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愛情靈藥（短篇完）
（上）
「愛情靈藥」，楊子恩盯著螢幕上這四個字陷入了沉思，而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有十分鐘
。
說到愛情靈藥，他想到許多流行在網路上、甚至網路發達以前，口耳之間的傳說；顧名思
義，只要對自己心儀的對象使用，無論對方有多討厭你都會一百八十度改變心意，最後愛
上自己。
這聽起來像是仲夏夜之夢的衍生，不過愛情的魅力從古至今都屹立不搖，即使在這個科技
發達的二十一世紀，還是會有蠢人相信世間上真的有個萬靈丹，能讓不屬於自己的人愛上
自己——楊子恩就是這個蠢人。
「……」不、不，不，等等，楊子恩，你要冷靜！他在心裡對自己大喊。他可是生活在二
十一世紀，受過科技薰陶的青年。儘管母胎單身在明天即將邁入二十五年，他也不應該—
—他不住瞄著「愛情靈藥」下面的聯絡電話——他也不應該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什麼，
這個小網紅竟然號稱自己是女巫的後代？
楊子恩的掙扎很快就被拋到腦後，臉幾乎貼著螢幕，仔細閱讀下面的自我介紹。看完之後
，他不住感嘆，這個號稱理性至上科技無敵的社會，其實還是滿瘋狂的。有人如此大方自
稱，還有不少人相信並在下面留言回饋，說占卜多麼多麼地準；「愛情靈藥」便來自其中
一則留言：多虧這個愛情靈藥，他與伴侶已經在一起了。要不是楊子恩眼尖，這則評論可
能已經淹沒在上萬的回饋之中。
「『第一次見到奇奇的時候，我並不相信神怪或超能力。』」楊子恩喃喃複誦。「『……
不過好幾次的諮詢之後，奇奇告訴我，我和伴侶是註定要在一起的，他已經看到了。』」
看到什麼？這個系統的占卜師（詐欺師？）還有天眼的能力？楊子恩在心裡吐嘈。「『所
以最後他替我製作了愛情靈藥，我也因此有了勇氣方告白……這一切都要多虧奇奇！』」
真的假的？這麼神？楊子恩雖然心裡質疑，但卻不由自主地記下了網頁上的號碼。說來，
這個網紅竟然用電話，而不是藉由臉O、IO、又或者是推O聯絡，跟「網紅」這個職業有點
不搭。
正當楊子恩看得出神時，一個聲音差點把他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子恩？子恩——哇！」
楊子恩確實抖了一下，但他希望這離「跳起來」這麼丟臉的行為還有點距離。
他連忙把網頁縮小，抬起頭看見站在電腦螢幕後面的連嘉誼，他們的座位剛好面對面。
「什、什麼事？」
「我叫你很多次了耶。」她歪著頭說：「你都沒聽見嗎？」
「咳。」他掩飾了一下。「我、我在忙。」
「上一次的提案不是過了嗎？你怎麼還在加班？」
「我想說可以修改一下……同時在找可以幫忙宣傳的網紅。」他說謊了，雖然楊子恩確實
在看網紅，但再怎麼樣化妝品宣傳，也輪不到神怪主題的網紅才是。
「好吧。」
「有什麼事嗎？」
連嘉誼比楊子恩小了一屆，研究所畢業之後便加入這家分公司的科技部門。她的能力很好
，去年才升遷了一次，聽說最近即將要被調到總公司的科技部門——這也是他病急亂投醫
，開始找起「偏方」的原因。
不過，原因並不是連嘉誼，而是——
「我是想問你今天晚上跟總公司的聚會——啊，說曹操曹操就到。」
辦公室半掩的門被推開，一個英俊的男人出現在，營銷部門跟科技部門共用的辦公室立刻
發出了幾聲雀躍的招呼聲，可見來人有多受歡迎。
「啊，守英。」連嘉誼很自然地打招呼。「你來啦。」
——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楊子恩看起來很鎮定，甚至還有點不開心的樣子。不過這是
因為他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的關係，臉部肌肉看起來很僵硬。
徐守英，他從高中就認識到現在的朋友。雖然他對「朋友」二字惴惴不安，因為有眼睛的
人都覺得，他們像是兩個不同圈子的人。
徐守英是總公司科技部門的人，因為某個大型專案和分公司的科技部合作。照理來說，應
該是分公司的連嘉誼等人前往總公司開會，但不知道為什麼專案組長徐守英卻總是頻繁出
現在分公司。
「這裡的食物真的這麼好吃啊？」不知道誰不帶惡意，但有心調侃地說。
一聽，楊子恩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開心興奮等情緒還能壓抑，唯獨嫉妒他束手無策。
「是啊。」徐守英卻大方地說：「這裡的餐廳比總公司那邊多。」
「這是因為總公司比較大，所以只能建偏僻的地方吧！」連嘉誼笑著說。
大家都沒有把曖昧的表情外顯，不過聽過茶水間八卦的楊子恩知道，大家都在猜，徐守英
是為了來見連嘉誼。
