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我在妳心裡是生是死?已回收
除非連原諒的儀式都沒有或者毫無道理,否則沒有什麼不可以原諒,
對一個理智控管的腦是這樣的。
很難得認識了一輩子的朋友聚會,又證實了某一種物以類聚的理論,執行長、總監
抬頭一堆的女人們的姊妹聚會,身邊就算帶著孩子卻不帶著男人,那就是我們在某
種程度上的默契或者說是個性吧!並不是認為其他人種在場不好,只是在我們身邊
的那些伴侶,通常得很懂得讓渡空間,龐大的空間,可能必須是一整個天空才足夠
我們飛翔,我們也從沒有放棄不斷地營造自己的時間。
一直缺席的位置,年年我們都為她保留,年年我們都在等 A 的出現。
2014年,會這麼獨特,我想不是沒有原因的,
就這樣,一個姍姍來遲,還是來了,遲了十年。
A 一直沒再出席這個聚會,是因為最後一次見面,我們在依照慣例告訴彼此當下人
生規劃的時候,我轉述了我的主治醫師對我身體狀況的看法,我記得當年他是這麼
告訴我的:「在台灣,這個病症目前沒有存活超過兩年的案例,我們希望妳是。」
我就在一邊喝咖啡,一邊開心笑著的中間,像在說一則八卦一樣說了那串話。
隨即而來是大家的靜默和她展現出來特別強烈的憤怒。
她很憤怒,而我無法理解,儘管我很努力想要理解。
其他人不斷圓著場子,她不領情,不斷用帶著血絲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對她做了不
可原諒的事,那是人生第一次我覺得應該在不知道原因的狀況下道歉,道歉後,卻
只換來一句
「我不會再出席聚會了!
我要遠遠離開妳,我沒有辦法承擔、面對,我不想知道,
所有事情都不要告訴我。」
她邊啜泣邊跑步離開的背影,我一直都沒有辦法忘記。有時候作夢還會驚醒,總在
想辦法倒退那一天,如果我可以不開口,那個場景一直揮之不去,十年。
後來的人生,大夥兒奔忙在自己的人生版圖裡,一塊一塊拼湊著自己的世界,聚會
好幾次都被網路連線取代,像開會報告似的,大家在全球各地打開自己的筆電,跳
出一個個Mac、Win、Lux視窗,會報著彼此的狀況,分享出差時旅館的早餐和 View
或者哪個國家裡某個城市豔遇了怎麼樣的帥哥,碰到什麼樣工作的軟釘子,她使終
受邀但沒有出席,變成對話視窗裡一個被反白的圖像、聚會桌上那個空著的席位。
我每年都因為這一天,自責,雖然大夥兒總說錯不在我,但聚會完畢我還是會帶著
很深很深的失落感偷偷掉一些眼淚,從沒讓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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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年,我們一桌子人犯太歲,全都犯太歲,呵呵!
這一年,對我來說太難了,對整個十年來說,這一年確實難得讓我感覺生命舉步維
艱,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開朗正像地面對一切痛苦、挫折或壞消息,我只是就像,
飛翔到一半的風箏,一回頭發現線的另一端是一座荒塚,然後掙扎著不想接受,或
也許靈魂深處就是想讓生命徹底任性一下就發怒、就放棄、就賭氣就瘋狂地再次放
棄世界之類的,屬3字頭的叛逆。
在聚會前,我親自打了一通越洋電話到新加坡給她,我在腦子裡想了一千遍,一開
口就要告訴她:「如果妳再不回來看我,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如果妳再
也不回來看我,那十年前我就已經被妳判死刑了!這對我一點都不公平」、「我
還活著,妳要不要來看看我,跟我說再見再消失?」總之都是一些帶著刺的話,我
今年特別顯著的幼稚和憤怒,沒有打算收斂的徵兆。
電話響了好久差點就要放棄的時候忽然接通了,我聽到那個久違的聲音「哈囉!」
卻什麼都說不出;她先開口了,帶著顫抖
『你是這支電話的主人還是替這個主人打了電話?』
而一瞬間很蠢地在電話一端哭得不成人型的是我,
原來,都十年了,這個電話響起讓她這麼害怕,第一句話問的竟是這個。
接著她說
『Dayend 妳要原諒我嗎?
原諒我那時候沒有辦法面對,我很生氣,已經忘記在氣什麼,
後來只要不是你邀我,我都不參加,誰講什麼都一樣。
我每年都收到大家聚會的照片,每一年都怕照片裡沒有妳.....』
她也哭了,聽完這些我已經用掉了一整包面紙,也許我最近就是太善感,但,人生
確實有很多恐懼不完整表達的話,會變成誤會與遺憾,我太感謝、太感謝、太感謝
擁有的是多數能夠好好陳述自己的心情並傾聽他人的朋友,而不是僅有能力用感情
逃避人間蒸發;後者總是帶來更大的傷害與不諒解,尤其是對我們這種有重要的結
就想解開的女人,模稜兩可太矯情才最傷人。
「A,我到底要原諒妳什麼?
