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 今夜請到我夢中
婆婆
謝謝你前天晚上來看我
夢裡我無法遏止地哭喊
卻依然什麼都留不住
醒了卻更像夢著
白天也滿眼你的身影
在巷頭 在菜場
閉眼更是彷彿近在眼前伸手就可觸及
在課本 在黑板
我不能接受你離去
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不是大考意外失利
而是在最後一刻
我卻不能執你的手痛快地哭
隔著半個地球
我曾自私地希望你等等我
你總說你好累
可是我不能原諒你沒有等我
你竟然騙了我
我永遠不可能準備好
我卻仍然任性地出國
說好你要等我結婚的
你說你要幫我看男朋友
你要幫我挑金項鍊
你都食言了
兩年前
一個冰天雪地的夜晚
你到異鄉的夢裡看我
那雙時時撫慰我的粗糙大手的溫暖觸感
讓我不想自夢裡醒來
你總說你的指結粗壯不好看
我依然執意為你搽過無數次斑斕的指甲油
只因我覺得那是至美的一雙手
連媽媽都比不上的
你沒說你是特別來看我
但是不知怎地我卻清楚地知道你要離開我了
記得我在夢裡求你帶我走
你只是繼續像小時哄我睡一樣輕拍我的背
玉鐲子在我背上輕輕地扣著
一下一下的 輕輕的 一股熟悉的藥味
還有你甜甜的口氣
我已經分不清我是不願睡去還是不願醒
何以至此?
我更希望你怪我
怪我自私地出國沒有守著你
你卻什麼都不說
父母瞞著我不敢說
你也不對我說
可是我知錯了
婆婆你願意原諒我嗎?
你可以再地喚我一聲佳佳嗎?
沒有看到所以可以繼續做夢
從小你對我演練千遍的玩笑
竟是這麼殘酷的結局
你總問我婆婆走了
佳佳怎麼辦?
看到我立刻哭泣抽搐
你先是笑
在是摟著我一起哭
你是否已經預知了我們的分別?
你真以為這種事是可以訓練就習慣的嗎?
當我漸漸長大
脫離了牙牙學語
漸漸開始賣弄文字
你卻因為病魔折磨逐日喪失語言能力
你開始忘記家在哪裡
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
忘記怎麼走路
但是你始終沒有忘記我是你的心肝寶貝
就算時與空都混淆不清
連你跌破頭住院
我在你床邊哭到激近窒息
你還捧著我的臉叫我心肝寶貝
問我為什麼要哭?
還說我哭害你好難過
害你也想哭
我的心好痛好痛
老天為什麼這樣懲罰我們?
為什麼讓相愛的親人不能享天倫
我對你有好多話
你只會傻笑
我只能哭
往往當我的文章得獎時
我最想跟你分享
但誰知一轉眼
你竟已遠去 我突然意識到我長大了
評審以為我文采過人真摯
他們都錯了
我只是單純地想念你
有太多說不清的悲傷無法對你說清
只能訴諸於可悲的文字
文字眼花撩亂媚世
你卻一個人困在無邊無聲的漆黑裡
聽不清 看不清 說不清
我嘗試伸出手
想突破那道橫在我兩中間的牆
以前尚可從你的掌心感到溫暖
現在卻只能期盼在夢裡相見
全家我跟你最親
卻只有我來不及見到你
你也只有到我夢裡來看我
婆婆你是不是放不下我?
那又為什麼你見到我總是什麼都不說?
你可以對我說說話嗎?
不要再哄我睡了
我不是小孩了
而且我更希望的是可以一睡不醒
我活的不快樂
我想你
好想你
今晚再來看我好不好?
像小時候一樣
抱著我睡
哄哄我
我會聽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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