徐守英朝他們走來，楊子恩的表情原先很陰沉，但隨著徐守英的靠近竟轉而慌張了起來。
「恩恩，你還在忙？」
「噗。」
誰在後面偷笑！
「沒有。」他想把螢幕關掉，但徐守英卻靠了過來，他來不及這麼做。「我準備下班了。
」說完，楊子恩站起來，有點心虛地整理桌面，然後順手把電腦關機。
「對了，我們等等要聚餐。來嗎？」
徐守英聽起來像是隨口邀請，但楊子恩卻得費很大的力氣才不露出傻笑。可惡！剛剛他明
明還有點不開心！
「科技部的聚會？」
「對。」
雖然他真的真的很想去，但儘管自覺陰沉又古怪，楊子恩還是有點常識的。他糾結了一下
後問：「我不是科技部門的，不太好吧？」
「不會啊，為什麼？」徐守英笑著說：「剛好你們都在這裡，一起來吧，也沒多少人。」
末了，他又開玩笑地說：「不會讓你出錢的。」
分公司的科技部門和營銷部門因為人數不多，所以被安排共用辦公室。此外，徐守英說得
也沒有錯，這次專案能順利在截止前完成，上面給的報銷應該也不少。
「可是……」
「來吧。」連嘉誼已經收拾好，在他座位對面說：「我們經常用這裡的會議室，多少也給
你們帶來麻煩。」
「……不致於啦。」楊子恩摸摸鼻子。
今天營銷部門留到現在的人不多，繼續加班、還有其他計畫的人也有，最後竟然只有寥寥
幾個人，其中包括楊子恩而已。
等電梯的時候，徐守英站在他身邊，落在一群人最後面。楊子恩看著前面嘻嘻哈哈的人，
連嘉誼就是其中之一。她和總公司的人互動自然，與分公司的同事也保持友好關係，一點
也沒有社會對科技人刻板印象的內向。
「專案終於結束了。」旁邊的徐守英冷不防這麼說，然後伸了一個懶腰。
在徐守英抬起手時，楊子恩看見他腹部的襯衫有一處髒了，他順手拍了拍。
「嗯？」
「髒了。」
徐守英低頭，在楊子恩收回手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徐守英輕輕地說：「是咖啡。」
楊子恩的手抽了一下，正好在眾人注意到之前把手抽回來。不過在提腳走進電梯之前，他
感覺到肩膀一緊，身後傳來徐守英的聲音。
「滿了，我們搭下一班吧。」
這樣啊。不知道誰這麼說：不如我出來吧？說完幾個人嘰嘰喳喳，一陣浮動，就像是國中
生一樣幼稚。連嘉誼倒是很鎮定，她微笑點頭，率先按下了關門鍵。
咚，電梯門關上。
楊子恩稍微抬頭，看見徐守英對著自己眨眨眼，又笑了笑。唔！楊子恩下意識地捂著胸口
，好可愛！怎麼這麼可愛！為什麼這麼英俊的人還能這麼可愛！
「你今天晚上沒有計畫吧？」
「沒、沒有。」楊子恩得花很大的力氣才能擠出聲音：「我今天晚上……沒事。」
「那就好。」徐守英摸了摸他的腦袋，他是自然捲，早上太匆忙的時候總會頂著鳥窩一樣
的髮型。
腦袋被撫了一下，收回手的時候耳朵被碰到，一下子血液就往耳根直衝。
「真的是因為這裡的食物很好吃嗎？」楊子恩脫口而出。
徐守英看了他好幾妙才笑著點頭。「是啊。」他說：「總公司附近就跟沙漠一樣，有吉野
家就要偷笑了。」
「這麼慘。」
「對啊。不然還有什麼原因？」
楊子恩忍不住盯著徐守英看，好像快要把它看出一個洞，不過徐守英就跟想像中一樣，保
持微笑，面露不解。
從高中開始，徐守英就是這樣的人。一直都笑咪咪的，很友善，即使被傳與學姊交往，他
也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樣。
楊子恩若有所思。「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聞言，徐守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曾跟我同班三年的人這麼說，我有點傷心耶。」
是的，他們的緣分還真的很奇妙。先不論高中三年分組前後仍繼續同班，他們甚至還一直
是同桌，因此成為了學校當時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我怎麼可能懂帥哥在想什麼。」
「這跟帥哥有什麼關係？」
徐守英笑開玩笑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如果是狠狠地揪住倒好些，這樣不重不輕地揉捏讓他
的耳朵幾乎要燒起來。
可惡——楊子恩在內心仰天長嘯。幸好電梯來得很即時，兩個人一邊打鬧一邊走進電梯，
前往一樓和其他人匯合。
楊子恩下定決心，他要和那位能夠製作愛情靈藥的網紅見面。
他們在分公司附近的日本居酒屋用餐，在這裡他們可以大聲說話，盡情喧嘩。專案的結束
給科技部門很大的滿足，他們終於可以從忙碌中短暫地解放，就連連嘉誼都有點微醺。徐
守英雖然喝得不多，但因為組長的身份，他不分總公司分公司，被組員們團團包圍，拉著
他一下誇一下埋怨，好不快樂。
楊子恩當然無法融入，不過這裡的雞肉串很好吃，所以他也只是默默地吃。一開始還有幾
