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斯堪地聯邦冒險手記52 (原:碧海共鳴)

看板BB-Love作者 (生生)時間1年前 (2022/12/12 15:04), 1年前編輯推噓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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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恩爾菲斯特把玩手中的黃金蠍獅墜飾,蠍獅雙眼分別使用最高等級的綠寶石鑲綴,蠍獅整 體純金雕刻,墜飾製作得極其精美。 「看出什麼了嗎?」羅賓感興趣地湊過來。 「它的作工很漂亮。」恩爾菲斯特面無表情,「但我看不出有什麼隱藏機關,它只是普通 的墜飾,和子爵的袖扣差不多,若說精妙之處就是它扣鎖的方式吧,只要按壓這裡,」他 壓著蠍獅右眼的綠寶石,墜飾後方兩枚細小的磁石夾釦立刻錯開,「就可以簡單地解開它 ,子爵的袖扣也是同樣的設計。」 「加上這個呢?」米夏蘭斯基公爵走進會客室,張開右掌,一串銀鍊吊在他的指節之間, 銀鍊串著一只精巧的蠍獅指環,蠍獅雙眼同樣綴上兩枚小巧的綠寶石。 恩爾菲斯特以指尖勾起那條銀鍊,指腹不經意擦過米夏蘭斯基公爵的掌心,米夏蘭斯基公 爵眼睛微瞇,但長相秀麗的男人似乎只專注於手上的新證物。 切爾西.米夏蘭斯基垂下眼。 探險隊公會的總事務官依舊那麼勾人,在父親短暫資助恩爾菲斯特的那幾年,若不是切爾 西忙著學習繼承爵位後的龐大事務,難保不會像羅賓一樣,被這男人迷得暈頭轉向。 「它的綠寶石在發熱。」恩爾菲斯特輕聲說,「公爵閣下,您從哪裡得來這條項鍊?」 「地窖那位聖堂駐手戴的,看顧他的兩個士兵都死了。」切爾西望著陷入沉思的恩爾菲斯 特,難得好心多說一句,「那位聖堂駐手從懸吊椅上掉下來撞到頭,也死了。」 「雖然我不想承認,也不該把神靈當成無知的藉口,」恩爾菲斯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但我覺得這條項鍊有點邪門。」 那笑容美麗異常,橄欖綠瞳在暈黃的燈光下閃爍,切爾西驀地移開視線,卻見羅賓一瞬不 瞬地盯視著恩爾菲斯特,當恩爾菲斯特抬眼看向羅賓時,後者又錯開目光。 切爾西在心裡冷哼。 他一向看不上羅賓拖泥帶水的處事風格,也沒興趣介入這種無聊的愛情閃躲遊戲,他若真 看上某個人,一定會在適當的時機即刻出手,絕不浪費時間。 「公爵閣下。」恩爾菲斯特斂容,「您打算什麼時候召開貴族例會?」 切爾西微愣一瞬,因被猜中心思而勾起嘴角,「再過七天。」 恩爾菲斯特輕敲指節,「這幾樣東西先留在我這裡,在貴族例會之前,若是有關於摩羅斯 科或是祈願會的進展,希望我們的消息是同步的。」 「這是表示在貴族例會時,探險隊公會將會公開表態支持我?」切爾西挑眉試探,毫不易 外對上羅賓頓失笑意的灰眸。 「探險隊公會獨立運作,您很清楚這一點。但在立場一致的情況下,探險隊公會不介意多 個短期盟友。」恩爾菲斯特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地重述立場。 切爾西忽然在恩爾菲斯特身上看到某個拋棄貴族身份跑去當狩獵者的影子,那傢伙神色凜 冽,面對他時毫不畏懼,更大言不慚地向他宣告:『我一向清楚是探險隊公會發佈任務, 不是斯堪地聯邦。』 切爾西輕笑,「哈德蘭的脾氣果然都是被你慣出來的,恩爾。」 