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荷生：好同學遊戲（上）

看板BB-Love作者anthrazit (㊣純愛系搞笑藝人)時間2年前 (2021/12/31 00:28)推噓3(3推 0噓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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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阿月的番外。雖然沒有ＢＬ，但是因為系屬《荷生》，還是放在這裡。請配合〈You Don't Know What Love Is〉服用。 ------------------------------------------------------------------------ 小時候她想像過很多事情，想像長大要從事什麼職業，卻很少想過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實際上那些想過的事想要成為的人依然非常遙遠，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接近過它們，也不確知哪裡可以作為歸屬。有些事情卻是出乎意料靠了過來。例如她以為不會再見國中時代的同班同學，例如她想像不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有溫馴的樣子，在那號稱歷年來規模最大的國中同學會上談笑自若。二十五年來從沒有認真想要參加同學會，此外好多年沒有常住臺灣，時空隔閡讓她更不可能把同學會放心上；這次時間居然湊上了，倘若仍是無意參加，推說不在臺灣便罷——為什麼這次會出席呢，岳華明在聚會當天還在思考這件事。大概就是腦子拐了一跤，以為如此能夠拓展人脈，有助日後推廣業務云云。這番一廂情願毫無保障，自己卻給這盲目算計沖昏頭，錯過了拒絕的時機。她又討厭爽約。反正沒去過那家餐廳，就當作踩點嘗鮮吧。她這麼自我調適，把自己的業務名片匣放進外套口袋。餐廳座落在臺安醫院後方的巷弄裡，離岳華明的老家很近，走在敦化林蔭道上讓她想起過往許多事情。秋老虎的陽光猛烈，她壓低了鴨舌帽沿。她特意來得早，現場只有召集人跟餐廳經理在討論事情。召集人擔任了好幾屆班長，外號就叫班長，與當年的她算是熱絡。她摘下太陽眼鏡，對上班長的視線。班長積極負責的態度沒有變，儘管花了三秒才認出她，招待她依然非常熱情。岳華明找了一個邊角的位置入座，藉著拿起杯子喝水的時候打量後來入席的其他人。由於她們是陸續來的，發現久沒見的岳華明反應激烈程度有限，比較好個別擊破；另外單一個人驚呼「小明」的聲量比較小，她比較不會尷尬，事實證明這個戰術有效。覺得陌生的不是只有對方。她幾乎無法從昔日同窗現在的模樣認出她們是誰，倒是會在她們帶來的女兒臉上認出她們小時候的臉——有些人的女兒竟然已經是當年她們的年紀了。即使如此，她把她們的名字全忘記了。正確說來，她把那時候的事情幾乎都拋掉了。不過她記得掛上練習多年的笑容，看對方說了什麼才順著對方的話回覆。而召集人對於同學們相見不相識的狀況興許是見多了，駕輕就熟地仔細給同學們重新介紹彼此，只差要在每個人胸前別上名牌。由於有些人帶了家眷，出席人數意外地多，走精緻可愛路線的輕食餐廳因而顯得窄仄，人們之間的距離比她習慣的要近、近非常多。她不引人注意地，挪動自己的身體，離她們遠一點。就像當年的許多時刻，女孩們之間的調笑與肢體碰觸。最享受箇中滋味的女孩們說手帕交就是這樣的，上廁所也要手挽手去才是感情好。不過別細問是什麼樣的感情。也不要真的靠太近。只要大家都默守某個前提，或者一路裝死到底，就可能可以姑且沒事。嗯，應該是這樣的。當時她就是這麼做的。這樣就好了。她配合召集人的要求，笑晏晏舉杯，與其他人一同慶祝這難得的重聚。『這樣就好。』＊她原本擔心同學那麼多年沒見到她，會把她身家整個翻過來，要她交代清楚。後來發現自己多慮了，每個人都有各自關心的事，她早已不在她們的生活圈之內，沒有嚼舌根的價值，她們不會再特別費心了解她，浮面的資訊交換也不真的需要。同學會主要是為了回憶過去存在的，多年沒見的人們比對著各自說不上可靠的記憶，彷彿這樣可以重新召喚也跟著不見蹤影已久的青春。