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9/17 NSO開季
(前幾天寫的,但作了點修改)
說實在的,我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論斷或批評演奏者們的是非,相信即便是不太認識馬勒的
聽眾也都感覺得出他們真的很賣力的在把這個演出演好。 (但還是有些想法就是了,科科)
首先這是我第一次現場聽第五號(第二次現場聽馬勒),第一次聽呂紹嘉指揮,也快一年沒
進國家音樂廳了(剛好差一個禮拜就滿一年),第一次嘗試坐三樓靠前面的位子,在這諸多
因素下都只是以那當下的感覺和印象為主,無法像我一些朋友,可以把昨天的演出跟前幾
個月他們演出的第一號作比較,或者和其他現場聆聽馬勒第五的經驗作比較。
又,我的感想還是就以馬勒這首為主。
當晚的演出瑕疵也不能說很少,但我想以一個年輕的樂團,這樣的表現非常值得激賞了。
對我來說,同樣的演奏,就算換成是XX歐美名團,應該也不算太差的演奏了。就我聽過的
一些現場錄音(像是Tennstedt跟紐約愛樂、蕭提跟蘇黎世、Kubelik在audite的現場...等
等),失誤也都沒在少的,特別是第五樂章,這首交響曲真的太難了!(甚至也聽說過一些
大團現場演奏這首時更慘烈的狀況;據說有一次阿巴多跟柏林愛樂,小號從一開始就掛了
,整場悽慘無比。) 但它們都同樣有高度的熾熱,就像很多人很喜歡拼命稱讚Tennstedt或
誰誰誰的現場錄音都是極品、必聽,但我們不會特別去挑哪裡音不準,或絃樂不夠整齊,
甚至我們聽朱里尼跟費城的第九,Tennstedt跟NDR的第二等等,失誤也所在多有。我那天
邊聽也知道那演出不完美,但感動和淚水是不會騙人的。
卡拉揚跟庫貝力克都曾說,唱片裡才聽得到馬勒更多的細節,這點到那天我才第一次深刻
的意識到:現場的馬勒跟唱片中的馬勒差異真的太大(以我這有限的兩次現場經驗來講)
,一方面是聽到的「聲音」不同,另一方面是氣氛和情緒有所差別。就算同樣的指揮跟樂
團組合,在現場跟在錄音室呈現出來的東西完全是不一樣的(暫時把「現場錄音」的「唱
片」就歸在「現場演奏」這一邊吧)。
馬勒創造出來的聲音實在太豐富,偏偏那每個用不同樂器銜接同一樂句的細節,或者fff跟
ffff的差別,對他來說又都是那麼重要;照此來說的話,在現場幾乎不可能聽到完美的馬
勒,或說跟其他作曲家的交響曲作品比起來更是如此,但現場的高強度情緒張力又是唱片
中絕對感受不到的。換句話說,同樣「唱片跟現場的差別」,馬勒可能是所有主流作曲家
中最大的,甚至比起其他人要大出一截。這不意味著哪一者比較好,只是因為馬勒的音樂
裡所給的訊息太豐富,而這些訊息又沒有任何一個細節是不重要的,而且彼此間緊緊相扣
,不論是樂器之間、樂章之間、樂念之間皆是。另一方面來說,又因為馬勒他不僅因為巨
大的想像力,更因為他自己是位偉大的指揮家,他太清楚他要的那種特殊的聲音(不只是音
色)要怎麼創造出來,所以他對樂譜上對所有的小細節都註記到無微不至的地步。令人眼花
撩亂的表情符號就不說了,他還會指示「[人聲」唱出「好似杳無人煙」的感覺,或要大鼓
敲出「像是被布包著鼓捶的聲音」...,諸如此類的。
我想,即使馬勒活在現在這個時代,也很難說他在寫譜的時候,腦中的聲音是比較「接近
」哪一種。或許唱片剪接、調整出來的聲音更接近他要的,但我們都知道他本人的指揮風
格是多麼dramatic,不可能在錄音室中完整表現的;而又因為他太知道他要的聲音該如何
被創造,所以他各地去指揮自己的交響曲時,又會因地制宜作不同程度的修改(或許應該
說「調整」比較恰當)。這又讓我聯想到,若以這樣的觀點來想,即使馬勒在總譜上巨細
靡遺的在音樂符號之外,更雞婆的以文字敘述寫上更多的指示和提醒(如上一段所舉例),
但若指揮家認為只要照著他的標示走就對了、就是忠於他的意思,那絕對是不夠的----
有個關於馬勒排練時的故事。他不斷的要求定音鼓手敲得更用力點,但總是不滿意,最後
可憐的鼓手把鼓捶上的皮都給敲破了,他諷刺的問:「這樣夠了嗎!?」「Almost!!」他
吼回去。
他比其他作曲家更詳細的在譜上告訴指揮家們要怎麼答到他要的效果,但我想那就真的只足
夠作為提示而已;永遠還要再用更高程度的要求去面對馬勒的譜,我想。
扯好遠了。話說回來那天的演出,整晚法國號組真的超棒(還是要說,這曲子超難),就我
印象明顯的失誤只有一個,整曲演完後,呂紹嘉第二次出場謝幕時,沒有走向指揮台,而
是直接親自走到法國號手坐的那邊,請他們起立接受聽眾的鼓掌,而我也真的連為他們鼓
掌時都感動到快哽咽了。
除了法國號外,個人覺得低音的長號跟tuba也非常稱職,特別是前兩樂章他們的角色也是
非常吃重的,對樂曲氣氛有很大的影響。至於後來有些樂器的音似乎開始不準,這我不清
楚,但好像也是很難避免的?倒是後面越來越重要的低音管,在我那邊是覺得聲音都出不
太來。其他木管樂器的音色也都滿不錯的,就是覺得有時不夠尖銳,應該可以再更多彩、
並更aggressive一點。
弦樂我是覺得嫌薄弱了點,即使音量上本就不足以跟銅管抗衡,但力道上也不夠,特別是
第五樂章許多兇猛的斷奏更是需要;至於那些瘋狂的對位是不夠整齊,甚至有點零亂,但
說真的,就我聽那些倫敦還是紐約愛樂的現場錄音也沒好到哪裡去,而且有些時候,音樂
的momentum才是比完不完美更重要的事情。我坐的位子稍微偏左邊,所以低音絃樂的聲音
聽得還算清楚,而第二樂章中間有一段只有定音鼓和大提琴的宣敘調,那邊的音色和細膩
的分句就挺動人的。但總覺得中音域,不管是小提琴或中提琴在拉奏,都覺得不夠清晰,
但這也或許是我座位的關係?或許如果不要把銅管墊高,會更平衡一點?
最後,我想,在我們這些業餘愛好者能對某某樂器的表現品頭論足之前,如果沒有呂紹嘉
大師把這複雜大曲的架構撐起來,帶領樂團奏出這樣白熱化的演出,這演奏應該早就像第
二樂章那樣不斷崩塌了。他動靜皆宜,狂喜和狂悲全在他的意志控制中,實在太佩服!事
實上我不知該從何稱讚起。但整個第二樂章我幾乎都在掉眼淚,第五樂章最後快結束時也
是,完全被那排山倒海的力量給吞噬了。結束後一走出去,也抬頭就看到一位女士老眼都
哭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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