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高手在民間-續19倚天
亂逛時發現有人轉貼這篇,於是好奇看了下去,看著看著內心翻騰且眼角竟然濕濕的....
作者筆下功夫,劇情張力,想像力都有相當水準,
曾無忌,陳趙敏和明教眾人已經在我腦海裡照這劇本情演了一遍,
如果能多加三集演這劇本多好~
推薦給看完19版倚天屠龍記結局意難平的朋友。
本文轉自流風佾雲的微博。原文地址如下:
https://media.weibo.cn/article?id=2309404367973786778194
有點長,但值得,從第五十集汝陽王之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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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章 天涯思君不可忘 >
溫言猶然在耳,懷中軀體卻漸漸涼了下去,趙敏緩緩抱著父親的身體站起。什麽時
候,她可以如此輕易的抱起父親了?印象中的父親,總如雄山一般巍峨,怎麽如今抱在懷
中,竟是如此輕的分量?趙敏想不明白,無聲咽著淚,一步一步緩緩挪動。
“敏敏,你……你去哪兒?”張無忌擦擦眼淚,低聲問。
趙敏恍若未聞,只是怔怔往前走。
“天色晚了,你先待一會兒好不好,敏敏?”張無忌追到身旁。
“閃開。”趙敏低頭始終不看他一眼。
張無忌跟在她身後,緩緩往前走,聽趙敏低聲呢喃喚著爹爹,他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生怕
自己呼吸重了,不小心聽漏了什麽。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二裏來地,趙敏腳下忽然一絆,張無忌一個滑步扶住汝陽王屍身:“
敏敏,當心。”
“走開,別碰我爹爹!”趙敏幾乎哭出聲來,她深吸兩口氣,又使勁抱緊父親,往
前走。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趙敏似乎迷了路,來來回回始終走不出這片林子,張無忌跟在她身後
,明教眾人遲遲不見教主吩咐,先行回營了,消息在營中傳開,不多時,又來了一批明教
弟子,遠遠跟著二人。
夜色深沈,趙敏似乎終於累了,輕輕將汝陽王靠著一棵樹放好,彎腰坐在旁邊,斜倚在父
親肩頭。遠處營房處燈火通明,隱隱傳來一片歡聲笑語,趙敏獨自望著天上的獵戶座發呆
,小時候她常常騎在父親肩頭,指指點點看天上的星星。張無忌站在一旁,手心捏著汗,
卻不敢上前,更不知如何開口安慰。
“我可以向張教主討要一口棺材嗎?”趙敏忽然開口。
“聞旗使。”張無忌急忙回頭喊。
“在。”巨木旗掌旗使聞蒼松匆匆上前。
“請你領弟子馬上打造一口棺木。”
“教主,是為汝陽王……”
“暗箭難防,保不好明天我也被人暗算,就當我先為自己預備一口棺材,行不行?
”張無忌打斷他,不耐煩道。
“教主,我不是這個意思,屬下這就照辦。”
“多謝!”
聞蒼松嘆口氣,領弟子去了,不到一個時辰,果然領來一輛馬車,上面馱著一套棺槨,棺
木本體是將一株合抱大樹從中開成兩半,用三條金帶繞著,外邊又套了厚厚一副大棺,四
周雕著雄鷹駿馬。
趙敏低頭含淚將父親身上數支羽箭一一拔出,用衣服將父親身臉上的血擦幹凈,這才將屍
體放入棺木之中,低頭朝聞蒼松行了一禮,伸手去接馬車。
聞蒼松將韁繩遞出:“中原有個習俗,靈車不夜行,但趙姑娘既是蒙古人,一切憑你自決
。”
趙敏怔了一怔,低聲哦了一聲,將馬車停在一旁,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靜待天明。
張無忌輕輕揮手,示意眾弟子先行回去,自己輕輕坐在一棵橫臥在地的枯樹上,望著她。
第二天天還沒亮,昨天一幹參加暗殺的明教弟子早早到了。張無忌只是望著趙敏,始終不
曾回頭看上一眼,假裝沒有看到。
朱元璋跪倒在地:“教主,這件事是屬下策劃,只要汝陽王一死,我明教前線千萬弟子可
免遭屠戮,屬下甘願領死,請教主降罪。”
徐達、湯和跟著跪倒,範遙、韋一笑以及冷謙、張中,洪水、烈火、厚土旗眾人也紛紛跪
下,一齊喊道:“請教主降罪。”
張無忌站起身來,回頭道:“你們錯在哪裏,你們錯在哪裏?”
眾人道:“請教主降罪。”
張無忌揉揉眼睛道:“範右使、蝠王、五散人、徐大哥、吳大哥、顏大哥,我以為大家都
是推心置腹、講義氣的好兄弟,也許一直以來,是無忌錯了。”
眾人低頭不語。
張無忌道:“無忌何德何能,蒙眾兄弟不棄,繼任教主,眾位兄弟為的是天下蒼生,我何
嘗不知,錯在無忌,罪在無忌,眾人又何罪之有?”
“教主……”眾人低頭。
趙敏驀地站起身:“今天我敏敏特穆爾為父報仇,死得轟轟烈烈,張教主,念在往日情誼
,我希望你兩不相幫。”她從腰間“刷”地拔出長劍,走向眾人。
張無忌橫臂攔在她身前:“敏敏,不要。”
“你終究還是選擇護著他們是不是?”
“敏敏,只要我還是明教教主,就不能讓你傷害教中一名兄弟,但我會給你一個交
待。”
“不需要,張無忌,你一味仁慈,他們可曾領你半分情,可曾對你有過半分敬畏,
今天死的是我爹爹,明天就是我,接下來呢,你舅舅,甚至你自己,張無忌,你視江山為
兒戲,將來做了皇帝,也是昏君一個,百姓未必便比今天好過。”趙敏拿著劍的手不住顫
抖,又氣又急。
“敏敏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是我無能,讓我替他們贖罪。”
“好啊,你很偉大,全天下就你重義氣,你要聲名,我就成全你!”趙敏長劍直指
張無忌咽喉。
“大膽妖女,膽敢動我們教主一根毫毛,我等定將你碎屍萬段。”朱元璋朗聲道。
趙敏看著張無忌,淒苦一笑。
張無忌大聲道:“你們眾人聽著,沒我允許,誰都不準妄動,誰若動手傷她,或是日後尋
仇,便是謀逆重罪,明教上下,戮力誅之。”
眾人不應聲,張無忌喊道:“你們聽到沒有!”
“遵命!”
“張無忌,不怕死,就閉起你眼睛。”趙敏道。
張無忌緩緩閉起雙眼,低聲道:“此事過後,你回漠北去吧。”
趙敏沒有應聲。
“呼、吸”張無忌心中默默念著趙敏的呼吸,空中傳來劍刃破風聲響,“別了,敏
敏!”劍刃沒有落身,張無忌正感納悶,忽覺胸口一悶,已被人點了穴道,睜眼一瞧,只
見範遙已奪過趙敏手中長劍,順勢點了她與張無忌穴道。
“範右使,你幹什麽,你快解開我穴道。”
範遙並不回答,看向趙敏道:“郡主,這招天地同壽我曾指點過你,可是你離教主太遠,
他又沒從背後抱住你,你要如何傷他?”
張無忌聽出趙敏險些自盡,又驚又急:“敏敏,你怎麽這麽傻!你傷到哪裏?”
