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 邱坤良：歌仔戲政治學

看板ChineseOpera作者lonlong (葫蘆提醉一回)時間16年前 (2007/10/29 14:55)推噓5(5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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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仔戲政治學邱坤良　(20071029，中國時報) 　最近幾天，台灣超級政治人物爭看歌仔戲成為媒體焦點。執政黨方面，當今總統在國家劇院看楊麗花《丹心救主》首演，同時間下屆總統候選人在劇院外看現場轉播。在野黨的總統候選人則在士林堤防外「在野」觀賞明華園演出《濟公活佛》。一時之間，歌仔戲彷彿棒球，成了台灣的「共識」，值得慶幸。不過，另方面也顯現政治確實無所不在，連看歌仔戲都充滿政治符號。　台灣戲劇史上因為劇團競爭，觀眾支持對象不同而產生衝突的例子甚多，執政者對劇種、劇團、演員，時而捧場時而打壓的情形，也屢見不鮮。歌仔戲起源於民俗廟會的江湖彈唱，與源自西方的音樂美術地位不同。它的發展史其實就是一部政府與知識階層歧視、打壓的歷史。從朝野陣營的文化淵源來看，兩大黨原來都有看不起歌仔戲的「傳統」。日治時期的文化運動者眼中，歌仔戲下流淫蕩，破壞善良風俗，它經常出現的民間祭典亦屬浪費迷信、浪費。民眾黨一九二七年成立時為防止歌仔戲快速流傳，在黨綱中把「反對歌仔戲」列為綱領，後來黨綱修改時列為社會政策之一。日治後期的皇民化運動，日本殖民政府全面禁止台灣傳統戲劇，歌仔戲只能改頭換面，以時裝劇方式符合皇民意識的「改良戲」。　戰後接管台灣的國民政府以推行中國文化，提倡國語、去除日本化為施政目標，積極建構台灣的中國戲劇傳統。歌仔戲因沾染皇民劇「遺毒」，一度面臨禁演。相對於「國劇」--京劇，歌仔戲與其他臺灣戲劇屬於地位低俗的地方戲劇，雖然如此，歌仔戲因生動的曲調旋律、通俗的戲文、以及生活化的表演深入人心，仍能在民間流傳。五○年代，光是在各地戲院「內台」賣票演出的歌仔戲劇團一直維持二百團之譜，他們收入主要來自「票房」，政府不但不予支持，反而加以限制。今日已成台灣戲劇瑰寶的楊麗花、明華園，最初能夠發跡都仰賴本身的藝術魅力，以及民間戲劇市場，與官方、藝文界無關。　歌仔戲每個時期所經歷的磨難不一而足，反映當時的政治環境、社會經濟與文化思維。隨著政治生態環境改變，歌仔戲逐漸成為本土民主運動利器之一，宜蘭縣的文化立縣，提倡歌仔戲是主要內容之一。解嚴前後，「台灣」的歌仔戲與「中華民國」的京劇分庭抗禮，代表不同的族群文化與政治立場。其實，日治時期兩者都屬台灣的「在來」戲劇。京劇表演程式嚴謹，角色分工細緻，戲劇語言則用京白與韻白，歌仔戲則用本地福佬話，唱作自由，即興成分濃厚，乍看南轅北轍，深入瞭解，就會發覺兩者的劇場核心異曲同工。但在國民黨政府大力扶植下，京劇成為「外省人」或軍公教階層的「國劇」，與台灣人的歌仔戲成為中央與地方的關係。　今日歌仔戲往昔盛況雖不復見，但文化地位已大為提高。國民黨也不再把歌仔戲的本土象徵拱手讓人，朝野對抗便由京劇 V.S. 歌仔戲變成歌仔戲 V.S.歌仔戲。政治人物平時雖不大注意歌仔戲，但對已成氣候，具票房實力的劇團、演員卻又妥善連結給予關注，並利用其演出時作競選造勢或政令宣導。劇團、演員要取得資源，也須成名之後才可能與政治人物相互提攜。　楊麗花這次公演，是她退隱多年之後再度復出，又值逢朝野惡鬥、總統大選將屆之際，立刻受到矚目。執政黨因在朝之便，成為國家劇院主人。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避開隱然已成執政黨場子的首演場合，跑去士林百齡橋下堤防外觀賞明華園演出，對歌仔戲巨星兼前國民黨立委夫人楊麗花在國家劇院演出，選擇最後一場前去致意。　楊麗花的《丹心救主》，表演民間耳熟能詳的貍貓換太子故事，這段宋宮祕史最早出現在元雜劇《金水橋陳琳抱妝盒》，可謂歷史悠久。其實舞台、電視上所看到的楊麗花歌仔戲跟一般歌仔戲戲文一樣，演來演去不脫中國歷代英雄傳奇、才子佳人故事，不是薛家將、楊家將、五虎平西，就是三俠五義、陸文龍、孟麗君。老戲翻演，原屬創作形式之一，應予尊重，但依某些「本土」政治人物標準，這類劇情屬於中國封建道德，似乎不夠「本土」。報載《丹心救主》首演讓「層峰」、準總統感動萬分，如果觀賞楊麗花《丹心救主》感動，南北管、京劇裡的中國題材，由台灣優秀藝人表演，是否也會讓本土政治人物感動？如果歌仔戲屬於台灣本土文化，曾經在台灣民間盛行，影響歌仔戲至深的京劇能否視為台灣戲劇文化資產？　相對台灣其他劇種，歌仔戲最大特色在於容易與不同的表演藝術或文化元素結合，廣泛吸收其他戲劇特色，並形成自由、開放的表演風格，創作空間極大，特別是與台灣歷史、地理、風土民情、現代生活相關的題材。即使它的基本曲調來自中國，在台灣成型之後，傳回中國，成為漳州的薌劇、廈門的歌仔戲，這段戲劇變遷也無損於台灣歌仔戲的主體性與文化價值。歌仔戲歷史所遭逢的困境，從其主體脈絡來看，都有實質的意義，所反映的台灣政治、社會，滄海桑田，其實顯現台灣文化融合的過程，正因如此，這個年輕劇種才足以成為台灣戲劇的代表，並反映台灣文化的包容性。而且，就一般觀眾來講，歌仔戲就是歌仔戲，沒有那麼政治，也沒有那麼複雜，有好編導、好演員就有好戲，誰管你身旁的政治人物是藍是綠。　楊麗花在年底的立委、總統大選中是否為綠營效力，有待檢驗，同樣具有群眾基礎的明華園平常不分黨派接受地方首長安排演出，但總統大選就有所選擇。他們幾度為藍營候選人助陣，被點「藍」做記號，在所難免。尤其短短幾個月，國民黨總統候選人兩度蒞臨明華園公演場合，算是死忠兼換帖了。歌仔戲與政治糾葛不清，但民主自由的台灣，面對這種歌仔戲政治學，其實大可輕鬆看待，以看戲的心情觀賞政治人物像小孩子扮家家酒，吵架鬥嘴的輸人不輸陣心理。（作者為台北藝術大學教授） -- 戲曲板看板《ChineseOpera》在哪？國家研究院政治, 文學, 學術 WritingRes 研究 Σ文學研究院 ChineseOpera 戲曲 ◎戲曲＠ telnet://ptt.cc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0.1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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