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 因為幸福(下)
孰死孰生--流氓要跟小丫頭拚了!
mag 姐以一句「置之死地而後生」來描述美元因為畢業舞會而走到的臨界點。
先前已經說過,那個臨界點是婚與不婚的拉鋸。當一美發現許毅源遲到,在他的機
車行確認他的失約之後,曾經喃喃說了一句:「我都已經接受你不娶我了。」這句
話讓我認真地回頭思考:如果一美沒有求婚,如果許毅源及時克服了他的自卑,成
為一美畢業舞會第一支舞的舞伴的話,美元真的可以一如許毅源當初在機車行所說
的,不結婚然後「談戀愛一輩子」嗎?
我想到一美在央求毅源答應她參加舞會時,曾說的那句:「就算以後你不娶
我,就算總有一天我們分手了。」
還想到一美擔任再美的戀愛諮詢(與朱磊的柏克萊之約)之後,抱怨著說:
「不像那個許毅源啦,一點都不長進。」
更想到美元分手之後,孫家全站在她那邊安慰她時,孫媽說:「好啦,妳跟他
拆拆也好啦,本來在想齁,幾摳也沒有唸什麼書啦,現在又做黑手,根本都配不上
妳,像這種男朋友啦,那種馬路上隨便找都有!妳今天哭一哭,明天不要哭了,明
天到馬路上,隨便找一個來氣死他!」
在「上」已經提到,在孫家幸福的皇宮面前,許毅源只是沒有人帶領就怯於走
近的灰姑娘;而在這段交往愈陷愈深的過程中,他完全採取了被動姿態,交由孫一
美決定他們的未來。而孫一美在舞會到臨前後對這段交往的反應,可以確定的是:
(一)她確實掌握著主動權;(二)她對許毅源的「被動」並不滿意。孫媽說的
「配不上妳」很明顯是為了和她同仇敵愾的話,那句「鮮花插在牛糞上」才是她內
心真正的感覺。有趣的是,一美聽到孫媽這麼說時一瞬間流露出來的神態,是很明
顯的「他哪有(配不上我)」;一直到「氣死他」才又專注在「她正在生氣」的點
上(笑)。誠然,她一直是喜歡許毅源的,那樣的又哭又怒又說又暗暗期待是愛的
表現,而非絕望的心灰意冷。只是對於主被動的執著,讓她不知道要怎麼「持續下
去」。換句話說,「置之死地」並不是「關係」的死(兩人仍然非常相愛),而是
「主被動」的執著--如果孫一美始終堅持要許毅源求婚,並且對他的失約和被動
「不斷翻舊帳」的話,「不長進」的想法將逐漸穩固,分手則會成為必然的結果。
讓「主被動執著」的「死地」重生的關鍵,一是一美的觀念反轉,二則是許毅
源曾對一美說的那句:「好,流氓要跟小丫頭拚了!」我曾經無法理解:始終採取
被動姿態的許毅源,到底「拚了」什麼?直到重看孫家三老前後去機車行找他跟一
美和好的過程,我才明白箇中意涵。
三老的「勸和」,不僅呈現了他們對美元的三倍關愛,亦有各自代表的意義:
孫媽的「鮮花牛糞論」,是和在一美面前說的「配不上」做虛實的對照;阿公的出
馬哄騙,除了凸顯許毅源的孝順,還從一美一句「我又不想看到他!」就把他擊倒
的反應當中,再度呈顯了他的勇氣和軟弱。但是孫爸呢?在毅源的道歉之後,他只
說了這樣的話:
「我還記得,我頭一回跟你見面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一句話:你說,你想和孫