範遙轉向張無忌,微微一笑,扯動臉上傷疤,說不出的詭異淒涼:“教主,範遙棲身王府
二十年,汝陽王對我禮敬有加,我明知大家夥兒要加害於他,卻無動於衷,更隱瞞不報,
陷教主於不義,此範遙之大錯也,如今以下犯上,又是謀逆重罪,哈,只盼範遙死後,教
主與郡主二位能原諒範某。”右手猛地一劍,同樣一招天地同壽,回刺自己腹中,左手順
勢解開二人穴道。
“郡主,以後不準你再用這一招……”
“範右使……”底下教眾一齊喊出聲來。
張無忌將他抱住,泣道:“範右使,我沒有怪你,我沒有怪你……”
範遙嘴角抽動:“可是我怪我自己……”又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汝陽王一死,郡主再無
價值,她處境危險,教主早做打算……”話音漸低,終於連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了,範遙雙
眼微閉,頭重重垂落。
趙敏紅著眼睛,什麽也不說,緊咬下唇,轉身朝門外走去。
張無忌含淚朝她喊:“敏敏,你等我……”說話間,趙敏越走越快,漸漸飛奔起來,片刻
間已經去得遠了。
“教主!”
張無忌欲追出,正迎上眾人凝視目光,他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昔日在光明頂
,眾兄弟都在,大家約法三章,後來蝴蝶谷會師,有楊左使與彭和尚主持,頒下教規,今
天他們都不在此地,我只問一句,大家是否還聽我號令。”
眾人齊聲道:“教主但有所命,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張無忌高喊一聲,又道:“今日我便以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宣布三件事情
,希望大家謹記在心。”
“我等恭聽教主令諭。”
“第一件事,明教勢力日盛,我要你們傳令部屬,絕不可欺淩弱小,濫殺無辜,若
有違反,教規處置,絕不寬待。”
眾人一齊伏首稱是。
張無忌接續說道:“第二件事,從今以後,我明教教眾,可自願脫離明教,只要無罪責在
身,任何人都不得強加阻攔與挽留,更不可在事後尋仇。”眾人交頭接耳相互討論,誰也
不應聲,戰亂之際,若非有不得叛教的律令,不知會有多少教眾臨陣脫逃。
張無忌也不理他們,又道:“第三件事,自即日起,由楊逍楊左使接任第三十五代教主,
執掌光明頂。”
此言一出,底下哄然吵作一團。
“教主,萬萬不可!”
“教主三思啊!”
“我們無意相逼教主……”
“是啊,教主,如今決戰在即,全賴教主您主持大局……”
……
張無忌閉目不看不聽,默默吞了流到嘴邊的一滴眼淚,道:“我意已決。”
韋一笑起身道:“教主,是大家做錯了,韋一笑這條命是教主你救的,教主心中有氣,是
打也好,是殺也罷,教主怎麽解氣怎麽處置,只求教主收回成命。”
張無忌道:“我自己的錯,與你們無關。”
韋一笑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重重一跪,舉掌往自己頭頂蓋下,張無忌伸掌格開,拉著他
雙臂攙起,泣道:“蝠王,你忍心讓無忌再背上逼死朋友的罪名嗎?”
韋一笑嘆了一口氣,張無忌從懷中掏出聖火令,遞到他手上:“先勞蝠王代為保管,他日
轉交楊教主,這是明教聖物,萬萬不可丟失。”
“教主……”
張無忌苦笑道:“汝陽王死了,無忌也累了,當初無忌繼承教主之位,太師父曾說,無論
身在何處,但求行事無愧於心,可是無忌心中有愧,無忌心中有愧……如今大局底定,正
當無忌離開之時,相交一場,但盼明教日後收覆河山,能善待百姓。”
朱元璋道:“教主,你如何能棄天下百姓於不顧,懇請教主收回成命。”
張無忌並不理他,低著頭黯然轉身,喃喃自語:“我連心愛之人也保護不了,又有什麽資
格說天下蒼生,敏敏說得對,我實在不是一個好教主。”
草長草枯,雨歇雨落,不覺已經過了三個年頭,張無忌孤身單騎,幾乎尋遍了整個漠北草
原,就是找不到趙敏的蹤跡。數月前,義軍攻破大都,元軍北撤,張無忌暗中盤問過不少
人,可她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竟連半點兒音訊也沒有。
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他來來回回,這天又繞回大青山一帶,天色已近黃昏,遠處晚霞正燒
得燦爛。張無忌奔波一天毫無所獲,看著夕陽西下,心情不免有些頹喪,任馬兒胡亂走著
,一擡眼,看見前邊有一處破廟,尋思晚上在此棲身。
走到跟前,見一道破敗石門橫在廟前,上面寫著“青冢”二字,張無忌翻身下馬,小時候
母親給他說過“昭君出塞”的故事,說昭君一介柔弱女子,甘願奔赴塞外和親,換來漢匈
百年和平,真不愧是女中英豪。傳說她死後,便葬在這大青山一帶,盛唐李太白、杜工部
先後有詩讚頌,他那時年少,只記得其中“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一聯,如
今“昭君墓”就在眼前,他回思往事,不禁悵然一聲長嘆。
張無忌將馬系在外邊,朝著青冢拜了一拜,起身進入廟中,但見夕陽余暉薄薄落在廟中,
映照著正中放置的許多手掌大小的石碑。張無忌湊近看了看,每面小石碑上都刻著有字,
多是祭拜昭君的詩詞,有蒙文寫的,也有漢字寫的,有年湮世遠字跡模糊不可辨認的,也
有勾刻描劃煥然如新的,詩詞內容,有讚頌明妃聖德的,也有慨嘆昭君命途坎坷的。
他伸手摩挲過一道道石碑,心想:“孤身在這茫茫大漠之中,可當真是難熬,巍巍大漢,
竟無一人能平定邊疆,反把這使命寄托於柔弱的女子身上,倘若非要犧牲一生的幸福,來
換取千秋萬世功名,到底是否值得呢?若是換作敏敏呢?兩軍交戰,她會為了兩境的和平
而犧牲自己嗎?”
他猛然想到此點,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念道:“不會的,敏敏一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又想:“敏敏英姿神韻,未必便輸予明妃,可是,我今生還能再見著你一面嗎?敏敏,
你到底在哪裏?”