一句暱稱彷彿將兩人帶回年少時期,恩爾菲斯特有些動容,「他跟我很像。」冷冽的語調 中帶著一絲和緩的暖流,如淡漠的貓咪悶不吭聲地坦出柔軟的肚腹。 羅賓倏地站起身,打斷溫情脈脈的氛圍,「我們打擾恩爾太久了。親愛的哥哥,我們該讓 恩爾休息。」 切爾西毫不在意地起身,「諸位,晚安。」 恩爾菲斯特回到玫琪絡子爵替他準備的房間,正準備就寢,窗戶突然傳來三長五短的特殊 敲擊聲。 恩爾菲斯特立刻推開窗戶,盧考夫順勢翻進窗裡,「總事務官,看見你真好。」 「盧考夫,你的手——」恩爾菲斯特神色凝重,「鬥獸場不能擊敗你這樣的狩獵者,這是 在伊爾達特傷的?」 「它成了紅鷺獅的午餐,沒關係,我還有另一隻手可以用。」盧考夫已經能心平氣和地接 受自己的斷肢,「總事務官,這是哈德蘭要我交給你的。」他從懷裡拿出哈德蘭交代的小 布袋,遞給恩爾菲斯特。 恩爾菲斯特從布袋裡拿出信箋,讀了許久,盧考夫不敢驚擾對方的沉思。 半晌,恩爾菲斯特啟唇,「根據聯邦審議庭的判決與貴族協議,你的罪刑已經在鬥獸場與 這個機密任務之中償還。就算機密任務不能對外公開,貴族的文件承諾也有效。你別擔心 柯法納索瓦公爵與他的貴族盟友,再過幾日,米夏蘭斯基公爵就會召開貴族例會,公開柯 法納索瓦公爵的罪刑,逼迫他交接摩金之位。我們會利用那份文件讓柯法納索瓦在卸任之 前簽署你的公開特赦令,到那時候,你將重新受到探險隊公會的庇護。」 那席話釋放盧考夫深沉的憂鬱,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左臂斷肢處終於不再隱隱作痛,恩爾 菲斯特見他狀況不對,連忙將他按在椅子上,「先坐下。你是怎麼來的?」 盧考夫這才想起等在窗外的奧菲,他叫道:「奧菲,進來吧。」 恩爾菲斯特眼睜睜看著一個赤紅髮色的男人從窗戶爬進來,男人體型健碩,身後攏著一雙 巨大的翅膀,手持橫笛,對他扯開燦爛耀眼的笑容,「原來你就是哈德蘭說的總事務官。 叫我奧菲,你叫什麼名字?」 恩爾菲斯特望向那雙艷紅如火的雙眸,喃喃自語,「是你,不是夢。」 盧考夫頗感納悶,來時的路上,奧菲對他毫不客氣,絕不像眼前這樣客氣親切,「你們見 過?」 「嗯。」恩爾菲斯特回得心不在焉,「好幾年前,我還是狩獵者,有一次騎祖克鳥出任務 ,在橫越圖西亞半島時碰到大雷雨,祖克鳥失控了,我從天空中掉下來,隱隱感覺有人接 住我,後來我在自己的房間裡醒來,以為這只是場夢。」他靠近奧菲那雙巨大翅膀,忍不 住伸手沿著鳥人的脊椎向上撫摸,柔軟的羽毛拂過他的掌心。 一陣酥麻感從奧菲的脊椎末端向上蔓延,他吞下唾液,喉結上下滑動,羽翅微顫。 「不是夢,是你沒錯。」恩爾菲斯特嗅到夢裡的氣味與熟悉的觸感,抬首微笑,「叫我恩 爾就好,真高興見到你,奧菲。」 盧卡夫正要插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恩爾,你睡了嗎?你有客人?」 「等等。」恩爾菲斯特對外喊道,同時揮手示意房內的兩人從窗戶爬出去。 羅賓在門外等了片刻,木門才被拉開,露出恩爾菲斯特秀麗的臉龐。「有事?」 「進去說話?」羅賓漾起常見的風流笑容,恩爾菲斯特淡漠地點頭,向後退開。 羅賓一進門就感到涼意,房裡的窗戶大敞,冷風直灌入房裡。「怎麼把窗戶開這麼大?不 冷嗎?」 「需要吹點冷風,讓腦子更清醒一點。」恩爾菲斯特上前關起窗戶,「這麼晚了,你有事 嗎?」 「我——」向來率性自負的探險隊公會會長罕見地猶豫不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恩爾菲斯特沉沉地注視他。 