原諒妳的害怕還是無法承擔?那都不是我可以原諒的範疇,
如果有任何事情是需要我原諒的,那可能就是妳對我來說這麼重要
但這十年來卻沒有好好見證我還活著這件事。
我一直在害怕,十年前那樣分開之後,再也沒有機會好好跟妳說再見。
一直在害怕,我是不是不值得所以妳不跟我分享未來,
就只停在那一天....
妳如果真的就不再出席聚會了,那,我就在電話裡跟妳說再見,
說完所有我要說的之後,請妳原諒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讓我們落到如此下場,十年之後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對不起!我是怎麼讓我明明活著卻在妳的生命裡像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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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三月七號。骨子裡,我其實很任性地確實認為我需要這個道別,但這次
我不說了,我的目的是見妳一面,確定妳這次會好好跟我說再見,就好了。
一直都不喜歡說再見的是我,他們的葬禮,那些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的葬禮我全
都中途離席了,因為我不明白為什麼需要在那裏完成那個儀式,他們並不在那些棺
木裡,他們不再那裡,我們怎麼跟他們道別?這也許是我永遠都想不透的問題,也
許我會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解答,或者有一天我能在看見自己的葬禮同時才明白所有
疑惑過的;而在那些問題始終是巨大的問號之前,我卻因為總是逃走已經知道,逃
避去面對告別是不會有任何幫助的,那是會遺憾然後比去勇敢面對更無法自持的。
我只想要盡量溫柔地告訴妳,妳,不可以那樣,不可以像我一樣,當一個傻瓜。
因為妳答應了這一天回來見我,所以我沒有待在醫院裡太久,我在等妳,親愛的,
十年了。
為什麼想到這裡,明明是高興的,我就忍不住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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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自己用的得意的詞彙,其實絕非來自我們自己。屬於我們自己的無非只是依照我們的
脾氣性格環境教育與社會關係而做的些修改而已。只是這麼點修改,使之區別於別人的表
達方式,打下了我們特有風格的烙印,暫時算作是我們自己的東西。別的統統都是些陳年
舊貨,是幾千年幾百年以來世世代代的人說過的陳詞濫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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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後,
而另一些人,對不起,我如果等不了妳這麼久,
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再不讓妳知道,後來我到底是死是活。這個牽掛,是永恆雙向的。
如果我還是無法克制地,用理性分析自己的每一個狀況,
我不想讓妳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憤怒,為什麼我這麼、這麼憤怒,
這麼理智的話,不知道是多少人在死前說不出口的,我就簡單扼要地說:
我知道妳害怕,妳希望我盡可能地存活在妳的生命裡久一點,我知道。
我的生命如果是一個未知數,而妳讓我孤單的面對一切,我不應該憤怒嗎?
也許不,
也許我應該可以更沒有知覺一點、更理性一點把自己看成一堆化學物質。
我今年就是很憤怒,因為,
我一天到晚都被死亡威脅而這並不公平,我這一生都在盡可能的善良,
甚至盡量理解或體諒所有不可能被理解的處境,
而最後的最後,我只是需要一個、一個朋友或我愛的人陪我渡過一些時光,
我需要知道妳會在我的身邊陪我一小段時光,不用在醫院裡耗光最後的呼吸,
我只是需要妳告訴我,我的生命是有意義的,我曾經讓妳或一些人如此快樂而且
我只是需要聽妳親口告訴我妳愛我,我要的不是那些延續生命但讓我這麼不快樂的
鬼治療...
可是妳就是要選這種方式,讓我懸在那裏,像某一種冤魂一樣,存在。
我明明就知道,讓我這樣妳也會難過,可是為什麼要拿我的尊嚴去換妳的害怕?
活著本身,對我來說,如果沒有其他的意義,跟死了沒有不同。
妳,其實讓我早就死了,只是一直沒有好好走進棺材。不肯說再見,就別說,
那也是唯一,能證明,我的大腦可以產生感情的證據,能這麼哀傷。
關於只是生理地活著
對某一些驕傲的人來說,除了生不如死,也沒有更好的形容詞。
而我也知道,這樣憤怒下去一點意義也沒有,就算我能夠理解所有事情。
最後,也只是知道,有的時候所謂的真相本身就是那麼不堪。
妳需要多少不勇敢的不勇敢?
才讓一個人,一個妳說愛的人,這樣不明確地活著同時死著,這人間煉獄。
※ 編輯: dayend (101.8.167.166), 06/15/2014 20:5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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