個人試著和他說話，照顧他這個格格不入的人。不過後面喝多了，大家也就讓他一個人在
角落默默吃喝。
看了眼在包廂內又哭又笑的科技人，楊子恩再次慶幸自己不是科技部門的。徐守英被男性
組員又抱又搭肩，還要小心不要被喝醉的組員吐得滿身，似乎沒有餘力注意角落的楊子恩
。
楊子恩悄悄地從包廂離開，拿出手機稍微回想一下，便輕易地撥打了網紅占卜師的電話。
他不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但對於愛情靈藥的執著，讓他看了幾次便倒背如流。
嚥了嚥口水，楊子恩打了幾次才終於被接起。
電話那頭的人聽起來很愉快：「您好，這裡是愛情占卜師陳奇奇——」
這是介於少年和青年的聲音，還有些稚嫩。
楊子恩劈頭便想說明來意：「我想要——」買愛情靈藥——
還沒說完，電話那頭便打斷他：「麻煩請先填寫表格喔。」
「表格？」
「是的，我現在就把表格連結傳給您喔。」
幾秒鐘之後，他手機的收件匣就果真收到一條連結。
「……不會有病毒吧？」
「您真愛說笑耶客人。」陳奇奇的聲音有種熟悉的爽朗，笑得楊子恩的質疑煙消雲散。「
您不是來為愛情努力的嗎？我也是為了大家的愛情努力！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說、說的也是……」
連結點開，那是一個google表格，要輸入姓名、電話，以及電子信箱，接著是一連串的戀
愛問題：單身嗎？是。占卜的概要原因？他選了單戀。想要告白？猶豫了一下，他選了不
知道，等等等……
他以最快的速度填完表格，幸好電話對面的人也很有耐心，隱約還能聽見他在哼歌，好像
很期待一樣。
真的會有人把幫助他人戀愛為人生志業嗎？他不禁這麼想。
「填完了……」
「好的，我看看喔——」陳奇奇的尾音拉得很高，但卻突兀地停止，句尾卡在空中不上不
下，就這麼尷尬地安靜了幾秒。
「怎、怎麼了嗎？」
「……沒事，抱歉，剛剛有點恍神了。」
「我的表單有什麼問題嗎？」
「不——完全沒有，完全沒有唷！」陳奇奇誇張地否認，楊子恩完全可以想像他瘋狂擺手
的模樣。「我只是——唔——您有喜歡的人？」
他的臉一紅。「對。」
「呃……對方不喜歡您嗎？」
「……就跟我寫的一樣，我是單戀。」
「嗯……可以問一下對方是怎麼樣的人嗎？」
楊子恩戒備地問：「不知道這個不能占卜嗎？」
「唔，最好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
楊子恩豁出去了，打斷陳奇奇說道：「我、我是為了愛情靈藥來的！」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而沉默之後，竟然是陳奇奇詫異的反問：「愛情靈藥？」
「你不知道嗎？」
「不不不，當然不是。」幸好陳奇奇很快地否認了。「我只是很好奇……您是怎麼知道愛
情靈藥的？」
雖然摸不著頭緒，楊子恩還是老實地把在網站上看到的評論告訴他。說完之後，他聽見鍵
盤突然被瘋狂敲擊的聲音，「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幸好沒多久，陳奇奇專業
甜美得如同客服人員的聲音就回來了。楊子恩還不知道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機會見到這個
評論了，甚至相關的留言都會因為關鍵字而被隱藏。
「抱歉讓你久等了，子恩。」
「……」距離突然好近。
「你的問題我了解了，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我可是大家的丘比特，愛情的helper，所有戀情的守護者呢！」
雖然不懂為什麼他會這麼自豪，但楊子恩還是感激地說：「謝謝你！關於價錢——」
「噢，不用擔心，價格好談。」
「所以關於價格——」
「——真的不用擔心，我甚至可以算你半價！」
「咦？」楊子恩為之振奮。「可以嗎！」
「當然可以——」
「——但是為什麼？」
「呃。」陳奇奇嗆了一下。雖然楊子恩少了戒備，不過這次困惑居多。「因為……嗯，因
為我最喜歡單戀的劇情了！」
「劇情？」
「咳，不是。我是說——我最喜歡幫助單戀的人惹！」
惹？「為什麼？」
「因為單戀不是很可憐嗎？」陳奇奇說得非常自然，口吻雖然輕得有點隨意，但楊子恩沒
有覺得被冒犯。「讓單戀的人有勇氣告白，是我最喜歡做的事。」
「那真是太好了……所以可以賣給我愛情靈藥嗎？」
電話的那頭這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過了一下子才開口。
「這個我不能保證。」先前有些輕浮玩世的陳奇奇，這次口吻認真許多：「愛情靈藥不是
可以輕易拿來用的東西。」
「可是之前那個人——」
「總之！」陳奇奇略回強硬地說：「我們先約個時間見面吧。」