以往被那雙橄欖綠瞳凝視,羅賓的心就像被羽毛輕輕拂過,那感覺令人沉溺,想不顧一切 地靠近,他無所不用其極,只為了能待在距離這個人最近的位置,就算橫插進探險隊公會 的組織而被所有的貴族側目也無所謂,只要恩爾菲斯特的眼底能永遠映著他的身影。 但此刻,他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這個人的信任,想要這個人的溫情,想要這個人的心。 他緩緩啟唇,「當初你拿著那條鮑獅項鍊來找我對質,你真的懷疑派刺客的是切爾西嗎? 」 恩爾菲斯特眼裡閃過一絲光芒,「是。」 不知為何,那答案竟讓羅賓鬆了口氣。 「那當時,你懷疑過我嗎?」 恩爾菲斯特平靜地望著他,羅賓心裡的火焰愈來愈小,逐漸無法維持臉上的笑容。 良久,恩爾菲斯特掀動唇角,「我有點驚訝你會問我這個問題。」 羅賓急切地開口,「恩爾,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沒懷疑你。」恩爾菲斯特打斷他,「因為沒必要。」 羅賓剛重新綻開笑容,笑容便僵在臉上。 「哈德蘭把藍玫瑰帶回探險隊公會,若是呈報斯堪地聯邦,在你的位置,你能做最後呈報 的決定,你一定會經手藍玫瑰,沒必要另外派人刺殺他,只要坐在總部裡等他就好。」 恩爾菲斯特句句在理,但羅賓察覺自己一點也不高興。他扯了扯唇,意興闌珊地道:「是 啊,沒必要。」 「還有事嗎?」 羅賓揉了揉臉,「沒事,不對,還有一件事。你什麼時候要復工?公會事務太多了,我需 要你。」他發出慣有的哀號,如願在恩爾菲斯特的眸底看見熟悉的無奈。 至少這一面的恩爾,只有他能看見,誰都不行,連他的親兄弟也一樣。 「我明天就回總部。」恩爾菲斯特承諾道,「去看看公會那些孩子怎麼樣了。」 羅賓離開後,恩爾菲斯特頓失睡意,哈德蘭的信箋除了寫明如何修復黃金盞以及對盧考夫 的安排外,還證實他的猜測。 他想起當他發現鮑獅項鍊上玄機的那一刻是如何震驚,震驚得夜不能眠。 只要旋轉作為項墜的硬幣,轉至某個角度時佐以陽光照射,硬幣浮刻的鈴蘭花幾片花葉就 會暗下,現出麟花的模樣。 貴族的家徽向來代表家族的榮耀,當貴族使用信物,在信物的選擇上很少能完全擺脫家徽 帶來的影響,雖然這條鮑獅項鍊曾讓他短暫懷疑過米夏蘭斯基公爵,但當他拿著項鍊與切 爾西對質,切爾西只是冷哼,不發一語。 他陡地想起這人是多麼驕傲,高傲得連替自己反駁都覺得浪費時間。 倒是那時,切爾西也曾在手裡把玩那條項鍊,然後留下一句,「老傢伙的心可不老。」 或許那時的切爾西就看到麟花,也看到麟花背後所代表的柯法納索瓦家族。 其實恩爾菲斯特早就有所懷疑,只是不願意相信。 哈德蘭帶回藍玫瑰事關重大,他明白藍玫瑰勢必會引來眾人的覬覦,但那些貴族頻頻出手 ,已經超過他忍耐的界線,他不想迫於貴族壓力而簽發哈德蘭的通緝令,便打算以「罷工 」的名義藏匿起來,替哈德蘭爭取時間。 切爾西看出他的打算,提前派騎兵將他接到隱蔽的別莊暫住。而後,切爾西透露玫琪絡子 爵因為在蠍獅墜飾與貴族祈願會所需的鉅額花費而陷入財務困境,不得不向切爾西求助。 切爾西順勢向恩爾菲斯特提議,與探險隊公會聯手設局捕捉卡司地,弄清楚伊索斯聖堂的 祈願會與聖堂駐手在搞什麼鬼。 恩爾菲斯特被安排住到玫琪絡子爵的宅邸,與切爾西一同審問卡司地,卻意外聽見卡司地 供稱柯法納索瓦利用蠍獅項鍊攏絡貴族,恩爾菲斯特原冀望那只是貴族角力的必要手段之 一,直到他看到哈德蘭的來信。 帶著麟花與鮑獅項鍊的刺客、特意培養的聖堂駐手,再加上利用特製蠍獅項鍊操弄人心, 這全是柯法納索瓦公爵所為。 一次或許是偶然,兩次也許是巧合,三次那就是惡意。 