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轉貼】鬼衣

看板CSMU-bridge作者 (單車上路~)時間16年前 (2008/08/16 21:43),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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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marvel 看板] 作者: bluesky0226 (曼珠沙華) 看板: marvel 標題: 【轉貼】鬼衣 時間: Tue Oct 11 03:56:10 2005 鬼衣 作者:蓮蓬 單位中有個女孩來向我求教,問用手工如何才能縫製一件真絲面料的吊帶裙?我說用 最小號的針,最細的線,最細密的針腳,還有,最大的耐心。我笑:沒有這個必要的,你 還是用縫紉機吧,把線和壓腳全部調鬆,再襯上軟薄紙,這樣效果會更好一些,也快。 女孩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分明是想說:蓮蓬,你幫我裁好嗎? 但我已經再也不摸裁剪刀了,這點在我所在的整個機關,都是知道的。 這個女孩是剛來報到的,她尚不清楚,我曾做過的衣服,是鬼衣 (一) 那年我的妻子萍兒剛滿20,我們處於有點漫不經心的戀愛中。可能因為自小的營養太好罷 ,萍兒的體形屬於比較豐滿的那種,偏她又喜歡運動,胳膊腿的肌肉都非常結實。這種運 動員的體形最難找到合適的衣服。不是嫌小,就是過於寬鬆。像所有的青春期女孩,她當 然也喜歡漂亮的衣飾。那一陣她總是跑家門口的上海裁縫鋪,手裡拿著《上海服飾》之類 的雜誌,請他們照上面的圖樣做。 只不過,做完了左看右看,總是不大中意。而買料呀手工呀什麼的卻花了不少錢,我記得 那一陣秦皇島的裁縫生意相當不錯。我姑姑家隔壁有一服裝廠的病休工人,一個月光是踩 縫紉機就踩出了兩千元。 對《上海服飾》、《現代服裝》之類的時尚雜誌。百無聊賴之中,我也會仰在床上翻翻。 但最喜歡的是對著清涼美人的圖片想入非非。有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獨自研究了半天書 上的服裝結構圖,我發現以我的智商,對付這種結構圖實在是小兒科,再看模特圖片,感 覺她們身上的服裝,我是能拆解出結構圖來的。 萍兒的母親去天津出差時,曾帶回一台很漂亮的日本勝家牌電動縫紉機。也只是做些小部 件,而萍兒根本就沒有動過那台機器。 她就曉得買面料,做衣服,買面料,做衣服,花錢如流水的一個大小姐作風。 那天我沒事鼓搗那台勝家縫紉機玩,很順利的就將萍兒已經豁了好大口子的枕套重新縫好 了。完了我說:萍兒,我給你做衣服吧。 我的小美人怔了一下,隨即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狐狸狀,她說:你?聰明呀蓮蓬。 我給萍兒做的第一件衣服是款式比較別緻的連衫裙,原圖樣好像來自日本的《少女》雜誌 。這件衣服萍兒是穿上了,並在街頭給她增加了不少女人的回頭率,不過那目光大多不是 艷羨,而是驚奇和茫然。萍兒在讀懂了這樣的目光後便衝我大發了一通脾氣。 那時秦皇島大街上有大大小小的所謂「上海服裝店」。萍兒常去的那家店就是其中之一。 門口用紅筆赫然大書曰:正宗上海師傅。其實姓張那位小師傅是江蘇張家港人。萍兒的母 親利用在政府做事的方便,替他聯繫了一筆校服生意,條件當然是有的,就是要我和他學 徒。 對這從天上掉下來的買賣,小張師傅笑得大嘴都合不攏,但看我這一米八的大漢而且是機 關幹部的身份要當他徒弟,他不由撓起了頭,他有點靦腆的說:這活計辛苦的,大哥受這 累幹嘛呢。 我覺得這挺有意思的。我誠心誠意的對他說,再說現在我也沒什麼事兒。 那時我正參加講師團,在鄉下搞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卻托人從醫院開出了心肌炎的假條, 在家無所事事。 看在那筆生意的面上,也看在我只是玩票並不是真想在將來搶他的飯碗。小張師傅倒是對 我傾力傳授,他也毫不掩飾的告訴我,實際上他做的西服,沒有一套不偷工減料的。正經 做一套像樣的西服,需要二百七十多道工序,而且每一道都有嚴格的要求。這樣做是不可 能的。他苦笑說,那我就沒法掙錢了。不過他還是把這二百七十多道工序教給了我。我因 而做出了有生以來的第一件西服,給自己穿。 雖不是很合身,卻是讓人驚奇的結實,可以用洗衣機洗完了而不散架的。 我很快發現我對給男人做衣服不感興趣,我更喜歡給女人做,而且是身材漂亮的女人。小 張師傅的文化水準不高,所學的還是最為古老的比例裁剪法。這種裁剪法雖然可以用,但 做得漂亮合身卻是極難。我開始自學其它的裁剪法,如日本文化式,登麗美式和英國女裝 原型。 這時我開始感到困難了,因為這些先進的裁剪法中,含有一些專門的高深知識。 臨近春節,小張師傅回家過年,將店交給了我看。並說好這期間所有的一切收入全歸我自 己。但也得由我發兩位工人的獎金。 因為我的原因,這家所謂的「上海服裝店」的西服質量突然好了起來。而且春節期間是旺 季,一時真忙得我恨不能爹媽給多生兩隻手。萍兒本來還願給我幫忙的,但她是大小姐做 慣了的,新奇勁兒一過,就不想再管那些煩事了。有時我上她們家去吃飯,她還時不時的 損我兩句:蓮蓬啊,你不是玩玩嗎,還真拿這掙錢了? 要不就是:你把那店盤下來算了,這輩子你當裁縫也不錯。 (二) 我就在這時候認識了小昭。 小昭來的那天在下雪,她是個小小的身材勻稱的女孩子,留一頭齊耳短髮,大大的圓眼睛 直鼻櫻唇。她來到我的身邊的時候,竟是嚇得我差點兒要驚叫一聲。 我說了,外面風雪交加。服裝店的大門是緊閉的,而且還有厚厚的棉簾子。誰進來都會帶 來一股寒氣和雪花,而她卻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在店裡了。竟然,在衝我微笑。 她的面相長得很甜,有點像洋娃娃,這天使般的微笑讓我把驚叫壓了回去。 她的雙眸盈盈如水,她的臉頰卻蒼白得讓我感到恍惚。 我曾在南方上學,江南水鄉女子細膩的膚色曾令我癡迷。 但小昭的膚色卻不是那樣的,可能是因為有點兒不似凡間之物吧。 蹲在服裝店這麼久,這附近的居民我差不多全認識了。但我沒有見過這個女孩,也許是放 假歸來的大學生或是來走親戚的吧。 她穿一件黑色的呢長大衣,全身包得嚴嚴實實。 