「好、好的！我這個禮拜——」
「越快越好。」
楊子恩也被搞得熱血沸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去拯救世界，而不是卑鄙地用愛情靈藥
讓，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愛上自己。
於是他們約好隔天禮拜六的早上，在陳奇奇熟悉的咖啡廳見面，恰巧在總公司附近。
掛電話之後，楊子恩原本激烈的心情才漸漸冷靜。他不敢相信這麼陰沉又優柔寡斷的自己
，竟然會主動聯絡一個網紅，還是為了愛情靈藥！說不定這是詐騙、說不定陳奇奇只會給
他一瓶礦泉水。然而，現在的他顧不得也等不及了。
楊子恩轉身想回去包廂，並且同時在心裡祈禱著，不要看見徐守英跟連嘉誼靠得太近。誰
知道一個轉身，他就跟轉角的徐守英撞個正著。
「唔！」楊子恩不禁喊了出來，兩個人的步伐都很快，自然衝擊也不小。不幸的是，徐守
英比自己結實許多，身高也高。
楊子恩全身上下都只有軟趴趴又白花花的嫩肉，有一次徐守英看見了，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並難得用不是這麼友善的口氣說：很好吃。「看起來像是很好吃的肉」——楊子恩自行
解壓縮完整的句子，因此有點惱怒地把徐守英推出更衣室。所以說公司為什麼要為當時的
還是新人的他們舉辦歡迎會啦！當時他被喝醉的同期吐得滿身，運氣真不好。
楊子恩踉蹌往後，幸好徐守英抓住他的手，不過是上臂，扯得力道有點大，所以他立刻又
往前傾。
「唔！」這次他撞上徐守英的肩膀。
徐守英立刻鬆手，楊子恩暈眩了一下才站定。
「我剛剛發現你不見了，所以出來找你。」徐守英立刻解釋。
「我出去外面吹吹風。」為了不讓徐守英誤會，他還接著道：「只是因為包廂太悶了——
這裡的食物很好吃，下次我還想再來。」
徐守英若有所思，對著他似笑非笑。
「恩恩以前就是這樣，好像用食物就能拐跑。」
「……可以不要叫我恩恩嗎？對了，一開始也是你先這麼叫的……」
說來就無奈，也不知道徐守英那時怎麼想的；當時升上高二的他們因為前一年同班又同桌
，關係很親密，某次徐守英在午休前盯著他，看得楊子恩都起了雞皮疙瘩，他才突然說：
我可以叫你恩恩嗎？
……蛤？他當時是這麼回應他的。
「因為你讓我想到我家的狗嘛，牠的名字也是恩恩。」徐守英竟然到現在還能用這麼可愛
的口氣說話！不公平！這太犯規了！雖然他也沒有真的生氣啦！
「你是說那隻雞歪到不行的柴犬？」
「哈哈哈！」徐守英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即使如此，牠還是很可愛。」
……什麼嘛，就好像在說「他」也很可愛似的，嘖。太可惡了，這個男人，太可惡了。他
好生氣，氣得想要用愛情靈藥讓他喜歡上自己。他啊，就是這麼卑鄙。每個被徐守英吸引
的人都不該出現這麼卑鄙的念頭——逼迫不喜歡自己的人喜歡自己。
可他真的認識這個男人太久了，就連大學也同一所，不過這次因為科系不同而沒有同班的
機會。即使如此，他們的系館也很近，宿舍也同一間，大二之後搬出去理所當然地成為了
室友，這叫他怎麼能忍！
「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對啊。」
楊子恩聳肩。「那回包廂吧。」
誰知道徐守英卻說：「不如就這樣一起回家吧。」
「咦？」
「你的背包在角落的位置對吧？」
他有注意到他嗎？楊子恩乖乖地點頭。
徐守英讓他在這裡等一會，過了幾分鐘之後回來，手裡拿著自己和楊子恩的背包。
「連嘉誼呢？」
「嗯？」徐守英帶著他往外面走，一邊說：「她和另一個女性組員是室友，等等似乎還要
續攤。」說完，他瞥了楊子恩一眼：「怎麼了嗎？」
「沒有——」
「那就回家吧，室友。」
「……」
是的，他們兩個也是室友，一起在位於總公司和分公司中間的公寓合租。
明天一定要去見陳奇奇——回家的路上楊子恩一直在想這件事。他一定要拿到愛情靈藥，
然後——
他看了眼計程車上閉目養神的徐守英，突然腦袋就當機了。
然後就怎麼樣？他真的要將愛情靈藥用在徐守英身上，就這樣使徐守英沒有選擇的愛上自
己嗎？
（下）
禮拜六的早上，楊子恩依約出現在總公司附近的咖啡廳。他並不擔心徐守英會發現，因為
週末的早上他通常都很晚起，沒到下午是不會睜開眼睛的。
這是一家很小的咖啡廳，週六的早晨人不多，遠遠地楊子恩就知道哪個是陳奇奇了——他
跟網路上的氣質幾乎一模一樣，修圖也沒讓他本人難以被認出。
「你好……」
陳奇奇正盯著手機認真的打字，看見他時竟有點慌張地抬起頭，隨即恢復鎮定，把手機扔
回背包。
「你好，你就是恩——子恩嗎？」
「我是。你是陳奇奇？」
「叫我奇奇就好。」陳奇奇笑著說。