伯伯一樣幸福,你應該沒忘吧?」
從當時的狀況來推敲孫伯的意思,當初我料想的,是「想要幸福,就應該要主動去
求和道歉」,因為孫伯自己就是這樣的。但細究「想和孫伯伯一樣幸福」那句話的
情形,對於那句話,跟許毅源一起洗碗的孫伯是怎麼回答的呢?他說:
「想要幸福,就要先懂得付出。」
櫻桃板友在#19exvkRC 那篇回文中,精準地提到許毅源是「不習慣幸福」。這
種「不習慣」包含了自小身世遭遇的影響和自卑,使他害怕幸福不能久長,因而始
終採取被動姿態。如果許毅源的心理一直在對「分手」這件事進行預習,並且無法
突破自卑和對自己的不信任的話,「主動而被拒絕」的打擊自然是大的。然而「付
出」呢?付出同時也掏出了自己脆弱和渴求的一部分,而在期待得到一美回應的同
時,他也將會在喜悅與恐懼的交擊中愈陷愈深,一旦分手真正到來的時候,就會愈
加痛苦。換句話說,他的「拚了」並不是採取主動姿態,而是即使知道這樣會使痛
苦加倍,他還是要徹底地「付出自己」,以求能達到他自認為能做到「一輩子談戀
愛」的目標。這是他「認真」的方式,就像被阿公帶到孫家,卻因一美一句話就默
默離開的行動一樣;就像茜茜在他與一美一吻之後,對他的「不確定」所給予的鼓
勵一樣--是他「想把那些幸福畫面抓住」的最大勇氣。
當時的許毅源,勇氣並沒有達到足以主動向一美求婚、許諾誓言的程度,但他
的「付出」卻沒有因此被消抹--就像婚前許媽對他說的:「你總是想著要給別人
幸福,所有的付出,到最後一定會迴向給你自己。」誠然,即使一美對他的失約氣
得提出分手(確實,一美八年後才秋後算帳;但能讓她記著八年的「帳」,縱然一
美的邏輯與常人不同,但不可否認這份在意還是存在的),即使對他的「被動」非
常不滿意,覺得他「不長進」,卻在孫媽一點就通,仍舊即知即行主動跑去向他求
婚的理由,是一美對他的愛,以及她感受到的被愛,那些都是彼此點點滴滴付出中
累積起來的。而對許毅源來說,一美的愛是他最大的渴求,但一美的愛對她來說是
自然而然、毫無滯礙的,因為她生長在孫家;而他的愛與付出,卻是在許多恐懼、
不安與自卑當中,慢慢去學習和給予的。先前說陷入自卑的許毅源是灰姑娘,但付
出過程的他,就像喝了藥好不容易長出腳,每一步都疼痛得難以履行的人魚公主。
他失去了嗓音,無法向王子說出自己的自卑和恐懼,只是在旁默默的付出和忍受心
理上的自我折磨。就像人魚公主一樣,他只打算在旁邊默默陪伴一美,除非她選擇
了不要他;就像人魚公主一樣,他和一美的問題在「結婚」時受到最大的考驗--
只是這個考驗是王子想跟人魚公主結婚而已(噗)。
童話故事無法告訴我們,如果王子想跟人魚公主結婚,人魚公主會是怎樣的心
情,但《光陰》擬出了這個可能。在八年後的那支舞當中,許毅源向一美說出了自
己當時的心態:
「……我對我自己,發了一頓很大的脾氣……」
「妳知道嗎?人啊,都有一種作踐自己的基因,
因為你不相信,老天為什麼會對你那麼好。
所以當你越是接近圓滿的時候,
你就會越害怕,越不相信,越覺得自己不配,
然後呢,你就會想去測試它的極限到哪兒,
再來你就會不知不覺的,作踐那個屬於自己的圓滿。」
「那你現在相信了嗎?」
「這都要謝謝妳的那句話:『我們分手吧。』」