因為忙,我沒再多想什麼,客氣的衝她點點頭:小姐想做衣服嗎?請稍候。我把裁衣台上 的純毛面料均勻的噴上水。 然後我拿了軟尺,準備給小昭量身,但她並沒有脫掉大衣的意思。我不解的對她做了個請 她脫衣的動作。 小昭搖了搖頭,她的微笑在慢慢消失,眼角有一絲霜意在浸潤:不是我做。 不是你?我左右看了看,沒有別的陌生人。 哦,還沒來吧,那等一會。 不用的。小昭說:我有尺寸,你記吧。然後她說了一大串的數字,這顯然是一件男式西服 ,我把所有的數字聽著她說寫好後,不由得傻了眼。因為這是只有服裝專家才能說出的數 字,不要說胸寬背厚,連袖籠的高度弧度,下擺起翹的數字都有! 我驚疑的去看小昭,奇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居然就不見了!而棉簾子那裡,靜靜的 紋絲不動。我使勁的甩了甩頭,這不是幻覺吧? 不是的。 我的裁衣台上,丟著一塊面料,是亞麻色的。 我問店裡埋頭操作的工人:剛才那位小姐,是什麼時候走的? 她們是很茫然的表情:什麼小姐,我們沒看到耶?因為活計太緊,她們也沒有心思再理我 這個問題,縫紉機軋線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來 我愣了一會兒,伸手去摸那塊面料。 觸手有點兒發涼,外面冰天雪地的,有點兒涼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我覺得那涼好像陰 惻惻的,分明是我第一次摸到死了好久的屍體那樣的感覺。而且,這是什麼面料啊?我雖 然做裁縫沒有太多的時間,但自信面料還是難不住我的。可是,居然就是說不清這亞麻色 的面料是什麼成分! 感覺它應該是麻的,我拿起來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竟然有一股奇怪的氣味,像是腐爛的水 草。 我撤掉裁剪台上的純毛面料,將它平鋪了上去。然後用米尺想把它刮平。可是,就在我這 一恍惚間,這面料自己就抻得平平展展!我驚在那裡,手中拿著的噴壺也有點發抖。但我 還是開始噴水,我需要知道它的縮水率,以便搭配相適的襯裡料。 然而,這居然是塊不會縮水的面料! 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我傻在那裡。 (三) 小昭再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年三十的傍晚。工人們早已回家,店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做完 了最後一件活,就是用那件說不清的面料所做的西服。除了在整個操作過程中手感一直是 陰陰的,並沒有什麼太讓我不適的地方。 在一身黑呢大衣的襯托下,小昭蒼白的臉上滿是霜意,這與她第一次來的微笑不同。 我有點奇怪的問:他又沒來?不用試衣嗎? 小昭說:不用,我看看就可以。 她左手拎著衣架,右手將那件西服捋捋平服。「你把肚量沒放出來」她說,這不是我給你 的尺寸,你是偷懶罷?」我臉上一紅,我裁的時候的確圖省事沒有放肚量,我嘻皮笑臉道 :嗨,小姐,你叫他來試試便知,不會有什麼影響的不是?小昭不理我這句話,又說:袖 寵縫得太過了,弄得裡子緊,這樣胸部會拘束的。 小昭淡淡道:沒說的,返工。 我急了:小姐,你這不是折騰我嘛,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呀,還讓不讓人過年了?要改,過 完年成不? 小昭說:不成,我們不過年嗎? 可把這西服拆開就要不少時間,再放份,再重新縫製,那得什麼年頭?這個我可做不到, 我還不如賠你錢呢! 你的錢賠不了我。小昭嘴角有一絲笑,你的錢對我也沒有用的。這樣吧,我幫你來做。 你? 對,你看,我已經幫你拆完了。 我一愣,這才發現那件西服已不在女孩手中,我去看裁剪台,不由得嚇了一大跳,這一眨 眼工夫,剛縫製好的西服已經面裡分離的散了一台。 我再回頭,不由得又是吃了一驚。小昭身上的黑呢大衣已經不見了,我的眼前是一個娟秀 的女孩子。著一身月白色的錦緞旗袍。這旗袍非常漂亮,顯然裁剪時用了比較先進的裁法 ,穿在她身上玲玲瓏瓏的十分合體。領口與大襟都是勾了邊的,在胸部和腰側,有幾朵色 彩淡雅的荷花。我注意到她的腿是僅套了透明絲襪的,這夏日的風景讓我替她起了一陣寒 噤。 我挑旺了屋中的爐火,開始重新縫製那件西服。小昭一直在我身邊幫忙。我感覺我的很多 動作下意識就完成了,速度非常的快。這還罷了,還有一種更奇怪的感覺,是什麼呢? 我感覺不到小昭的氣息。 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我的身邊蹭來蹭去。竟是讓我抓不到她。什麼體溫呀,氣味呀 ,旗袍錦緞的質感呀,我全是感覺不到的。 而她的身體,分明是緊觸著我的。 唯一真實的,是我能看到她,也能聽到她的聲音。 小昭告訴我,這件西服,是給她的男朋友做的。 你的男朋友很忙嗎?我問:為什麼他不親自來? 小昭說:不是,他的劫數未定,所以出不來的。 這話聽得我雲山霧罩的,看女孩一臉憂鬱的樣子,我也不想再往下問了。我看著她身上的 旗袍,道:你這件衣服不是一般的水準,你在哪兒定做的? 小昭說我自己做的。 我已經察覺到小昭的製衣水平遠遠的超過我。只是,她為什麼不親自來做呢?女孩似乎看 出了我的疑問,但是她沒有要說的意思。我這人有一個不錯的習慣,就是對自己的很多疑 問,總是有耐心等到當事人想說的時候。 我繼續那個話題:你這件旗袍挺合身的,是用登麗美裁的嗎? 小昭笑:你還知道登麗美?不是,我用自己的原型。 我問:那是什麼樣的,可以講給我聽聽嗎? 可以呀,明天吧,你說要過年的。現在你先把這衣服縫完。 明天是大年初一,她怎麼會約這個時間呢?我感到奇怪,但手裡的活計並沒有停下來。也 許這女孩只是說說而已吧。 那個時間,人們全呆在家裡,店裡是不會有人的。 西服快縫製完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八點。 小昭突然說:行了,蓮蓬,就先到這吧,有人來了,我得走了。 她從哪兒知道的我叫蓮蓬哦?我正納悶間,沒什麼感覺的,縫紉機台上的西服和小昭都消 失了。我使勁的眨了眨眼:沒錯,店中空空如也,而爐火也在黯然下去。 這時萍兒風風火火的闖進屋內:你有毛病吧蓮蓬,啥時候了還在這兒窩著?不想過年了是 吧? 我解釋說剛做完活,剛讓人給取走。 剛才?這時候還有人來取活?