楊子恩因為工作關係和不少網紅合作，人氣高的、人氣小眾的都有，好看的、非常好看的
，有特色的，應有盡有，但唯獨難以歸類陳奇奇。他很白，眼睛是少年的眼睛，身材纖細
，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高。不是帥得天理難容，也不到美得雌雄莫辯，但卻有著非常獨特
的氣質。
「好的……奇奇。你好。」一坐下來，楊子恩就忙不迭地說：「我想要——」
「不先點什麼嗎？」
話被打斷，恰巧服務生也走近，心急的他只得點一杯拿鐵，又在推銷中點了份鬆餅，不過
他根本不記得是藍莓口味還是巧克力。
「總之我——」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陳奇奇將掌心面向楊子恩。「我知道你想要愛情靈藥。」
「咦！」
「怎麼了，不想要了嗎？」
楊子恩嚇得忙點頭：「要要要，當然要！」說完，他嚅囁：「可是你為什麼突然願意給我
愛情靈藥？」
「我不是說了嗎？我最喜歡幫助單戀的小狗狗。」
「……」小狗狗？
「來，把手伸出來。」
「請、請問要做什麼？」
陳奇奇正垂眼把桌邊裝著白開水的玻璃杯挪過來，聞言抬起眼皮，好像在笑又好像沒有，
他不禁揉揉眼睛。
「製作愛情靈藥啊。」
「……在這裡？」
陳奇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時飲品跟鬆餅都上來了，不過兩個人看也沒看，然後在服務
生困惑的眼神中將它們都推向桌子兩旁，桌子中間只放了一杯水。
「你知道怎麼製作愛情靈藥嗎？」
「呃……」怎麼可能，他之前就連占卜都不信了。「放入頭髮……之類的？」
「哈，有點想像力。」
「……」
「不過很可惜，並不需要放入頭髮。」
楊子恩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讓徐守英喝到頭髮加料的液體，想想都覺得噁心。
「那要放入什麼？」
陳奇奇對他眨了一邊的眼睛，說出了讓人起了滿身雞皮疙瘩的話：「你、的、愛、啊。」
「……」
「喂喂，你可不要離開喔？」
陳奇奇很敏銳，楊子恩確實很想抓著包包轉身就走——他遇到瘋子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
「『愛』又看不見，怎麼放進去？」
「是啊。」陳奇奇微笑。「正因為『愛』看不見，所以才會有這麼人為愛癲狂，這不是很
有趣嗎？」
這很有趣嗎？楊子恩想。
明明是個小鬼，但陳奇奇卻用高深莫測的口氣說：「這就是愛情啊！」
「……」
「你就當做被我騙一次吧！」
「不會要我做什麼丟臉的事吧？」說完，楊子恩四處張望，就怕這裡有隱藏攝影機，自己
將會成為某個熱門惡搞影片的主角。
「不用。」陳奇奇笑嘻嘻地說：「你太膽小啦，這樣的人是很難墜入情網的。」
「……」可惡，為什麼自己要被這個小鬼說教啊？他不相信陳奇奇有多豐富的戀愛經驗！
「來，伸出手。」
遲疑了一下，他伸出右手。
「不對，左手。」
他默默換了左手。
「伸出小指。」
「小指？」
陳奇奇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訴他做就對了，於是他乖乖地伸出小指，做出了像是打勾勾
的手勢。
陳奇奇的動作很快，他只感覺到微涼擦過，陳奇奇的手離開時，一根紅色的線已經繫在上
頭了。
「這是……」
「還沒完呢。」
陳奇奇拉緊紅線，逼得他稍微傾身，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陳奇奇將另一端放進玻璃杯，部分
浸泡在水裡。
「好，現在閉上眼睛。」
「我……」
「只要一分鐘就好啦！大庭廣眾的，我能對你做什麼？」
不得已，楊子恩只好閉上眼睛。他真的太想要得到愛情靈藥了，被騙也沒有關係。
「好，現在想像你喜歡的人。」
即使徐守英的身影只會出現在腦海中，他還是覺得很害羞，不過陳奇奇一直鼓勵或變相逼
迫他，要他好好想一想那個人的身影——想想他擁抱自己、甚至是親吻自己……楊子恩差
點要睜開眼睛了，不是因為惱怒，而是太害羞了，想拔腿而逃。
不過在這個做之前，徐守英笑瞇瞇的眼睛浮現腦海，然後是鼻子、勾起嘴角的嘴巴。徐守
英靠得很近。腦海中沒有自己的身影，但他就是知道徐守英在很近的距離，好像要親吻他
一樣。
他覺得後頸發麻，似乎徐守英真的將手覆在上面。此外，臉也熱得燙人，逃避似地想要低
下頭，不過徐守英就像追逐獵物一樣跟著他，額頭貼著額頭，只要再低下頭，他們就能親
吻彼此。
親吻。接吻。吻——
「噗哈！」
他因為陳奇奇古怪的聲音而睜開眼睛，眼前閃過陳奇奇的手指。
「你剛剛是把手放進水裡嗎？」
「沒有，你看錯了。噗哈！」
「噗哈？」他瞪著陳奇奇，後者好像在憋笑，嘴角一抽一抽，不過眼睛背叛了他，一雙大
眼睛笑得亮晶晶。
「沒事沒事——太棒啦！」
