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癖是一種簡單易用的語言梗,給角色安排特別的語氣、腔調、語尾助詞、
口頭禪,既容易讓人記住,又不費力,也能發展該種語言的趣味。美日動漫都很
會玩這個,台灣呢?
我數了一下看過的台灣漫畫,居然想不到幾個給原創角色量身打造的原創口
癖。比較有印象的只有:
◎阿推漫畫
《九命人》、《久命人》角色罵過很多普通和不普通的髒話,但都只用過一
兩次,普通的如「夭壽」、「哭爸」(就是寫作哭爸,我小時候第一次看到還不
知道這是台語),不普通的如「三妹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要用什麼話來說
)、「我是愛你的啊!」(原注:「太激動而說錯話」,用在搖滾西艾被偷襲之
後,完全不搭軋的台詞)。此外還有引用一些當時綜藝節目的流行口癖,如歪妹
出來客串表示「對啊!」。阿推的台詞寫得很鮮活,但並沒有刻意給角色打造口
癖。
◎麥仁杰《天才超人頑皮鬼》的管家:「補啊!」
以鐘樓怪人為原型的管家阿鐘,經常煮一些奇怪的羹湯給主角,說:「少爺
,補啊!」重複過多次。
這其實還稱不上口癖,然而他重現了老一輩愛進補的風氣,所以讓人印象深
刻。
《九命人》、《天才超人頑皮鬼》都是1988-91年出版的作品,現在已經比很
多人還老了。
◎VIVA《國軍總部》的菜菜子:「啊,對...」
一臉呆樣,什麼都不會,永遠的菜兵,常常被電得六神無主,綽號「菜菜子
」那位,被罵被唸或者聽別人講話,經常下意識地回應說:「啊,對...」我研判
,這個角色是真有其人,VIVA在當兵時認識的他,「啊,對...」就是他常講
的。
這個口癖很恰如其份地給人一種印象,就是這個呆呆的傢伙很弱,沒有主見,
只會附和他人來維持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菜菜子在《國軍總部》和《重返國軍總部》之後,就沒有再用這個口
癖了,因為VIVA後來把這個角色用到了其他作品,讓這個當兵前就有了一個
四歲女兒,老婆還兵變跟人跑掉的男人,上了大學和奧客、超頻者同班,也出演
了《孟德新書》裡的漢獻帝。應該說,《國軍總部》的菜菜子和其他作品裡長同
一張臉的,是不同角色,有不同性格和背景,那些不同角色就沒有沿用這個「啊
,對...」。
這樣也好。VIVA畢竟是有仁心的作者,便在《國軍總部》裡也沒有太欺
負他,消費這個人物;《重返國軍總部》還披露了他的家庭問題,讓菜菜子不再
只是一個呆子,而成了一個也有自己心事的男人。這樣,自然不適合再多玩這個
表現其六神無主的口癖。
我只想到了這些,不知還有沒有。台灣漫畫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了,居然沒
有人多玩這種不用多費工的梗,也頗為奇怪。
講完漫畫裡的,來講現實中的。有在創作的朋友,不妨參考一下,用到自己
的作品裡。
◎我哥的中學同學:「嘿對」(1992-1995)
意同英文的"yeah right",字面上肯定,實際上是表示輕蔑,最好抬起下巴
翻白眼輕聲說,最機車。有三種發音:國語的「ㄟˇ對」、「ㄏㄟˇ對」,台語
的「ㄏㄟˇ丟」。
這句是我哥高中的時候學的,傳染給我,我一直用到高中,也有幾個高中同
學學會了,還好沒有繼續傳染開來。
◎我同梯林XX:「恁老母!」(2005)
我朋友的高中同學,我海巡預官同梯,很會讀書,講話超賤的一個人,他常
常高聲大叫這個感嘆詞「恁老母!」發音:「拎老木」。
此君名言極多,僅舉一例,他對日劇的標準:「只要女主角夠正,然後有被
搞過就好了!」
這裡的文字敘述當然不能表現他的精彩於萬一。跟他相處過的人,或許都會
同意,這傢伙講話比豬哥亮還好笑。他的為人其實不是很討人喜歡,但聽過他講
話,你就沒法討厭他。
◎我:「這是一個有待商榷的問題」「那倒也不盡然」(1994-2001)
小學時受《這一夜,誰來說相聲》和《給我報報》的影響,我開始喜歡掉文
、打官腔,說這種可以回答任何問題的廢話。第一句還是太囉嗦了,高中以後剩
第二句比較常說;大學以後打屁的時間少了,也覺得沒必要再玩,才漸漸少講。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種在生活裡結合文言和白話的語句,後來在高陽小說裡還真
看到有人說過一次「那倒也不盡然」,還笑了很久。
後來我畫《小叮噹X》,給大雄設計了一句箴言:「人生嘛,得過且過也就
是了。」這便是多年以來的廢話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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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youtien (123.194.204.132), 04/20/2015 11: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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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也可以整理一下各種討厭的和用得不好的例子:
◎刻意拿別人開玩笑
以前電視劇如《大兵日記》寫原住民角色,除了讓他們講原住民口音的國語
,還常常「的啦」「的啦」地結尾。但我讀書、服役時碰到的原住民,沒有人在
這樣講的,反倒我們漢人還偶爾會講一兩次,也不算習慣。影劇這種塑造似乎讓
很多人以為原住民真的這樣講話,那麼,不管他們是不是真有人這樣講,一種合
理的反應是刻意避開,不再這樣講;也可能乾脆順著刻板印象,如此應付漢人。
不管原住民真實情況是怎樣,我們自己首先不應該這樣編排其他族群來取樂
。這和編排港式國語「這都是佛心來的」「XX來的」等等句式不同。
不過,情況到後來,反而漢人自己把這種語尾助詞學起來,作為一種「軍語
」了,《國軍總部》就常這樣玩。「的啦」其實也算是一種很普通的語尾助詞,
但你刻意頻繁用它來開玩笑的時候,大家都聽得出來。所以問題在你玩笑開得合
不合分寸,會不會冒犯人。
◎電視新聞式冗詞贅字
這已經被厭惡了十幾年,也不用多說了。相對的,故意要氣人時,也可以故
意這樣講話。又或者如少年漫畫的成功公式:塑造一個欠揍的角色,然後把他揍
很慘;你若能在自己作品裡比照辦理,也足以一快人心。
◎日常會話式冗詞贅字:然後...所以...就...像是xx的感覺...
這個歷史比電視新聞裡面的還久,也一直有人教大家注意,有話想好再說,
不要拖沓。然而還是有一大堆人改不掉這毛病,我們寫台詞,也就可以斟酌著如
實呈現。
近年開始比較多人說的是「像是xx的感覺」,最極端的例子,我一次旁聽音
樂史,音樂所的研一學弟上台報告,分析一首曲子,講話拖拖拉拉死氣沉沉,指
到樂譜時說:「...這邊就是個G大調的感覺...」
明明就是G大調,你就不要再說「G大調的感覺」了,行嗎?我雖如此埋怨
,但也知道,這種句型還很多。為什麼近年愈來愈多人這樣講話?會不會是因為
缺乏自信,不敢斷定,總想要語帶保留?又或者是重感覺不重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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