萍兒一臉狐疑的望著我:你還真有毛病了不是?得得。。。 快回家吧你。別讓你媽老往我家打電話。 四) 我在父母那兒吃了除夕餃子,看了兩眼春節晚會,這時萍兒電話我,問我困不困,要是不 困的話再到他們家去打麻將。我去的時候,萍兒的父親,一個在社會上摸爬打滾多年的老 江湖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蓮蓬,你的臉色不好。 我不在意說可能是累的吧。 這幾天也真的把我給累慘了。我雖不是大少爺,又什麼時候幹過這種玩命的活計? 萍兒父親將信將疑的,又說這不像是累的,你的印堂發暗,而且臉色發青,一定是遇上了 什麼劫數。 劫數?我搖頭,這些天我一直在店裡,又能遇上什麼劫數? 萍兒說:什麼劫數,我看他就是有點兒神經,打麻將打麻將。 天亮的時候,我踏著滿地的爆竹紙屑離開了萍兒家。裁縫店離萍兒家不是很遠。我經過那 裡,看到店門還是鎖著的。 一種第六感,驅使著我打開了鎖。 果然,小昭在店裡等我,她還是穿著那件月白色的旗袍,屋內沒有火。但看不出她感到冷 的樣子,她的臉色已是這樣的蒼白,沒有一絲的血色,你已經無法給寒冷定一個界線了。 我穿著厚厚的鴨絨服,我的手和腿卻是在顫抖。 許多事情似乎很清晰了,只是不想說破而已。 小昭沒有笑,幽幽注視著我:蓮蓬,你還真的來了。過年好呵。 過年好過年好,我搓著手,似乎想讓屋內增加一點熱氣。 你不怕我嗎?小昭問,嘴角又淡淡的有了一絲笑。 怕什麼,我裝糊塗:不怕呀。 但我還是因為緊張而發起抖來,我在想是不是我該奪路而逃了。 因為女孩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金光閃閃的剪子,這是典型的裁衣剪刀,只不過我從沒有 見過這種金色的! 小昭說:這把剪刀,送給你。 我接過來,沉甸甸的有很強的質感。是一件實實在在的東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的 。與我熟悉的金屬感不太一樣。 小昭說:這把剪刀是法國生產的,是我的獎品。你知道世界上青年服裝設計師的最高大獎 :金剪刀獎嗎? 我點頭表示聽說過,我的雙手將剪刀捧在手中: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要呢? 因為你需要,而我不需要了,就是這樣。 小昭說:用這把剪刀,你可以裁出任何你想要裁的衣服,不管它是多麼的複雜。 小昭說:蓮蓬,你還沒有叫過的我的名字呢。我叫小昭。 小昭。。。。我說。我叫的時候,感覺嘴裡有絲絲的冷氣。 一朵笑花綻開在小昭甜甜的臉上,但還是充滿了寒意的。 小昭教給我她設計的原型。我在打紙樣時,發現我根本控制不住這把剪刀。完全由它帶著 我的手移動。 這實際上是一把神剪,我有點瞠目結舌的撫摸著這把剪刀。 春節過後,周圍的顧客忽然發現我這家裁縫店的旗袍做得非常地道。這種服裝因為它特有 的美感,無論哪個年齡層都是非常喜歡的。店裡一時擠破了門。萍兒和她的母親也大吃一 驚。而且不由分說的,就讓我給她們先做。當萍兒穿上一身合體的旗袍時,她母親的嘴都 合不攏了:看不出來你啊,蓮蓬。 她撫摸著女兒身上精美的補花和勾邊,還有別緻的盤扣:這手藝可真的不一般,你和誰學 的呀,你那上海師傅可不會這個。 我笑:和一個妖精學的。萍兒母親也笑:胡扯什麼!不錯不錯。你別在鄉下耽誤時間去了 。我幫你再延兩月假,你好好做你的活計。 上海的小張師傅沒有回來。他在北京又找下了一個落腳點。他來信請我幫忙,將他的那所 店盤出去。當然,只有我是最合適的人選。 小張師傅來拿錢時,看到屋裡這麼多的旗袍咂吧著嘴說:不一樣,不一樣,大學生就是不 一樣,我服了。 小昭不是總能來店裡陪伴我,只有在沒有陽光的日子,她才能出來。 我們聊天,講些稀奇古怪的笑話。她也幫我做活,她在旗袍上補花繡花的技藝匪夷所思。 那些花草看起來都是栩栩如生的了。 冬天過去,春天來臨,我發現對萍兒的感覺竟是有些淡了。而對這個飄忽無定的小昭,竟 是有了強烈的依戀感。 除了我,小昭的真形是沒有人看到過的。 小昭有時會非常的憂鬱:蓮蓬,她說:我們不能老是在一起的。 為什麼?我問: 我們不是一界的人,我們是處在陰陽的兩邊的。陰與陽,相處久了只有一個可能,我們全 要化成水的,而且不得投生,將萬劫不復。 我說:小昭,我聽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 你聽得懂,你是那麼聰明的人。只是你不想點破罷了。 我緘默。 過了一會兒我說:小昭,沒有那麼嚴重吧,再說我的感覺很好。你不要多想啊。。。。如 果真的那樣,我也不在乎的,你放心。 可是我在乎,小昭說: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製衣嗎?因我的男朋友需要一件陰陽相間的衣 服。他的劫數未定,所以他還需要點陽氣,不然他要凍死的,可是在陰間,他也不能穿全 陽的衣服,就是這樣。 這後面似乎有一個淒慘的故事,但我不想問。 我說:小昭,你是什麼意思呢?想要離開我麼? 小昭幽幽看著我:蓮蓬,你願意我離開你嗎? 我搖了搖頭。 小昭道:我也是。 我捨不得你。 你明知道我是什麼的,可是。。。 你一直這麼寵著我。 我現在流不了淚,我想哪一天,我要你看到我的眼淚。 我怔怔的望著小昭,有些是聽不大明白。 (五) 在盛春的季節,萬物萌生,我的神情卻是比冬日裡更憔悴了。不要說萍兒的父親,連她的 母親也覺得不大對勁兒:蓮蓬,你是不是有病了,到醫院去看看吧。你的心臟真的不太好 ,不要太勞累了。 我說沒什麼,我的感覺還好。 萍兒父親只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我。 四月裡來了第一場春雨。小昭來看我的時候,蒼白的臉頰竟是有了淡淡的血色。而且,微 笑一直掛在她的臉上。 居然,她給我帶了便當來。 我有幾分驚疑,我不知道這便當是陰間的還是陽間的。但我決定不想讓小昭難過,我打開 了便當。 很奇怪會是熱氣騰騰的。裡面是漢堡,可以看到麵包片邊上露出來的黃黃的攤蛋。 我咬了一口,立刻驚得再也合不攏嘴;真好吃呀,小昭,你這雞蛋是怎麼攤的? 小昭笑:不告訴你,我最拿手的就是做雞蛋漢堡了。 她挨在我的身邊坐下,這時我感覺了她的身體是有一點點的溫暖的。 這應該不是錯覺吧? 可是我不知道,恐怖已經開始籠罩了四周的居民。 (六) 就在我吃漢堡的那一天,我的一個顧客的女兒,突然在前夜裡不明不白的暴斃於閨房。 