張無忌嘆口氣,低頭正要往旁邊去,忽然瞥見角落一方小石碑上,新刻著幾行詩句,這字
跡雋秀中帶著幾分挺拔,依稀竟是趙敏的筆跡。他忙跪倒在地,伸手擦去表面的灰塵,一
字一句仔仔細細看,上邊寫得是一首詩:
昭君青冢垂千古,眾史稱名亦可哀;功績分明連漢漠,歸書無計落雲台。
斜陽天外孤鴻去,信手弦中舊曲來;一闕陰山橫朔漠,霞光不照秭歸開。
張無忌將小石碑摟在懷中,叫出聲來:“這是敏敏的字跡,這是敏敏的字跡,她一定就在
附近!”他奔出廟外,放聲高喊兩聲“敏敏,敏敏……”聲音在山中回蕩不息,不等回應
,又拔腿飛奔至北側一處山巔,登高眺望,卻見四周青山皚皚,竟連半個人家也沒有,余
音較消,四周重歸寧靜,張無忌滿心失望,頹然下山。
再回到廟中,天色已經全黑,張無忌意興闌珊,再不去看碑上文字,只是擁著那面石碑入
睡,夢中依稀見得一個紅杉女子騎著高頭大馬朝他走來,模樣身形恍惚便是趙敏。張無忌
還未看清她面容,忽覺她身上光芒大作,耀眼非常,一睜眼,原來太陽已經升起,透過窗
格照在他臉上。
他只感一股悵然心緒蔓延,好半天呆著不說話,臨走之前,抱著石碑不舍得放下,猶豫了
幾回,終於還是將石碑放回原處,又仔仔細細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將嘴唇輕輕貼上昔日趙
敏所咬手腕處印記,喃喃道:“敏敏,天涯海角,我總會找到你的。”
他繼續向南,這天到了和林一帶,正遇上大股元軍北撤,張無忌扮作元兵,混跡其中,忽
聽兩個元兵低聲議論:
“聽說了嗎?擴廓特穆爾將軍兵敗被擒,聽說要曝屍光明頂,不知真的假的。”
“這陣子軍中都傳遍了,活該,要不是他執意要打,咱們早就退回草原了,打了這
麽久,死了這麽多人,不過明教也真夠狠的,死人都不放過,頭顱懸在那兒,我估計都沒
人敢去收屍。”
張無忌心下凜然:“明教行事已到如此殘忍地步嗎?王保保畢竟是敏敏大哥,我該去替他
收屍。”
念頭既起,第二日便策馬往西急奔,一路風塵仆仆,終於到了光明頂腳下,正是深夜時分
。張無忌擡頭望去,只見一條曲徑蜿蜿蜒蜒通向光明聖頂,燈火斷斷續續,幾乎連成一條
線,顯然守備甚是嚴密,心想:“我只去找楊伯伯要來屍首,還是不要驚動眾人的好。”
當下自密道悄悄進入,行至中途,到了“無妄”位之石門處,卻見石門緊閉,阻斷去路,
這石門當初被自己推開之後就一直開著,如今既然關上,料想楊逍乾坤大挪移心法已有所
成。張無忌施展心法,緩緩推動石門,塵土撲撲而落,張無忌隨手揮去塵土,忽然想到當
初與小昭在此受困,自己推開石門,小昭戴著鐐銬手舞足蹈的模樣,不由嘆了一口氣。
大殿之中,楊逍站在台下,靜靜盯著熊熊燃燒著的明教聖火,一陣微風拂過,輕輕吹動他
耳邊一縷白發,楊逍回首抱拳道:“參見教主。”
“楊伯伯怎麽知道是我?”來人卸下鬥篷,正是張無忌。
“天下間,能無聲自由出入光明頂者,除了教主,再無他人。”
張無忌見他對自己依然恭敬,道:“楊伯伯,我今天來,是想要求你一件事。”
楊逍眉毛輕挑,沖他笑道:“王保保的事嗎?”
“楊伯伯當真擒了他嗎?”
楊逍嘴角上揚:“他在光明頂。”
張無忌道:“求楊伯伯將他的屍體給我吧。”
楊逍輕輕搖頭。
張無忌道:“楊伯伯,他已經死了,對明教上下已經構不成任何威脅了,為什麽,你們還
是不肯放過他?”
楊逍笑了笑,道:“我故意派人放出風聲,教主想想,除了你,還有誰會來?他的屍首恐
怕是不能給教主了。”
張無忌跨前一步:“啊?是敏敏,她來了嗎?楊伯伯見過她嗎?她怎麽樣了?你有沒有為
難她?”
楊逍笑道:“教主的腳程,天下間沒有第二個人及得上,屍首在山下,教主隨稍後去守著
便是。”
張無忌害羞一笑,道:“多謝楊伯伯,對不起,我一時著急。”
楊逍道:“謝字言之過早,到時怕免不了會傷趙姑娘的。”
“啊,什麽意思?”
楊逍長嘆一口氣,幽幽道:“汝陽王之事,趙姑娘心中自責,多半是因連累父親而內疚,
何嘗真的怪教主你。只是如果她過不了心中那道坎,諒必是不會讓你找她的,或者就算教
主找到了,又能有什麽法子呢?”
張無忌黯然道:“我就是擔心她想不開,傷害自己。”
楊逍道:“趙姑娘的心結在於當初背棄父兄,間接害死父親,教主想,如果讓她冒死奪回
大哥的屍首,是否,或多或少能彌補她心中一點遺憾呢?”
張無忌垂頭道:“從前,我一直不知道敏敏承受的這麽多,我太對不起她了,楊伯伯,你
一定很想紀姑姑吧?”
楊逍楞了一下,拍著他肩膀笑道:“來者可追,教主,你們之間,還有機會。”
張無忌含淚點點頭:“多謝楊伯伯。”
楊逍道:“先回屋靜待吧,守著的都是四門的人,一有動靜自然來報,教主大可放心。”
張無忌搖頭道:“我就去下邊守著,沒事的。”
楊逍搖搖頭,讓一名親信引路,自己走開了。
到了山下,見刑場之上掛著一顆頭顱,血肉模糊,早已不可辨認,張無忌幾次想要取下,
又想等趙敏親自收埋,心中糾結不已,楊逍命人換作一顆草頭,張無忌才睡得安穩。如此
等了半個多月,這天晚上,張無忌正在高處看著,見弟子又將一顆頭顱換上,楊逍走到他
身後,道:“來了,教主切記我說過的話,千萬不可沖動,趙姑娘性烈,若得知是計,只
怕是永遠也找她不見了。”
張無忌點點頭,心口撲通撲通直跳,緊攥著手心:“三年了,敏敏,真的是你嗎?”
夜色中,忽見一條黑影一竄,徑直朝著頭顱飛去,張無忌險些叫出聲來,幸好楊逍及時按
住他肩頭,才沒有站起來。他回頭愧疚一笑,矮下身去,黑暗中,但見身影穿梭,四周叫
喊聲起,忽聽“嗤”地幾聲輕響,似乎是衣衫被劃破的聲音,張無忌看看楊逍,但見楊逍
輕輕搖頭,讓他不用擔心,幸好黑衣人並不久戰,硬受兩劍,奪回頭顱,飄身遠去了。
楊逍這才松開手,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道:“教主你可要跟好了,不可再弄丟,冊中是我
書寫幾條追蹤藏跡之法,要委屈教主做幾個月的潛行小賊。”
張無忌接過書冊,楊逍卻不松手,道:“這不是平白相贈。”
“楊伯伯有什麽差遣,無忌他日定當報答。”
楊逍哈哈一笑:“代價嗎,不管漠北還是海南,楊逍要討二位一碗喜酒喝。”
張無忌將書冊揣入懷中,道:“嗯,楊伯伯保重。”
楊逍點點頭,看他下山而去,身影沒入黑暗之中,忽然長嘆一口氣,沖著身後道:“二十
多年來你們一直隱於幕後,如今天下太平,四門也該是回歸平凡的時候了。”
“教主,我們不走,我們還要保護您,您明知最近刺客不少。”
楊逍哈哈大笑:“我楊逍一把年紀,怎麽反倒怕了幾個小小刺客,聽令,下山去吧,自此
退出明教,好好生活。”
張無忌從光明頂一路跟隨趙敏往東走,看她將屍首火化,哭得傷心,忍不住就要上前相認
,心中記得楊逍吩咐,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這天到了和林附近,遠遠望見一條大河,雨季
已經過去,河中只余一條細流,潺潺東去,河道北面一座小坡之上,背山紮著一座小氈帳
,旁邊用樹樁和枝條圍了一個簡單的羊圈,圈中約莫養了二三十只羊。張無忌見趙敏到附
近喚了幾聲,從氈帳中走出一個老婦人來,與趙敏似乎用蒙語說了什麽,便騎馬走了。
趙敏從懷中掏出盛著骨灰的盒子,灑向門前的河水之中,叩了一個頭,回到氈帳中,換了
一身粗布衣衫,打開圈門,騎上馬,趕著羊往遠處去了。
張無忌見她走遠,這才上前來,見她住的不過是一個三四米見方的小氈帳,上面一塊一塊
打滿了補丁,顯得甚是破舊。他伸出左手摩挲著氈帳上的補丁,呆呆想:“敏敏是堂堂郡
主,養尊處優慣了,如今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這兒,可不知吃了多少苦。”心中疼惜不已,
不住落淚。
忽聽馬蹄聲響,張無忌回頭一看,只見趙敏騎在馬上,正直直瞧著自己,神情似有幾分恍
惚。張無忌數月來跟著趙敏,從不敢靠得太近,到此刻方才真真切切看清她面容,但見她
原本凝脂面容稍微有些曬黑,兩頰隱隱有了一點腮紅,長途跋涉下,雙頰瘦削,容色較之
當初憔悴不少,只有一雙冷眼逼人,似乎更具英氣。
張無忌既疼且惜,胸口一熱,淚流滿面,癡癡喊:“敏敏,敏敏……”
趙敏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使勁一抿嘴,隨即恢覆如常,臉上仿佛罩了一層寒霜:“你認錯
人了,便請走吧。”
張無忌急趨幾步,要扶她下馬,趙敏向後一躍站在地上,斥道:“閃開。”
“敏敏,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你走不走?”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張無忌上前,想去扶她雙肩。
“好,那我走!”趙敏快步上前,一腳將壓著氈帳的一塊大石挑飛,又一腳,挑開
一塊大石。
“敏敏,你幹什麽?”
