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師：Atha老師 (已獲得授權使用)
白蝴蝶在空中翩翩飛舞，在一片灰暗身影裡顯得相當突兀。
眼光順著白蝴蝶的軌跡而去，對上一雙澄澈透明的眼。
那雙眼睛不同於一般常人的黑，呈現一種宛如蝴蝶翅膀般的柑橘色澤，讓我情不自禁地多
望了她幾眼。
那名柑橘色眼眸女孩，留著一頭短髮，穿著偏灰藍的奇怪長袍，腰間圍著一段淺綠搭墨綠
條紋的寬腰帶。
總而言之，穿著相當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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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這已經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微微涼爽的二月天，老師在講台上授課，我則百般無聊的
望著窗外發呆。
那只白蝴蝶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飛進來的呢？
在窗台上的牠，宛如一瓣不小心被風吹進的花瓣，以一種微妙平衡的姿態，停
駐在那裡。
偶爾輕輕顫動，好像隨時會被風吹起般。
「林智凱，這題你來答！」
啊，發呆被發現了。
老師這種生物，體內好像都裝著天線一樣。
我走向講台，接過老師手中的粉筆，開始在黑板上一刻一劃起來。
唰唰唰地聲音映入耳膜，返回座位上後，那隻白蝴蝶也消失無蹤。
＊
離開教室前，看見校長臉色嚴肅，低聲與眾老師討論著。
「看來……也淪陷了。」
「……終究是無法撐下去了。」
我面無表情的走向臨時學校的大門。
與其說是大門，不如說是用兩堆土稍微立起的標示物。
其實就我來說，現在這種情況，上不上學根本無所謂。
如果可以，我還比較想走進山裡抓蛇，或走去田裡深挖，看看是否有任何食物
的痕跡。
但媽媽卻堅持我必須上學。
不想違背她的心意，所以每天依舊乖乖往土堆報到。
「我回來了。」
將書包裡的課本掏出，擺在家中唯一木桌上，我拿起糧食卷，朝遠方帳篷走去。
排隊人潮既多且長，空氣裡散發著一種酸腐惡臭的體味。
我一邊無聊地排著隊，一邊思考等等要去哪裡尋覓糧食。
就在這時候，我又看見了那只白蝴蝶。
白蝴蝶在空中翩翩飛舞，在一片灰暗身影裡顯得相當突兀。
眼光順著白蝴蝶的軌跡而去，對上一雙澄澈透明的眼。
那雙眼睛不同於一般常人的黑，呈現一種宛如蝴蝶翅膀般的柑橘色澤，讓我情
不自禁地多望了她幾眼。
那名柑橘色眼眸女孩，留著一頭短髮，穿著偏灰藍的奇怪長袍，腰間圍著一段
淺綠搭墨綠條紋的寬腰帶。
總而言之，穿著相當奇怪。
她躲在某個低矮建築物旁，朝排隊的隊伍看。
我出於捉弄心態，於是便趁她望向我這個方向時，朝她狠狠回瞪過去，嘴裡發
出嚇嚇嚇類似野獸示警的低吼聲。
那名女孩果真被嚇到，不僅如此，在她轉身逃跑前，我好似在她眼裡看見微微
的水光痕跡。
不小心把她嚇哭這種事，到還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內心懷抱著微微歉意，在領完今日配給後，刻意往女孩離開的方向前去。
果真在不遠處，遇見正在地面擺放樹枝的女孩。
「那個，我說！妳這樣也太遜了吧！」
明明想開口道歉，話到嘴邊卻變成完全不一樣的句子。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沒有要把妳嚇哭的意思喔！」
女孩有些訝異地放下手上的細枯枝，長長的睫毛宛如蝶翼般輕顫。
「我知道了，謝謝你。」
聲音如預期般圓潤悅耳。
「我又沒做什麼事，不用向我道謝吧！」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我可以……跟你借來看看嗎？」
女孩白潔細嫩的手指，朝我的書包輕輕一指，卻在我拿出糧食袋時，微皺眉頭
，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說妳啊，是不是想看課本啊？」
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
「但是就算借妳，妳又看不懂。就算這樣，妳還是想看嗎？」
