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黑暗年代 二之九 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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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年代 A Dreadful 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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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 Huntress
布比諾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道，
「在鎮民發現祭儀無效後，他們不死心，施行了一次又一次。
梅蔑貝伊他試圖停下瘋狂的儀式，畢竟這種獻祭不容於瓦萊亞的伊瑪目。
可是如此一來反而讓他失去了鎮民的支持，由當地人組成的守衛隊就近看守著他。」
老女巫把陶杯碎片扔到一邊的藤簍裡，
「貝伊在絕望之下，設法把求援信傳到庫斯坦提尼耶，
希望蘇丹能助他重新掌握艾菲斯。」阿雷庸遞給布比諾一條麻布讓她擦乾雙手。
桑塔低吟道，「難怪梅蔑貝伊要謊稱有吸血鬼，畢竟他一直處在衛隊的監視之下。」
老女巫點點頭同意騎士的看法，
「為了把木盒裡的樣本送到托普卡珀，我偽造了貝伊的書信，」
她搔了搔大白鵝頭上的羽毛，「在途中還差點被鎮民假扮的匪徒攔下。」
桑塔跟身旁的阿雷庸對視一眼，猜測現在道路已然暢通了。
騎士拍了下大腿，突然想到了什麼，「那些少女…?」
「我只救下了一個，」老女巫嘆了一聲，眼角反射著火光，
「而且她也受了嚴重的傷。」
巫師身體稍稍前傾，「妳知道瘋法師是因何而發瘋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近幾日來這種野獸跟草木揉合的造物越來越多。
再如此下去整個高原地區都會成為變異怪物的地盤。」
布比諾咬著嘴脣，法令紋深深地刻在臉上。
在三人沉默對望的時候，小屋木門碰的一聲打開，走進來一位高挑的少女，
「嬷嬷! 耶利東堵(我回來了)!」她轉身把背上的長弓跟箭袋掛到牆上。
少女四肢修長，身上是輕便的綠色布甲，只有在肩膀跟手臂處加上了皮革。
她有著一頭俐落的齊肩深棕色短髮，上面繋了幾枚白色的鳥羽。
臉上用菘藍刺著繁複的花紋，一路沿著脖子延伸，直到被領口遮了起來的平坦胸脯。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她一對金綠色的眼睛，鋭利地盯著桑塔跟阿雷庸。
布比諾向兩人介紹這位陌生的少女，
「黑堡的迪亞娜，今年輪她在狩獵女神廟值勤，不過被瘋法師逼到我這兒來。」
「吾乃荒野的阿雷庸，這位是貝尼托的桑塔騎士，今日稍早就是您出手相助吧?」
迪亞娜點點頭，用生硬的拜贊亞語回答，
「呃…是的。你們那時太靠近危險了。」
巫師右手撫胸，「尊敬的獵人，多謝汝的援手。」
「不要…嗯…放在心上。」
獵人少女突然愣了一下，專注地盯著阿雷庸的綠眼睛，似乎要從裡頭看出什麼。
桑塔看著弓箭以及少女臉上的刺青，回想起了兒時聽到的傳說，
好奇地詢問道，「迪亞娜女士，您是嬣芙精靈?」
女獵人聽到嬣芙兩字時陡然怒氣勃發，
額角的青筋也立了起來，迪亞娜舉起拳頭猛然朝騎士衝去。
阿雷庸一腳踢在桑塔身下的椅子，四隻椅腳登時腐朽成散落的木屑。
騎士狼狽地跌坐在地，不過避開了少女的撲擊。
布比諾死命攔著迪亞娜，大喊道，「不要衝動! 不要衝動!」
阿雷庸也焦急地替桑塔解釋，「他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懂我們的習俗!」
桑塔從震驚中回過神，連忙低頭道歉，「尊敬的迪亞娜女士 ，我不是有意冒犯。」
女獵人撇了下嘴，看來理解了騎士並沒有惡意。
不過她還是昂著頭，驕傲地挺著胸膛說道，
「男人，叫我亞馬松。」 圖:迪亞娜 http://imgur.com/Ng9jdtf
突然她的後腦被布比諾用力打了一下。老婦人生氣地把迪亞娜塞到椅子裡，數落道，
「妳現在已經不是在山裡的黑堡了!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亞馬松! 妳怎麼就是講不聽呢?」
女獵人瑟縮了一下，自知理虧。
老女巫搖搖頭，「唉呀這丫頭就是容易衝動，
前天還跑出去殺了兩個守衛隊的士兵，也不怕傷了自己。」
「他們…呃…讓芭琪蕾受傷!」 女獵人反駁道，
「而且那兩隻…不對…兩個男人好膽小呢! 一點都不危險。」
布比諾又打了迪亞娜的頭一下，「還敢頂嘴! 晚一點再好好跟妳說說。」
老女巫轉頭向阿雷庸和桑塔解釋道，「她講的芭琪蕾就是我救下的少女。」
此時從廚房的布廉後探出一位嬌小柔弱的女孩，她懷裡抱著一個木盆，
「嬷嬷，妳在叫我嗎? 衣服我已經曬起來了。」