趙敏不搭理他,自顧自踢開大石,彎腰使勁去拔釘入地下的一根木樁,一拔之下,沒有拔
起,向後閃了一下。
張無忌急忙扶住她,道:“我來!”
趙敏一把將他推開:“你走開。”又彎腰去拔,木樁釘得太死,仍舊沒有拔起,趙敏氣呼
呼地踹了一腳氈帳,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雙手飛快地扔壓在帳篷邊上的石頭。
忽聽“哎呦”一聲,原來她搬得太快,手不小心被石頭咯了一下,登時流出血來,張無忌
一把拉住她手,要去吸她手上的血跡。
趙敏抽回手,反手狠狠推他一把,鼓氣道:“張無忌,你屢次輕薄於我,我恨你,我恨死
你了,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信了你的明教,是我害死爹爹……”說到後邊,不禁哭出
聲來。
張無忌看她哭得傷心,心如刀絞,想要說些勸慰的話,可不知如何開口。一陣風吹過,卷
起河道之中一陣黃沙,張無忌悄悄擋在她身前:“敏敏,你別哭了,小心風號了臉,很疼
的。”他小時候護送不悔前往西域,有一次不悔哭得厲害,被大風吹了,足足疼了三四天
。
“張無忌,我求你,別來煩我行不行?”
張無忌見她嗔怒模樣,心中大感歉疚:“敏敏,我……”
趙敏伸手抹去眼淚,彎腰又搬地上的石頭,張無忌見她還要拆氈帳,顫聲道:“敏敏你別
拆,別拆,好好,我答應你,我不來煩你,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別拆了,手上的傷,
可礙事嗎?我去采些藥回來好不好……”
趙敏不說話,一雙冷眼直勾勾盯著他看。
張無忌倒退一步,含淚點點頭,終於在趙敏目光逼視下,慢慢轉身離開。
他不敢走遠,就窩在河岸沖出的一個洞中棲息,時不時朝氈帳處偷偷望幾眼:“怎地敏敏
進去這麽久了,還不出來?”又等了半刻間,張無忌再也坐不住,回到氈帳外,低聲問:
“敏敏,你在幹嗎?”他豎起耳朵,聽內中動靜,竟連半點兒聲音也沒有,張無忌心中大
駭,掀起門簾,卻見趙敏好端端坐著,正對著父親靈位發呆,登時松了一口氣,不由輕聲
喚了一聲敏敏。
趙敏楞了一下,噌地站起來,既不回頭也不轉身,呆了片刻,忽然低聲道:“是啊,你張
教主武功蓋世,要做什麽,我原本是阻止不了的。”
張無忌聽她語調哀戚,看她頭發亂蓬蓬地搭在肩膀之上,雙肩顫抖不已,大感疼惜,真想
要上前將她擁入懷中,終於怕冒犯於她,更惹她生氣,強自忍住,呆呆站在原地,進也不
是,退也不是,只是怔怔瞧她背影。
兩人站了好久,趙敏忽然彎腰打了一個包裹背上,一把抓起壁上掛著的一副弓箭,斜挎在
右肩上,繞過他出了氈帳。
張無忌跟出來道:“敏敏,你要去哪裏?”
趙敏一句話也不說,越走越快,漸漸施展輕功奔走,張無忌展開步子,始終在她身後五步
左右。趙敏忽然停步,轉身搭箭,朝著張無忌道:“你別再跟來。”
張無忌往前一步:“敏敏,你別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趙敏退後一步,喝道:“停下。”
張無忌道:“你別走……”又往前踏了一步。
趙敏秀眉微蹙,雙指一松,利箭“嗤”地一聲,射入張無忌左肩,張無忌似乎渾然不覺,
癡癡邁步向前,道:“敏敏,你別走好不好……”
趙敏哭著喊道:“你走開啊。”又一箭射入張無忌右肩,張無忌雙臂垂在身側,道:“敏
敏,你別扔下我一個人。”
“你走啊,我說了不想看到你。”又是一箭射在張無忌肩膀之上,這箭射出,趙敏
再也控制不住,拿著弓痛哭失聲。
張無忌見她傷痛欲絕,只感心疼萬分,含淚道:“敏敏,你別傷心,你要是覺得不痛快,
你就再射我幾箭,我不要緊的……”
趙敏哭出聲來,驀地扔下弓箭,拔出腰間匕首,指著自己心口:“張無忌,你一定要逼死
我是不是?”
張無忌駭然失色,想起當初在綠柳山莊與濠州西郊,趙敏揮匕自刺的情形來:“敏敏性子
烈,向來是說一不二的,那時她也是這般的語氣與神情。”想到這兒,他嚇得連退數步,
一不小心絆倒在地,摔了個仰面朝天,急道:“敏敏,你千萬別做傻事,我……我聽你的
就是了。”
趙敏收起匕首,彎腰撿起弓箭,跨上馬背。
“敏敏,你去哪裏?”張無忌問完,自知食言,臉上不禁一紅。
趙敏並不回答,只聽馬蹄聲“噠噠”,眼前塵沙漫漫,少頃煙塵俱散,人已經去得遠了。
張無忌再不敢追上,一陣風吹過,肩膀疼得厲害,他黯然轉身,一步步走回趙敏居住的氈
帳附近,在外面徘徊良久,終究不敢擅自進入,便斜靠著氈帳,坐在地上等她回來,可是
直到夜幕沈沈,掛滿星鬥,趙敏還是沒有回來。
冷風漸起,張無忌忽然打了一個哆嗦,喉頭一甜,吐了一口鮮血出來,他不由縮了縮身子
,想:“敏敏寧可死,也不願和我在一起,我傷透了敏敏的心,她再也不願見我了。”寒
風淒淒,吹在傷口上刺骨地疼,他心灰意冷,也不去處理傷口,就窩在角落裏想趙敏,迷
迷糊糊中昏倒在地。
夜幕低垂,四下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隱隱傳來遙遠的馬蹄聲響,一人一騎停在氈帳之外
,就此不動。良久,忽聽輕輕一聲嘆氣,趙敏翻下馬背,彎腰抱起地上之人,進入帳中,
將他平放在板床上,點燃了一只油脂蠟燭,燭火映照下,只見張無忌雙眉緊鎖,還在昏迷
之中。
趙敏看他滿面風霜,身形消瘦不少,渾身衣衫破破爛爛,再沒有半分教主的風光模樣,心
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伸手往他額頭探去,只覺得入手發燙,心下一凜:“他自來有九陽神
功護體,風寒不侵,怎麽會發燒呢?我又不懂醫術,這可怎麽是好?”