「什麼太棒了？」
陳奇奇迅速地楊子恩小指上解開紅線，然後舉起手中的玻璃杯，在向不知名的人舉杯慶祝
似地。
「愛情靈藥完成啦！」
「什麼？」他忙湊過去看那透明的水。「可是裡面什麼也沒有啊？」
「當然看不見囉，這是傳說中的愛情靈藥耶。」
「真的成功了？」
「當然——喂！你可不能試喝啊！」
楊子恩說：「我只是想確認……」
「這樣你就會愛你自己愛得沒有盡頭也可以嗎？」
「沒有盡頭？」
陳奇奇伸出食指晃了晃。「愛情靈藥近似萬靈丹，但並不真的是萬靈丹。」
「這能持續幾天？」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陳奇奇又露出那神氣的表情。「聽好囉！」他抱著胸宣布：「愛情靈藥的效用是依照『愛
情』程度——只要下藥的那個人沒有改變心意，被下藥的人就會一直喜歡他。反之，只要
變心了，在剎那之間，那人就會立刻捨棄曾經的海誓山盟。」
「……一定要用下藥這個詞嗎？」
「這個詞很貼切啊，事實上就是如此不是嗎？」
楊子恩低下頭：「我……」
陳奇奇已經俐落幫他把透明水外表的愛情靈藥打包——倒入手掌大小的水晶容器。容器還
散發著紫光，像是實驗試管，上頭用菱形的水晶塞住。他覺得比起愛情靈藥，這看起來更
接近毒藥。
「怎麼了？」陳奇奇的食指和拇指夾著愛情靈藥上下搖晃。「不想要了？」
猶豫了一下，楊子恩說：「我只是有點……不確定。」
「為什麼？讓喜歡的人喜歡你有什麼不對？」陳奇奇笑了。「別擔心，當你不喜歡他的時
候，他也不會繼續喜歡你。這不是很方便嗎？」
「……」
「不然這樣好了，現在我先不收你錢，等你們交往成功之後再匯款給我。」
陳奇奇也不管楊子恩微妙的表情，抓起手機就往他的臉啪嚓啪嚓照了好幾下。「好啦，我
現在知道你的名字、電話、信箱，還有你的肖像，不怕你跑掉。」說完，他還開玩笑似地
說：「如果你騙我，我就把你的照片公布在我所有社群網站喔。」
「……絕對不要。」
「那就好啦！」
楊子恩收下的愛情靈藥，口袋裡不過起毫升的液體此時顯得好沉重，讓他幾乎提不起腳。
離開之前，陳奇奇表示自己還要在享受一下戀愛的酸甜味，所以還要在咖啡廳待一會。楊
子恩聽不懂，不過思緒被其他事情佔滿的他也只是點點頭，滿懷心事地往外走，他希望自
己有記得允諾陳奇奇自己會和他聯絡。
他的手按著口袋，當一臺卡車準備從自己眼前經過時，他還曾生起一股衝動，想把愛情靈
藥掏出來扔在馬路上，讓那快跟人類一樣高的輪胎壓過去。
不過在最後一秒，他還是醒了過來，畢竟這可是愛情靈藥啊！
他往家的方向走，搭捷運是最快的，但楊子恩心有旁騖，錯過了捷運站入口。意識到的時
候，他才想起要往回走。恰巧紅燈亮起，他只能無奈地停下腳步。這是一個很大的十字路
口，現在接近週末的中午，人稍微多了起來，不過因為豔陽和高溫的關係，每個人都躲在
樹蔭下。
他瞇起眼睛，眼前這棟建築物好熟悉啊……啊，原來是總公司。
……啊。
他嚥了嚥口水。
從總公司走出來的是徐守英。楊子恩正想遮住自己的臉，卻因為緊接著在徐守英出來的，
是連嘉誼。
「……」
連嘉誼穿著正裝，襯衫上有倉促留下的隱隱皺摺，徐守英則沒有繫上領帶，兩個人走出來
時都鬆了一口氣，對著對方笑了笑。
楊子恩看了他們好一陣子，直到綠燈了，他們筆劃著什麼，好像準備要過馬路，他才扭過
頭往另一條大馬路上走。楊子恩抬起手，一台空計程車就停了下來。
他報上了租屋處的地址，手伸進口袋捏緊愛情靈藥，直到水晶變得溫暖，他的腦袋卻涼搜
搜的，好像快要暈倒一樣。司機還問他需不需要改道去醫院，但他拒絕了。
楊子恩需要的藥只有愛情靈藥，只有徐守英服藥才能拯救他。
＃
徐守英比預期還要晚回到租屋處，果不其然看見客廳的窗簾已經被拉開了，穿過玄關，他
看見楊子恩正坐在廚房的吧臺發呆。
「恩恩，你回來了？」
他叫了兩次，楊子恩才回過神，好像才聽見他叫他，沒注意到這句話有點奇怪。
「你回來了。」他說。
他順手解開襯衫兩顆鈕扣，每次和科技部門以外的老闆開會就得穿上不習慣的襯衫。僅僅
只是外出幾個小時，他的襯衫已經有點濕了。
「專案push進去後有點小問題。」徐守英解釋道：「我被緊急叫去，真是累死我了。」
楊子恩對科技部門的了解雖然不多，但他完全可以想像週六早上進公司有多麼糟糕。儘管
如此，他卻像是剛睡醒一樣，明明身上穿的明顯是外出服，只是輕輕地對徐守英點了點頭
。
走近的時候，徐守英注意到楊子恩面前擺著一杯水。他一直對這杯水發呆嗎？徐守英想。
週末在外奔波比平時還消耗體力，此時徐守英的口乾舌噪，那杯水對他有著無窮的吸引力
。
他正想要開口，可是盯著水杯發呆的楊子恩卻突然問：「你為什麼會想和我成為朋友啊，
阿守。」楊子恩只會在只有他們兩個時的私密空間這麼稱呼他。
「突然要回答這個問題有點困難。」徐守英說，不過還是露出淺淺的笑容。他在吧臺的另
一邊，也就是廚房裡面。徐守英將手肘撐在桌面，正好可以看見楊子恩頭髮的漩渦。他回