彷彿一股冰涼的水流從恩爾菲斯特的腳下升高,漫過他的胸膛,讓他的心徹底涼透。 他們所以為的,最溫和敦厚又最支持平民與探險隊公會的貴族,從來不曾存在過。 ○ 那座礦山發出極度刺眼的白光,哈德蘭在遙遠的海域就能感受到山的壓迫,如同他還未被 轉化成半漁人之前,潛入極深的水域所帶來的壓迫感。 「不舒服嗎?」皮拉歐停下,在水中凝望他。 遠處的白光讓他在深海之中也能看清皮拉歐擔憂的每一吋表情,他親暱地捏著皮拉歐的臉 頰,扯掉那份憂鬱,「我沒事,走吧。」 「你不舒服。」皮拉歐肯定地道,「那裡我去過一次,在靠近它時就被它的光驅離。艾塔 納瓦大長老跟我說過,只能用精神力共鳴取得它的認可,你沒有精神力,但是我有。」 皮拉歐握緊伴侶的手,將精神力向外推送,哈德蘭感覺熟悉的熱量透過交握的掌心傳遞而 來,壓迫感被那股熱量逼得節節敗退,源源不絕的熱量疏通他的血脈,他緩緩舒了口氣。 「好多了,謝謝。」 「再往前會需要更多精神力,只要你承受不住就告訴我。」皮拉歐扣住哈德蘭的掌心,「 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可不是靠著被人保護而活到現在。」哈德蘭輕捏皮拉歐的指掌,「繼續前進。」 皮拉歐帶著哈德蘭朝發出熾白光芒的礦山游去,他放慢遊速,每前進約十個身長的距離就 加大一倍的精神力,山的壓迫愈來愈大,但哈德蘭體內流轉的熱量隨著皮拉歐的前進開始 吞噬那股壓迫感,熱量膨脹,在他體內生生不息地流轉。 他們來到藍白金礦山前,燦藍與熾白之間的熾芒銳利如刃,他們迎上前去,逼人的熾芒劃 過他們的身軀,隨後將兩人完全包裹,一股水流將兩人推進礦山的一處洞穴。 洞穴很深,岩壁上出現幾道凹痕,哈德蘭瞇眼辨認,那些凹痕構成的圖形與他在斯特龍博 利火山口與黑蟄蠍的巢穴中見到的很像,但此處岩壁的圖形比另外兩地更加完整,圖形細 看像是古文典籍中的符咒印記。 他們隨著印記的劃痕往洞穴深入,洞穴深處有座龐大的祭壇,祭壇之上躺著一隻白海象獅 ,白海象獅蜷縮成一圈,將一顆散發出藍白色光芒的巨大礦石圍在祭台正中間,祭壇周圍 圍繞著一群深藍色半蛇半蠍的奇特生物,牠們揚起頭吐出蛇信,對著白海象獅虎視眈眈, 卻彷彿忌憚著什麼而不敢靠近。 祭壇中央的白海象獅雙眼緊閉,看不出是陷入深眠還是死亡。 哈德蘭與皮拉歐的到來驚動那群藍蛇蠍,牠們調轉方向包圍兩人,藍綠色的細長雙瞳紛紛 瞇起,打量的目光滿是惡意,皮拉歐握緊哈德蘭的手,將自己的精神力一口氣往外送。 哈德蘭習慣身體裡流竄的熱量,他嘗試以意念推送那股熱量,他的心臟忽然猛烈跳動,那 股熱量如同漩渦般在他的體內打轉。慢慢地,他感覺周身的水流以同樣的形式繞著他轉動 。 「皮拉歐,這是——」 皮拉歐的驚愕不比他少,「哈德蘭,你的精神力能引起共鳴!」皮拉歐隨即暢快地笑出聲 息,「我真幸運,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你作為我的伴侶!」 「我——」 哈德蘭正困惑於自己的新能力,皮拉歐倏地湊近他,目光狂熱,「再施加更多的精神力, 你一定能做到。」 那道炙烈的目光如初春時剛從雲層後方迸出的第一絲陽光,能讓人心生正念與希望,哈德 蘭的胸臆間滿是豪情壯志,他無視近在咫尺的大群藍蛇蠍,依著皮拉歐的指示,集中意念 持續推動旋轉的熱量,他周身的水流加快流速,逐漸形成小型的漩渦,逼退靠近的藍蛇蠍 。 「你做得真棒!」皮拉歐彷彿吞下一整朵長春花,目光帶著濃烈的愛慾與強烈的侵略性, 彷彿在看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般,恨不得將他據為己有,藏在一個只有自己才能知曉的地 方,牢牢看守,絕不讓任何人看見。 