這是個年僅十八歲的高三女生,皮膚黝黑,在學校裡是田徑運動員和團委書記。平日很開 朗的一個姑娘。很奇怪的,她被發現死亡時,全身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而在頸動脈處, 似乎有兩個青色的出血斑點。關於死因,警方和醫院都無法下結論,家屬拒絕解剖遺體。 這個女孩,在我的店裡也是定制了旗袍的,但是我還沒有做。她的杭綢面料,還有尺寸, 全在我那裡。家屬派人來商量,問能不能在她出殯前,將那件旗袍趕出來,也算了了女孩 的一個心願。女孩這一生還沒有穿過旗袍呢。 我沒有理由不答應。 我連夜趕工,可這時小昭並不在,我覺得有點力不從心。有些很煩瑣細緻的工序。如制滾 邊條滾邊,綴花盤扣,都不是在短時間內能夠過完成。我差點兒就要打電話給萍兒母親, 讓她幫我找人。 冥冥之中,一定是由於我的感應,小昭突然出現,本來這時候,她應該陪伴她那可憐的男 朋友的。 這件旗袍是由小昭親手設計的。湖藍色的緞面上,一條活潑潑的錦鯉。 居然就沒有繁花似錦,但生命已經因而活潑起來。 小昭喃喃的:女兒是水做的尤物,生生世世,她們最缺的就是活潑而有氧的水啊。對不起 呀,妹妹。 恍惚中,好像有一滴淚水,溢出小昭的眼眶。 我向她伸出手去,帶著點兒愕然。她的手輕輕的搭入我的手心,十指蔥蔥。細膩的肌膚裡 透出青色。我的另一隻手又將它覆蓋,這並不是虛無飄渺的感覺,而是實實在在的細膩與 溫柔,雖然她遠比我的體溫要低得多。 我坐到一把差不多要散了架的木椅上,讓小昭坐入我的懷抱。 她有些羞澀,並不好好坐著,而將頭埋入我的頸側。我的手臂,差不多是將她抱住的,就 像在抱一個孩子。 我想她的嘴唇,正觸在我的頸動脈上罷。 濕濕的,涼涼的,氣息顯得很遙遠。 她的聲音卻是清脆而滋潤的:你不說我? 我顯得茫然的樣子:說你什麼呀?小昭。 你在寵我,蓮蓬。小昭低低的啜泣起來。可這樣下去要寵壞了我的,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蓮蓬! 為什麼做了鬼,也還是有人寵我,蓮蓬? 小昭的容顏日見燦爛,事情便無法結束了。女孩出殯後的第三天,又有一位年輕的女性死 於非命,她是啤酒廠的工人,下了中班回家,死於沒有水的河床。 這次屍體被警方拉走。 顯然不可避免的受到解剖,但警方拒絕透露任何細節。只是表示不排除該女因心臟病過度 勞累而突發死亡的可能。 拒說這女性的屍身,也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頸動脈處有兩點青色淤血。 更離奇的是,據從警察局傳出的可靠消息:法醫刀下的這具女屍,實際上體內已經不存在 一滴血。她所有的血都像被什麼東西吸吮殆盡。 從穩定大局出發,警方只好沉默。 但流言卻是難以控制的,也無法穩定,恐怖的氣氛如大霧一樣瀰漫。有時見到臉色蒼白的 女子,也要讓膽小的女孩驚叫起來。 (七) 有一天中午到萍兒家吃飯,看到來了一位客人。 這位客人是萍兒父親的好友,在港城赫赫有名的鐵八卦劉指一。據說他看陰陽風水,指一 不指二。但以為他是神神叨叨的風水先生可就錯了,人家正經的政協委員,早年教書育人 ,現在經營字畫古玩。 酒足飯飽,劉指一笑瞇瞇的說給蓮蓬同志推一推運道? 萍兒母親有點不滿,說老頭子純粹是沒事找事。現在蓮蓬氣色好多了,你給他算什麼命? 那命是天意,讓人知道又有什麼好? 萍兒卻不住嘴的說:算算算,看他命裡會不會發財的?? 劉指一甩出十二枚大錢,我捻起一枚,又看了看這十二枚全都一樣,有點兒吃驚:這是道 地的秦半兩! 劉指一微笑:你識貨。 萍兒母親插言道:劉老頭,他歷史專業畢業! 劉指一讓我將這十二枚錢雙手捧起,閉合。記著啊,蓮蓬同志,心誠則靈,你不可胡思亂 想的。 我笑,好,我不胡思亂想,可您要我想什麼?我還不知要算什麼呢? 萍兒搖著我的手:財運呀財運呀! 劉指一道:就想你最想的事兒吧,水到渠成,心誠則靈。 我搖著手,銅錢在我的手心嘩嘩作響。我閉上雙眸,讓我所有的思維全部收攏。最想的, 那是什麼呢?幾乎沒有遲疑的,小昭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不行,不能想她的!還是想萍兒 吧,但就在這一迷失間,木已成舟。 木已成舟。 我的雙手沒有經過大腦就張開了,這十二枚銅錢,如亂雨洩下。 辟辟啪啪砸在茶色的玻璃茶几上。 正面反面,一幅隨意的,難以描述的圖案。 劉指一掏出煙斗來,一鍋煙抽完了,老頭臉色凝重:蓮蓬同志,他盡量語氣平緩的說,你 願意和我說實話嗎? 我不敢看他的臉,想顧左右而言它。但這是什麼聲音呢? 警笛聲由遠及近。不止一輛的警車。 我陷在沙發中,面如死灰。 這次遭到噩運的,居然是住在萍兒家樓下的女孩!同樣是很年輕,只有二十二歲,已經在 公司工作了但又在業大讀書的女生。 在死亡時間與原因上,警方與家屬產生了爭執。警方據屍檢報告,堅持認為這個女孩死於 昨夜約9點40分,但家屬說孩子是晚上12點半才回家的,那個時間孩子的母親還看了看表, 有點不滿的咕噥了一句。也因為這點,他們才讓她在白天「睡覺」,而在下午的時候才去 叫她「起床」。 屍檢報告表明:這個女孩的心臟帶有先天性隱患,死於急性心功能衰竭。 家屬根本不服,斥警方糊弄了事。 我只覺得脊背發涼,小昭認識萍兒麼?她可能是認識的,她見過萍兒,可她瞭解萍兒與我 的關係麼?萍兒還有一個妹妹玉兒,她又認識麼? 我不敢想了,一腔的熱血衝上腦門,又寒下心頭。 小昭! 殘陽如血,哀樂繞樑經久不絕,風聲中像有無數個精靈在哭泣。 店門是虛掩的,我一腳踹開了它。店中還有兩個在加班的工人,讓我給嚇了一大跳。一向 溫文爾雅的我,神情因情緒失控而顯得暴戾。我粗魯的讓工人離開!工人們相互對視一眼 ,趕緊拿了自己的衣物跑了。 我一個人在店中發了半天呆,然後操起了那把破椅子。 裁衣台上有一處金光閃閃的地方,是那把裁衣剪。 我掄起了椅子。 有一陣風掠來,挾裹著一種如蘭的氛芳。這是誰? 我的手臂僵在半空,被小昭扶住,她一臉的驚奇:蓮蓬,你要做什麼? 這個女孩今天的旗袍,居然是純黑的。暗香叢中,是兩隻粉色的蝴蝶在飛。她原本蒼白的 肌膚變得細膩,淡淡一抹胭紅,罩上雙頰。 我喘不過氣來,也說不出話。 小昭這回又給我帶了便當來,沒開盒時,雞蛋的香氣已經溢滿了不大的屋內。打開,我看 到白色的麵包坯上,有細末般的點點新蔥。 我怔怔的瞧著,直到那蔥綠在慢慢的洇紅,整個漢堡好像浸溶在淋漓的人血中。我狂叫一 聲,把便當從裁衣台上掃下! 小昭在一剎那睜大了眼睛,血色盡失,臉上是絕望的慘白。 便當中的食品散落一地,攤蛋已沾染了灰。 