答：「可能也不需要什麼原因吧。」
「說的我好像沒有優點一樣。」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朋友就是不知不覺成為的，不是嗎？」
「可能吧。」楊子恩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精神。「我只是……想找到原因而已。」
「嗯……恩恩很可愛啊。」
「……我不是你家的狗。順帶一提，你家的恩恩真的超雞掰，一點也不可愛。」
「你不是我的狗，你很可愛，恩恩。」徐守英的聲音因為笑意而更動聽。「我家的恩恩也
很可愛，牠只是比較任性，不想動的時候誰都拉不動。」想了想，他又說：「你對什麼事
都很認真，全力以赴。」
「所以工作上才不討人喜歡。」
「但喜歡的人也很多啊。」
「例如？」
沒有猶豫太久，徐守英輕輕地聳肩：「嘉誼。」
「她……？」
徐守英又立刻說：「還有我。」
「我又不是科技部門的。」
「是啊，你可受科技部門喜歡了。」
楊子恩悶悶地看了他一眼，可惜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好像以為他在開玩笑。
「你很真誠。」
「真誠是什麼優點？」
「真誠是個大優點啊。」徐守英說：「你不會對朋友說謊，我很喜歡這點。」
「這換個角度也是缺點吧。」
「是這樣嗎？」徐守英盯著他的髮漩說：「可是對我來說是優點啊。」
「你也是，阿守。」
「嗯？」
「你也從不對我說謊。」楊子恩開始細數：「你很優秀但不驕傲，謙遜但不過度。腦袋總
是很靈光。更重要的是，你很善良。」
「哇，善良。好久沒聽到這個詞了。」
「善良是很難得的。」
「我同意。」
楊子恩繼續說：「我很幸運，高一開學和你坐在隔壁。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很久之後才
能交到朋友。」
徐守英沒有否認這點，回想高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隔壁的楊子恩頭髮剪得短，嘴緊繃得
很緊，自我介紹的時候還很冷淡。搭話得到的回應也不多，看起來好像很不樂意跟同學交
流一樣。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是楊子恩緊張害羞的表現。
「你還記得那天放學後的事嗎？」
「嗯？」
徐守英說：「那個時候我被老師指定為班長，放學之後跑了教務處、導師辦公室。回到教
室的時候，已經過了兩節課。」
「好像有這件事。」
「回到教室的時候，你還在。」
「那是因為我要鎖門。」
「你明明不是值日生。」
楊子恩張了張嘴。
「我知道是你主動跟那天的值日生交換的。」徐守英笑著說：「因為你在等我。為什麼？
」
楊子恩還想要嘴硬：因為懶得把你的書包丟在教室外。不過，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逞強，所
以難得坦率地說：「因為我不想留下你一個人。」
「看吧，恩恩很可愛。」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友善或著好心嗎？」
徐守英大笑：「對我來說這概括在『可愛』裡面。」
「什麼跟什麼啊，你的中文好差……」
徐守英看著那杯分毫未動的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脫口而出：「今天真的好熱。」
「是啊，因為今天有三十度，體感可能有三十五度。」
「為了趕捷運，我跑得滿身是汗。」他又說。
楊子恩沒有想到要問徐守英趕著回來的理由，只是抽了張衛生紙給他。徐守英其實說謊了
，今天的捷運來得很準時，他剛到捷運便恰恰好跟連嘉誼分開，轉頭便乘上捷運。
「我好渴。」徐守英繼續說。
楊子恩卻不知道還在猶豫什麼。
「我想喝水——那杯水你喝過了嗎？」
楊子恩反射性地說：「沒有。」
他伸出手，楊子恩的身體抽動了一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更多動作，所以他輕易地拿
了起來，而那正是徐守英自己的馬克杯。之前去國外出差時，他在連鎖咖啡廳買的當地限
定馬克杯。
他正準備把唇貼上杯緣，但眨眼之間，他感覺到手腕震了一下，水灑了出來，沾濕了他胸
口的襯衫。
「恩——」
誰知道楊子恩心一橫，竟然直接把他的手腕一扭，馬克杯立刻頭下腳上，裡面的水倒在流
理台上，隨即開始漫延，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他看著楊子恩，後者已經奪走他手上的馬克杯，一臉慘白地說：「抱歉，手滑了。」
「……」