忽然張無忌嘴角一動,迷迷糊糊喚了一聲:“敏……敏”,這聲音淒苦非常,趙敏聽得肝
腸寸斷,淚水不禁潸潸而下,又看他雙眉愈發緊蹙,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無處訴說,她
用雙手輕輕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
過了半晌,張無忌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呻吟了兩聲,趙敏慌忙轉過頭去,抹去眼淚,深吸
一口氣,挺直背脊。
“敏敏……”張無忌喚了兩聲,緩緩睜開眼睛,瞧見趙敏竟坐在身側,眼神之中大
放光芒,道:“敏敏,是你……你不怨我啦?”
趙敏起身道:“我不想你死在我門口,你醒了,就快離開。”正要邁步出去,忽覺掌心一
熱,張無忌伸手拉住她右手。趙敏甩手要走,張無忌緊緊拉住她手掌,絲毫不松開,只是
他氣虛體弱,肩膀又有傷,使力拉扯之下,牽動他肩頭傷口。
張無忌悶哼一聲,忍著不叫出聲,微調呼吸,柔聲道:“敏敏,你能聽我把話說完再走嗎
?”
趙敏並不應聲,卻也不再掙脫,直直站著不動,張無忌癡癡看著她背影,等她點頭答應,
四下裏悄然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蠟燭“畢波”一聲,燭火閃了一下,黯淡了下去,趙敏道:“你不是有話
要說嗎?”
張無忌連忙嗯了一聲,卻忽然忘了想說什麽,低聲道:“敏敏,你別不睬我好嗎?”趙敏
不應聲,張無忌眼皮沈重,不敢閉上,接續說道:“敏敏,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
你,我走遍了整個大漠,始終找不到你的身影,我真怕這輩子再也見你不到。”
他拉了一下趙敏的手:“可是每每看到這道傷疤,我就覺得你一直在我身邊。敏敏,你輕
輕咬我的這一口,是一輩子都不會消失了,我在你心裏造成的傷那麽大,你又當真好得了
嗎?敏敏,我不知道,要怎麽彌補,你那麽聰明,你告訴我怎麽做好不好?”
燭火忽閃忽閃,搖曳不止,張無忌嘆口氣道:“敏敏,有時我想,如果當初你沒有遇見我
,或是你不那麽讓著我,六大派滅了,明教滅了,你是不是就能永遠快快樂樂做你的郡主
?敏敏,我是個孤兒,我以前不懂,只知道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旁人騙我害我,我自
己心裏傷心,可是並不惱他。只有你,敏敏,我若是不能在你身邊,或是你從此不理我了
,我恨不得死了的好,敏敏,我不敢求你原諒,只求你不要再趕我走,好不好?”
趙敏雙肩微微聳動,並不回答,忽然,張無忌握著她的手一松,直直落了下去。趙敏急忙
轉身看他,原來他只是重傷力疲,傷心之下又昏過去了。四下裏靜悄悄地,半點兒聲音也
沒有,趙敏輕呼一口氣,低頭他憔悴模樣,忽然想:“我已經害死父親,難道非要再害死
他,才罷休嗎?趙敏啊趙敏,你明知他待你如此深情,為什麽要如此折磨他?經上說:‘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你心中可當真恨他嗎?倘若他方才就死了,你又要如何?”
趙敏輕輕拉起他垂落的手,忽然看見上邊自己的淡淡齒印,用食指輕輕撫摸一周,眼淚再
也忍不住,低頭貼著他的手暗自啜泣。她騎馬急奔了一天一夜,著實有些困了,隱隱聽到
外邊一只羊“咩咩”叫了兩聲,估計著天色將明,困意襲來,便想伏在床邊休息一小會兒
。
不料這一覺竟睡得踏實非常,直到日上三竿,聽得外邊馬蹄聲響,趙敏才緩緩睜開眼睛,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枕著他的手睡了三個時辰。
忽聽帳外一人道:“那妖女果真就在這兒嗎?”
“錯不了,昨天有個弟子親眼看到的,往這個方向來了,方圓數十裏,就這一個房
子。”說話聲音越來越近,已到了帳門口。
趙敏低頭一看,張無忌還躺在床上沒有醒,她心念急轉,噌地拔出匕首,一個魚貫沖出帳
外,迎面一人躲在一旁,冷笑道:“郡主娘娘,好久不見。”
趙敏依稀認得他是當日朱元璋身邊的一個小將,只是叫不出名字,旁邊兩人,卻是鐵冠道
人張中及洪水旗副掌使旗鄧愈,她曾聽張無忌說起過,朱元璋原來是洪水旗下弟子,早年
曾得鄧愈賞識,這兩人常年征戰在外,素與朱元璋交好。趙敏一個猱身,從旁邊閃過,徑
往遠處奔去。
小將笑道:“郡主,此地開闊,你逃不了,還是跟我們回去吧。”說著拔腿急追幾步,攔
住去路。鐵冠道人站在原地,手中拂塵往地上一掃,卷起數枚石子擊向趙敏,鄧愈抱手站
在一旁,反倒興致勃勃盯著圈中的羊看。
趙敏急忙側身,閃過背後石子,小將騰空一腳已迎面踢來,她雙臂往身前一擋,連退數步
。
張中輕喊一聲:“著!”拂塵直直朝她背心送出,卻見趙敏猛一轉身,單足點地,身體貼
著地面橫劃半圈,趁機拔出腰間匕首,向張中小腿削去。
“不差!”張中輕讚一聲,退後一步,拂塵一壓,斜斜打向趙敏背脊,趙敏不及躍
起,只好半側身子,後背受他一擊之際,借勢躍起,還未站穩,忽覺心口一陣氣悶,鐵冠
道人拂塵一擊,畢竟不凡。
小將抓準時機,屈掌成指,要點她穴道,趙敏轉身同時,匕首橫劃,小將似乎早有預見,
單掌擊上她手腕。趙敏趁機將匕首脫手向他甩去,小將頭一偏,避了開去,一指已經避無
可避,趙敏急用左臂一擋,一條胳膊登時酸麻,她顧不上疼痛,抓準空隙向遠處急奔。
張中見她只顧逃脫,輕輕嗯了一聲,心中似有疑惑,不禁回頭往氈帳看了一眼,趙敏余光
瞥見他反向氈帳走去,心裏大驚,什麽也顧不上,勉力蓄起一掌,直朝張中懷中撲去,這
招拼命打法,正是昆侖派殺招“玉碎昆岡”,當日在靈蛇島上,她曾憑借此招逼退過妙風
使,只是如今她沒有倚天劍在手,對方武功又高出自己許多,這種打法,無異於白白送命
。
張中退後一步,拂塵重重將她掃在地上,順勢一揮,已拂了她背上幾處大穴,趙敏撲在草
地之上,啃了幾口土,仰頭道:“是男子漢,就幹脆點兒殺了我。”
忽聽帳中“撲通”一聲悶響,似有什麽東西摔倒,眾人不禁望向帳門,趙敏心中急道:“
傻子,這當口你千萬別出來啊。”
忽見帳門一閃,跌出一個身影,他一面往這邊爬,一面急道:“別傷她。”這一聲喚出口
,張中、鄧愈、小將盡皆大驚,顫聲問:“張教主?”
