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鋼琴咆哮的年代17
第十七幕 小義大利
當第一顆迫擊砲彈落入壕溝裡面之後，我幾乎失去了聽覺，或者說我只聽到四面
八方在晃動，整顆腦袋裡面都是嗡嗡的叫。當時我的腿卻完全動彈不得，而且用
手一摸，居然都是滑膩膩的鮮血和肉屑。
「喬伊！」我儘可能的狂喊著，但我自己都無法聽到自己的吶喊聲：「喬伊！我
中彈了！我中彈了！我的腿不能動！喬伊！喬伊！」
喬伊跑了過來，我看到他正朝著我跑過來，他是醫護兵，他是醫生，他能救我！
緊接著，我看到他的頭不見了，整顆腦袋碎開，一顆砲彈插在他的脖子上面，然
後我就昏迷了過去。
當然，這個昏迷只有一秒鐘，因為我接下來發現我正在趴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摀
著耳朵，嘴巴張開。眼前是正在燃燒中的小義大利。這裡是美國，不是法國。當
然趴在我身邊的是警長，他正學著我的動作。
他看到我之後，嘴巴一張一合的，因為四周不斷地出現爆炸聲，所以我猜他正在
對我狂喊著：
「他們哪裡弄來的迫擊炮！他們哪裡弄來的迫擊炮？」
我怎麼知道他們從哪裡弄來的迫擊炮？我很想跟警長說這兩個人可能是兩百七十
五年以後的未來人，問題是連我自己都不太完全相信那位叫做立的死老中講的話
了，那麼警長會相信嗎？
警長拉著電線，把電話拉了下來，搖了兩下，喊道：「接線生！接線生！幫我接
市警總局的總警長！市警總局的總警長！」
我想，他接下來大概會要求國民兵前來支援。拜託，等到那批人出現，起碼已經
六個小時過去了，而在此之前呢，小義大利就要變成一片廢墟了。
我先觀察了一下炮擊的情況，當然現在眼前都是一片火海，除了這家花店之外，
所有的黑幫與警察的埋伏據點都被炸成了碎片，我不覺得剛才那兩百多人裡面，
能活著的會超過一對手掌的指頭數目。按照那些迫擊炮彈落下來的頻率，如果我
的經驗沒錯的話，對方應該有兩門迫擊炮，並且距離這裡大約有一千兩百碼的距
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們會選擇一個制高點，然後用望遠鏡觀察並且瞄準
這裡，然後發射砲彈。由於這家花店附近並沒有什麼人，所以他們不會以這裡作
為目標。
好，以這裡為中心點，直徑一千兩百碼的距離內，有哪些可以做為制高點的？我
趴在地上，抬頭仰望四周，心頭也為之一凝。
媽的，亨利早就知道我在跟蹤他了，因為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二十一街的那棟公
寓是這一帶最高的建築物。那麼他們一定是等我跑開了之後，就再回到那棟公寓
，然後在那棟公寓的屋頂上面放炮。於是我伸手搖了搖正在發狂的跟總警長討救
兵的警長，說：「嘿，老闆，我知道他們正在哪裡打炮了！」
警長問：「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我剛才算出來的，難道你忘了我曾經在法國打過大戰？」
「好，你趕快帶我去，我要剝了那兩個兔崽子的皮！」
「有沒有ＢＡＲ或鋼琴什麼的？」我說：「別忘了那兩個傢伙可是『鋼琴師』！
」
「等一下，」警長從櫃檯後面拿出了兩把衝鋒槍，他說：「這是我表哥從義大利
寄給我的貝瑞塔１９１８型衝鋒槍，應該夠用了吧？」
我看了一下槍管。「９㎜！拜託，這比水槍都還沒勁，你在想什麼東西？」
「這玩意比湯普生好用太多了，不但比較輕，而且也沒有什麼後座力。」警長說
：「況且義大利人做的槍也不錯啊！」
我說：「幹，你還真有愛國心。」當然，我也很有愛國心，每個熱血的美國人都
知道，全世界只有美國槍是最好的槍，因為我們的口徑少說也有點四五以上的口
徑，而這種尺寸的子彈可以把對方的腦子給轟的乾乾淨淨。
歐洲人大概是天生陽萎或是什麼的，他媽的全都是超級小口徑，連釘書機都比它
們的槍都還有殺傷力。
不過這是警長的槍，警長的子彈，好吧，我就用警長的槍。
我們兩人匍匐著爬出了戰場，而一枚又一枚的砲彈正落在企圖逃跑的那些車子上
面。雖然這些車子都有防彈的裝甲，但只能防子彈，卻對炮彈一點鳥用也沒有。
那是當然的，天底下哪個黑幫火拼會用到迫擊炮的啊？那兩位未來人的舉動也未
免太誇張了點──雖然我不得不承認，那的確很有效。
會有這種想法，並且還會如此熟練操作這類武器的，一定是軍人。換句話說，那
兩個傢伙是從未來世界跑過來的軍人，而且還身經百戰。怪不得他們能把芝加哥
鋼琴演奏到那樣出神入化的境界，也怪不得所有的黑幫全都無法奈何的了他們。
他們究竟受過了什麼樣的訓練？這太可怕了，我看就算總警長叫來國民兵，可能
還得陪上一整個步兵師才能對付得了他們。當然，我和警長兩個當然不可能對付
得了一整個步兵師，但我們現在卻有一項優勢：
我知道他們在哪裡，而且我們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奇襲他們。
等到我們抄捷徑走到二十一街的時候，便看到那棟公寓的天台上正在綻放著火光
，並傳來隆隆的炮聲。我們兩人衝進公寓，先搭電梯到十二樓，再把它的升降按
鈕用槍托打壞。接著我們跑上十三樓，再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向天台的大門。
突然，大門開了，我們兩人看到了法蘭克──不，富蘭克林‧Ｄ‧羅斯福。
當然，他也瞪著我們，表情無法置信。
但這段沉默只維持了一秒鐘，當他要舉起手上的湯普生之前，我手上的貝瑞塔已
經吼叫了起來，一整個彈匣裡面的二十五發子彈全部擊中他脖子以上的部份。
警長也大吼了一聲，躍過正在倒下的富蘭克林‧Ｄ‧羅斯福的屍體，衝上天台，
但隨即一陣槍聲響起，他也被打成了蜂窩。
我重新換上彈匣，先對天台進行一陣掃射，然後迅速跳了出來，先找掩護，躲在
一根抽風機的煙囪後面。當然，我沒有看到天台上有哈利‧Ｓ‧杜魯門的蹤跡，
我猜他跟我一樣，正躲在天台上的某個角落裡面。
我高喊：「哈利‧Ｓ‧杜魯門！」我要引他開口，好讓我知道他的位置。當然，
這樣我也得冒險，但我這次絕對不能讓他這樣輕易的逃跑。我再度喊道：「還是
要叫你『亨利‧潘恩』？」
「你可以叫我哈利，肯恩。」我聽到了亨利的聲音。「那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這個聲音從我的頭上傳來，我抬頭一看，便看見了原本應該是我未來的大舅子，
正站在天台大門上方的屋頂上面，拿著一把湯普生衝鋒槍指著我。
完了。
接著是一陣槍聲──
但倒下的卻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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