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OUT主婦殺人事件(好雷)
嘿,下班之後有空嗎?先別回家吧,來我的地方幫忙分屍一下,好嗎? ^ ^
桐野夏生的 [OUT主婦殺人事件] ,就在這樣奇異的場景之下,拉開了沉重黑暗
的序幕。四個在便當工廠上夜班的主婦,各自卡在各自的人生困境,每日過著重
負單調的生活,無法逃脫、卻又難以為繼。一次臨時起意的殺人事件,使這四個
工廠的同事 (嘖,他們連朋友都說不上),同心協力地團結起來,精細地切割屍
體、斷手支足,像切便當肉塊一樣分割成小碎片,然後裝袋丟棄、掩人耳目…
說實在話,剛開始看到這樣的情節,我心裡除了一股變態獵奇的感覺外,其實
並沒有什麼好感。畢竟分屍這件事情,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 (….說得好像自
己很有經驗 XD)。要四個邁入中年的主婦,在一個夜晚的時間以內,迅速放棄
自己對屍體的懼怕,而有條不紊地放血、割頸、鋸骨、斷筋----坦白講,除非
他們有極強烈的決心和毅力,要不然這種情節,簡直是胡扯。
然而,當你把這本書慢慢看下去,你會發現:桐野夏生硬生生的說服了你,這
可能不是胡扯。隨著情節進展,你會開始相信:這些女人們,真的可能幹出殺
人分屍這些可怕的事情。因為,他們的人生,早就把他們的希望與良知,消磨
殆盡。
當靈魂皆可切割支解,肉體又何嘗恐懼。
四個主婦,分別代表著日本主婦的四層人生階段,也就是四種交替連綿的重重
困境。城之內邦子,單身而年華老去的剩女;山本彌生,兒女尚幼而含辛茹苦
的少婦;香取雅子,事業無起色而家庭疏離的妻子;吾妻良江,上有高堂而下
有逆女的老母親。四名主婦在便當工廠,負責澆淋肉塊的生產線,這象徵著他
們重複操作而漸漸忍耐的日常。書本第一章,當彌生終於把咖哩醬打翻,沾染
至一身白衣滿滿都是…到後來你才發現,原來開頭這麼微小而不起眼的事件,
居然就是主婦們人生的裂口。這件白衣始終沒洗乾淨,而隨著時間過去,漸漸
發酸發臭….或許,此時四個主婦才驀然領悟,他們的人生也跟這件沾染的白
衣一樣,被種種難受的日常,染汙至同樣酸臭、同樣不堪。於是,殺人分屍的
意外發生,變得突然合情合理:這是主婦們渴求已久的出口,他們希望能藉此
從自己的人生,”get out”。
”OUT”這個字,很妙。英文裡它是中性的,不帶有任何上升或下降的暗示,
就只是個簡簡單單的”出去”而已。”OUT”可以是充滿亮光的出口,但也可
能是人生競賽的出局。一旦OUT,就回不來了,而且只會越走越偏、越離越遠
,最後走向屬於各自人生的,救贖或毀滅。
關於這點,桐野夏生這個女作家,一向沒什麼同情心。有些日本書評,喜歡把
宮部美幸和桐野夏生的社會派推理作品,拿來相互比較,對我而言,他們最大
的差異,就在於作家本人的特質。宮部美幸還是比較溫柔一點,所以在那樣天
地不仁、萬物芻狗的第二部後,你看到充滿光明的人們,終於在第三部展開龐
大的反撲。溫暖,明亮,可惜力道就此鬆散下來。
相較之下,桐野夏生就冷血無情的多。她毫不猶豫地陷害自己書中的主角,而
且樂此不疲。當你以為這個主角已經夠慘的時候,她永遠有辦法讓他變得更慘。
[OUT] 裡面的吾妻良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角色,因為她實在太像我認識的那
種”堅忍不拔”的女性長輩。但是,當這個角色不斷被現實壓迫,逐漸放棄自
己、墮落沉淪,最後終於迎向那個火光滿天的結局….坦白講,讀到這我是很
痛苦的,一度不忍卒讀。然而接下來,書中第一女主角香取雅子的那場結尾戲
,就更令人瞠目結舌。在那清新冷冽、晨光滿地的廢棄工廠,週遭的蟲鳴鳥叫
,彷彿編織出一片緻密的寧靜….結果就在這樣美好的場景裡頭,上演了一齣
驚心動魄的生理/心理戲碼….我只能說,桐野夏生真是個變態來著。
所以我以為,要讀桐野夏生的作品,你需要很大的正向能量,不然最好別輕易
嘗試。如果你富含同情心、喜歡把自己投射到書中角色….那你得千萬小心,
她會毫不留情地把你拖到人生的谷底,而且絲毫沒有要拉你起來的意願。說老
實話,[OUT] 可能是她的前幾部作品,力道還稍嫌生嫩,情節也有諸多累贅之
處。相較之下,她後來出的那本 [異常],實在是晦暗絕望至難以言說….我到
現在還沒辦法幫這本書好好寫些心得,因為每次想開始整理,都很難擺脫初讀
時,那種瀕臨崩潰的心情。
總之,[OUT] 是本關於絕望的書,也是本關於出口的書。其實,書裡面的第一
句話,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這本書要寫什麼:
“會走到絕望之境,是因為拒絕擁有各種體驗。” (Flannery O’conn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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