實際上她們說出的故事摻雜了錯置與變造，簡直成了一篇篇刻意寫得甜美的小說。因為工作的緣故，岳華明習慣了保持沉默，微笑著聽身旁的人繼續編織她們認為版本正確的往事，不只包括同學之間，也提到了那些被嘲弄謾罵的老師，還有她們應該沒有意識到背底緣由又再次想起的對象—— 「你們還記得音樂班的那個誰嗎？國際鋼琴比賽得獎、升國三那年暑假出國的那個。我前不久有看到她回臺灣開演奏會的消息欸——可是她叫什麼來著？哎喲我不記得了。」「你初老呴～說到我們學校的音樂班，根本是名媛先修班——」幾個人七嘴八舌講起音樂班的八卦，但是沒有在尋找方才問題的答案。總算有聽到的人是不健忘的：「駱明樂噢。」「對就是她——她是去了哪一國啊？」「忘了欸，我馬上來查查看。」說完，好奇的人各自盯著自己的手機搜尋她們的舊日同學。其中一人剛換新機整體效能較高，迅速列出搜尋結果，沒細看文字敘述，先被圖片吸引了目光，看得她一臉驚奇，招呼其他人過來。「天啊她現在長這樣，她以前不是一副男生樣的嗎？身材原來有這麼好，穿起晚禮服超有模有樣的，真是不能小看啊。」「我看我看——哇那個臉超美豔的，這妝是要化多濃？」「肯定修圖修很大啦。」她們又像少女時那般高聲哄笑，讓原本在吃小點心的岳華明心思飄到另一個時空，耳邊的聲音都像是隔了整座游泳池從遠端傳來，讓耳膜振動得不如平常。『小明……』「岳華明！」班長叫了她的名字，讓她震了一下，對方沒等她回應，繼續說道：「叫你幾次都聽不見——你不是以前跟駱明樂很好嗎？這些年你們都沒有聯絡？」她在轉過頭之前的半秒什麼表情都沒有，等回過頭，笑得恰如其分——「哦班長，你竟然還記得，明明駱明樂不是我們班的啊。」「瞧你這反應有夠無情。從你今天進來見著我的表情我就該曉得的，歲月真是殺豬刀，當年濃情也轉薄啊。」「哇班長，你這前後文未免接得太順了，聯考國文作文最高分是這樣考出來的嗎。」有人不明前因後果，於嘈雜中替岳華明接過話哏，她便也順勢不回答召集人的問題，一直到同學會結束都沒人想要再提起這個臨時起意不小心就會殺人措手不及的話題。＊同學會聚餐在中午，將近結束時有人提議再去唱ＫＴＶ，帶小孩來的人都選擇告退了，岳華明也說她不跟，班長沒再遊說她，在她離開前特地過來跟她說話，讓岳華明覺得有點貼心，卻給對方挖苦她的臉書實在太低調，除了轉貼外文文章幾乎沒別的內容——「你的臉書看起來像是只轉貼風景照的假帳號一樣，不明明是個攝影師嘛。現在哪個行業不無所不用其極曝光，你這樣完全沒有跟上時代要改改——好了我沒空招呼你了，下次再約出來聊聊。」因為想跟同時離開餐廳的其他人錯開，岳華明在附近兜了幾圈才走去敦化南路市民大道口坐公車，回自己目前在新店的住處。這段路程很長，她順著被同學會感染的懷舊氣氛思想起國中的事。當年她要搭公車通勤，那個年代公車學生定期票透過學校訂，上面還要貼自己的照片。出國之前整理東西的時候還發現了一張票根。車票給雨打溼過，上面印章的墨水糊開了，用原子筆寫的名字倒還清晰，照片顯像也仍清楚。那時候的自己剪得很短的男生頭，因為那樣打球方便。那張票根在那之後又擺去了哪裡呢——忽然間她覺得這樣放任自己想下去有點不妙，回神時已經坐過頭了，她趕緊按鈴在下一站下車，司機還提醒她要再刷一次卡，她甚至一時找不到悠遊卡放在哪。一口氣見到一大群曾經熟悉的陌生人超出她的負擔了，她想，並且告訴自己這樣的聚會不必多放在心上，過個三天就會被生活的步調帶走——臉書上熱度減退的速度更快，同學會當晚群組成員紛紛貼出活動照片，底下的按讚數迅速累積，標示了自己用戶名稱的那幾張尤其熱門，底下還有盛情滿滿的留言，都給她自己特別有人緣的錯覺。到了隔天，還不到自己會覺得厭倦的期限，便沒有人再按讚。岳華明沒有為此患得患失。她只是有點介意那張舊車票，執著得非要把它找出來。花了幾個小時都找不著，這讓她煩躁。然而實際鯁住她心底的是其他東西。那份她不想明辨的焦慮揮之不去，同學會過後一星期的晚上她撥了一通電話，才響了兩聲她便掛斷了。似乎只是這樣她就安心了。後來忙著工作，她便也忘了那突然波動的情緒和打電話這件事。一天下午她的手機由於來電振動起來，螢幕顯示著陌生號碼。一般她不會理會，可是那天她在等客戶回電，所以接了起來。「喂？小明。」一把熟稔的女聲這麼喚她，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感到有點脆弱，過了兩秒才說話。「樂樂。」