女孩再度用力點點頭。
「真拿妳沒辦法，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明天拿來給妳看看，順便
稍微教妳一下好了。」
其實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上課從來沒有認真聽講過的我，哪裡能懂得什麼
課本在教的東西呢？
但是沒想到聽我這麼一說，女孩卻露出無比開心的神色，朝我認真道了謝。
「謝謝你，你人真好。」
於是只好勉為其難，趁第二天上課時，隨便亂記一通。
領糧完畢，前往與女孩約定的空地，再對女孩隨便亂教一通。
「謝謝你，這是一點小心意，還請笑納。」
女孩不知道從哪裡抓到了一些蛇與果實，她將糧食用白手帕包好，將它們放在
我面前的土地上。
「既然妳非要我收，那我就不客氣啦！」
好似達成某種默契般，我跟女孩就這樣開始了每天用教書換糧食的日子。
女孩在山林裡尋覓果實或捕捉蛇類的技巧，非常厲害。
不僅能熟練地製作樹枝陷阱，連判斷獵物的躲藏處也相當精準，好像有一百雙
眼睛能同時盯著森林一樣。
但對文字、數學這些東西卻一概不懂，更甚者連一些基本日常諸如煮水、燒火
等等也完全一竅不通。
就這樣經過了三年相處的時光，我終於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女孩。
「我們要不要試著交往看看啊？」
某天，我趁外語會話時，開口朝她詢問道。
「咦？這句話的後面，應該要接什麼呢？」
女孩望著地上，認真思考著。
她靠得好近，我能聞到她身上飄來類似花蜜般淡淡甘甜的氣息。
傻呼呼的回答也好可愛，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摸摸她的頭。
沒想到女孩卻迅速躲開，露出相當驚恐的神情。
呃，反應也有點太大了吧。
不過回想起來，女孩似乎是相當不喜歡被人碰觸的樣子，無論是我在教導她的
時候，或是她將手帕裡的糧食拿給我的時候，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必須傳遞的物品，總是先放在地上，再由另一人拾起。
一開始，還可以說是害羞。
但是都認識三年多了，如果還用害羞模糊帶過，也太說不過去了。
「我說妳啊，到底為什麼那麼不喜歡被我碰到呢？」
我望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雖然盡量努力刷洗乾淨了，但是依舊有種老舊衰敗
的氣息。
因為清洗太多次泛出灰暗色澤的上衣，宛如波浪般的衣領，胸前左側還有宛如
被蛀蟲啃蝕過般的破洞，對比女孩總是乾淨的衣物，顯得格格不入。
果然是因為那個嗎？
話說，她好像也從來沒跟我說過，她是從哪裡來的。
每次見面，總是我一個人自顧自地說個不停，而她總是微笑著，在一旁靜靜地
聽我說。
「其實妳是什麼高官的女兒吧？因為覺得跟平民百姓相處很新奇很有趣，所以
特別下凡來跟我們這些窮苦的人交流交流？」
我刻意使用嘲諷語氣，想激她說出她自己的事。
沒想到她卻露出一臉疑惑，朝我反問道。
「請問，高－官－跟下－凡－是什麼意思呢？」
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是在騙人，而是真得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也就沒那麼氣了。
「我說，我們也相處那麼久，應該也要來交往一下了吧。」
因為怕女孩誤會，這次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國語。
「……交往嗎？」
看女孩陷入沉思，我突然感覺有些生氣。
一種好似自己被利用的情緒突如其來，讓我的語氣也不禁變得兇狠起來。
「如果不要就算了，以後妳也別過來了！」
「那個，請問你在生氣嗎？」
「被人利用這種事，不管怎麼樣都會生氣的吧！」
其實我只是在氣頭上口不擇言罷了。
雖然固定前往教導女孩，但是女孩相對的也有提供糧食作為回報。
跟被利用什麼的，半點也扯不上關係。
被我這麼一吼，女孩輕輕皺起眉頭，思考許久後，好似下了什麼決心般，朝我
一字一句回應道。
「我們來交往吧。」
「蛤？」
「我們來交往吧，所以你不要生氣。」