哈德蘭赧然撇過臉,「先拿到藍白金礦再說。」 有那麼一瞬間,皮拉歐幾乎想拋下任務,帶著哈德蘭離開北之海域,一起在斯堪地大陸生 活,他會跟著哈德蘭出任務,偶爾去海裡抓幾條魚,過著刺激冒險又和平安詳的日子。 這念頭很快就被壓回心底,皮拉歐將哈德蘭的手握得更緊,「哈德蘭,跟我一起把這些亂 七八糟的生物全部打飛。」 「好,我們一起。」哈德蘭勾起嘴角。 蓄積在哈德蘭體內的熱量倏然暴漲,擴及全身,哈德蘭以全身意志推動那股熱量,他的心 臟、他的血液、他身體的每一吋都在震動,他與皮拉歐的意識融為一體,成為皮拉歐的半 身,能感覺所有皮拉歐所能感覺的事物。 皮拉歐的精神力廣袤如海,籠罩整個洞穴,一整片漩渦以祭壇為中心,將所有的藍蛇蠍捲 進去,哈德蘭與皮拉歐逕自穿過漩渦,來到祭壇中心。 皮拉歐驚訝地湊近那頭白海象獅,「白爾?」 「這是你的寵物?」哈德蘭趴下身貼在白海象獅的背部聆聽,「還活著。」 「牠是我的童年玩伴,很久以前就失蹤了。」皮拉歐不捨地撫摸白海象獅的背脊,「我們 得把牠一起帶出去。」 「別擔心,我們會把牠帶出去。」 哈德蘭剛觸碰白爾以身體包圍的藍白色熾光巨石,一晃眼,皮拉歐與整座祭壇全消失不見 ,只出現一位陌生的老者。 「你是誰?」哈德蘭警戒地問。 「哈德蘭。」老者緩慢啟唇,「只有你?你的黑尾鵟呢?」 哈德蘭試探地問:「您認識我的祖先?」 傳說杜特霍可家第一代祖先哈德蘭就養著一隻會帶來勝利的黑尾鵟。 老者端詳他,半晌,「不,雖然擁有相似的靈魂,但你不是他。唉,是我太想念他了。」 「您是鎮守這顆礦石的神靈嗎?」哈德蘭從背包中抽出十字鎬,作勢要敲礦石,「很抱歉 驚擾您的休息,但我們急需一塊藍白金礦去修復漁人一族的——」 「藍金豎琴,沒人比我更清楚。」老者輕嘆,「我是索菲亞。」 「索菲亞。」哈德蘭喃唸,「索菲亞,索菲亞。」 他只認識一個索菲亞,那人製造出三神器,對抗惡狼與聖靈,卻不幸被聖靈吞噬。 「索菲亞大祭師?」哈德蘭升起警戒。 「嗯。」索菲亞頷首,「我知道你的來意,但我必須把藍白金礦託付給足以信任的人。」 索菲亞劃開水流,哈德蘭眼前同時出現兩個橢圓似的裂口。 右邊的橢圓裂口通往伊爾達特,裂口裡出現熟悉的背影,那是他的父親亨利克,此刻,亨 利克正負傷面對醜惡的黑蟄蠍后。 哈德蘭的眼角一抽,他知道再來會發生什麼,亨利克會與黑蟄蠍后兩敗俱傷,費盡千辛萬 苦才拿出蠍后心臟裡的藍玫瑰,再將藍玫瑰餵給已經失血過多而昏迷的兒子。 那左邊的橢圓是什麼? 他強迫自己轉過頭,一眼就看見心跳幾乎停止的畫面。 所有的紅敕蠍聚集在火山口向下爬,準備圍攻取得紅白金礦的自己,皮拉歐站在火山口, 催動精神力震懾那群紅敕蠍,但皮拉歐身後有一隻落網之魚,牠高舉大螯正要伺機攻擊皮 拉歐,皮拉歐絲毫未覺,避無可避。 他曾在皮拉歐的後背看到穿身的傷口,傷口距離心臟只有幾吋,近得令人害怕。 哈德蘭嗓音嘶啞,「你想要我做什麼?」 索菲亞的聲音在水幕之間迴盪:「這兩人都曾經面臨生死關頭,但我能在特定條件下連結 兩人的生命力進行轉移,我將讓你做決定,你選擇拯救的那個人會活下來。」 哈德蘭的心臟跳得飛快,他的喉嚨乾啞,幾乎說不出任何聲音。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讓他來不及反應,他不確定眼前這位號稱「索菲亞」的老人值不值得 相信,傳聞中,索菲亞大祭師與聖靈締結共生誓約,進而分享彼此的生命力,若眼前的老 人真是傳說中的索菲亞大祭師,確實有可能做到生命力的共享與轉移。 但這是否是一個誘人上當的陷阱?