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失眠
朔氣絲絲滲入肌膚，像一頭冷酷而無情的豹，在獵物稍一露出破綻之刻，便兇狠的將其
攫殺。我就是那頭可憐的獵物，只是稍微掀開棉被，或轉個身子，即遭到四面八方埋伏的
寒氣侵掠，直逼我無防備的骨子裡頭，令人不由得連打寒顫。我爬起身子要關上窗戶，只
見玉盤晾在子夜天穹，洩下一地金輝和斑斕雜影；偶爾飄過幾抹雲霧，如覆上白紗般更顯
朦朧。然而，這樣的美我卻無心體會，因為這一夜，我又再度嚐得失眠的苦味，即使稀釋
了也久久散之不去。
靜了，安靜極了，唯一的聲響是秒針的滴答呢喃，多巧合的與分針時針連袂指向十
二，似乎象徵著拉下黑夜的序幕。我從容走向我的四腳大床，鋪好枕頭與棉被，調好鬧鐘
，放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下去，輕輕地闔上眼睛，期待能做一個美夢，想到此我不禁莞爾一
笑。
笑？我驟然睜開雙瞳，映入眼簾的不是桃花源般的夢，而是貼著剝落斑殘的壁紙，
平凡無奇的天花板；一開一闔，眼皮眨得我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右手下意識的拾起鬧
鐘－1：30，這是總有幾個晚上會看到的一百三十五度，時針和分針曖昧的夾角，經常含
糊地讓出兩條路待我選擇；選對了，恭喜依舊一路好眠，這仍是一趟舒適而安穩的旅程，
彷彿搭上了一葉扁舟，向夜色的最深處伸延，當划向黑暗的盡頭，便是破曉的開始。不過
，若是選錯了……我不敢想，失眠這條路就宛如曹操敗走華容道，但會不會有關雲長的義
釋？我不曉得。
惡夢。
我早該曉得，在喝下那杯由惡魔所釀造的咖啡時，我就已陷入了路西法的陷阱、薩
麥爾的蠱惑，被拖入了永無止境的夜晚，夜晚中最恐怖的刑求－失眠。茫然望著時針與分
針九十度的夾角，我的心情也墜入了九十度的懸崖。下午三點有愉快的下午茶，可以體會
咖啡的醇香；凌晨三點卻要受到咖啡因的折磨，任其腐蝕我的精神，如果眼皮疲勞可以幫
助睡眠也就算了，偏偏腦中卻精神十足，步步要抽離我豐盈展翅的美夢羽翼……不，我不
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我一定要在夢中迎接光，迎接季冬的溫暖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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