真是笨死了，這樣的句子結構根本超奇怪。
結果就這樣半威脅半強迫，讓女孩變成了我的女朋友。
＊
有了女朋友以後，應該做些什麼呢。
因為聽說女孩子都喜歡吃糖，於是每天都努力節省下一點點食物，累積半年後
，終於跟雜貨商換到了一顆糖果。
「這個給妳。」
我伸出手朝女孩遞出了糖果。
「謝謝。」
女孩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將白手帕擺放在地上。
我將糖果放在白手帕上，然後女孩才將糖果拾起。
「真是的，到底為什麼要搞得那麼麻煩啊？」
「非常抱歉，因為有一些無法被碰觸的理由。」
女孩認真地望著包著彩色包裝紙的糖果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將包裝紙扭開，將
裡面的糖果取出，含進嘴裡。
「好吃嗎？」
「渾好粗，謝謝泥。」
哈，因為含著糖果連聲音都變了，真的是超可愛的。
於是之後，只要有發現什麼稀奇的食物，也會慢慢累積，換給女孩吃。
某次，在雜貨商那裡發現一件非常漂亮的髮飾。
那是一個蝴蝶形狀的髮飾，外框是使用銅絲編織而成的，在蝴蝶翅膀的地方，
鑲著閃著各式各樣顏色的七彩寶石。
一看到那個髮飾，我就決定想買下它了。
「請問這個怎麼賣？」
雜貨店老闆正閉著眼在聽廣播，聽我詢問好幾次之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哼聲道。
「又買不起，有什麼好說的？」
為了不想讓老闆小看，於是除了原先供養家裡，協助運送武器的職務外，又另
外兼職了一份協助搬運屍體的工作。
雖然必須忍受作噁的氣味，與有時必須觸摸佈滿蛆的遺體，但相較之下，薪資
還算不錯。
終於買到髮飾那天，我興匆匆抵達與女孩約定的空地。
我將放在書包裡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拿出，再從布包裡謹慎地取出髮飾。
「好漂亮，真的要送給我嗎？」
「還好而已啦，不送妳不然是要送誰？」
我拿著髮飾，朝女孩走進，想為她戴上，女孩卻再次取出白手帕，將手帕放到
地面上。
「我們交往也已經兩年了，難道妳還是不願意讓我碰妳嗎？」
「不是不願意，是不能。」
「那不能的理由是什麼？」
「對不起，我不能說。」
「其實妳只是在耍我吧！？」
多年來累積的自卑與憤怒，挾持了我的理智，我朝女孩一步一步逼近。
「智凱別這樣，你嚇到我了。」
「因為嫌骯髒噁心，所以不願意碰我？看我陪妳玩『放在手帕上』扮家家酒的
遊戲，很好玩是嗎！？妳總是這樣耍著別人玩的是吧！！」
其實妳當初之所以跟我交往，只是在可憐我吧？
我將女孩逼至牆邊，強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在我握住女孩手腕的那刻，女孩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
一大團白蝴蝶突然從她的手腕處大量爆出，從我碰觸到她的那點開始，她整個
人開始消逝，不斷化成大量地、一群又一群的白色蝴蝶。
成群的白蝴蝶啪啦啪啦地奮力飛舞著翅膀，朝我身邊不斷擦身而過，眼前白花
花成一片，翅膀揮動的聲音，鱗粉的氣味，啪紮啪紮，亂成一團。
女孩就這樣在我眼前消失了。
＊
隨後，心灰意冷的我，自願加入了游擊隊。
每天都過著宛如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每當想起女孩離開我的那一幕，就覺得自
己真是世界上最傻最笨的無敵大蠢豬。
有時，在休息或凌晨時分，會遇上一些被蜘蛛網困住，因此動彈不得的蝴蝶。
每當那時候，我總是被不自主地拿起樹枝，將蝴蝶從蛛網的束縛裡救出。
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熟悉的戰友死了，新人加入，又死了。
在這裡，死人成為一種平凡無奇的事物，每日經歷的常態。
離家前隨身攜帶的書，變得破爛不已，某次半夜被槍聲驚醒，逃亡時，丟了。
某晚，暗無天日，我在槍聲轟隆中醒來。
密集的子彈從我的臉側、身旁呼嘯而過，畫出一條條的血痕。
我從掩護處後方迅速就戰鬥姿態，拿著步槍朝不知在何處的敵人拼命掃射。
雖然很努力想扳回一成，但這次數量真得是太多太多了。
啊，我想這次，大概不行了吧。