我當然清楚,以小昭一介新鬼,要做出可口的陽世食品來送我,經過了多少磨難,不是我 能想像,也不是。。。。我能承受,我吃下那可口的便當,也就等於我喝下了那些死去女 孩的血! 陰陽兩界原本就沒有七月七日,也沒有一道鵲橋。兩心悅時,血已成河;陰陽不倫,天理 何容? 很久了,我終於看到小昭淚流滿面。 鬼是沒有眼淚的,只有大地的陽氣才能帶給你淚水。但天何殘忍,鬼又是有情感的,欲哭 無淚,這些飄忽無定的精靈永遠的欲哭無淚。 我黯然問:小昭,是你做的?你害了她們。 小昭哀哀:蓮蓬,你不是才知道罷?我說過了,你要寵壞我的。 你是怎麼害的? 吸血,我需要健康活潑的人血。 昨天晚上九點四十分,你害死了那個可憐的女孩。 對。 然後你做了什麼? 我把她送回家,我不想讓她暴屍。 她死不瞑目。 我笑了:這是你的好心嗎?小昭? 陰陽永隔,你我能夠能相識相親,已經不知是多少輪迴的九轉造化了,小昭,你比我還要 清楚,是麼? 我感覺你的溫暖,你的美麗,你的柔情,和你讓我迷醉的氣息。可是,小昭啊。。我親愛 的女孩。 我咆哮道:還要有多少人的血,你才能還陽! 小昭淒然笑了:蓮蓬,你不明白,我還不了陽的,不管喝了多少人的血,我也還不了陽。 如果那樣,九河之下,所有的鬼還不全跑上來吸血?而且,因為我喝了人血,我的靈魂已 經萬劫不復,將不得超生。 我驚愕道:那你為何要這樣做呢? 你明白的。 我明白? 我捨不得你,我要陪伴你長一點的時間,可是陰陽不容。純陰之體伴純陽之體,如果到了 極限,蓮蓬,你要陪我化成一灘水的。 可人血不是營養啊,小昭! 人血不是營養,人血對我來講,只能壓制住我體內的陰氣,讓我可以用陽間一切柔情來陪 伴你,包括給你做飯,包括我溫暖的身體。 。。。。。 還要我說嗎?還要我一定說出來嗎?小昭泣不成聲。 我愛你,蓮蓬!你就當我瘋了吧。 我受不了了,活著的時候我是一個野孩子,死了的時候我是一個野鬼, 我才不要那樣多的規則,什麼萬劫不復,什麼九轉輪迴,我不要啊 ,蓮蓬,你理解嗎? 我只要我自己的感覺。 可那些女孩子,那些生靈,她們的感覺就那麼不重要嗎? 不,我對不起她們,我懺悔。 懺悔就夠了嗎?你的靈魂有多麼殘忍,這樣一個靈魂又能讓我愛上多久? 我說了,你要寵壞我的,蓮蓬。 你那麼一個聰明的人,我在你面前做了什麼,完全是透明的,對不對? 我無語,小昭的情緒慢慢的有些緩和,她幽幽凝睇著我:蓮蓬,你聽我說。 如果愛情真的發生,總有些什麼,要永遠失去。 總有些什麼人,要被永遠的傷害,你明白嗎? 我喃喃了一句:總有些什麼,要永遠失去嗎? 永遠。 我默默的盯在裁衣台上,神思有些恍惚。室內的燈光不是很明亮,台案中間,那把金剪髮 出眩目的光茫。 小昭驚叫了一聲:蓮蓬!但她已經來不及阻止我了。 那把金色剪刀劃過我的左臂,然後鏜朗朗落向地面。 我看到有血柱從我的左臂深處飛出,緩緩的噴,彷彿是電影裡的慢鏡頭。 我微笑了,原來失血的感覺,是這樣的一種精神恍惚的愉快啊。 小昭撲了過來,她抓住我的左臂,用嘴唇覆蓋住我的創口,她的嘴唇溫熱而濕潤,口腔中 卻有一股冰澈的氣息噴出,我感覺到洶湧而出的血流因這股氣息而顯得凝滯,我用右手按 住她的頭,不讓她動,我似乎聽到了女孩喉嚨中咕嚕咕嚕的咽血聲。 小昭的頭向側面一閃,掙脫了我。她的臉上,淚水和鮮血混合在一起。 我手臂的創口,血液已經不再急湧而變成了往外滲流。 我很不甘心, 我抓住小昭的頭髮,又用力的想把她的頭往我的手臂上壓。你喝呀,你為什 麼不喝了呢,我還有的是血! 小昭哀哀的哭:蓮蓬,我吸血是為了什麼?我吸你的血,那又有什麼意義?你別瘋了好嗎 ? 是的,我瘋了!是你讓我瘋狂的,是你讓我認真的,我愛你,愛你讓你吸乾我全身的血, 不行嗎? 可我是鬼呀,你要不了我的!你說過了,陰陽不倫,天理難容。這當不得真的。好好的, 蓮蓬,就讓我陪你這一段時間,然後。。。。。 小昭又掙脫了我,我竟然是把握不住她的,儘管她嬌嬌小小的,像個洋娃娃。我試圖想再 抓住她,可她在閃我,她是精靈啊,我當然抓不住她。我的血滴滴嗒嗒的落在地面,我簡 直要給氣暈了。 最後我將她壓在了裁衣台上,我們的嘴唇糾纏在了一起。 從未品嚐過這樣五味俱雜的吻,血的腥淚的鹹還有來自她體內冰澈的陰寒。 小昭的表情有了諸多嬌羞,她不讓我再吻他。「不要這樣啦,蓮蓬,我不習慣的。再說, 我體內的陰氣你要受不了的。」 她依偎在我的懷中,像只疲倦而幸福的小貓。 蓮蓬,你說你愛我。 我愛你。 不算,再來。 我愛你。 是真的麼,你會愛一個鬼? 我愛你。愛你要吃了你。我笑。 要吃了我?這麼恨我?小昭抬頭凝睇著我,眼光中有點哀惋,我忍不住去吻她的眼睛,她 怕癢似的縮起了身子,我又去吻她的唇,但這次我感覺不到她口中那種冰澈的感覺,她的 嘴唇緊緊的閉著,但並不躲避。我的手撫弄她的頭髮,這是鬼身上唯一與人有相同感覺的 地方。 很多的人恨我。小昭說。 哪能呢,你那麼可愛。 是呀,很多人都這麼說,但因為愛我,所以恨我。 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任性的人。我貪得無厭不可理喻。 我看不出來。我說。我一直在溫情的撫摸她,她的肌膚涼爽而滑軟,她細膩的臉頰依然呈 淡淡的胭脂色,嬌艷可人。 小昭在我的懷抱中坐直了身體,她的手臂環繞上我:蓮蓬,你知道嗎,愛情對我來說,是 這夜裡的曇花,綻放之後,會迅速枯萎的。 室內很安靜,外面卻有狂風呼嘯而過。 我聽到小昭的聲音輕輕的,帶了點兒羞澀,我體內的血也像這春天的狂風一樣呼嘯起來。 小昭說:蓮蓬,讓我綻放好嗎? 曇花綻放的過程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待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有很多的面料散開了堆積在我 身上。那麼沉重,沉重得讓我的身體依然濕汗津津------我竟然是一絲不掛的。而小昭, 已經穿戴整整齊齊,身上看起來分明是干乾爽爽的,只是她的膚色,又蒼白得讓我恍恍惚 惚。 我的臉頰依然潮熱,曾經的快意還沒有完全從我的身體消失,我喃喃道:小昭,很晚了嗎 ? 小昭說是的,蓮蓬,你穿衣服罷。 她的目光非常奇怪,是一種滿足的哀傷:謝謝你啊,蓮蓬。 我有點迷糊:為什麼要謝我? 因為快樂,快樂的感覺。浸在水裡的感覺,那樣的感覺,我不會再有了。小昭的表情是有 些羞澀的,但她的臉部連同嘴唇卻都沒有一絲紅潤。 我感覺我的潮熱卻是更甚了,回味和柔情令我的身體又開始興奮,我向她伸出手:怎麼會 呢,你來呀,我再給你。 小昭微微笑著,搖頭。 我也笑:你怕我累著嗎?