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生死之交
「還是不要出門比較安全吧。」
柳才剛走到玄關，就聽見室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室友甘一邊喝咖啡，一邊把客廳的電視機音量轉大。新聞裡的緊急記者會公告，因為疫情升溫，雙北防疫警報提升至第三級，若非必要，建議待在家中阻斷傳播鏈。
柳忘了手上還拿著球鞋，立刻走到電視機前。
「哇靠，今天新增180個確診案例！」
甘同樣也是瞪大眼睛，看著新聞播報出確診患者的足跡。
「沒想到疫情會嚴重成這樣......」
「真的......」
兩人默默看了一會電視，直到新聞播放超市被搶購物資的民眾擠爆畫面，柳一驚，轉頭問甘：「存糧還夠嗎？」
甘聳聳肩，「還可以吧。」
柳緊張起來：「我們要不要先去買一波預備？要待在家兩週耶！」
甘冷靜的說：「新聞說避免群聚，你現在去超市會增加感染風險。」
柳一愣，想想也有道理。掏出手機，立刻從外送平台上找大賣場下單物資。
甘說：「我剛剛有找過了，現在很多賣場不受理訂單，可能是現場沒貨了。」
柳「啊」了一聲，懊惱自己慢了一拍，滑到連衛生紙都被搶購一空，更是無語：「為什麼要搶衛生紙啊？是可以吃嗎？」
甘推了推眼鏡：「台灣人有衛生紙依存症啊，不管發生什麼事，先搶衛生紙就是起手式。」
甘瞥了眼柳手上的球鞋，「所以你還要出門嗎？」
柳發現自己手上還拎著鞋，尷尬地放回玄關。「我先問問公司那邊有沒有狀況，本來今天要去加班的。」
話才剛說完，兩人的手機接續響起群組通知，都是預告下週開始在家工作兩週，所有會議一律改視訊。
柳放下包包，癱坐在沙發上，昨晚打魔物獵人到凌晨三點，今天又一早起床，精神有些委靡。甘遞上一個馬克杯，柳看都沒看接過喝了一口，嗯，果然是自己習慣的熱拿鐵。
柳說：「昨天下班買的貝果我放餐桌上。」
甘回：「抹好花生醬了，你可以放烤箱加熱一下下。」
「好，謝啦。」
等待貝果加熱只要一分鐘，柳看著烤箱上跳動的數字，思緒順著花生醬的香氣飄散。
同居六年，他們實在太懂對方了。有時候一句廢話都不用說，只要對看一眼就足夠。
這種舒適的默契，他有些害怕會被自己打破。
畢竟幾個月前，他對甘告白了。
告白的當下甘的表情沒有多餘的情緒，淡然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像是輕輕接住那顆直球。
很像甘的風格。
然後一切如常，他們依舊是室友，誰都沒再提這件事。
隱約聽見甘在客廳講電話，柳的手機響起，是鄉下的老媽來電。
「我看你們台北好像難民潮，都跑去超市掃貨欸。」
「......對啊。」
「我勸你不要出門，缺什麼我這邊可以寄給你，現在出門很危險！」
本來覺得連泡麵都要從鄉下寄來很荒謬，不過冷靜想想，好像真的蠻有可能會發生這種狀況。
「我這邊存糧......應該還夠吧。」柳看著擺放整齊的食物櫃，打開冰箱忍不住「哇」了聲。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我室友很有先見之明。」
柳看著冷藏櫃內滿滿的保鮮盒，保鮮盒依照顏色大小與類別整齊擺放，還貼上手寫有效期限標籤。盒與盒之間像是俄羅斯方塊一樣完美契合在一起。再看看常溫的食物櫃依照顏色放齊的泡麵乾糧，隔離兩個月都綽綽有餘。
與老媽結束通話，端著自己煎好的一盤荷包蛋走到客廳，聽見甘壓低聲音說：「我再拿給你就好，不用緊張。」隱約可聽見對方是女聲。
他假裝沒聽見，若無其事地放上盤子，把醬油遞給對方。
甘放下手機，端正坐姿，嚴肅的在自己的荷包蛋上滴上三滴醬油，三滴不多不少，連醬油滴的大小都一樣。儀式感十足的切出半熟蛋液，沾著微焦蛋白一起咀嚼。
最後，甘慎重地對自己說：「蛋很好吃，謝謝。」
