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給徐堰鈴,因為…(給普拉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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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was not a heart, beating.
That muted boom, that clangor
Far off, not blood in the ears
Drumming up and fever
To impose on the evening.
The noise came from outside:
A metal detonating
Native, evidently, to
These stilled suburbs nobody
Startled at it, though the sound
Shook the ground with its pounding.
It took a root at my coming......
(Sylvia Plath / Night Shift)
以上這段普拉斯的詩句為引,關於一場延續中的風暴。
我坐在第一排中央,她就在我面前,把衣服穿上脫下穿上脫下,用她的體溫把剃刀
燙熟又冷落了,她無法停止奔跑所以我們之間的距離忽遠忽近,在裝滿情欲的浴缸
深淵、椅子邊緣、父親的視線、丈夫的大腿,在我伸手就能觸及她鑲著傷疤與汗珠
的皮膚之處,這麼近,這麼近,而她的王國這麼小,她無法停止速度,無法停止白
:坦白,告白,獨白……
獨白是最初的動詞。
最初看見徐堰鈴,是從獨白開始的。那是2000年初秋,沙妹劇團的作品《蒙馬特遺
書》裡,邱妙津的幽靈在實驗劇場分裂成五個白衣女子,遺書裡的獨白在五具身體
之間被扭曲,重疊,拉扯,撕散。最後在一地的破碎紙頁裡,我從此記住一個多麼
適合獨白的聲音,以及,發出聲音的身體,還有她的名字。
我找一位獨白的徐堰鈴。麻煩,請她說話。
《給普拉斯》的文宣上寫著,徐堰鈴的獨角戲。舞台上卻有女人與男人的身體,只
是,只有女人說話。男人不曾說話,男人是舞台上的幻影,唯一一次作為回聲地:
這個女人她…。這是一齣獨角戲,還是,這不是一齣獨角戲。這不是一個問題。這
是兩個演員,一個角色,他是她在每個人身上刻畫出來的,他是她的疾病、她的醃
漬、她的創作。這是這個女人在獨白。她是徐堰鈴,她是普拉斯,她是女人,是一
個無遠弗屆的,概念?
獨白時,概念無遠弗屆,概念卻不再是概念,而是,一種身體。
獨白是動詞所以,它必須有一個身體。
它是動詞,它對應一個進行中的動作,因而獨白具有力。獨白的力,最終不是“獨
自”的力,而是“白”的力。白,是界線的消失,是空間不再有向量,白是詩的留
白,因為這麼白,就有永遠填不滿的字句,有永遠說不完的話。一個字,接著一個
字,接著……音韻鏗鏘的每個字都是自己的身體,也都是詩人自己絕對的投射,每
個字都相異,每個字都“是”。靜止之後仍然有速度,失去心跳之後仍然有高熱。
我是,我是,我是。瘋狂、吶喊、上癮、忌妒皆是粗糙的,死亡是素樸的,它們看
似無可預測,卻是經過精心佈置。每個字都是我,每個字都“是”。我無所不在,
因為我正在,正在加速。
在觀眾別過頭之前加速落幕,加速製造結束前的連續高潮,加速消耗靈感與天賦,
因為,死亡是一種藝術。死亡是一首最短的詩,也是一首最巨大的詩。這樣的藝術
,最初就是獨白而已。獨白是寫作的最初。詩人寫詩,將獨白肉身化了第一次。表
演的魅“力”在於,它讓獨白倍數地肉身化,從移動中留白的空間、從無數次告白
的聲線、從彎曲拉直重褶吐吶坦白為種種影像的身體。
身體為了能夠繼續獨白,策劃著自己的死亡。死亡不是凋零,是精神過度快速進行
的生殖,過度赤裸,所以必須清理(或埋或藏)過量的廢物,必須賦予神祕。而這
樣的死亡必然精力過人。死亡,以詩的暴露作為最後的隱喻,以去除界線的方式進
行最後的庇護。詩人以詩虛構死亡,用死亡寫詩,表演的身體在每韻律的高處重複
著相異的獨白。因此死亡不僅僅是文學裡的死亡、戲劇中的死亡,死亡的文法可以
被更認真地討論,成為遊戲般的真實。死亡是永遠分裂中的死亡,永遠的自殺未遂。
獨白是最後的動詞。最後,繼續,獨白……
給徐堰鈴,因為她的身體,獨白了一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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