背後有其他更加險惡的陰謀? 哈德蘭當然渴望再見到父親,若真有機會能換取父親的命,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但他已 經不是不經人事的孩童,他知道起死回生、逆轉過去有多麼駭人聽聞,斯堪地大陸也有不 乏特殊信仰的宗教,但就連最頗負盛名的摩羅斯科與其聖徒都沒有復活死者的傳聞。 此外,就哈德蘭所知,伊爾達特就有幾種植物能讓人產生渴望的幻覺,他是否正置身在幻 覺之中? 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靜心思考。 若一切只是幻覺,那他的選擇不會改變結果,只是向索菲亞展示他的決心,以現況來看, 拿到紅白金礦,解決皮拉歐的危機更像索菲亞樂意見到的選擇。 若索菲亞所言屬實,他確實有機會改變過去,只要他出手幫亨利克擊敗黑蟄蠍后,成功拿 到藍玫瑰拯救過去的自己,他就能和父親一起回家。 這想法確實很誘人,誘人得令他心跳加速,但只要一想到那是要拿皮拉歐的命去換父親的 命,他的心臟立刻被浸入冰雪中,冷得發寒。 一瞬間,他的腦海急速閃過與皮拉歐出生入死的畫面,他們合力抵抗黑蟄蠍后拿到藍玫瑰 ,從斯特龍博利山口取得紅白金礦;當皮拉歐被盧考夫重傷,他為了救皮拉歐而捨棄自己 半身的血;當他想討好皮拉歐而在東海遇難,皮拉歐為了找他翻遍整個東海;他們在黃沙 土時面臨滂沱大雨,在帳篷裡交換第一個吻;皮拉歐跳了一次又一次的求偶舞,他在皮拉 歐求歡時默許了他的放肆。 他們相互扶持,互相拯救,互許終身。 皮拉歐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他能拿自己的命去換父親的命,也能拿自己的命去換皮拉歐的 命,但要他拿皮拉歐的命去換父親的命,他寧願去死。 「若是我的命呢?」哈德蘭的嗓音沙啞至極,「我的命換我父親的命,可以嗎?」 「不行,你只能選擇這兩人其中之一。」索菲亞平靜地說。 「啊——」 耳邊忽然傳來亨利克被黑蟄蠍后攻擊發出的痛呼,哈德蘭冷汗直冒,若眼前發生的一切不 是幻覺,那他就是眼睜睜地看著父親送死,身為人子,他怎麼能這麼做? 他曾經祈求過千萬次,願意用任何代價去換父親的命,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卻要他做出 極端的抉擇。 索菲亞的考驗太過冷血,這個選擇將父親與皮拉歐的命放在他的心做成的天秤上秤重,一 邊是他敬愛的父親,一邊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伴侶,他要怎麼選? 靜心,哈德蘭,靜心。 他深吸一口氣,再度闔眼,聆聽自己深沉的呼吸聲。 黑暗之中,皮拉歐的身影浮上來,他站在高聳的柳橙樹上興奮地嚎叫,一個勁地問什麼時 候要向下跳,他的藍眸泛出耀眼璀爛的藍光,像毫無雜質的精粹琉璃透光閃爍。 那是哈德蘭第一次在高空之中聽見海浪滔滔。 緊接著,皮拉歐遭受烈火焚燒,下腹潰爛,染遍鮮紅的血,他神色慘白,瀕臨死亡,哈德 蘭的心彷彿被數萬根銀針同時戳刺,起先是細微的麻癢,隨後便如翻湧的海浪,鋪天蓋地 的疼痛將他層層淹沒,沁入骨髓。 他的眼睫微顫,他過了沒有父親的日子長達十五年,卻不能接受此生再也見不到皮拉歐。 哈德蘭深深喘了一口氣,試圖忽略父親的慘叫,他不該逆轉過去,讓死者復甦,讓父親的 靈魂遭受褻瀆,被不明人士強行喚醒,他的父親已經長眠,不該再被打擾,繼續操心他。 若真要在父親與皮拉歐之中選一個,他要選擇他的未來。 