這吃東西的模樣，這句話。讓柳忍不住微笑，煎一千顆蛋又算什麼。
甘忽然說：「剛剛你媽打給你？」
「你怎麼知道？」
「猜的。」甘推推眼鏡，一臉「我就知道」神情。
柳也起了好奇心，問：「那剛剛是誰打給你？」
甘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頓了一下，才說：「小雪。」
柳點點頭：「ok。」
猜對了，果然是前女友。
柳看著甘飄移的視線，自己也有點不自在，用輕鬆的語氣說：「午餐想吃什麼？我可以開始準備了。」
只有自己知道那有多刻意。
甘立刻回：「番茄義大利麵跟玉米濃湯，食材我買好了。」
「No Problem！」
柳微笑接受點單，向來都是這樣，甘準備食材，而自己負責料理。
他繫上粉紅色的小熊圍裙，把番茄切成泥的時候，番茄汁液不慎噴到圍裙上，抽了廚房紙巾擦拭時，柳才想起來這件圍裙是小雪穿過的。
當時小雪跟甘正在熱戀中，小雪經常出沒在這房子裡，像是另一個室友。她在這間小廚房做了好幾頓晚餐與宵夜給甘。
回想起來大致都是暖心療癒的湯品，香菇雞湯、麻油雞湯、四神湯、剝皮辣椒雞湯、苦瓜排骨湯——甘不喜歡苦瓜，那些苦瓜最後都進了他的肚子裡。
湯品還沒換季，他們就分手了，小廚房的地盤又重回他手上。
身為同居六年的資深室友，柳很清楚甘的口味，那些湯品沒有不好，只是甘喜歡的味道很單一，義大利麵與荷包蛋就很足夠——等等，再加個玉米濃湯，甘就很滿意了。
柳把一塊奶油丟進湯鍋，增加醇厚豐美的滋味。攪拌玉米濃湯同時，他想起下個月又要跟房東續約了，希望今年房東不要漲房租。聽身邊的同事說起最近的房租漲價潮，越聽越心慌。
還沒在這城市站穩腳步，流沙似的高昂消費讓人深陷泥沼。
雖然常常不自量力地想著，也許有機會在這城市邊界有個自己的角落，但打開房屋app滑了一下，又默默關起。
他是真的被荒唐的房價嚇到了，卻也無法想像，在那個未來名為「家」的住宅裡，是不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客廳裡的電視新聞依舊開著。柳偷瞥了眼在沙發上滑手機甘，這個人很喜歡開著電視當背景音，他習慣了。
習慣另一人的習慣，想來真是很親密的事呢。柳順手洗了一顆蘋果，咬了一口才發現是富士蘋果——唉，甘又買了比較貴的那種。
他也不過稱讚過一次富士蘋果甜美爽脆的口感，此後甘每次採買必然都會放入袋內。感受到每一口甘甜的同時，內心又有點酸澀。
像是品嚐一個很美好，卻終究不屬於自己的事物。
甘吃飯時總是很專注，他的神情會嚴肅到讓人以為這食物難以下嚥。柳卻能讀懂他所有細微表情，一個挑眉的高度，一個嘴角的弧度，柳總是能快速的翻譯出他的心思。
用成語「甘拜下風」來形容，很適切吧？
甘聽著柳滔滔不絕抱怨公司的小氣算計，「本來老闆還不想放我們在家工作，根本就是不信任員工嘛......」
「他覺得員工在家會偷懶！只差沒裝監控系統。」
甘回應：「裝監控就太誇張了。」
「對吧！如果他要裝，我就離職！」柳大力咬斷義大利麵。
甘說：「把特休休完再提。」
柳大嘆一口氣：「現在疫情這麼嚴重，不能出國的特休有什麼意義」
甘默默咀嚼著義大利麵，很滿意自己的蔬菜配料不是可恨的綠花椰菜，而是高麗菜。這是柳為他特製的。
柳的聲音與電視聲音互相搭配，融合成令人心安穩定的頻率。
同居六年，一起吃頓飯，是他感到最寧靜的時光。
本來跟柳是大學同校不同系的同屆關係，升大三那年因緣際會頂了大四畢業學長的大雅房。柳那時就住在另一間比較小的雅房了，還有另一間大套房是另一個學弟租。
甘搬進來才發現，這裡的房客都是同志。他對同志沒什麼意見，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是雙——這一點，他覺得沒必要特別說明。
甘記得搬進來第二天，柳就對他說：「安啦，你不是我的菜，我跟學弟都有男朋友了。」