我的手在面料下摸索,我的語氣變得親暱而狎戲。我說,小昭, 它不會累的,它在向你示意,我打開來給你看看? 小昭的笑容卻落寞下來,直至冰涼。 我怔住。 小昭說:不,你不能再碰我了。 永遠。蓮蓬,你明白嗎?你永遠不能再碰我了! 小昭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眶中是乾涸的,沒有淚在流。 我呆在那裡,傻傻的像是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小昭來到我身邊,我抓住她的手,是一種冰涼而僵硬的感覺。我的手在她的身上遊走,手 臂,大腿,最後我抓住了她的乳房,這曾經的溫軟而充滿彈性的尤物。可現在給我的感覺 ,卻是僵硬而死寂。 我的手滑落下來,鼻翼中的酸楚噴薄欲出。 小昭的笑容裡充滿了衷傷:現在你對我還有點感覺,一會兒,你又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就 像我剛來時那樣。 我說過我的愛情象曇花,綻放了,也就消失了。 我不後悔,帶有這樣一份滿足的感覺。小昭後退著離開我,蓮蓬,我足夠了。現在我要走 了。 你會想我嗎蓮蓬? 這一次,可能真的就是永別了,你會想我的,對嗎? 小昭!我大叫了一聲,從裁衣台上坐起,很多的面料滑落到地面。 蓮蓬!小昭也叫,有人來了,你倒是快穿衣服呀! 在我的衣服沒有完全穿好前,鐵八卦劉指一破門而入。 我愣在那裡,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這老頭兒一身唐裝,長髮在腦後結了一個馬尾,斜背著一把紅櫻長劍。室外還有人在嘶喊 ,一片火把照亮了夜空。 我回頭看看,以往這時候小昭早就消失了,可現在她竟然還站在那裡!我急了:小昭,你 快走呀! 小昭搖頭,大大的眼睛中沒有任何表情:不,我不走。 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呀。 別費話了,你快走! 她走不了,我聽到劉指一底氣沉雄的嗓音:蓮蓬同志你鬼迷心竅,快讓到一邊吧。 說話間,劉指一已經出手。 我的耳邊傳來空氣的撕裂聲,但我不知那是什麼掠過。我再看小昭,她的旗袍綻開,碎成 了絲絲縷縷。 我愕然看到小昭慘白得像雪一樣的身軀赤裸在火把的迷亂中。 有什麼東西沒入她的身體中,有血在流出。那血是青色的,濃稠而無力。 又一枚東西擊中了小昭,這次我看清了,是劉指一據說從不離身的秦半兩大錢!打得曉昭 的皮膚爆起。 我哀嚎一聲,衝過去抱住了小昭,她的身體已經很輕,輕得讓我感覺不到她。在這一剎那 ,又一枚秦半兩飛來,我慘叫一聲------這枚大錢結結實實的擊在我的後背。我痛得面部 都在痙攣,但我還是緊緊的抱住小昭。 我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在浮出。 蓮蓬,再說一聲愛我好嗎? 我愛你,可是你不能走啊!小昭。。。。我淚如雨下。 你一定不要走,你一定要陪我,好嗎? 那怎麼可能的,天下的事,總有結束的。。。 我不要結束!我狂叫。 蓮蓬你冷靜一點。來。。。。親愛的,看著我的眼睛。 小昭美麗的雙眸中有了一絲光澤。 看著我啊。。。。。蓮蓬,我的目光將永遠依附著你,從此以後。。。蓮蓬,你用目光就 可以測出別人的身材,再也不用軟尺。 好玩吧,寶貝,胖哥哥。。。 為啥叫我胖哥哥?我傻傻問。 你以後要長胖的呀,我看得到。。。 這是小昭最後的一句話。隨後她就從我的懷抱中消失了,我一直用力抱著她,現在我自己 抱住了自己。 那件黑色的旗袍也不見了,我的腳下只有濕淥淥的水草。 我的眼前一黑,所有的世界轟然崩潰。 凌晨的時候我被送到醫院,我一直在昏迷中,大夫給我做了手術,治療我背部的傷口。然 後有七天的時間,我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有時喊小昭的名字有時大罵劉指一。很多人 說我中了邪,得找個明白人看看。但醫生卻不以為然,他們很不客氣的說:我是縱慾過度 ,以致造成身體元氣大傷, 我的面色枯乾發青,體重在急劇下降,真的象縱慾過度的色鬼。 這期間萍兒表現得從未有過的懂事,她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 我再來到裁縫店時,已經是二十天過後,自從鬧鬼後,這間小店再也也無人敢進。我的工 人們當然也早已不知去向。 我找房東要了鑰匙,打開門,屋中的一切已經落滿塵埃。 但在第六感中,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還在那兒,是什麼呢? 面料撒了一地,沒有人收拾,我用腳拔動著它們,這時有一道金光刺激了我的眼睛。 是那把金色剪刀,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沒有消失。 我蹲下身,將它拿到手裡,開開合合,很順手的樣子。這時我改變了主意------我本來是 要來收拾一下東西,然後退租不幹了。看到這把剪刀-----我沒有什麼傷感的感覺,我也不 會再流淚。但我決定接著幹下去。不是為了小昭,而是為了這把金剪,來自法國的金剪。 重新開業後,沒有什麼生意,也沒有人來幫我。 港城在傳說我做的是鬼衣,把我那間店叫蓮蓬鬼店。 我決定做一件旗袍,為不知是否還有來生的小昭。 為此我在梅雨的季節遠行南方,選了上好的絲綢錦緞。 我和萍兒,以及她們家的關係慢慢變得淡漠,我無所謂。我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將來的人。 沒有生意,當然更沒有人氣。 我一個人,慢慢的,細緻的做活。 繡花補花,用銅絲盤扣斜緞滾邊。甚至的,我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勾中國結。這些很細膩的 技藝讓我安靜。 這件精美的旗袍讓我用去一個月的時間。 快要完成的時候,我總覺得還有人會來。 決不會是小昭,小昭也許真的永遠不能來了。 這時我看到了他,他穿著那身亞麻色的,我親手製成的西服。 挺括而乾淨,就像剛在我的店中穿上。 你來了?我平靜的說了句,並沒有想停下手中的活計。請稍等,還有一點我就要完活了。 我隨手示意了一下,你隨便坐。 沉默。我的身邊無聲無息。 我安祥的將一副中國結綴在旗袍的開襟處,這種創意讓整件服裝顯得別緻而吉祥。 你知道我要來? 是的,就像我知道你是誰。 你害了她。