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淺塘 28
28
「冷靜一點了嗎？」過了一小段時間，何淺拿下蓋在陸鴻棠眼睛上的毛巾，指腹蹭了
蹭他濕漉漉的眼皮，有些心疼地說：「眼睛都哭腫了。」
陸鴻棠抬手揉了下哭紅的鼻子，悶聲道：「哭完了……」
「哭完了就好。」何淺唇角微揚，揉了把陸鴻棠的髮頂。「休息一下，等等收一收東
西把房間退了，我們不住這裡。」
「啊？」陸鴻棠茫然，「那要去哪裡啊？我查過附近好一點的旅館都沒房間了。」
「我開車回來的，待會你先去我車上等，我回去和我爸媽再談一次，結束就帶你回北
部。」何淺刮了刮他的鼻尖，半開玩笑道：「不可能現在讓你直接面對他們的，你膽子這
麼小，等等被他們嚇暈怎麼辦。」
「我才不會！」
一個小時後，陸鴻棠還是乖乖跟著何淺走去停車場，坐進他的車裡。何淺離開前打了
通語音電話給陸鴻棠，陸鴻棠不明所以地看看亮起來的手機螢幕，又抬頭看看他，問：「
你是按到嗎？」
「當然不是。」何淺俯下身手指一滑，替陸鴻棠接起電話又按了擴音，「怕你不放心
，這樣我和他們談什麼你就能聽到了。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乖乖等我不准亂跑。」
語罷他在陸鴻棠額間印了一吻，關上車門後拎著對方特地帶來的禮盒朝他晃了晃手，
便轉身離開。
對著陸鴻棠的時候何淺還能笑得輕鬆，轉過頭的那一刻，原本帶著上揚弧度的嘴角慢
慢斂了下來。
他的車子停得離家裡不遠，走沒幾分鐘就到了門口，何淺抬頭看著頂上招牌斑駁的大
字，深深吸了口氣，邁步進去。
何淺回家沒有事先通知，以至於以為他今年不會回來的父母看見他的瞬間俱是一愣，
還是何爸爸先反應過來，冷著一張臉問：「不是為了個男人都不要這個家了，還回來做什
麼。」
何媽媽在回過神後沒一會眼眶也紅了，哽咽著數落他：「你叔叔阿姨前幾天還在問你
今年怎麼沒回家，我們都不曉得該怎麼說，你知不知道當下場面有多難堪？」
「我沒有不要這個家，也沒有要讓你們難堪的意思。」何淺壓抑著心頭的苦澀，耐著
性子回道：「我也不想把場面搞得那麼僵，爸、媽，我是真的希望你們給我個好好溝通的
機會。」
「溝通什麼？」何爸爸環著手哼了一聲，「如果你還是決定要跟個男的在一起那就不
用溝通了，免談！」
「爸……」何淺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東西後，從背包裡拿出一個薄薄的資料夾遞了
過去。「這是我之前去醫院做檢查的報告，你們可以看一下。」
何爸爸不情不願地接過抽出資料夾裡頭的紙，推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何媽媽也跟著
湊了過去，兩個人對著那兩張釘在一起又是表格又是黑白照片的報告看了老半天，還沒看
出個所以然來，就聽何淺說：「我本來不打算說的，但我真的沒招了。如果你們對我的期
許就是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為何家留個後代，那很抱歉，我可能一輩子都達不到你們的
期望。」
何淺表情平淡如常，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握著拳，將自己本來永遠不打算說出口的秘
密一口氣全盤托出：「我根本……沒有生育能力，我的精液裡沒有精子，一點都沒有。不
然你們以為為什麼我能這麼篤定黎薇薇生的孩子不是我的？」
何淺其實老早就知道自己不孕，最早為什麼會突然想去檢查的原因已經不可考了，但
結果出來以後，他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畢竟他始終認為男人不孕
和不舉一樣，都是傷及自尊、對他人難以啟齒的一件事。
後來黎薇薇公開懷孕那時何淺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懷疑過，他瞞著所有人又去檢查了
一次，只是結果卻再一次打擊了他。
然後是前一陣子，在決定向家裡出櫃後，何淺又去了一次醫院，檢查結果也如他意料
的沒有任何變化。前兩份報告他拿到的當下看過就撕了扔了，唯獨這次的他好好地收了起
來，就是想萬一真的溝通無效，最糟最糟的打算，就是亮出這份報告讓他們死了抱孫的這
