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台北爸爸 紐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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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部令人不忍直視的戲。看的認真,傷得會是自己。所以在每次眼淚開
始要流出時,就得提醒自己一次:「這不過是戲。」
但也不僅是戲。這是值得反覆思考的心裡治療的文本,也是值得再次觀賞
的探索家族之旅。
小說中的俊志,對我而言,與其說是一部自我療癒的成長書寫,不如說是
懺情書。但舞台上的敘述風格轉換,早逝而勇於叛逆的姊姊被塑造成得以遊走
虛假之間的幽靈,也扮演貫串整劇的最重要角:自己的局外人,家庭的局外人
。這樣的局外因著她的早逝,所以能讓時間停滯,所以能永遠抽著老去阿爸點
的菸,不得肺癌。因為她已然死亡,因為她早用這樣的身份,避開也逼迫了彼
此的和解。
以往觀看黎導的戲,不免都是過於壓縮的意象堆疊,有時感動只一個片段
。而這部戲,是目前為止,我看過的黎導的戲中,最世俗的一齣。這世俗妨若
是長久等待之後,智者終於下了凡,吞吐人間煙火,還努力維持詩意。讓我比
較容易被啟發。
習性使然,我堆疊著一冊冊的文字在我案前,有靈感才去看它。這樣的壞
毛病,逼迫我在看這部戲之前,才努力將買了許久、卻還沒認真翻閱的原著找
出來,用每天大便的時間讀它:每天讀一點,讀很慢,以至於我到開演前還沒
翻完。但也慶幸自己沒翻完,才得以享受雙重樂趣:欣賞黎導如何解構並重新
原著,讓它成為一個更加多重視角的新創作;也享受未知,看到一半,揭曉了
在我還未翻到的章節中,妹妹竟和老羅發生了性關係。
原著看到一半,我以為俊志想要探討的,是如何被父親認同,並認同自己
客體中的father figure。但看完舞台劇之後,我有了更深的想法。恨是一種支
持人往前的力量,如同愛。正因愛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所以恨著父親的俊
志,或許是滿意的,因著憎恨父親而得到力量,而將母親的委屈直接內化成壓
抑與奔放性格兼具的俊志,只能選擇繼續抵抗父親,繼續與之作對,卻又無法
復仇,無法復仇的不安導因成罪惡,這股罪惡害得父親漸漸老去,老到已經不
好恨了,恨不起了。因為那個當年如此恨得父親,也如此認真地準備死亡了呀
。所以恐懼父親的死亡,因為無法真的殺了父親、也無法真的放下父親,因而
產生了責任:不能讓父親在還沒被我殺死或被我原諒前就死去。所以只能付出
另種形式的愛,帶有責任而不敢期望的愛。那麼懇切地想得到真正的父親的認
可。
舞台的一開始就是震人的,甚至,逼使我差點哭泣的:強烈的樂音中,黎
導用他擅長的肢體與詩的意象,宣告這戲的顛沛;當我看著落後的人試圖追上
前方的人時,我瞭解,這將只是追逐的開始。
身為我最愛的台灣女性表演者之一,萬芳為這部戲大大加分。或許她與我
想像中俊志姐並不相同,但她是那麼神經質,擁有那麼迷人的脆弱,導引著整
部戲進入另一個精神的層次。尤其記得,她竟然對母親說出了小說中的她說不
出口的那些:「一旦開始有外遇,就無法停止的吧。不管是肉體的或者只是精
神的,會一直一直繼續外遇,那是害怕在愛情關係裡窒息的幽閉恐懼症嗎?因
為害怕,外遇就合理了嗎?」
三個影后飆戲,展現了不同女性的面貌。而女性在劇中,是壓抑、是美德
、也是奔放。男性(倘若撇開俊志不算)在劇中,不論倒債的父、嗜賭假婚的
弟或沈溺喝酒與暴力的老羅,泰半扮演了壞的客體:自私、專制、恣意妄為。
而這樣的人不配得到愛嗎?因為他們壞,就不值得愛嗎?我想這在老羅虛構的
台詞中能找到解答:「我只好成為他惡夢的一部分。我那麼愛他,當他的惡夢
我沒關係,只要能愛他。」
或許追逐那麼久,我們只求這樣一句:只要能愛他。
只要,能得到他(父親)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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