「......」好像哪裡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除了學弟跟男友半夜打砲的聲音有點困擾外，其他時間他們三人都相處愉快。
學弟後來跟男友搬走，柳就搬進大套房，空出的小雅房一直沒人租賃，也就空在那。
他不清楚柳的感情狀況，好像交往一年後就分手了。
後來他們當兵、出社會工作，兩人跟著凍漲的房租一直棲居於此，不是不搬走，而是搬不走。一方面來說，實在很難找到地點如此便利、租金便宜空間又大的地方了。
另一方面，甘很滿意現在平靜穩定的生活，他已經懶得再去跟誰交往，回家跟柳一起當宅男很好。六年來兩人共處出的默契，讓這個家變成一個完美舒適圈，只要回家就能安頓身心，鬆綁緊繃的靈魂。
他們知道彼此最放鬆的那一面，無需掩飾，坦坦蕩蕩。
雖然也想過，總有一天，這樣的生活隨著各自的人生階段變動，然而又不太願意去想那些以後。
然後，那個說「安啦你不是我的菜」的柳就跟自己告白了。
「現在，能夠一起吃飯的交情，都是生死之交了。」柳的聲音傳來，他看見對方笑嘻嘻的臉。
那雙笑彎的單眼皮讓他一時間回不了神。
瞧他呆愣的樣子，柳以為他沒聽懂，解釋：「因為疫情的關係，一起吃頓飯都很不簡單......」
解釋到後面，柳開始感到尷尬，低下頭繼續吃麵，內心默默懊惱著。唉，在講什麼啊，什麼生死之交。明明前幾個月告白才被已讀不回。
甘忽然說：「這幾天就別出門了吧，家裡的菜很夠吃了。」
這人順理成章說「家裡」的姿態，讓柳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他不自覺反問：「那你這幾天還會出門嗎？」
其實他是想問「你這幾天會跟前女友見面嗎？」，話到嘴邊又猶豫了，吞吞吐吐，只敢問出言不及義的一句。
甘說：「我還是得出門一趟，要去公司搬資料——」
啊原來，柳感到心口一鬆，莫名愉悅起來：「我下午也會去公司拿資料。」
「我還要帶一些吃的給小雪，她說大賣場都擠爆，買不到吃的。」
那原本飛揚的心情瞬間又跌宕至谷底，柳扯出一抹笑容，說：「喔，這樣啊。」
甘看著他的表情，遲疑的開口：「怎麼了嗎？」
柳盯著盤子上剩餘的義大利麵，頓時沒有胃口。他聽見自己說：「要做好防疫喔，不要帶病毒回來喔。」
幹，我在講什麼啊？好幼稚——
「當然，我會好好消毒。」甘一臉認真的回應。
柳內心默默崩潰了，他懊惱地抹了抹臉，非常痛恨自己口無遮攔。
柳的懊惱一路從午餐延續到傍晚，直到他從公司拿回資料的路上，他都還在後悔自己為何要那樣講話，酸不溜丟的。
他已經用大把時間不停對自己心理建設：甘是異性戀，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跟女人結婚的。
然而一想到甘要跟前女友見面，理智就失控了。
抱著懊悔的心情走進捷運站，柳被眼前景象震懾，假日本該水泄不通的板南線，只有空車廂進站。
有生之年沒見過這番情景，這城市一夕之間變成空城。恍如末日般的氛圍，從電視蔓延到街道。誰都不知道災難何時會來，每分每秒都是無常。
看著車窗映照戴著口罩的自己，從沒想過世界某天會變成這樣。但是誰知道呢，他也沒想過自己會愛上室友啊。
到底愛情何時發生的呢？也許跟失守的疫情一樣，如今說也說不清了。
也許是某天發現，常備水果總是自己喜歡吃的富士蘋果；又或是把自己煎的荷包蛋吃光的那個瞬間。
那麼，是不是維持現狀就很好了？別讓這失控的心情變成疫情，倘若關係開始腐壞，只怕一發不可收拾。
當柳回過神聽見站務廣播，才發現自己忘了下車，已經坐到底站了，差點就要跟著列車進廠維修。
好糗。柳連忙離開車廂，沒想到這條坐了四年的捷運路線居然還會坐過頭，愛情真的害人不淺。他想。
一條平時返家三十分鐘的路程，硬是一個小時多才抵達。到家後發現甘還沒回來，心情跟客廳的燈一樣黯淡無光。