他的聲音沙啞,但是憤怒是壓抑不住的:你害了她! 在生前,他應是個高大俊朗的年輕人。現在卻是一臉的猙獰,他的眼圈,還有嘴唇全是烏 紫色的。我默默注視著他,無語。這讓他不自在起來:姓蓮的,我曉得你不怕鬼,你有種 !你用不著這樣看我! 忍不住的,我還是問了一句:她在哪? 他囁嚅了一下:她在哪?她還能在哪?你大爺的! 他隨手一甩,一片錦繡落在了裁衣台上,繁花萬種妖嬈,我從未看過這樣絢爛的錦緞,這 種華麗讓我瞇起了眼睛,我不知所措。 裁!他命令。 裁?給誰裁?我不解。 小昭的尺寸,還用我來告訴你?! 我的手中就多了那把金色的剪刀,我竟然不知道它是如何到了我的手裡的。我機械的踱到 裁衣台前,僅剩的一點本能讓我去找劃粉。但我很快就明白:這種絢麗,劃粉是根本落不 下痕跡的。我看到那匪夷所思的錦緞在我金色的剪刀下綻開。 這把神剪依然能控制我,心意到時,料已成裁。 可是,我已經感覺到很彆扭,只是我無法阻止。 我平時習慣了用右手握剪,這次不知怎麼是左手。有一種力量帶動著我,我停不下來。 刀刃前面的錦緞上,停著我的右手,它在那裡壓著面料。 這時我聽到了陰測測的笑聲,是他在笑。 我想也沒想就一刀剪了下去。。。。。 關於這後面的事,我是聽萍兒講的。 房東發現火情後趕忙衝進店裡,我的重磅電熨斗通著電,壓在它下面的面料在絲絲的冒著 火苗。而我則昏倒在地,我的右手浸泡在血泊裡。 嚇了一大跳的房東趕緊喊人,先把我給抬了出去。攔了一輛的士送往醫院,就這麼一會的 工夫,服裝店的火勢已經不可控制。 連救火的消防隊員也說這火邪了,多大的水龍也壓不下去,直到把整個裁縫店焚為灰燼。 我至此以後再也沒有見到那把金色神剪。 而那件旗袍,我一生中做得最美輪美奐的作品,也至此消逝無蹤。 那年夏季,萍兒滿20歲,我們決定舉行婚禮。 我陪著她去華聯商廈採購,我們在二樓的冷飲廳休息時。我看到了一個女孩。。。。。我 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女孩是小昭!但最讓我吃驚的還不在這兒,她身上穿的, 分明是我精心制做了一個月的旗袍! 開襟處的中國結搖曳生姿,我死也忘不了它,畢竟是我親手勾結出來的呀! 我從椅子上跳起,一個箭步衝過去抓住了女孩! 女孩因驚怒而滿臉通紅,沒錯的,她是小昭!但她比小昭可健康多了,她的腦門瑩然生輝 ,嬌嫩的肌膚滋潤如水。 這種美麗,青春和健康,迫得我不自信起來。但我的手還是不放鬆,我遲疑的叫了一聲: 小昭。。。 這個女孩大叫起來:流氓!你放開我!她拚命的掙扎,我不得已的放開了她,她的手臂已 經青紫,這時又一個比我還壯的男青年衝上來,兩手揪住我襯衫的領子。他冒火的目光狠 狠的盯住我。 我呢,我一臉的絕望。 周圍一陣騷亂,好像有餐桌被擠倒踏裂的聲音。 在商場巡邏的保安很快就衝了過來,他們看了一眼那個女孩青紫的手臂,毫不客氣的扭住 了我,我被送到一樓的治安辦公室,但在這兒我拒絕回答問題,實際上我什麼也解釋不了 。 萍兒想說什麼,但是說不出來,急得她落下眼淚。 警察核實了我的身份,我所在的機關名稱讓他們稍稍客氣起來,但他們還是要求我對這件 事做出解釋。我只是沉默不語,一位看起來像個小頭頭的警察終於不耐煩起來:哎,我說 同志,你這可就不好辦了。 算了,也許他真的是認錯人了。這時有人插話,是那個曾抓住我脖領的男青年。 認錯人也沒有把人手臂抓成這樣的吧?警察說。 這也不能全怪他,我對像有愛皮下淤血的毛病,算了算了,他說。 我和萍兒站在馬路牙子上,看著出租車「嘎」的一聲在我面前剎停,我們正要上車,這時 聽到有人在大聲喊著什麼,我回頭,見那個男青年一路喊著等等,等等!跑過來。萍兒急 了,一擰身攔在我的身前:喂!你還想幹嘛?這事兒完了對不?! 男青年舉起雙手,做出友好的表示:呵呵,你別緊張小姐,我只是想和這位大哥談談,沒 別的事。 萍兒依然戒備:還談什麼,有必要嗎? 男青年停頓了一會兒:也許,他說,我是誠意的,你看我對像已經讓她先回家了。 我說好吧,你找個地方,我請你。今天也多虧了你。 我們找了一家安靜的西餐店,兩個大男人,燭影咖啡,很古怪的感覺。我是不抽煙的,但 破例接了他遞過來的煙。他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到我的右手上,我用左手夾著煙,把 右手放到桌下去。 他說:我知道你,你是蓮蓬,做鬼衣的蓮蓬。 如果沒有今天這件事,我也要去找你。他盯著我,目光是真誠的。 哦。我不置可否,我發現我抽煙的姿勢很老到。 你不想問為什麼?他說。 想。 我也看著他:她不叫小昭? 我們都叫她小波,沒有人喊過她小昭。 哦。 不過,他停了一下:她姓趙。你叫小昭也說得過去。 我一臉茫然的樣子,他好像有點傷感:蓮蓬,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我們喝點兒酒 吧?他也不等我同意,就起身叫服務員。 於是我聽到了這麼一個讓我恍然大悟的故事。 小波有個雙胞胎姐姐叫小萱,她們雖然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大為不同。一個霸道一個溫 柔,一個聰明絕頂一個稍微好像有點兒愚努。唯一相同的地方是她們同樣的漂亮。 妹妹從小就讓著姐姐,如果有一支冰淇淋,那也是姐姐全部吃掉而不給妹妹一點點,這在 家裡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姐姐實在是太聰明了,從小就很爭氣,很給她的爸爸媽媽 長臉。 小萱十六歲的時候就考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服裝設計系。十八歲到法國和世界各國的頂尖 設計師同台競技,獲金剪刀獎。同年留學法國。十九歲進入伊夫。聖洛朗公司,20歲回國 ,21歲在北京創立自己的服裝品牌———昭。「昭」走的是高級女裝的路子,不到幾個月 的時間,小萱就把分店開到了香港。 這冰雪聰明的女孩走得順風順水,也一直受寵。從她的家庭,到周圍的環境,以至後來的 保羅------保羅也是個很優秀的人,他與小萱走的是不同的路,他很小的時候就讓父母由 大陸帶到了法國,在那兒成長上學,他同樣也是世界頂尖的幾個優秀青年服裝設計師之一 。為了愛小萱,他做了很大的犧牲,陪著小萱來到北京創業。 按說保羅寵愛小萱,並不次於她的父母。只是小萱以自己為中心慣了。她的霸道與任性, 在保羅的眼中慢慢的由可愛變成了煩躁。保羅其實也是個很有個性的人,他開始堅持自己 的意見,不再讓步,這讓他們的生活產生了危機,很多的時候他們深更半夜還會吵架。 