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來到島上漁民一年一度的祭典：漁大祭。
站在以魔法興建的高臺上，Bernard按照例行程序，施法將保護Rosas的結界擴張到他能力所及的最大極限，同時引動洋流帶來魚群，並適度緩和風浪。
接著他一聲令下，上百艘漁船集結出海，不久後漁民們會歡笑著捕撈豐富漁獲，滿載而歸。
祭典按例慶祝到很晚，他會在施放煙火並接受人民愛戴的歡呼後，離開會場。
不料，當他清醒時，他看到Sabino盤坐在旁邊的地板上，睜著那雙晶亮的大眼盯著他，一臉複雜的神情，彷彿是愛憐又像……其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急著要坐起身，Bernard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書房的。更重要的是，Robert沒出現吧？
「在這種日子，王后陛下都不侍候您嗎？」啟口發問，Sabino遞上食水。
＊ ＊ ＊
方才在祭典上，當Sabino看到國王將王后留給侍從和女官後，離開會場時身邊卻沒人護衛，教他一直深埋心中的疑惑終於無法再壓抑。
在他成為王后的祕書官後沒多久，便發現在國民面前總是鶼鰈情深的國王和王后，根本是對假夫妻：王后的起居生活完全是和國王分開來的。
接著，他無意間得知國王竟然為了可以隨時張開結界，睡在魔法書房的鋪毯上，無關乎王室成員的安全原則；難怪他們膝下無子。
不知何故，他開始對國王心生難以言喻的好奇，腦海無法抑制的產生越來越多不可告人的疑問。
對家人交待了一聲，他追著國王身後直到魔法書房的門口時，驚見對方倒在半開的門板旁。
他見狀嚇壞，以為國王出事了。邊衝上前查看邊高喊「來人」，他完全忘記為了保守魔法書房的機密，這層樓是沒僕從的。
「別喊，讓我睡……」
他聽到國王像在說夢話，然後打呼了，又氣又急的把人攔腰抱進房去，放在鋪毯上安頓好；只比他矮一點點的國王，體重竟輕得像少年，簡直不可思議。
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看著那沉睡的像孩子般不符合年紀的俊容，心口竟感到一絲不合情理的揪痛，同時回憶起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
春天時，國王要在天時地利人合的好日子，施法降下不多也不少的春雨，讓農民得以鬆土播種。
夏天時，海上颳著暴風雨，但結界裡的Rosas，無風無雨。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因為平時有國王施法控制氣候，是以不會有旱災、水災，甚至病蟲害，因此農作物每每豐收。
冬天，島上的氣溫是涼爽的，但為了應節，國王會在年底那天降下適量的白雪，讓國民賞雪、玩雪，閤家團圓。
更別提每個月底的「心願儀式」，還有一年到頭各種名目、大大小小的慶典，全都是用魔法變出來的，難怪國王會累到昏死在房門口！
這事絕對不是第一次發生，他沒法子想像每次在類似的場合後，國王是不是都累得沒法回到房裡就昏睡在地上？在人前完美活躍的國王，在人後怎麼如此孤單淒涼？
思緒流轉，他禁不住伸手去順了國王額前微亂的髮梢。下一秒，他驚懼收手，心問：我這是做什麼？在想什麼？
後傾上身，他硬是別開臉，對剛才的推論進一步思索。
不，那些行為是「過度保護」。
Rosas國民像是住在一顆琉璃晶球一樣，被國王抱在懷裡，永遠平安幸福，但相對的也不會成長：過多的糖會變成毒。
回首再望向國王的睡顏半晌，他決定打住思緒，準備起身為國王找些食水和毛巾。
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還來不及反應，他下一秒就天旋地轉的被人壓制仰躺在鋪毯上。
＊ ＊ ＊
「哼！粉嫩的傢伙，難怪Bernard那個欠幹的想被你操。」
Sabino驚惶的定睛一看，是上一秒還沉睡的國王，現在卻噙著邪氣的笑意，跨坐在他腰上，扼住他的脖子，說出奇怪的話。
向來溫文儒雅、友善親和的國王，不會有這樣的表情和行為，尤其是聲線不同，腔調也不一樣。正常人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言行反差，這是怎麼回事？國王是魔法師……該不會是被妖魔附身了？
「靠！餓死了！Bernard就是想要餓死我，呸！門都沒！」跳起身，Robert不將躺在地上的男人看在眼裡，不輕不重的踢了對方的小腿一腳，逕自往密室門口去。
被鬆開鉗制，Sabino打住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思緒。驚疑的爬起身，他縮著脖子一步步往後退。
「想去哪？你以為我會讓你活著走出書房嗎？」冷笑一聲，Robert手一揮密室門就開了。衝進去，他在飄浮的心願晶球下，手舞足蹈的哼起了簡直迷幻的歌曲。
「……何必望天尋求真理？
吾若飛花，燦比流星……
汝之命運？何必苦尋。
吾即真理，美的同義。
無需思索，吾即狂喜。
吾為流星，汝之宿命……」
眼前這一幕，教Sabino看傻了，愣愣的呆在當場。他看得出前方飄浮的晶球，是人民的「心願」，但他不可能知道它們被藏在這裡；現在他看見了，究竟是福是禍？
這時，國王在他面前寬了衣，教人像掉進了一場魔幻的夢境。
下一秒，國王星眸半斂帶過一絲秋波。勾在唇角的笑意魅惑，彷彿幻化成勾人心魂的妖精。