因為王子的愛,人魚公主的腳其實早就不痛了,但昔日的痛覺還影響著他,讓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幸福。相信和不相信的猶疑,就像眼前飄滿了汽球,阻礙了看清
事實的視線;直到一美走向他,對他許諾:「我想做許太太,我想做許媽媽,但是
我最想的,是給你一個幸福的--家。」的時候才一一散開。因分手而真實襲來的
痛苦,讓他在真正的生路到臨時做了唯一的選擇:相信自己,並且伸手抓住迎他而
來的幸福。
易言之,所謂的「置之死地」,是在極限當中看見各自固囿自己的牢籠;因為
彼此給予的幸福,讓一美和毅源都在考驗來臨時,選擇打破那層囹圄,牽著彼此的
手,在婚姻中實踐完整的愛與承諾。
那支屬於他們的舞,應該叫幸福
因為限於種種因素,《光陰》的後期有許多片段都被省略而未演繹出來,比如
mag 姐說過的,孫媽和阿芬媽媽進棚錄影,在鄉土和高尚的對比與差距當中,凸顯
幸福背後都有需要努力的地方;那就像撞球理論說的,有摩擦才會有感動。這種對
比與差距在美元之間也屢屢被提及,但也都選擇「帶過」而並未真正呈現。比如,
我能夠理解毅源的逃避出席是為了構成畢業舞會「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衝突,但一
美大學生活的畫面幾乎全在自強一村度過,終究是一個遺憾。接著在婚後,不論是
許毅源或孫一美的工作,以及多美的出生都是可以著墨或者略加點染的重點,卻也
都以對話帶過。閃光的對手戲固然甜美,但被省略的現實衝突依舊減少了幾分原有
的厚實感。
但即使如此,美元的婚後生活還是有一些有趣、值得觀察的點。比如,他們對
「許多美」的教養:一美自承是婢女,許多美則是貨真價實的孫家小公主。但細究
孫家的相處方式可以發現:整個孫家會體罰多美的只有一美,但多美生病的時候,
撒嬌要陪的對象是媽媽;許毅源是多美的爸爸,但多美生病的時候說要吃麥當勞,
這個爸爸卻「拗不過她」;同樣是要多美收玩具,爸爸說的她只應一聲,但媽媽一
說她就緊張地開始收。更有趣的是,多美兩次說想要吃的東西(牛排、菠菜),都
在媽媽的反對之後改變了自己的意願。從牛排、麥當勞和菠菜,多美的「點餐」神
態和許毅源的反應可以知道,平常她這樣要求都是可以得到滿足的--只有媽媽反
對時例外。所以當一美說「今晚放你們自由」的時候,多美會歡呼「耶--」。XD
多美的「怕媽媽又愛媽媽」是因為一美兇嗎?其實不是,而是除了外婆之外,
外公、阿祖,以及爸爸,都「尊重媽媽的意見」。在媽媽面前護著多美不被打,但
是「考試成績要進步」的要求、「妳喔,是故意要氣死媽媽是不是」、「尚水她自
己也很皮啦」、「可是啊,妳也要先聽媽媽把話講完,把道理說完」的責備和勸告
等,皆是以一美為尊重的核心。全家人都愛多美,但也都愛媽媽。對孩子來說,家
人彼此對待的形式是最好的模仿對象,在孫家裡,多美是公主,但家裡的國王說不
定是孫一美。(笑)爸爸則是她保護的對象。(毆)
還有一點很有趣的地方,就是多美和復邦在陶家門口那段短暫對話:
「妳怎麼還在喜歡復華舅舅啊,這麼專情啊?