布比諾慌忙轉頭大叫道，「芭琪蕾!不要進來!」
迪亞娜從椅子跳起來，衝到芭琪蕾面前，試圖遮住她的眼睛。
不過這都太遲了，芭琪蕾目光呆滯地盯著桑塔和阿雷庸的方向，手裡的木盆落在地上。
淚水漫過顴骨跟鼻涕混在一起，女孩兩腿一軟順著牆壁滑下，
她的雙手在眼前瘋狂地揮動，好像要趕走什麼可怖的事物。
芭琪蕾瘦弱的身體在匍匐在地，口中痛苦地嘔著酸水，
不斷地掙扎遠離兩位客人的方向。
布比諾長嘆了一口氣，看著手忙腳亂的女獵人跟一臉無辜的騎士，
「迪亞娜，請你帶著桑塔先生去抓幾隻野兔做今天的晚餐。
芭琪蕾交給我和阿雷庸就可以了。」
「跟一個男人? 布比諾嬤嬤…」
老婦人竪起食指指向屋外，
「迪亞娜，我不是在跟妳商量。出去。現在。」
女獵人無奈地走出屋外，把一張獵弓抛給身後的騎士，
「跟我走，男人呃…桑塔先生。」
騎士抓住獵弓，順手拉了拉弓弦確認強度，
「叫我桑塔就好。」 落葉跟枯枝在騎士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
「迪亞娜女士， 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知，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亞馬松的禁忌。」
迪亞娜嘆了口氣， 背對著桑塔搖頭道，
「我已經原諒你…嗯…了， 剛剛是我太衝動了。
你是異邦人，不懂亞馬松…呃…在亞馬松叫人嬣芙是很壞很壞的。」
桑塔翻過一截倒落的橫木，小心地跟在迪亞娜背後，
「在我的家鄉，傳說中她們是住在森林裡的美麗女子，
難道是我誤解了？ 那個詞還有別的意思？」
「嬣芙在亞馬松也是美麗的意思。」迪亞娜輕巧地跳過一叢荊棘，
「不過告訴我，桑塔。 漂亮有什麼用呢？
漂亮能讓你跑得更快嗎？ 漂亮能讓你跳得更高嗎？」
前方灌木叢中竄出一隻野兔，桑塔連忙從箭囊中抽出羽箭。
只見迪亞娜在樹幹上一踏，高高的躍在半空，
她背後跟手臂的肌肉連成一線，把獵弓繃成滿月狀。
嚓的一聲輕響，箭矢從野兔的瞳仁中貫入，把牠釘在身後的樹幹上。
迪亞娜優雅地落在一處樹杈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桑塔，
「漂亮可以把箭射得很快又很準嗎？」
騎士把搭在弓上的羽箭收回背後，俯身把獵物撿起來。
「我覺得整個佐克拉王國，都沒人放得出剛才那一箭。」
桑塔檢視著野兔的傷口，誠心稱讚道。
「我很厲害的。」迪亞娜藉著枝椏的彈力跳到另一棵樹上，
「所以永遠不要叫一個亞馬松嬣芙，
她會以為你在罵她只剩下漂亮的臉。」
女獵人頭上的羽毛在風中飛舞，金綠色的眼睛閃閃發光。
桑塔攤著手，搖頭苦笑道，
「迪亞娜女士，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女獵人從十尺高的樹枝上一躍而下，挑釁地看著騎士，
「男人！我們來比一場吧！看誰跑得快！」
不待桑塔答應，迪亞娜就助跑了幾步，重新縱躍於枝幹之間，
「誰輸了誰就是嬣芙！」
薰香爐裡傳出鼠尾草跟柑橘的香氣，床上的芭琪蕾在巫師的安撫下已經不再哭鬧。
阿雷庸輕輕地在女孩顱側抹上薄荷油膏，她睜著淺褐色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巫師。
布比諾幫芭琪蕾蓋上毛毯，站起身來，頭向外努了一下。
阿雷庸會意，起身跟在女巫身後，隨手把門小心帶上。
「她狀況如何？」布比諾壓低聲音焦急問道。
「不樂觀，我只能讓她暫時平靜下來。
強暴帶來的後遺症太嚴重了，她如果再見到男人一樣會崩潰。」
「你難道沒辦法醫好她心靈上的傷口嗎？」
「嗯…也許我可以調配讓她昏睡的藥劑？
賭賭看她會不會忘掉那個記憶？靈魂類的創傷並非我所擅長的。」
「如果昏迷有用的話我早就用擀麵杖把她敲暈了。」
布比諾搖搖頭，幫阿雷庸倒了一杯茶。巫師頷首致謝，
「不過她居然擁有如此罕見的天賦。」
「是啊。我一直在懷疑，直到被你確認。」
布比諾手裡也捧著熱茶，在阿雷庸身邊坐下。
「看穿虛妄的真實之眼。」阿雷庸啜了一口，「真是太不幸了。」
「芭琪蕾的病情急不得。」女巫把空茶杯交給旁邊的大白鵝
「現在麻煩的是你那個瘋掉的同行，我怕遺跡外的法術已經瀕臨極限了。」
「布比諾你甚麼時候可以再次施法？」阿雷庸右手在茶几上輕輕敲著。
「三天後。」女巫豎起三指，
「下次月圓時我必須決定是要維持這個防護法術，
還是賭一把試試看直接消滅他。」
布比諾看向阿雷庸，「你能不能精確指出這個瘋法師在森林裡的位置?」
巫師面有難色，苦笑道，
「不太可能。我怕心神一跟森林連接，我的理智就會直接崩潰。」
他拍拍女巫粗糙的手臂，「到時候你一定攔不住我。」
布比諾突然反握住阿雷庸的右手，
「我知道了！ 我負責追蹤瘋法師！ 你去森林裡阻止他！
如此一來我還能有餘力保護你。」
巫師點點頭，「希望在我們合作之下，能阻止那個自然法師瘋狂的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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