雙臂揮舞，曲身騰空一躍，國王的舞姿輕盈的有如凌空而起。
晶球發光了，像是回應國王的獻藝，鈷藍色的光絲環繞著那半裸的身軀，鑽進款擺的肢體。
他沒看過這樣的舞姿，沒見過如此的光景。
迴旋、踢踏，國王旋舞著，身姿起伏。像風花、若晨星，他感覺到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被撼動了，揚起波濤，沒辦法閉上自己的眼睛。
他忘了剛才國王說了什麼胡話，也忘了對方放話要殺了他，更忘了也許眼前的其實是妖魔，他只感覺到自己彷彿掉入了萬丈深淵，遇到了一名孤單又令人愛憐的精靈，教人無法逃離。
＊ ＊ ＊
「飽了！爽！啊嘶……」舒服的呻吟，Robert低身撈起地上的衣物隨便披著。關上密室門，他回過身向書房裡的另一個男人勾勾手指。「你，過來。」
好似大夢初醒，Sabino遲疑的步上前去。
看出那雙大眼中閃爍著掩飾不了的好奇，Robert腳尖一墊，雙臂攀上去，舔了對方的面頰一口。
軟熱的接觸教Sabino倒抽一口氣，下身本能的一緊。
「嘖！有鬍渣；Bernard果然是怪胎，放著美味的不吃，光想吃這個。」吐舌，Robert皺眉輕啐後徹。
Sabino聞言一僵，他不懂對方的語意，但他知道「Bernard」是Magnifico國王的名字。
低頭往下一瞄，Robert出手抓住對方的要害，嚇得Sabino差點叫出來。
「哈！你硬了！好好笑！」放手了，Robert笑得前俯後仰。
當下，Sabino好似聽到心口有琉璃製品破掉了，霎時滿臉熱脹。
對方侷促的反應，教Robert笑得花枝亂顫。「我果然是世上最完美的造物，呵！」揮揮手，他往書桌後的書牆去，打開正中嵌入牆壁的雕花壁櫃門，顯現出內裡收藏的晶球。「跟你說個祕密，傻瓜Bernard把你的『心願』放在這裡，這樣想到了就能打開來看，不必進密室花時間找，也不會在餓肚子時不小心碰到它……會像這樣。」
一眼看到晶球，Sabino就有種冥冥中的熟悉感，像是有條看不見的生命絲線將它和自己連接。但當國王出手抓住它時，他瞬間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整個人軟在地上；當然，連剛才硬的地方也軟掉了。
「希望擁有不愧天地的人生？嘖！有夠好笑的！這除了可以拿來吃，一點價值也沒。」收手關上櫃門，Robert打了呵欠回身來到Sabino身前彎下腰，瞅住對方仰首回視的眼。「呼！吃飽就想睡……你要我現在把你爸、你媽……唔，不，去年病死了；你老婆和你的心願當飯後點心吃掉，還是侍候我睡個好覺？」
像在說天氣好不好似的，國王揚著邪氣的笑容，還頑皮的眨眼睛，教Sabino的背脊一陣……不，他應該要感覺「發涼」，而不是「酥麻」！
腦子發熱，思緒停擺，他手忙腳亂的改換姿勢，雙膝點地的在對方跟前，雙手捧心謙卑的仰望。「小的能有幸得知陛下的名諱嗎？小的會一生效忠您！」
聞言一愣，Robert仰頭大笑。「原來被當面叫『陛下』這麼爽！好！太好了！你很可愛；雖然口感不好，難怪那個笨蛋Bernard喜歡你！」掠了一下頭髮，他走臺步似的在對方面前轉了一圈，擺出在夜宴上會讓全場國民瘋狂尖叫的帥氣姿勢。「好！大發慈悲告訴你，本王的名諱是『Robert』，記住了！」
眼前簡直像孔雀開屏的荒唐畫面，教Sabino目瞪口呆。
然後這名叫「Robert」的人把衣服穿好，踩著跳舞似的步子回到平時睡覺的鋪毯上，一骨碌躺成大字形。
身體還有點無力，Sabino爬過去，幫忙蓋上蠶絲被，用著像在哄女兒睡的口吻，詢問：「陛下想聽故事嗎？還是陛下想對小的賜下金口玉言？」
聞言，Robert噗嗤一笑，摸摸光潔的下巴。「嗯哼！我想想……」
之後，Sabino聽到了一輩子都不可能得知的，關於「Magnifico國王」前半生非官方版本的祕辛。當對方睡著時，他確定自己得花些心思好好整理混亂的思緒。
＊ ＊ ＊
那夜，對Sabino提出的疑問，Bernard沒給予任何答案，只是壓抑心口為之而起的悸動，謝過對方的照顧後，打發人走了。
但那之後，每次遇到類似的夜宴，當他離開會場時，Sabino就會出現跟前跟後，確定他安穩回到書房準備入睡時，才會離開。
幾年後，Sabino通過了考核，成為負責管理所有公校的博士。
在正式離開宮廷那天，Sabino偷偷遞給了他紙條，請求在宮外祕密會面。
又喜又羞，明知不可能會是什麼綺情之約，他卻沒法拒絕。
夜深了，滿腔的幻想和渴求，教他想要無視一切趕赴，但理智尚在，拉住他的腳步。咬牙在房裡團團轉，他死命撐著不敢睡。他害怕若睡著了，Robert會出現，不知會闖出什麼禍？
一直熬到天快亮，他再也不能忍，奔往相約的地點。
早過了約定的時間，該處理應不會有任何人在，但他沒想到對方備了二匹馬，還在等待。
「晚安，陛下，我來早了。」
此刻，無須再言語，那晶亮的雙眸傳達著不必言明，但彼此心有靈犀的千言萬語。
眼眶一時熱辣，他忍不住撲上前去與Sabino相擁，發現對方頸間的髮尾快被夜露沾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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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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