這樣帥舅舅很傷心耶。」
「你已經結婚了,有什麼好傷心的?」
其實看著這一段,以及一美、毅源和多美之間的相處片段,我一直聯想到
《飄》裡的郝思嘉、白瑞德和美藍(思嘉和瑞德的女兒)的關係。在思嘉流產後,
書裡有一段這樣的描述:
……在她恢復期間,他(指瑞德)開始對她(指思嘉)表現出一種不帶感情色
彩的謙恭態度,現在他仍然保持這種態度,而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她諷刺挖苦、冷嘲
熱諷了。她現在才認識到,過去他用惡言毒語把她激怒,惹得她反唇相譏,那是因
為他關心她的言行舉止。現在她卻懷疑他對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是否還在關心……
現在在她面前,他竟變得文雅起來,好像她是個陌生人一樣。過去他的眼睛曾一刻
不離地追隨著她,現在這對眼睛卻一刻不離地追隨起美藍來了,彷彿他生命的激流
已經折入一條狹窄的河道。……(58章)
有的家庭是主以孩子維繫核心,有的家庭則是以夫妻為核心關係,孩子只是附
屬。如果復邦和妮妮有孩子的話,那麼就跟這時候的瑞德和思嘉一樣是前者;但美
元的話,則很明顯是後者。多美非常獨立,除了感冒時之外,她幾乎不太向父母撒
嬌。而多美不論跟父親或母親,看起來似乎都沒有特別親密的樣子。再對照與復邦
的那段對話,如果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的話,多美喜歡復華舅舅而不是爸
爸的原因,說不定也是因為「爸爸已經跟媽媽結婚了」。料想多美更小的時候,假
使她曾說過長大後要嫁給爸爸,許毅源說不定會很認真地跟她說:「不行,因為爸
爸已經跟媽媽結婚,承諾要一輩子愛媽媽」了吧。(笑)
多美的戲份有限,以上只是推測而已。但美元婚後的幸福卻是無庸置疑。我看
到婚後八年,即使兩人都忙碌不堪,但一美累得半死凌晨回到家後,兩人還是會在
床上對話,或者在晚間十一點半時一面看連續劇一面討論永安的事(雖然毅源睡著
了還說錯話,不過,他有九十九次都記得一美抱怨的內容^^||)。我更看到許毅源
終於會對一美「真正地抱怨」(比如她頭髮好久沒洗,或手忙腳亂弄掉東西),以
及他非常放鬆露出像小孩子一樣耍賴的表情(像那場好不容易才得逞的床戲,毆)。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美沒有求婚,如果許毅源及時壓住了他的自卑,成為一美畢業
舞會第一支舞的舞伴的話,美元真的可以一如許毅源當初在機車行所說的,不結婚
然後「談戀愛一輩子」嗎?如果那支畢業之舞真的跳了,結局就會完美了嗎?盛裝
打扮的灰姑娘,忍著腳痛旋轉的人魚公主,是不是就能共舞出幸福?
我想到八年後的第一支舞,許毅源對著鏡頭,說:「妳看,四下的那些人都在
羨慕我們。你也想跟她一起跳舞嗎?很抱歉,這位美女是我的。我不只是她第一支
舞的舞伴,她的每一支舞,都是我的。」雖然囂張(汗),不過那畢竟是八年後才
說得出來的話。八年前他所能做的,僅是轉身離去,以及遲疑猶豫。我想到在畢業
舞會前,一美有個同學對她說:「等一下不要跑喔,我們要看看妳的男朋友,到底
有多帥。」我又想到在婚禮時,一美臉上化的那個大濃妝,和那個婚紗照放在許毅
源機車行內所帶來的嘲笑。但這些都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婚姻--幸福並不需要別人
參觀和鑑定,重要的也不是禮服、場合、儀式,而是心甘情願、攜手共度。
就如同茜茜在信裡給他們的祝福般:那支屬於他們的舞,應該叫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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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這麼久,又寫了三次,我終於寫完可以從光陰畢業了!Q口Q
最後謝謝珮華姐、mag 姐、光陰所有工作人員與演員,板上所有跟我討論過、
分享過各類影音與心得的板友,以及辛苦訪問、錄製廣播的金寶,這段時光我很快
樂。更謝謝拖稿期間,中視板、Tender板和TammyChen 板所有寫美元、再磊、邦茜
等衍生文的各位寫手(請恕我怕被催稿所以不敢推文,淚),因為妳們的好文,讓
我在許多次想要放棄的念頭中,一次又一次地堅持下去。
最後謝謝各位。謝謝光陰所帶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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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鳥飛過去了,天空還在。就是這樣。
我懷疑,但,就是這樣了。
有時候,眼睛只肯告訴我這麼多。
陳斐雯 貓蚤札(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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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家庭裡的精神支柱真的是一美!我想連多美也感覺得出來:
爸爸依賴著媽媽,是離不開她的。(笑)
我不太曉得多美怎麼看媽媽的「笨」,但推她心裡最崇拜的應該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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