“鐵冠道人,鄧旗使,是你們。”張無忌勉強揚起頭來,他高燒了一天一夜,用光
所有力氣才爬出帳外,此刻額頭冷汗直流,想坐起來也不能。
“真是你,張教主,看來傳言果然是真!”
張無忌趴在地上,正要問什麽傳言,看見趙敏趴在地上,兩人目光相對,張無忌看她眼神
中一片悲涼,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莫名怒火中燒,仰頭道:“好!”
“啊?”張中不解。
張無忌咬牙道:“張道長,鄧旗使,無忌平日對你們沒什麽恩德,你們要殺的是我,念在
相交一場,只求你們能放過敏敏,無忌深感大恩大德。”
張中道:“教主說哪裏話?我們只是奉命擒這蒙古郡主回去,為何要殺你,教主,你怎麽
會傷重如此?”
張無忌道:“你不用再試探了,我現下毫無還手之力,動手吧。”
趙敏忽道:“什麽傳言,你說出來,好讓你們張教主死個明白。”
張中道:“三年前戰事吃緊,教主卻棄教而去,眾人都感不解,後來聽說張教主受了你這
妖女的蠱惑,棄兄弟們而去,更下令解散明教,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張無忌哈哈笑了兩聲,哀道:“不錯,是我棄教而去,是我背棄眾兄弟,一切過錯都是我
張無忌所為,你們動手吧。”
趙敏想起當日他說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但知道他對教中兄弟情義又最為看重,又向來心軟
,根本不會殺朱元璋,是以負氣而去。此刻聽張中說他竟為自己棄教而去,更要解散明教
,也不知他當時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自己反倒一再誤會他、遷怒他,心裏湧上一絲歉疚
,望向張無忌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幾分柔情。
張無忌見她忽然沖自己微笑,心中陰霾一掃而光,道:“來,動手吧!”
小將冷哼一聲,道:“張無忌,你是真病也好,裝鬼也罷,我不怕你!”說著拔出腰間佩
劍,一步步逼近。
張中踏上一步道:“藍將軍,你幹甚麽?”
小將道:“趁此良機,不殺他,更待何時?”
張中道:“藍將軍,你也曾是明教弟子,膽敢犯上作亂嗎?”
小將道:“我早已脫離明教,談何不忠!更何況他也不再是明教教主。”
張無忌道:“不錯,我早已不是明教教主,我死不足惜,你們倘若還有半點良知,便放過
她。”
小將一劍刺出,張中拂塵急掃,擊飛他長劍,喝道:“不可!拿了人,回去覆命。”
小將怒哼一聲,自知不是他對手,彎腰撿起長劍,自去拿趙敏。
張無忌往前爬了半米,喊道:“住手。”眾人回頭看著他,張無忌勉強擡起頭,看看眾人
,咬牙道:“你們有兩個選擇,要麽今日我與敏敏同活,要麽你們將我二人一齊殺了,否
則來日,你們回去告訴朱元璋,我手持倚天劍,殺入軍中,定取他首級。”
張中道:“事到如今,教主怎麽還是如此執迷不悟,教主也不用嚇唬我們,若你真有這般
決絕,又怎麽會落得如今這般境地!但……唉……也罷,當初光明頂一役,張某曾真心奉
你為主,今日一別,望教主日後好自為之,鄧賢弟,你意下如何。”
鄧愈開口道:“那就走吧!”
小將道:“什麽?就這麽走?”
鄧愈道:“忘恩負義,豈是我輩所為,走吧。”又轉向張無忌道:“當日雙方戰事膠著,
朱大哥所求,乃是以最快的方式結束戰爭,減小傷亡,望教主見諒。”
片刻之間,三人騎馬走得遠了,張無忌緩緩爬到趙敏身旁,勉力幫她解開穴道,癱倒在地
,趙敏穴道被封已久,血流不暢,一時也爬不起來。
四目相對,趙敏道:“你又是何苦?”
張無忌道:“我也想賭一次。”
趙敏脫口而出:“賭什麽呢?”
張無忌道:“賭我全心全意相待的明教兄弟,不都是奸詐之徒,也賭……賭無論生死,我
都能與你一起,敏敏,你別丟我一個人了,好不好?”
趙敏沈默片刻,擡頭問:“你下令解散明教是真的嗎?”
張無忌搖頭道:“沒有,我只是退出明教,傳位給楊左使了。”
趙敏哦了一聲,再不回答,閉目躺在草地之上,其時太陽高照,張無忌也閉起眼睛,鼻中
隱隱聞得趙敏身上的香氣與草香混在一起,心底無端泛起一絲甜蜜,一股暖流自足底湧起
,漸漸浸潤全身,好不暢快。
草原天氣多變,一日晴好過後,接著便刮起大風,氈帳那一角少了石頭壓著,顫巍巍地直
晃。張無忌吃過東西,休息了一夜,精神大振,慌忙將之前趙敏搬開的大石搬回,重新壓
好。
趙敏對他不理不睬,既不邀他進帳,卻也不再趕他走,張無忌自小獨自生活慣了,便從河
道中撿了不少樹幹枯枝,不出一日功夫,在氈帳不遠的地方搭了一個低矮的小房子,草原
上野兔、田鼠甚多,又有鹽堿水灘,他也餓不著。
趙敏每天白天出去牧羊,張無忌就跟在不遠處打獵割草,回來後,便和了泥曬成土坯,背
靠著土坡搭房子。不覺數月已過,張無忌傷早已全好,整天蹦蹦跳跳,趙敏初時見他像孩
子一般胡鬧,還瞅他兩眼,後來見怪不怪,也不去管他。
兩人雖不常說話,趙敏偶爾看他一眼,張無忌立刻知道她的意思,哪裏草垛掉了,哪裏羊
圈倒了,他急忙去摞好修好。這天下午,張無忌看趙敏呆呆站在羊圈之外,一動不動,便
上前察看,原來是一只母羊待產,她手心捏著汗,站著看,張無忌聽她呼吸急促,顯得憂
心非常,上前輕輕握住她手,柔聲道:“不礙事的,一會兒就好了。”
趙敏側過頭來看他一眼,輕輕哦了一聲,果真輕呼一口氣,張無忌見她看得入神,竟忘了
抽回手,心裏暗喜,輕輕握著她的手,偷偷發笑。
過了半晌,兩只新生的小羊終於顫巍巍站起來,搖搖晃晃向前走,驀地趙敏回頭沖他一笑
,張無忌見她一改平日憂思神色,淺笑間又覆當初英姿勃發的郡主模樣,霎時百感交集,
流下淚來。
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張無忌的土房子也已經搭好,還在墻邊攢了厚厚好幾堆草,足夠羊吃
一整個冬天了,張無忌看著羊兒從二十八只變到三十六只,心中只感說不出的歡喜。這天
早上,趙敏提著一大包東西出去,張無忌以為她又要走,嚇了一跳,趕緊隨後跟上。卻見
趙敏來到一處山坡上,設台祭奠亡父,這才想起汝陽王去世已經三年,今天正是他的忌日
。
張無忌看她灑一杯酒入土,仰頭將第二杯酒一飲而盡,想起當日群豪同赴綠柳山莊的情形
,那時自己號令群雄,敏敏一呼百應,短短三年,自己淪為棄教之人,敏敏亦孤身流落此
間,心中覺得有幾分悵然,不禁擡頭去看她。
卻見趙敏祭過幾杯酒,說了好一陣話,霍地站起身來,張無忌見她獨立寒風之中,舉手投
足別有一番灑脫姿態,心想:“敏敏經此巨變,猶能重新振作,我呢?自從汝陽王被害,
我見了她,常常有些膽怯,難道我來尋她、守她,只是因為內心愧疚,要尋得敏敏的諒解
嗎?錯了,錯了,張無忌啊張無忌,你當初執意為眾兄弟擔下罪行,可曾想過敏敏的感受
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懇求,等同於是讓她放下殺父之仇,難道為了所謂的蒼生,就可
以不擇手段濫殺無辜嗎?敏敏過不了的,到底是父親的死,還是這世間的黑白顛倒呢?”
