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施文儀《台灣俗語講講衛生》
本文與杏園官網同步轉載
原文出自玫瑰花園
http://www.wretch.cc/blog/blog.php?id=roseman&article_id=2393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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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號傍晚聽楊憲宏訪問施文儀
(疾管局副局長, 好像就是「棺材說」那位.)，
談這本20號要發行的新書。我還是滿有興趣的，
可惜網路書店還找不到。
施文儀嗜說性語 造福「豬哥公會」
http://news.yam.com/chinatimes/politics/200512/20051221912781.html
台灣俗語講衛生 公衛新書展現老祖宗智慧
http://dailynews.muzi.com/news/ll/fanti/1395267.shtml
書名《台灣俗語講講衛生》是諧「台灣俗語公共衛生」的音，
意思是要用台灣俗語來說一說公共衛生這件事。其實應該是這樣說：
施文儀試圖從這些俗語中，為讀者重建某個時空底下的「公衛觀」。
反過來說，那個時代人們對於健康、衛生的觀念，其實是包藏在語言
之中的。
我對施文儀沒很多印象，不過廣播上很容易聽出來他講一口流利
的閩南語。楊憲宏問施文儀出書的動機，施說他有幾個心情：第一是
台語這麼美，為什麼不能做為國語？第二是為什麼醫學院裡，教授無
法用台語來教醫學生，教環境衛生、公共衛生？第二個疑問，施文儀
從高中時就一直放在心理，直到讀研究所時遇到一位柯教授，全程使
用台語來教環境衛生，他才證實用台語來談公共衛生是有可能的。於
是開始著手整理這些與衛生有關的台灣俗語。他也期待，醫學生在進
醫院之前，可以多了解這些與健康相關的用語，才能與病患有更好的
溝通。
而楊憲宏則回憶他在醫學院(台大牙醫系)的經驗：他的大學同學
中有滿多外省人的，一二年級時台語都還不太「輪轉」。三年級開始
就有見習，也就是到醫院裡「ㄌㄨㄚˇ ㄌㄨㄚˇ ㄙㄜˊ」，五六
年級則是實習。他有個很深刻的印象：這段時間裡，大家的台語都變
得很「烙」（ㄌㄠˋ，流利），否則看病實在有問題。有一次在見習
期間，大家被要求寫CC(chief complain, 病人的主訴)時，一位病人
用閩南語說：「我肚子邊『幽幽』啊痛！」〔咦, 肚子痛怎麼會去看
牙醫？〕結果大家都不曉得該怎麼記載，討論了半天，因為病歷要用
英文寫，索性就寫上「U-U pain」。從這個經驗看得出來
，語言是重要的。能對病患的表達多一點了解，也能對病情多一點掌握。
施文儀簡單介紹這本書：他所蒐集的台灣俗語，談到的主題包括
醫藥、疾病、職業衛生、飲食、傳染病防治、性觀念等等。主持人請
施文儀談他覺得最有趣的，作者舉了幾個例子：
幼齒補目睭 粗牙顧筋骨
大家普遍認為這是句粗魯的話，但經過施文儀認為，這句話其實
是「反雛妓」的意思。「幼齒補目睭」不是「年輕女生對視力有益」
的意思，而是想表達：幼齒的只能補眼睛，只可以用看的，不可以亂
來！
吃乎死卡贏死無吃 怕死的偏方亂亂抓
前半句是俗語，後半句則是作者加上去的。過去「吃飽」已經是
一件很幸福的事了。所以「寧可吃到撐死，總比餓死來得好」。這句
話是在反應我們祖先對「吃」的態度。而施文儀加上去的「怕死的偏
方亂亂抓」則是反應現代人對吃已經無虞，醫藥也發達了，卻仍迷信
偏方，亂吃一通，像是怕死了就吃不到偏方一樣。
牙齒痛 塗下巴；目睭痛 塗目眉(眉毛)；肚子痛 塗肚臍
哪邊痛，就醫哪邊－這是人類面對病痛很原始的一種態度。但是
牙齒痛，下巴塗一塗藥就會好嗎？這是先人在諷刺一些太過荒謬的療
法，提醒人不要輕信那些「王祿仔師」、「赤腳仙仔」（江湖郎中之
意）。我想它也隱含了「病理」的概念，提醒醫者確切找出病灶所在。
先生怕治嗽 土水怕抓漏 總舖怕吃午
這句話白話應該是這樣：「醫生最怕治咳嗽，土木師(好難翻)最
怕作防漏，筵席的主廚最怕吃午餐。」先從後面兩句來，「土水」我
不知道國語要怎麼翻。蓋房子的時候，需要抹水泥，舖瓷磚。這些工
作應該都算是「作土水ㄝ」的工作範圍。至於「抓漏」，這個詞已經
離我很遠了。以前的房子屋頂會漏水，所以要請人來「抓漏」，我印
象中是在屋頂上塗一層很像油漆的液體，這幾年在都市生活後，幾乎
看不到這件事了。為什麼土水師怕抓漏？因為效果不好，太難了。抓
東邊就漏西邊，一抓再抓。
「總舖」是大廚、廚師的意思，這裡不是指大飯店的大廚，而是傳
統「辦桌」（外燴）團隊裡的廚師。「吃午」我可能寫得不太正確，
「ㄉㄠˇ」就是閩南語「下午」裡面那個「午」字，可以想成是時間副
詞。在「吃午」裡面，它變成名詞了，所以就是吃中餐的意思。「總舖」
為什麼怕吃午餐？因為廚房溫度高嘛！而且傳統「辦桌」都是露天的，
萬一是夏天，光是吃的人都滿身大汗，何況是廚房裡的人？
「先生怕治嗽」這句最簡單，就是醫生最怕幫人治咳嗽。為什麼？我