她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你。」對方玩味地說：「怎樣？你是怕誰打來噢——我手機壞了，現在是用公共電話。我剛下飛機，在等行李。」岳華明可以聽見訊號另一端響著自己也不陌生的機場廣播，確定對方所言不假。由於廣播的音量很大，她們一時沒說話。這時岳華明想起來自己之前打過的那通電話，不過或許對方的手機那時可能就已經壞了，根本沒有留下那通來電紀錄，她便不多提起。對方問她人在哪，她回說在臺北。「那好——我銅板不夠用了，見面再聊吧。」她們簡短約定了見面時間，對方還來不及說再見線路便斷掉了。仿若巧合，岳華明在接到電話的同一天在自己很少再用的舊電話本裡見著那張車票夾在封套內層。她把它拿出來，摸了摸卡紙的邊緣。剪票留下的參差格子讓手指頭像是超級馬力歐在凹凸處上上下下，翻過背面她發現某個格子上有個不完全的指印，是手指染到色沾上去的，竟然保留到現在。而繼續細想，那個指印讓她的記憶如同馬力歐吃了無敵星星加速湧上—— ＊她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籃球場。她們班跟音樂班比賽，她發現同為後衛的對手特別兇猛，好像要藉由打球發洩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比賽結束，她們班贏了，她注意到那後衛的不甘心，特別走過去跟她握手，她才發現儘管兩人身高相近，對方的手卻比她的大了半段指節。她衝她傻笑，後者儘管心情不好，也對她氣不起來，彼此手握了超過她們預想的時間，直到別人呼喚「小明」，兩人都轉過頭去，同時分開了手，接著面面相覷。「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岳華明。」她歪頭看了她提袋上的名牌，「你叫駱明樂哦，難怪你也叫小明。」「不……我們班的人不會這樣叫我。」「所以是家裡這麼叫嗎？聽到自然反應哦，我懂。」岳華明看對方默認，笑嘻嘻的，「這樣吧，我管你叫樂樂，不然有兩個小明，會弄不清楚誰在叫誰。」「……我的名字念作音樂的樂，不是快樂的樂。」「我知道啊。」她仍然帶笑，從駱明樂手中拿過籃球。「放心，在別人面前我不會這樣叫你的——當作我們的祕密。」在班際比賽期間，由於她們的位置相同，岳華明會拉著駱明樂玩鬥牛，每次別人看見她們在一起，要是喊了「小明」，都是岳華明搶著搭腔。她們熟絡得很快，岳華明知道了駱明樂的主修樂器是鋼琴，而且才曉得她常代表學校出賽。至於籃球比賽是她要求加入，正巧候選後衛受傷，讓她遞補上去的。難怪她之前對她的臉沒印象。她曾經問駱明樂能不能讓她看她練琴的樣子，遭對方拒絕，過了相當時間她才意會駱明樂是因為不好意思。岳華明發現駱明樂儘管頂著比她更帥氣的短髮，骨子裡仍是妥妥的憂鬱文藝少女，跟她對音樂班形象的設想一致。她以前認為音樂班的人都高不可攀，跟駱明樂往來久了發現並非盡然，不過不知庶民日常倒是真的。放學後一個練琴一個練球，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駱明樂總是剛好也要順路跟岳華明一道，岳華明覺得有伴也好，兩人會一起走去岳華明等車的地方駱明樂再另外取道。一天岳華明提議去逛離學校比較遠的大陸書店。駱明樂家離學校很近，不需要坐車，於是沒有定期票，通常都靠投幣，而這天岳華明對她說她幫她剪票就好。上車時駱明樂看岳華明將車票遞給司機剪掉兩個格子。兩人找到位子坐下，駱明樂向岳華明借過車票端詳，似乎是第一次這麼仔細看過學生定期票，還用指尖滑過那車票參差不齊的格子。那天下雨，她們的手溼淋淋的，車票也被雨打到，結果駱明樂的指頭濡濕了印章墨印，讓墨水染了色，一枚指印留在車票背面。即使岳華明說了沒關係，她仍是連番道歉，讓岳華明笑她幹嘛這麼介意。下個學期駱明樂對岳華明說她也辦了定期票，並且硬是要與岳華明坐同路線的公車，推說這樣也回得了家。她跟她搭車跨越了復旦橋，公車接著轉進八德路，到了臺視公司岳華明就要下車。駱明樂還繼續往下坐兩站，下車再繞一大圈才回得了家。就算岳華明留在教室自習，駱明樂也會過來等她一起回去。岳華明的同班同學看見駱明樂，怪腔怪調對岳華明說「小明你老婆又來啦～」，岳華明總是回嗆「最好是，聽你亂講。」接著背起書包拉住駱明樂的手臂往外走。面對駱明樂的跟班舉動，岳華明其實是有優越感的，她把這解讀為她們親密的友誼，班上其他多少人黏得連上廁所都要一起去，而她跟駱明樂才不是那樣的。