“敏敏行事雖有幾分手段,但她心胸向來光明磊落,絕無不可告人之事,當初許諾
三件事,亦言明不違俠義之道,敏敏處處為我考慮,顧全我的信念,我呢?她這番苦心,
我當真體會得到嗎?”他這番想得熱血上湧,心裏不禁念道:“我自詡深愛敏敏,卻屢次
要她割舍至親,如今求她原諒,無異於讓她再次背棄自己的理念,不嫌殘忍嗎?從今以後
,我只當堂堂正正做人,好好保護她,不讓她再受任何委屈就是了!”
他一念想通,只覺天地之間豁然開朗,前是昨非,似乎並無什麽大不了, 當下大踏步上
前,對著高台叩了一個頭,朗聲道:“明教以陰險手段,殘害王爺性命,縱然取得勝利,
也毫無光彩可言,王爺死得冤枉,無忌到現在才真正明白,大元江山為輕,王爺真正放不
下的,是這身後的萬千蒙古子民,怕他們將來會是和您一般的下場。如今元室已撤回大漠
,明教弟子,絕不再興無名之師,請王爺安心……”
趙敏站在一旁,凝望著聽他把話說完,默默收拾東西回去,張無忌回到土屋之中,這天便
沒有外出打獵,也沒有生火煮飯,心裏為汝陽王守齋一日。
次日一早,張無忌睡得正香,忽聽叩門聲響,張無忌一個激靈,忙跳下炕,赤腳拉開木門
,只見趙敏笑盈盈站在門口,張無忌看得呆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麽,撓頭羞澀一笑。
趙敏歪頭道:“無忌,我問你一個問題。”
張無忌聽她開口喊自己無忌,臉上笑容一片燦爛,便如初見時一般,胸口霎時一團熱氣上
湧,只想要擁她入懷,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癡癡道:“敏敏?”
趙敏低頭,右手抓著身前的一只辮子,輕輕擺弄,低聲道:“你?”
張無忌緊咬下唇,流淚道:“敏敏,那我先問你,你願意……你願意嫁給我嗎?一生一世
,讓我護著你,守著你,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趙敏臉忽然紅了,低頭極輕極輕地嗯了一聲。
張無忌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雙臂緊緊摟住她,臉頰不住在她鬢角廝磨,一句話也舍不得說
。良久良久,忽然想起趙敏有問題要問自己,雙唇才摩在她耳邊,輕輕道:“敏敏,方才
你要問什麽?”
趙敏“啊”了一聲,羞道:“你明明猜到了,還要我說,你何時也學得這麽不三不四了?
”
張無忌淺笑一下,伏在她耳邊柔聲道:“我又不是真傻,嘿嘿,若事事都要敏敏你教,那
你豈不要覺得很無趣?”
趙敏笑道:“可我偏偏喜歡看你傻傻的無可奈何的模樣!我剛剛是要問你啊,天冷了,我
要到江南逛逛,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嘿嘿。”
張無忌笑道:“你聰敏機靈,我是萬萬猜不到的,不過你以後再想要甩開我,卻也是萬萬
不能了。”
趙敏忽從屋邊拿起一根鞭子,遞到張無忌手中,道:“喏,今天你去放羊。”張無忌笑嘻
嘻接過鞭子,右手牽過她手:“那你陪我一起。”兩人將羊趕到一處幹草豐盛的地方,對
視一眼,同時策馬朝著遠方一座山包急奔。初時並肩而行,後來趙敏漸漸靠前,終於先返
回原地,她勒住韁繩,回頭沖張無忌一笑。
張無忌緊隨其後而來,只見趙敏一張笑臉圍在雪藍衣袍之中,正斜倚在馬背上懶懶看他,
她久奔之下,面色紅潤,隱隱罩了一層霧氣,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動人,張無忌話到嘴邊,
又不再說。
趙敏呵呵一笑,道:“怎麽?你輸了,要說什麽?”
張無忌癡癡道:“敏敏,你真好看!”
趙敏道:“現在才來說好話,你是不是想抵賴啊?”
張無忌一臉無辜,道:“敏敏,我答應你的事,哪件沒有做到?”
趙敏淺哼一聲,策馬繼續前行,張無忌微微一笑,與她並肩同行。
轉眼七天過去,到了成婚這日,張無忌激動得一夜沒睡著,早早起來給她梳好頭發,用新
刻的木釵插牢,這才輕輕一筆一筆替她畫眉。張無忌看她對鏡微微一笑,俏美之中更帶三
分英氣,當真燦若朝霞,不由看得醉了,忍不住朝她臉頰輕輕一吻:“也不知道我上輩子
做了什麽善事,修來這樣大的福氣。”
趙敏低頭淺笑:“你翻來覆去就會這句話嗎?”
張無忌又吻上她臉,道:“我現下也修,修下輩子也和你在一起,你肯不肯?”
趙敏咯咯嬌笑,頭一歪,躲開他的吻,起身去外邊那兩只小羊抱入帳中,權當貴賓,張無
忌順手準備一應酒水飲食,萬事俱備,兩人相對一笑,正待行禮,忽聽帳外一聲朗笑。
“教主,還記得你當日欠我什麽嗎?”來人竟是楊逍。
張無忌心一沈,走出帳外,見韋一笑、說不得、冷謙、吳勁草、殷無祿及明教一些舊部都
在,當下抱拳道:“楊教主怎麽來了?”
楊逍聽他話中似乎有幾分敵意,料是遇到什麽事情,揚眉道:“怎麽,來討當日教主答應
的一杯喜酒,不行嗎?”
周顛從後邊蹦出,尖聲道:“教主,你娶了教主夫人,不來通知我周顛,這就是你的不對
了,你不告知大夥兒,是不是想偷摸兒地把殷姑娘,小昭都娶了啊?”
趙敏假裝生氣,瞪他一眼。
周顛退後一步道:“哎呦,教主夫人,你說你也不當你的蒙古郡主了,怎麽這瞅人的眼神
去還是一樣嚇人。”只是他聲音嘶啞,說起話來顯得陰陽怪氣,趙敏終於忍不住,莞爾一
笑。
張無忌見趙敏發笑,心中敵意全消,沖楊逍抱拳道:“楊伯伯,適才失禮,無忌在此賠罪
。”
楊逍道聲無妨,擺手道:“流言四起,真假難辨,今日且不說它,教主,恭喜。”
張無忌抱拳還禮道:“多謝楊伯伯,只是教裏大小事務繁雜,楊伯伯竟然親自來了。”
楊逍嘴角一揚,忽道:“天下大事,莫過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周顛歪頭道:“恭喜教主、教主夫人,早生貴子,趕緊給我周顛當徒弟。”
張無忌、趙敏二人相對一笑,張無忌抿嘴笑著直朝她搖頭。
楊逍搖頭嘆氣:“嗓子都這樣了,還說個不停,原想長路漫漫,有個說話的免得悶,不想
他太能說,被風沙嗆了喉嚨,多半明尊也嫌他煩了。”
周顛道:“我說得有道理我才說,你不希望教主生個小教主嗎?郡主生個小郡主嗎?”