心中一產生放棄的念頭，連帶身體好像也會變得遲鈍。
從頭上流下的血，遮蔽了我的視線。
步槍裡的子彈用盡，我抱持著他媽的豁出去了的心態，上了刺刀，開始朝虛無
處不斷揮砍。
就在這時候，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樹林裡突然發出一種類似咻斯咻斯的微弱聲響。
「什麼東西！？」
敵方陣營突然傳出一陣驚呼，接著就了無聲息了。
伴隨著咻斯咻斯的聲音越來越多，數量聽起來非常龐大。
我用手背擦了擦雙眼，努力睜開被血黏住的眼瞼。
在我眼前，是數百萬，不應該是數百億的白蝴蝶，那些白色的蝴蝶閃著妖異的
螢光，宛如飛蛾撲火般，不斷朝敵方飛撲而去。
高速飛行的白蝴蝶群，在天空劃出一道道白色軌跡。
在白蝴蝶群奮不顧身的攻擊下，敵方攻擊也越發顯得弱勢了下來。
直到天色大亮時，我方終於在這場艱難戰役中，獲得半年以來的首度勝利。
地面散佈著無數殘破的白蝴蝶屍體。
原先潔白無瑕的蝶翼，在眾人踐踏下，像被踩爛的花瓣，佈滿血與汙的痕跡。
一只斷了一片翅膀的白蝴蝶，正努力在地面上掙扎。
我將牠捧起，小心翼翼地擦去沾在牠蝶翅上的汙水，將牠放在一個較平的樹幹
上。
隨著陽光升起，曬乾牠翅膀上的水氣，牠終於歪歪斜斜地起飛，朝天際逐漸飛
去了。
因為自始自終都不知道女孩的姓名，只好使用碰見她的年月日當作標記。
在這裡我只想對妳說－
謝謝妳，9527。
<完>
＊ 關於繪師：
Atha's Atelier https://www.facebook.com/athaatelier/
人物描繪筆觸細膩的神手Atha老師，所繪製的場景，每個都深入其境，超讚！
引述e大的話：「神手中的神手，產圖量不高，但每每產出來的圖片幾乎都會被日本Pixiv
官方選為精選推薦。
其細膩的插畫、對於服裝、光影、肌膚質感的掌握可以說是令人嘆為觀止。
哪怕對於二創的角色，都會重新設計一套不同的服裝。外觀上不輸於原創甚至超過原創，
擁有強大的設計能力以及巧奪天工的上色受法。
代表作品為五年五百億的帝大。」
Atha老師目前粉絲團的標頭畫是一隻扶著茶杯超可愛的茶杯喵！
歡迎大家去她的粉絲團走走逛逛呦！ ^口^嘿嘿～
＊ 關於台灣百繪：
從C_Chat版e大所PO的台灣繪師介紹文，所獲得的靈感。
因為覺得台灣的繪者很棒超棒超級棒，所以想藉由寫小說+繪者插圖的方式，將各個很強
很威的繪者們，全部～通通都介紹給大家！
今日的白九，依舊努力捕獲著強大的繪者ing！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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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是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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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03.217.100.99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_Chat/M.1509684228.A.774.html
推
11/03 14:11,
6年前
, 1F
11/03 14:11, 1F
感謝mihailseiko大幫推呦!! ^口^ 因為覺得結局太悲了 想稍微拉回一點情緒所以~~~
※ 編輯: ownr (203.217.100.99), 11/03/2017 20:31:08
推
11/12 02:04,
6年前
, 2F
11/12 02:04,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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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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