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山
我仍然記得《魔山》鋪天蓋地彌漫的如同降靈儀式般的凝滯感，
書中絕大部分的場景都發生在高山上的療養院中，
療養院建築群、幾條蜿蜒以供房客健行的小徑，
印象中就只有這些簡單的板塊來拼湊背景。
在這個被白雪冰封的世界裡，
時間和空間與山下的日常生活不可同日而語，
它們發生某種拓樸扭曲，使得存在變成一種奇怪的樣態，
像是那個古老的阿基里斯追烏龜悖論，
人們追逐一個近在咫尺卻永不可及的未來。
療養院的生活基本上由享受餐廳的豐富美食、日曬以及討論肺部小陰影所支配，
每天的行程大致是固定的，不太會改變，
所以理論上這些病患應該都會期望恢復健康。
但是他們離開了又回來(沒有回來的通常是因為再也回不來的那種原因)，
留在療養院的似乎也沒有很想走，
彷彿整座山著了魔。
我想湯瑪斯曼捕捉到某種在那時(甚至在現今)仍未被認識的精神疾病，
一種「病態的原型」，
這種病態的特徵是患者沉醉在疾病之中，不想痊癒，
這就是魔山的秘密：
病患敞開雙手擁抱疾病，
在呼吸間、在白雪反射的日光交錯間閃爍的不是生命之歌，
而是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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