忽聽羊圈中“咩”地一聲,楊逍道:“我這位羊兄要和你爭個高下!”
周顛指著羊圈,氣道:“好啊,姓楊的,你多了這麽多幫手!”
眾人再也忍不住,放聲哈哈大笑。
楊逍笑過,忽然道:“我今天還帶了一位故友過來。”說著,從包袱中取出一個木牌,正
是範遙的靈位,低聲道:“範右使總算也是趙姑娘師父,相信看到今日情形,必定含笑九
泉。”
忽聽高空一聲鷹唳,殷無祿叫道:“是堂主的鷹!”他打聲呼哨,雄鷹往低空盤旋一周,
朝他扔下一個包裹,殷無祿接過遞給張無忌。張無忌打開,當先是一封信,底下是一雙玉
佩,溫潤無暇,出手生溫,信上寫著:“良緣永結,匹配同稱。”正是殷野王的筆跡。
張無忌取出一只給趙敏:“這是舅舅的祝福。”
趙敏問:“殷姑娘呢?她沒來嗎?”
殷無祿道:“三小姐好了後,便一門心思研習藥理醫術,如今長居蝴蝶谷,開診看病,整
日忙得不可開交,堂主在附近隱居,陪著三小姐。”張無忌心下黯然,心知表妹情根深種
,錯付深情,確是無可奈何。
楊逍道:“還有一份賀禮,是給趙姑娘的,王將軍,你可以出來了。”說罷朝後喊了一聲
,一人跨步邁出,竟是王保保。
趙敏一時呆了,竟忘了喊哥哥,王保保上前深深將趙敏擁入懷中,道:“敏敏,想不到你
我還有相見之日!”
趙敏大喜之下,神情激動不已,竟連一句話也不會說了。張無忌熱淚盈眶,抱拳道:“楊
伯伯,謝謝您!此恩此情,無忌今生無以為報。”
楊逍笑著搖搖頭:“那稍後,我楊逍定要多討幾杯了。”
話音未落,只聽遠遠一聲長嘯: “無忌,怎麽不來通知六叔一聲?”竟是殷梨亭到了。
“六叔!”張無忌連忙上前。
殷梨亭風塵仆仆,停下腳步,喜道:“要不是不悔告訴我,我都不知道!”
楊逍道:“呦,輕功有些長進。”
殷梨亭朝他行了一禮,微微一笑。
眾人暢敘片刻,殷梨亭與範遙坐了高堂,由楊逍主持,二人大禮婚成,張、趙二人歷盡諸
多劫難,終於結為夫婦,輕輕相視一笑,均是不勝之喜。
王保保坐在正面,只陪趙敏飲酒,祝她幸福,卻不來敬張無忌,飲了三碗,起身就要告辭
。原來楊逍答應他,讓他來見趙敏一面,此後便放他自由,王保保瞅著張無忌,悶聲不說
話,趙敏見他對父親之死猶自耿耿於懷,不禁落淚。
楊逍跨上一步道:“王將軍且慢,我問你,一路行來,你眼見蒙古人生活如何?好嗎?”
王保保默然不語,蒙古潰軍沖擊下,原先的牧民不得已更往北逃,朱元璋派兵北伐,來不
及逃難的百姓紛紛遭殃。
楊逍道:“兩國交戰,勝敗強弱,自有定數,從何處來,回何處去,沒什麽難過的,世傳
王保保文武雙全,乃是天下奇男子,閣下將才,我楊逍早有領教,就不知這相才,是否真
能安定一方百姓。”
王保保道:“你是明教的教主,怎麽會真心希望我率兵抵抗明軍?”
楊逍道:“我楊逍只是個江湖人,明教的宗旨,也從來不在開疆拓土。”
王保保道:“如此說來,倒顯得是我擴廓特穆爾心胸狹隘,告辭了!”轉頭向張無忌道:
“你若敢負敏敏,無論你武功如何高強,他日我領軍南下,也一定不會饒你。” 說罷一
揮衣袍,轉身大踏步而去。
張無忌道聲是,趙敏初時笑著目送大哥,等看著大哥背影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不見,不禁
黯然落淚,張無忌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任趙敏靠在身上,盯著王保保遠去的方向好久。
夜色降臨,氈帳之中,趙敏斜倚在張無忌懷中,低聲私語,原來他二人事先不知眾人要來
,餐飲預備得不足,一晚上便即吃光,低聲商議明日要殺羊待客。兩人心中不忍,但群豪
到訪,總不能讓大家只吃一些奶食,好半天,終於約好明早一起動手。
第二天趙敏臨到羊圈,卻忽然駐足不前,朝他瞅了一眼,張無忌看她眼中滿是不忍之色,
咬咬牙,疾步向羊圈走去。
剛走了幾步,忽聽一聲呼哨,但見羊圈中亂作一團,原來是周顛將門打開,跳入羊圈之中
,群羊被趕出圈外,四散逃竄,周顛四處追趕,大叫“好玩兒”。
趙敏看羊兒被嚇得驚慌奔逃,那只小羊來回奔跑,驚惶四顧,似是找不到母親。張無忌看
趙敏面色帶憂,施展輕功,忽而打滾,忽而側撲,不一會兒,將羊都抱回圈中了。
楊逍哈哈大笑:“明尊若是知道,乾坤大挪移和聖火令的武功是今日這般用途,怕要氣壞
了。”
張無忌害羞笑道:“武功嗎,能用上就是好的。”他數了數,忽而轉向趙敏:“咦,敏敏
,三十五只,怎地少了一只吶?”
趙敏啐道:“也不羞,你左手還抱著它呢。”
原來他將趙敏慣常抱的那只小羊挾在腋下忘了,張無忌害羞一笑,將它放回圈中,撓頭道
:“我一時忘了。”他站在圈外,舉步來來回回正為挑哪只羊發愁,忽聽車輪聲滾滾,原
來楊逍早有安排,一應衣羅綢緞、金寶首飾與幹肉酒水,拉了滿滿三車,晚到了一天。張
無忌見不用宰羊,心中高興,沖趙敏拌個鬼臉,跑著去劈柴。
入夜時分,眾人圍繞篝火團坐,楊逍起身抱拳道:“教主,楊逍還有一事請示,楊逍意欲
暫熄聖火,讓明教歸於平凡。”張無忌三年來四處遊蕩尋找趙敏,於明教事情也略有耳聞
,聽說朱元璋先是設計溺殺韓林兒,後來似乎又暗害不少明教將領,楊逍初時以大局為重
,以沒有明確證據為由,沒有殺他,後來朱元璋羽翼豐滿,率眾脫離明教後,明教反處劣
勢,再也無力誅殺。
張無忌見群豪紛紛低頭,面上隱隱有羞憤之色,起身嘆道:“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
世人,憂患實多,楊伯伯以教眾為念,自願化消幹戈,這沒有什麽不好的,正所謂功成不
必在我。而且無忌相信,他日若天下動蕩,明教聖火,必會重新燃起。”說著將手邊一捆
柴丟入火堆之中,篝火乍盛。
群豪一齊站起身,朝著火焰拱手,齊聲念道:“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
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念完之後,一
齊放聲大笑。
其時新月初升,星鬥漫天,群豪歡飲暢談,好不熱鬧,朱元璋一人端坐書房之中,忽然打
了一個盹,回手揉揉額頭,望見窗外掛在樹梢的一彎銀月,拿起筆繼續批閱桌上的奏章。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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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unmango: 終於一次 是5g多愛敏敏了 傷妻一時 追妻千里
這才是追妻火葬場阿(拭淚,結局團員和樂帶點遺憾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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