條心。
若非必要何淺根本不想做到這一步，儘管他和陸鴻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可對他來說不孕就是他身上最大的缺陷，沒有人會樂意把自己缺陷赤裸裸地撕開來給別人
看，這只會讓他感覺到羞恥、難堪。
「開什麼玩笑！」何爸爸聽了啪地一聲重重將手上的東西拍到桌上，「這種事能亂說
嗎！」
「當然不能。」何淺神色仍然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停了片刻，才又接著說：「我什麼
性子你們最知道了，這種事情我不可能拿來開玩笑。」
何淺什麼性子？自尊心高、好面子、不會輕易讓人看見自己的弱點，而這些都是作為
家人的他們最了解的，再怎麼不願意相信，也都知道這真的就是事實。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何媽媽摀著嘴哽咽呢喃。
「我第一次去檢查的時候也覺得怎麼可能。」何淺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三次，
前前後後我做了三次檢查，結果都一樣。」
「我不曉得對你們來說，有一個同性戀兒子比較丟臉，還是有一個不孕的兒子比較丟
臉。」何淺眨了眨酸澀的雙眼，輕出口氣，嗓音微微有些沙啞道：「爸、媽，我很愛你們
，但如果你們覺得我一定得要結婚生子才是孝順，對不起，我這輩子……可能都只會是不
孝子。」
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何媽媽哭著自問何家是造了什麼孽，何爸爸沉著臉說不出一句
話，而何淺低著頭不發一語。過了很久，何淺抬眸看著面前髮鬢斑駁的父母，眼眶也有些
泛紅，語氣中帶著一絲示軟與乞求：「我不求你們馬上接受，只是我們能不能各退一步，
在你們接受之前我不會帶他回家、不會在你們面前提到他，你們可不可以也別再逼我去相
親了。」
他嚥了口唾液，最後說：「對我來說同性戀不可恥，隱瞞自己有對象、還以結婚為前
提去認識其他人，那才真的可恥。」
何淺回到車上時，陸鴻棠正怔怔地看著早已暗下的手機螢幕，鼻子一抽一抽的，還在
反覆咀嚼消化自己方才聽到的內容。
直到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他才回過神來，偏頭看向坐進來的何淺，「你──」
「讓我抱抱。」何淺張開手側傾過身，抱住陸鴻棠的同時也將臉埋進他的肩窩，吐息
不穩、肩膀微顫。「我盡力了……」
陸鴻棠身子頓了一下，而後抬起手環到他的背後輕輕拍了拍，原本想說對不起，臨到
嘴邊又覺得這大概不是何淺想聽的，又默默嚥了回去。
過了會，何淺慢慢將頭抬起，鼻尖蹭了蹭陸鴻棠的，有些歉疚地說：「只是在他們徹
底接受之前，可能就沒辦法正大光明帶你回家，要委屈一下你了。」
「不委屈。」陸鴻棠聞言鼻子又酸了一下，他仰起下巴，難得主動地將嘴唇貼上何淺
半開的唇瓣，低聲堅定地重複了一次：「一點也不委屈。」
然後陸鴻棠閉上眼，環在何淺後背的雙臂手緊了幾分，小小聲道：「我愛你。」
-
淺哥不孕是最一開始就設定好的，前面幾個章節也稍微有點鋪陳，比如棠棠之前問為什麼
他能這麼肯定黎薇薇的孩子不是他的，淺哥選擇避重就輕的回答。
人本來就沒有完美的，但淺哥就是討厭自己身上的不完美，他自尊心高，若非必要根本不
會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有這種缺陷。為了能和棠棠好好在一起，他選擇放下自尊把自己一直
不想面對的缺陷攤開給人看，雖然結果不一定完全理想，至少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淺哥雖然有時候有點屁又有點幼稚，但對棠真的是一往情深，他們之後也都會好好的！（
講得像完結一樣但後面應該還有個一兩章XD）
最近疫情升溫，大家也都要好好注意防疫、注意健康，沒事就宅在家看看小說看看漫畫，
也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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