們的房間去吧！』現在想起來，這是
爸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跟我們談到伍法志這個話題。」
甘瑞聽了之後，兩眼圓瞪並且發呆。
不過，很顯然的，海立克也是一條線索啊！雖然那得等到春季來臨的時候了，
既然如此，那就慢慢等吧！反正到時候甘瑞還要負責護送這兩位蘭省的郡主回
家的任務。
（四）
這天傍晚，天氣雖然開始急速轉冷，但甘瑞還是覺得很熱，而且全身也沒什麼
力氣，更沒有什麼胃口，況且喉嚨還有些腫痛。
果然正如海妮茛所警告的一樣，甘瑞感冒了，而且還是發高燒的重感冒，就算
甘良請了一個醫生幫他放血，也沒辦法馬上讓甘瑞退燒。就因為如此，甘瑞整
整地病倒在床上，躺了兩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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