把身上衣服換下，仔細洗手、消毒後，柳煮了水餃。想著是否該問對方會不會回來吃晚餐，可是，如果聽見甘說要在前女友那邊吃，他會難過的。
算了，不問。
他沒有幫甘留水餃，一個人努力的把兩人份量吃光。
然後把自己關進房間裡。
沒有，他沒有傷心，他在防疫。
甘把一箱乾糧放在前女友家小雪的門口，而後傳了訊息過去。
門很快打開，小雪看著站在1.5公尺外的他，有些傻眼：「你幹嘛站那麼遠？我還以為是外送。」
甘說：「現在時防疫非常時期，要保持距離，而且妳沒戴口罩。」
小雪有些不悅，然而她只是笑笑：「那我去戴口罩，你進來坐一下喝杯飲料，辛苦啦。」
甘想起室友晚上可能會煮好吃的辣乾麵（乾麵他已經買好了），果斷拒絕：「我要回去了。」
「我們這麼久沒見面，好無情喔。」小雪幽幽嘆了一口氣：「再怎麼樣我也是學姊，學弟真不賞臉，枉費我在教授面前幫你說那麼多好話。」
他可以無視前女友的請求，卻不得不屈服於學姊的淫威，甘只好硬著頭皮進門。
他們是和平分手，自此以後甘一直都是單身。
已經忘了是什麼契機分手，大概是甘總是冷淡，心不在焉的樣子。
小雪指責自己總是自我中心主義，好像有沒有她都無所謂。
甘一邊幫小雪換燈管，一邊回想起這些往事。
他相信人都會有求生機制，沒有少了誰就活不下去這種事，那實在太不切實際了。
少了誰固然會不習慣，卻不至於天崩地裂。人這種生物，就是會依循本能找到自己存活的方式，頑強地適應，活下去。
小雪看著新聞，說：「哇，疫情忽然就爆炸了，還真沒想到。這時候是不是回鄉下躲一躲比較好啊？」
回鄉下......甘想起室友柳的家就在中部鄉下。
那麼柳會不會想要回鄉下呢，一想起這個可能性他就感到莫名心慌。這心情完全打臉自己剛剛想的「沒有誰就活不下去」。
如果少了每天的荷包蛋，他真有可能活不下去。
此刻甘才意識到，也許自己能活得如此無所顧忌，是因為始終有一道，最後支撐自己的防線。
「不要移動增加傳播鏈！」
小雪望了他一眼：「你幹嘛那麼激動？」
甘斂下眼眸，隱藏情緒：「沒事，我要回家了。」
「不留下來一起吃個晚餐？六點了呢。」小雪看外頭暗下來的天色。
什麼六點了？「不用了謝謝。」他一氣呵成穿上外套與鞋子，打開門。轉頭補了一句：「之後物資如果有短缺，麻煩妳自己去外送平台預訂。我就不來了，降低感染風險。」
回家的路上，甘不自覺加快腳步。
他忽然很想看到室友，很想跟室友一起吃辣乾麵，一起在客廳看網路廢片。
很久沒有這種低潮的心情了。
柳滑著交友app，看著附近的鮮肉天菜，也只能看，畢竟現在出門風險很高，他不敢約。
聽見門口有動靜，瞥了眼時間，他以為甘會更晚的。
廚房有些動靜，掀開鍋蓋的聲音，放下鍋蓋的聲音。
甘在房門外問：「柳，你是不是，吃過了？」
語氣小心翼翼，帶有幾分心虛。柳聽著不是很順耳。
「對呀。」柳刻意開朗的說：「我不知道你幾點回來，就先吃了。」
「喔。」甘的聲音聽起來很低落。「那我下個水餃好了。」
過沒一會兒，甘又來敲門：「柳，你把水餃都吃完了？」
「喔對啊，」柳為自己小小的報復揚起嘴角，毫無歉意的回：「抱歉啦，有點餓就全部吃完了。」
他知道那水餃是甘最愛的東門興記水餃，很珍貴，而且很貴。
甘的聲音很委屈：「也不留幾顆給我......」
「抱歉啦。」
抱歉，其實我並不感到抱歉。
柳繼續滑手機看鮮肉IG解饞，聽著廚房瓦斯爐轉開，塑膠袋拉開，滾水沸騰，猜測對方正在煮泡麵。聞著飄到房間裡的氣味，辛拉麵無誤。
電視機的聲音被轉開，還是抗疫的新聞連環播報。聽見甘吸著麵條咻咻聲，有點孤獨的樣子。
他忽然對自己幼稚的行為感到厭煩，也不想看美好的肉體。戴著耳機躺在床上聽歌耍廢。
當柳驚醒才發現自己睡著了，然後聽見甘在敲門。
甘問：「你要不要吃宵夜？」
「不用，我要睡了。」
「喔......」
柳還刻意關上燈，在黑暗中玩手機。
甘傳了訊息：「晚安。」