她不去在意越來越頻密飄近的耳語。那個學期還沒過一半，駱明樂來找岳華明的次數少了，也沒有再出現在球場與她練習——駱明樂的父母向來主張打籃球會傷到手指，損害演奏生命，禁止駱明樂從事任何球類運動。為這件事他們爭執了非常久，談定了一個期限，駱明樂已無法再討價還價。可是不鍛鍊體力也不利彈琴，她又討厭跑步，好在學校頂樓有一座室內游泳池，所以她選了游泳作為替代。這些事岳華明都是聽其他人說的。因為好久沒見到駱明樂了，岳華明臨時起意去找駱明樂，在游泳池找到她。第一次看到駱明樂露出身材，岳華明莫名有些無措，故意東張西望。駱明樂很快意識到她，游到她腳邊。岳華明蹲下身方便駱明樂看她，眼神卻飄移到牆上的時鐘，先說了一些「天氣好熱進來室內免得太陽曬真好你變白囉」這類言不及意的話，又藉口沒有駱明樂跟她鬥牛她球技都退步了，接著終於與駱明樂對視，發現她泳帽底下伸出幾縷髮絲貼在頸後，她又把眼睛別開。「我聽說了。其實你打球只要不讓你爸媽知道，應該也不會出包吧？」「……快要比賽了。」岳華明一臉莫名其妙：「籃球比賽不是剛過？」說完才想到駱明樂根本沒出賽，駱明樂因而瞪了她一眼。「是鋼琴比賽。」那是一個她不明白的世界，岳華明事不關己地應了一聲：「這樣啊。」駱明樂也沒有進一步解釋，說：「游泳一點都不過癮。」她的聲音悶悶的：「打籃球只要投籃贏球，其他什麼都不必想，也想不了。」「只是這樣來回游，我腦袋裡還是塞滿一堆我不想去想的事，不能讓我完全放空，討厭死了。」明明五官生得這麼漂亮，性格總是很彆扭呢，岳華明這麼想。但是她就是覺得她這樣可愛。基於想給駱明樂打氣的心情，岳華明語調高昂地說：「欸樂樂，暑假我們去海邊玩吧，跟泡在游泳池肯定會很不一樣的。」駱明樂仰頭注視她，沒說好或不好。然而這個約定沒有實現。她們整個暑假沒見到面，開學了岳華明仍然沒再看到駱明樂，她向音樂班同學詢問駱明樂的下落，對方一臉微妙，回答駱明樂被送去國外念書，不會回來了。「你居然不曉得。」岳華明覺得對方說的每個字她都認得，湊成的句子她卻怎麼都聽不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應，木頭人一般掉頭回去自己的班級，那天放學甚至把車票忘在學校。之後岳華明變得很少話，同時為準備聯考，籃球也沒繼續打了，只顧著念書——大家都只顧著念書，在升學集體壓力之前個人空間實在小得可憐。她不再提及駱明樂，駱明樂當然沒有再出現，其他人很快就忘了她們的事，她也覺得自己忘記了。她們的事很瑣碎，不經意就掃到所謂塵封的記憶角落，推托都很方便的，何況以前沒有網路，她也不愛保留紀念品，沒有依據，忘記也是正常的。她幾乎安心下來了，對自己說，這樣就好。如今面對那張已經無效的車票，上頭沒用完的鋸齒狀格子突兀地扎著她——她不喜歡回想以前的自己，記憶大舉衝上來的感覺讓她很不自在。她把車票塞回原處，決定以沒有想起這一切的樣子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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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ssa1103

12/31 00:45, 2年前 ,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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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ex4x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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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ples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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