但不管怎麼吵,有一點很明白,他們最愛的,還是對方。 只是這樣的愛讓保羅無法承受,他更喜歡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在一起,當然也包括女人。小 萱為此感到極度受傷,因為她的優秀,她永遠能找到中心的感覺。她也開始以各種借口不 和保羅在一起。 甚至在那個情人節,她也依然找借口。 那天保羅做了精心的準備,他發現自己更願意和小萱在一起,他已經厭倦了外面的世界。 但小萱沒有來到。 那天保羅喝了很多的酒,然後開車出去,在三里屯的燈紅酒綠中,保羅忽然發現了小萱。 她居然立在馬路牙子上,和一名金髮青年緊緊相擁,深深接吻。 保羅認識那個叫史蒂夫的金髮青年,是「昭」公司的一個固定客戶。 保羅沒有下車。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倒車,引起一陣混亂。 警方開始追蹤這輛公然違反交通規則的車,但他們找到這輛車時,保羅已經從公寓的十六 層墜下。 沒有遺書,什麼也沒有,沒有人知道保羅臨死前想了什麼。 小萱趕到保羅身邊時,竟然沒有一滴淚水。她抱著保羅已經和麵條一樣柔軟的身體,把臉 頰和他緊緊相貼。 她喃喃的:你以為我就不能對別人好嗎?我會的呀。 你這樣是要和我說什麼呢?我給你看,我做鬼去給你看。 我再愛一場給你看。 小萱氣絕身亡。 其實,她的身體,比她的妹妹小波差遠了。男青年說。 她從小受寵不是沒有原因的,她的心臟有先天性隱患。 我半晌無語,轉動著面前的酒杯,卻沒有喝一口。 我知道。我沉悶的說。 你知道? 是,她的身體不好。 我說:曇花一樣的女孩子,最嬌艷時,愛已枯萎。 可是,我有個很奇怪的感覺。男青年說。 我開始喝酒,等著他的下文。 我越來越覺得,這小波和小萱,好像是一個人呀?他一臉迷惑的表情。 你指什麼?我問。你說過了,她們的性格差異很大的。 原來是的,但現在,怎麼說呢?蓮蓬,小波也變得越來越聰明,剛才你抓住她時,她那種 大叫和掙扎,完完全全和小萱一樣的。 我微微笑了,笑得有點傷感:也許她們應該叫小昭。 最奇怪的還不在這兒。男青年遲疑了一下:蓮蓬,你真的見過你說的那個小昭?你確定嗎 ? 我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想不確定。 你看到小波身上的旗袍了嗎?這旗袍她連著穿了好幾天了,很奇怪的,這旗袍是這麼來的 。。。。。。 我伸出手制止他說下去:你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天機不可洩露。 世界上總有些什麼秘密,總有些什麼人是將永遠不知道的。世界上總有些事,是不可說, 不可說,一說就是錯的。 世界上總有些愛情,說穿了反而焚盡因因緣緣。 我衝著茫然的男青年微微笑著,我說謝謝你,時間已經不晚,我得先走一步了。 我站起身的時候,淚落雙襟。 正是槐花香滿海岸的日子,我和萍兒搭乘同學的車出遊北戴河海濱。白色的本田風一樣掠 過沿海公路,萍兒和我同學及我同學的女友興致勃勃的聊天。只有我心不在焉,我失神的 目光在窗外沒有焦點。 公路那邊的槐林,大片大片開得正盎然的槐花。 我突然睜大了眼睛,我拍著我同學的肩膀叫他停車! 嚇了一跳的同學緊急減速,但並沒有停車。 我又看到了小昭,------我寧願用這個名字,她是小昭。她依然穿著那件旗袍,我親手制 的那件旗袍。她在槐林中奔跑,有許多的槐花灑落到她的身上,她的臉頰也如清新的槐花 一樣嬌艷。 她是那樣的開心,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小昭。 那位男青年陪伴著她,我已經知道了他姓楊。 我強烈的感知了還有一個人,或者說我已經看到了,在槐林深處有一雙憂鬱的,但並沒有 惡意的眼睛。 亞麻色的西服融入槐樹叢中幾乎看不見,他是保羅。 如果有什麼東西能夠永恆,就是保羅與小萱------也是我曾深愛過的小昭的愛情吧。 永恆關注著小昭的,是保羅,是楊,但不是我。 萍兒也看到了他們,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是右手,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全少了一截。 如果愛情真的發生,總有些什麼,要永遠失去。 總有些什麼,將永遠被傷害。      總有些激情,掠過了只是落寞秋風殺滿心。   總有些永恆,不經意間就已經萬劫不復。      總有些。。。。       今生今世,我不會再握裁剪刀。 我愛你,小昭。 (尾聲) 公元2001年夏天。 槐林深處的秦皇島野生動物園大門口。我懶洋洋的靠在車頭看報。萍兒搭我的車,帶了幾 個客戶考察景點,我卻沒有心思進園陪他們亂轉,專心做了司機。 這時我聽到一個女孩子悅耳的嗓音:胖哥哥,請問這兒離北戴河還有多遠呀? 我移開報紙,眼前是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子,梳著兩隻細細的長辮,嬌憨可愛。我有些發傻 :胖哥哥?你叫誰呢? 叫你呀,胖哥哥,她笑。 我吸了口氣,但我不爭氣的肚皮怎麼也收不回去,不是胖哥哥是什麼?我只好認了這個稱呼 :不遠不遠,還有8里地吧。我笑嘻嘻的說:同學,你的體形不錯呀! 女孩臉紅了,誰是你同學! 我不依不饒:同學,你的三圍是85,61,87,沒錯吧? 女孩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在那裡。我聽到她身邊的同伴大叫一聲:哇!曉昭,他說得一點 沒錯呀!你認識他?! (全文完) -- 我遙遙而來。攜今生後世。 終於,終於得遇他,三千紅塵燦如桃花。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2.178.194.76

10/12 01:31,
好看~
10/12 01:31

10/12 14:10,
好棒....起雞皮疙瘩....好感人 措辭很雅 故事很美
10/12 14:10

10/16 13:58,
好看
10/16 13:58

02/15 20:17,
有點想哭
02/15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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