過去的理解也是：咳嗽不好治、很難醫這種模糊的概念。但經過施文儀考
證，醫生怕的其實就是「TB」(結核病/肺癆)。TB療程久，病人需要長期吃
藥，療效不顯著。所以結合後面兩句，這三句話分別指出了三個行業最怕的
事，即便在最專業的領域裡，仍有難以克服的難處。
至於TB的治療，節目中也談到了：其實病人有沒有按時服藥是很重
要的。醫生問病人有沒有吃藥，病人都說有，事實上可能半個月的藥都
沒有吃。結果就是醫生繼續開藥，卻不見療效。到最後產生抗藥性，就
越來越難治。醫生的自信心也會跟著受打擊。所以後來就出現了「陪伴
吃藥」的治療策略－送藥到手、服藥入口、吃了再走。主持人問這樣的
工作應該誰來作？疾管局副局長施文儀說，他認為社會上應該有一些義
工來幫忙、來關懷。過去我們對許多疾病的認識不足，所以產生莫名的
恐懼。施文儀隨口用另一句俗語舉例：「甘願與生粒仔的睡同床，不願
與『胎哥ㄝ』站對門」。「胎哥ㄝ」指的便是痲瘋病人，過去人們認為
那是一種骯髒、會傳染的疾病，所以感到恐懼，不敢接近。事實上痲瘋
病(癩病)和結核病都沒有想像中可怕，只要作好保護，就能以義工的身
分幫助他們。
打斷手骨顛倒勇
意思是：摔斷了骨頭，復原了以後反而更強壯。施文儀說，他的姪子
踢足球踢到腳斷了，治療後總覺得沒有完全復原。於是施文儀就帶他去找
現任衛生署長，骨科權威侯勝茂，請他來看看。侯署長看了之後就說了「
打斷手骨顛倒勇」這句話，後來病人也真的復原了。於是施文儀解釋，這
句話是醫師用來安慰病人、給病人信心的一句話。他認為，醫師應該善用
這種話語，不要只想撇清責任。不過我想，近來緊張的醫病關係，恐怕讓
醫師這句話越來越不敢說出口了。主持人楊憲宏補充：現在這句話好像最
常出現在政治新聞裡了，競選台北縣長失利的羅文嘉才剛說過，都是取其
「越挫越勇」的意思。
在書中，施文儀用的是『跋』斷手骨顛倒勇。他解釋：跋是摔倒的意
思。如果是「打」斷手骨，應該寫成「拍斷手骨顛倒用」。
順著上面這個例子，最後主持人請教施文儀「台語正字」的問題。在
書中，施文儀將這些俗語的漢字都找出來了，實屬難得。關於這個問題，
施文儀舉了一個漢字誤用例子，讓我印象深刻，因為我就是犯錯者之一。
「厝」這個字
〈厝〉http://tinyurl.com/bc8cz
是我自己滿喜歡的文章，雖然寫到一半因為太感動沒寫完http://tinyurl.com/7ntgz
，實在有點太煽情，不過確實是寫到很真實的情感。我裡面還直接寫到：
「厝」這個字對我來說是很能引起一些回憶的。我的感覺沒有錯，但是我
的表達錯了。施文儀說：「厝」是死人住的，也就是「陰宅」，大家都把
它誤用在我們所住的「家」了。至於真正的「家」，應該是「茨」這個字
才對。「茨」（ㄘˊ, ex: 波茨坦會議）是「草屋」的意思。以前人在屋
頂上蓋茅草，一次又一次地蓋上去，所以才用「茨」這個字，其實它的讀
音就跟台語一次兩次的「次」一樣。如果認真考證的話，像是「作您的好
『厝』邊」這句話，聽起來可能就有點可怕了。
所以我那篇〈厝〉也是誤用了，下次應該改正。不過我有一個疑問，在
那篇文章裡面，我寫到我長大的地方，以及台灣好多村落，都是用「姓氏＋
厝」（如許厝、施厝）來命名的，這該怎麼理解呢？我最近在想，雖然村莊
裡住的是活人，可是死去的人多半也都埋葬在村子裡，所以這是表達對祖先
的尊重嗎？
麥寮種麥嗎？
雖然犯了錯，不過我可以提供一個地名典故來彌補。施文儀談到「茨」是
在屋頂蓋上茅草的房子，我想到我的故鄉「麥寮」。國中的時候，教「鄉土藝
術」的老師告訴我們，「麥寮」的由來是因為當時麥寮真的有種麥，而人們會
把麥放到屋頂上，遠遠看過去就是一整片「麥寮」。為什麼要放到屋頂上？我
記得老師說是為了曬乾它，但我在想為什麼不放地上曬就好了？如果不是老師
畫蛇添足了，就是還有其他原因。例如保暖？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地方確實有種
過麥。地理課都教我們，麥子適合生長的環境跟稻米不同，通常在氣候寒冷的
地方。所以跟現在一對比，似乎可以猜想，過去的氣候跟現在也不太一樣。
◆roseman
玫瑰先生：在台北出生，雲林長大的醫學生。前任杏園社長，現為實驗性刊物
《杏園SENSE》發起人。勉勵自己以身作則，帶動一股「為杏園寫稿」的風氣。
興趣廣泛，但Reggie Miller與蕭亞軒是多年來不變的兩個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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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園 （日誌） http://www.wretch.cc/blog/roseman
玫瑰先生黑白講 （評論） http://linshi.twbbs.org/blog/rose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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