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混蛋（34）
Chapter 34 不請自來的
一年後。
早晨七點三十分，徐煦然睜開眼睛盯著牆上的霉點，這是住在頂加的第八個夏天。溫
度是最好的起床鬧鐘，就算手機不響，盛夏的高溫會自動喚醒他。
醒來後身體開啟自動導航模式去刷牙洗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才想起已經被fire
了，
他滿嘴泡沫咬著牙刷發了一會的呆。
社畜的遺毒真可怕。
電子信箱有新信件，訊息聲讓他隨意擦擦臉就打開，是程傑森寄來的企劃補充資料。
徐煦然沖泡了杯美式加冰塊，拿起昨天買的吐司邊啃邊回信。
掃了一眼今天的代辦事項，十點跟下午三點各一個線上會議，晚上還要寄出整理一個
段落的檔案。在家接案的生活已經一年了，忙碌程度跟上班不相上下。
早晨十點，他梳好頭、刮好鬍子，換上白襯衫移駕到書桌面前，一步就到會議室。
打開視訊鏡頭，戴著口罩的曹伊帆面無表情盯著他。眼睛有著血絲，看起來就像熬夜
好幾天的疲憊。
自車上那天後，不知道是真的激不得，還是看他可憐。第二天曹伊帆就把案子發給他
了，雖然只是短期配合，但他很滿足了。
曹伊帆開給他的接案待遇，他都不知道那是報復還是報恩，只能說誠意十足，待業期
這一年他過得很舒適，甚至考慮要不要以後都靠接案維生。
「嗨，曹老闆。」他對著那個皺眉頭的人微笑。
曹伊帆安靜半晌，說：「跟你說過不要叫我老闆。」
「好的，曹——伊帆，我們開會吧。」
「有看到我的提案嗎？我先解釋一下客戶的brief，等等再細講你的工作任務。」曹
伊帆的視窗旁跳出投影，正是要交給徐煦然的案子。
進入工作模式的兩人都很投入，直到討論告一段落，徐煦然才問：「你為什麼視訊還
要戴口罩？聲音也怪怪的？」
「怎麼了嗎？」
「沒事，聽說本土確診破三位數好幾天了，戴口罩也好。」
像是不習慣徐煦然忽然的溫馨提醒，曹伊帆只是「喔」了聲，「今天下午公司會快遞
給你一些勞報合約，你自己寫好再叫快遞來收。」丟下這句話後就下線了。
徐煦然打開檔案開始工作，中間還因為太忙沒時間煮飯，叫了一次外送。室友難得跟
他一起叫，雖然是依舊待在自己的房間吃。
從未問過室友是做什麼工作，也極少與這個不出門的繭居族聊天，室友就像這個家的
隱形人，他們以各自自在的模式共處。
今天也收了表姊寄來的包裹，自從疫情肆虐後，他幾乎沒離開過台北。
表姊偶爾從家鄉寄來水果、乾糧、零食之類的，不得不說，對一個待業中的人而言幫
助很大。
拆開紙箱，不只有吃的，還多了快篩以及最近很難買到的酒精與止痛藥。
傳訊感謝表姊時，一度猶豫要不要問候母親，想想還是算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
停滯在一年前，他從牛丼店奪門而出的那一天。
領到曹伊帆公司寄來的快遞，有些問題他回傳訊息，曹伊帆卻不若以往秒讀。徐煦然
先處理程傑森那邊的工作，中間去倒了一次資源回收，洗了一批衣服。充實的下午過去，
他發現曹伊帆還是未讀，這很難得。想著要是明天還是沒讀，就直接撥電話過去吧。
撥打視訊電話時，對方並沒有開鏡頭，聲音比早上開會時還要沙啞好幾倍，徐煦然直
覺不對，問：「曹伊帆，你是不是確診了？」
曹伊帆沒說話，他想像此時這人應該是蜷曲在床上，以棉被裹著發燒的自己。
「有人照顧你嗎？」
曹伊帆像是努力吞嚥喉嚨，慢慢地說：「我家藥很多，應該很快就好了。」
徐煦然想都沒想就說：「我現在過去。」
「幹嘛？」
「照顧你啊。」
「......你不需要這樣做，真的。」
「等我。」徐煦然不管對方正在說「我可以叫外送」就關掉通話，拿起一個尼龍後背
包，毅然決然地把換洗衣服、筆電、家中退燒藥與快篩都裝進去。
他還去了趟超市，補足蔬菜、肉、食物與水後，提著大包小包坐上計程車出發。
他沒意識到自己這驚人的行動力與以往的散漫大相徑庭。好像膝反應似的，一聽到曹
伊帆確診，身體就比思緒還快動起來了。
想像他一個人在家換氣過度，就覺得自己好像也要窒息了。
高級社區果然不一樣，徐煦然兩年沒去曹伊帆家，但門口警衛伯伯一看見他就想起來
了。
徐煦然說自己是來照顧確診的曹伊帆，警衛鬆了一口氣，說：「好險你來照顧曹先生
，這裡的住戶聽到有人確診都快嚇死了。」
徐煦然笑了笑，說：「為了避免病毒擴散，我進他家後，可能也要一起隔離了。再麻
煩你把藥跟外送的食物放門口，我會消毒。」
「沒問題，你自己也要小心點啊。」警衛伯伯那一臉擔心樣子，活像自己是慷慨就義
的革命鬥士。
徐煦然站在曹伊帆的門口，傳訊：「我在你家門口了，幫我開門。」
曹伊帆已讀不回，還在抵抗。
徐煦然回傳：「那我在你家門口打地鋪了喔。」
三秒鐘，解鎖聲音響起。
徐煦然推開門，第一次在白天走進這間房，採光極佳的客廳乾淨的像沒人住過，臥室
房門緊閉，廚房沒有使用痕跡。
他走到後陽台，果然看見一包包垃圾堆在落地窗外，垃圾袋內有家庭垃圾也有外帶的
盒子。
手機響起訊息聲：不要亂看！你可以走了。
徐煦然搖搖頭，回傳：我煮點東西給你吃吧。
他把帶來的食材歸位，儼然男主人般開始洗菜切菜，開火煮水。把胡蘿蔔、香菇、南
瓜切碎，接著加入雞肉與玉米。用鍋子把米煮成粥，佐料丟進去，燉成香氣四溢、好消化
的蔬菜雞肉粥。淺嚐一勺，滿意的不得了。
他把熱騰騰的粥裝進保溫罐，懶得打字，對著門板說：「吃完粥再吃止痛藥比較不傷
胃。我把粥放門口，你吃完也放回去，我會消毒。」
曹伊帆傳訊：還不走？
現在的曹伊帆是緊閉的貝殼，無論他怎麼殷切敲打都不會回應，徐煦然索性不管對方
，他在客廳打開筆電，戴起抗噪耳機開始工作，工作一陣子後起身如廁，發現臥室前的保
溫罐好像被移動過，打開罐子，一粒米都沒剩。
徐煦然笑了笑，對臥室說：「你快點找一家能夠線上看診的診所回報確診，診所會送
藥到門口。」
徐煦然覺得此時的曹伊帆就跟神隱室友一樣，他很熟悉隔著一片門板交流的關係。
裡頭依舊沒聲音，徐煦然回頭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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