心隨意動,哈德蘭衝進左邊橢圓裂口,一刀劈向試圖偷襲皮拉歐的紅敕蠍,紅敕蠍被打斷 攻勢,憤怒地低鳴,正要張嘴噴火,哈德蘭提刀又砍,牠舉起大螯防禦,卡托納尖刀與大 螯同樣堅硬,哈德蘭憑著一股絕不認輸的氣勢勇往直前,竟將那隻紅敕蠍逼近火山口。 紅敕蠍再度張嘴,哈德蘭立即抬腳將牠踹進熔融岩漿。 他還沒喘過氣,求生直覺讓他後空翻一圈,另一隻紅敕蠍的大螯敲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 皮拉歐身後出現更多紅敕蠍,全向哈德蘭聚集。 此刻,奧菲在火山口的另一頭吹奏笛音,皮拉歐在他不遠處運用共鳴力震懾火山口裡的紅 敕蠍,奇異的是,那兩人完全沒有察覺他的到來,各自專注對付自己的敵人。 哈德蘭善用僅有的武器與俐落的身手在紅敕蠍中穿梭,將紅敕蠍群向旁引開,遠離皮拉歐 ,每當一隻紅敕蠍要噴火,哈德蘭便跳到另一隻紅敕蠍背後,利用紅敕蠍堅硬耐熱的背殼 抵擋火焰的高溫,他的衣服逐漸變硬,頭髮微微捲曲,宛如一塊正在被烘烤的牛排,汗水 佈滿他的額側。 紅敕蠍改變隊形,圍成一圈,將哈德蘭圍在正中心,開始噴火。哈德蘭避無可避。 愈是危難,愈要冷靜。 哈德蘭闔上眼,察覺體內有一股熟悉的熱量,熱量隨著奧菲的笛音在他的體內流轉,他以 意念用力推送那股熱量,距離他最近的紅敕蠍張開嘴,忽地停住。 在外圍的紅敕蠍鼓譟著,紛紛張嘴,哈德蘭再度推送意念,體內的熱流以他的心臟為中心 向外擴散,那群紅敕蠍慢慢停住動作,哈德蘭持續推送意念,震懾更多的紅敕蠍,他分神 往皮拉歐看去,卻看見不遠處一隻落單的紅敕蠍正要從後方偷襲皮拉歐,他大驚失色,情 急之下,他用盡所有的精神力推動體內熱流,同時往皮拉歐奔去。 那隻紅敕蠍有片刻停頓,這一耽擱,正好讓哈德蘭嵌入牠與皮拉歐背後的空隙,他舉起卡 托納尖刀砍向赤紅大螯,尖刀與大螯相撞,他抓握刀刃的指掌幾近泛白,手背的青筋一條 條浮現,他奮力使勁,大螯一偏,戳向皮拉歐的肩背,那裡立時冒出血洞,哈德蘭眼角微 抽,與此同時,他看到一隻手伸出火山口。 那是他自己。 一股強勁的水流倏地將他捲進橢圓裂口,回到祭壇前,他透過橢圓裂口看見自己爬出火山 口,焦急地扶著皮拉歐坐上祖克鳥,飛離斯特龍博利山。 哈德蘭鬆了一口氣,看向右側橢圓裂口,亨利克正捂著鮮血淋漓的下腹,癱坐在一旁,黑 蟄蠍后倒在他前方。 一切全依照歷史的軌跡而行。 哈德蘭眼框微熱,貪婪地凝視父親的身影。 亨利克從腰間拿起冰雪瓶喝了一大口的雪透酒,抹了抹嘴,看向腳邊昏迷不醒的哈德蘭, 溫柔地拂過兒子汗濕的鬢角,聲調低沉柔和,「哈德蘭,我的兒子,我很抱歉我不能再陪 你走以後的路,但是你已經成長到能作為獨當一面的狩獵者,這次幸虧有你,我們才能一 路走到大峽谷,順利摘下長春花。你的年紀還輕,未來不可限量,我相信你一定能取得比 我更厲害的成就,在狩獵者的路上走得比我更遠更長。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好好陪希莉,她是一位好妻子,我卻不是一個好丈夫。當 她需要我的時候,我總是在出任務,她卻從沒來抱怨過,那讓我更加愧疚。作為狩獵者, 我已經沒有什麼好教你的了,但作為父親,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照顧我的妻子,替我守 護她。若是將來你也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侶,一定要記得,伴侶永遠比任務更重要,說我 自私也好,但我認為若連自己的伴侶都保護不了,更別談什麼任務,談什麼守護斯堪地大 陸。 