「我再幫你倒一杯吧。冷泡茶怎麼樣？」他別過臉，辯解般地咕噥：「今天很熱……」
徐守英看見楊子恩僵硬地起身，恍恍惚惚，身體歪斜，好像很快就會踉蹌跌倒一樣。
唉呀。徐守英歪著腦袋。為什麼呢？恩恩。為什麼？
「不讓我喝嗎？」他問。
「我沒有不讓你喝啊，我只是不小心——」
「不讓我喝嗎？」徐守英打斷楊子恩的話，下一秒說出的話卻讓楊子恩差點魂飛魄散：「
愛情靈藥。」
楊子恩腦袋突然一片空白，這句話實體化成了有力的拳頭，砸在他的腦袋上，一時之間耳
邊嗡嗡作響。手一鬆，徐守英的馬克杯從他顫抖的手指滑落——
「糟——」楊子恩回過神，想去補救，腰以奇怪的姿勢彎曲，但卻在看見眼前的場景時差
點閃到。
——徐守英的馬克杯，正漂浮在空中。
「鬼、鬼、鬼鬼鬼——」
「不是靈異事件喔。」徐守英的聲音傳來。楊子恩倉皇抬起頭，看見徐守英伸出食指，指
著半空中漂浮的馬克杯，心平氣和地：「抱歉，一直沒跟恩恩說。」
「阿守，你、你、你、你是超能力——」
徐守英立刻回答：「我是女巫的後代。」他並不喜歡超能力這個說法。
「……」楊子恩咬到舌頭，「超能力者」四字在出口前就死在舌下。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有這樣的能力。」
「你……你說，你、你會……巫術？」
徐守英思考了一下才說：「說與生俱來的魔力可能更貼切一點。」
「所以你、你可以、你可以畫魔法陣、召喚出魔物……」楊子恩呆呆地說：「……這類的
嗎？」
徐守英笑了，然後搖了搖頭。「據說很久以前的祖先會，不過現在已經失傳了，這可不是
天生擁有魔力就能輕鬆學會的。最多，也就是這樣吧。」說完，他轉了轉食指，馬克杯往
桌上飛，最後完好無缺地落在桌上。
「還有呢？」
「……可以稍微操作運氣。」
「運氣？」
徐守英不想說太多，他怕嚇到楊子恩，這個恩恩可沒有老家的恩恩那麼神經大條。
「總之，我不會什麼太複雜的魔法。」
「……那，為什麼……」楊子恩支吾。「你、你會知道……」
「愛情靈藥？」
楊子恩幾乎快要暈倒，臉燒得腦袋都痛了。徐守英想要去扶他，臉皮薄的恩恩也很可愛，
不過他怕光是靠近，楊子恩都會害羞得立刻跳窗逃生（幸虧這裡是一樓，他想）。
「奇奇跟我說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等等！」徐守英以自己都驚奇的速度擋住大門，
並且同時大喊：「也不要跳窗！」
見衝刺大門無望，正失去理智地想要縱身撲向窗戶的楊子恩，終於徹底露出絕望的表情。
「我知道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楊子恩定住腳，從絕望轉為迷惑，眼睜睜地看著方才自己想要逃離的對象，慢慢靠近自己
。
徐守英就像在馴服一隻膽小可愛的狗，小心翼翼但又十分積極。靠得夠近後，他飛快地伸
出手抓住楊子恩，終於確定後者再也無法掙脫。
「不讓我喝下愛情靈藥嗎？」他的聲音就像是過去女巫迷惑人類一樣：「這樣，只要你喜
歡我的一天，我就會一直喜歡著你。」
楊子恩幾乎都要點頭了，他想要這樣、他想要這樣，他渴望如此。可是……
「可是，我……」他因為徐守英慢慢靠近的臉而開始結巴。「我不想……做這種事……」
「這種事是哪種事？」
徐守英的氣息貼著他的臉頰移動，楊子恩說不出來，「卑鄙」兩個字最後在兩雙唇之間化
為氣音。
這下，楊子恩的腦袋真的徹底停擺了。
好一下子，徐守英才放開楊子恩，後者陷入沉思般的呆楞，智商似乎在接吻後被吸走一半
。
「是像這樣卑鄙的事嗎？」徐守英輕聲問他：「裝做什麼都不知道，期待著你對我下愛情
靈藥……」
之後，楊子恩問了關於愛情靈藥的詳細。徐守英承認自己對魔法藥學沒有研究，不過聽完
楊子恩闡述陳奇奇的作法之後，他斬釘截鐵地表示，這絕對不是愛情靈藥的製作方法。
面對楊子恩追問的「為什麼」，徐守英雖然考慮過對楊子恩撒謊，不過最後還是誠實地說
：「因為那是偷窺內心想法的方式。」
知道這一事實的楊子恩沒有再次選擇跳窗逃生。
他只是打開了航空公司的網頁，看起了前往波蘭的機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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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家推文～楊子恩表示：波蘭我來了，我再也不回台灣了
（徐守英：不行）
有在寫後續～希望有機會可以寫完放上來～再次感謝大家的推文！
※ 編輯: user19940218 (192.184.218.163 美國), 07/28/2023 14:0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