最後,我很驕傲有你作為我的兒子。這條通往死亡的道路,我先走一步,替你探探路。若 是有一天我們在別的地方相見,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經歷過的冒險故事。」 亨利克喘著氣,冰雪瓶從他的手裡滑落,掉在黑石土,向遠處滾去。 兩個橢圓裂口消逝,索菲亞溫和地看著哈德蘭。 「很抱歉我窺探你的心。我必須知道你有堅定的心智,在與它爭鬥的過程中,你將會面臨 艱難的選擇,但我相信你一定會選擇正確的那一個,守護斯堪地大陸。」 「等等,所以這一切是真的嗎?」哈德蘭低啞的嗓音裡壓著濃厚的情緒。 索菲亞的目光平和睿智,「是也不是,這個世界的虛幻,是另一個世界的現實。你若選擇 改變過去,心智將被『聚攏』吞噬,付出巨大的代價。」 「什麼意思?」哈德蘭執著地問:「這全是幻覺嗎?」 索菲亞嘆了口氣,「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存在著與我們相似的世界,平時互不干涉,但 若是人的意念足夠強烈,世界便會被吸引而靠近,互相干擾,我們稱為『聚攏』,若這干 擾過大,引發『聚攏』的人將以己身填補干擾造成的空隙。」 「所以,那個世界的亨利克也選擇自我犧牲?」哈德蘭低聲問。 「在你看來,是這樣沒錯。」索菲亞頷首。「而你的『聚攏』拯救那個世界的皮拉歐,他 的未來將會與這個世界的過去重合,回歸正軌。」 哈德蘭試圖沉澱磅礡的情緒,索菲亞的考驗讓他重回他人生最懼怕的一刻。 他一直認為若是他足夠強悍,就能從伊爾達特全身而退,不至於連累亨利克喪命,他害怕 父親帶著遺憾過世,至死都見不到母親的最後一面,他害怕父親怨他,更怕知道父親真的 怨他。 他懷著這樣的恐懼長達十五年,但這次考驗卻意外讓他心底那堵沉甸甸的石塊轟然碎裂。 若他看到的是真的亨利克,即使是另一個世界,那也是他的父親。 當他被黑蟄蠍后重傷昏迷,留亨利克與黑蟄蠍后單打獨鬥,進而兩敗俱傷,瀕臨死亡,亨 利克卻絲毫沒有責怪他的莽撞與弱小,反而慶幸他的跟隨,就算那只是父親死前最後一個 善意的謊言,他也願意相信當年父親是從容赴死,並非死不瞑目。 如此,他終於能夠平心靜氣地接受過去,不再自厭當年。 「我可以帶走藍白金礦了吧?」 索菲亞搖頭,「不,直到伊薩克振的後人也通過考驗。」 他的身影忽然變得愈來愈透明,「我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希望你們不會讓我失望。」 - 哈德蘭一口氣跑過了關卡! -- 噗浪來玩:https://www.plurk.com/BunsenBurner 網站:https://bit.ly/3Fp5Nas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7.180.170.99 (美國)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670828688.A.166.html

12/12 20:49, 1年前 , 1F
已經發生的會勇敢接受,但願意以生命守護未來
12/12 20:49, 1F
沒錯!!!!!! 謝謝留言!! ※ 編輯: sunmoon1000 (67.180.170.99 美國), 12/13/2022 14: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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