柳盯著那兩個字，滿腦子問號。
據他了解，他這個室友是一個不太跟人傳這種早安晚安訊息的人，連跟前女友也是如此。
可是最近問候好像變得比以往更頻繁，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次告白，又或是根本沒想那麼多。是自己想太多了。
柳心情有些複雜，乾脆已讀不回他。
第二天一早，柳被老媽的電話吵醒。老媽又再關切自己物資夠不夠，要不要寄上去。他一再強調沒問題，刷牙洗臉後，開門就看見甘在客廳。
——電視開靜音，難怪他沒聽見。
甘看著他，眼神示意客廳桌面上的拿鐵是為自己準備的。
感覺好像這個人一早就在等待自己，柳端起拿鐵，轉身就走進房間。
「柳！」甘居然追了過來。
「謝謝你的拿鐵！」隔著門板，他大聲回應。
甘大聲地問：「你幹嘛一直待在房間？」
「我在防疫！」
「只有我們兩個人，又不是超過規定的五個人，而且同住者不算。」
「我對防疫的要求比較嚴格！」
外頭的甘安靜了一會，正當柳以為甘離開時，門把忽然被轉開。他沒有鎖，因為沒想過甘會轉動他的房門。
他看見甘一臉委屈瞪著自己。
「你是在防疫，還是在防我？」
不等他拒絕，甘就跨進他的房間，有些氣勢洶洶的樣子。
每當甘往自己前進一步，柳就往後退一步。
「你幹嘛後退？」
「保、保持社交距離啊。」媽呀不要再靠近了。
當柳的背抵上牆面，退無可退時，甘停下腳步，原本帶點怒氣的眼神瞬間消沈下來。
「你才不是保持社交距離，你是想跟我保持距離！」
「......」被發現了。
甘忽然湊近他，近到柳可以數他長長的睫毛有幾根。
正當柳開始胡亂思考會不會被壁咚時，甘開口：「知道你很介意，以後不會發生了。」
甘後退一步，敞開雙手，擺出過機場安檢門的手勢，像是任由對方檢查。
柳無言看著他，說：「好啦我知道你認真消毒過了......」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甘頓了一下，說：「我是指，我知道你很介意我跟小雪見面。」
柳愣了一下，瞬間感覺氣血從脖子蔓延到臉頰，內心開始慌張。然而他強自鎮定地問：「沒啊，我不介意啊。」
「可是你跟我告白了。」
「這又不衝突，你還是可以保有你的生活，我沒有權利過問，也沒有權利干涉。」柳避開對方炙熱的視線。柳小聲地說：「我們就保持現在這樣的距離......不是很好嗎？」
「可是我介意。」
「啥？」
「我介意你不理我，也介意你沒留水餃給我吃......我介意我們，好像距離更遠了。」
甘說這些話時語氣平穩，臉卻微微泛紅。
在柳聽來，這番話實在太曖昧了，曖昧到他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乾笑著：「喔，是喔。」
然而那尷尬的回應，在甘耳裡聽來卻是一種拒絕，他看著柳，急切地想從對方臉上讀到更多訊息。
甘說：「你不是說，我們是生死之交嗎？我也這樣覺得，就算現在封城，我也很高興是你在我身邊。」
柳怔怔望著他，此刻他的心臟莫名狂跳，有些緊張，也有些害怕。「你認真？」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甘說：「跟你待在一起讓我很安心，所以，不要避開我，我會難過。」
柳凝視對方，知道他確實是認真的。然而那名為室友的關係正在鬆動中，讓他侷促不安。
甘凝視柳的慌張，沒說什麼立刻上前擁抱了他。
這個擁抱很不像室友之間的擁抱。比那多了點什麼，又比那少了點什麼。
對方身上跟自己同樣的衣物柔軟精氣息竄入呼吸，感覺甘的鼻息輕柔溫熱的拂過脖頸，讓柳的肌膚泛起酥麻。
連香氣都親密相依，像是告訴他，他們本該這麼靠近。
「我想跟你一起待在家防疫，哪裡都不去。」
雖然這並不是情話，卻也是柳聽過，最甜蜜的情話。
此時此刻，一起生活，一起吃頓飯，一起度過每刻日常，都有著非同尋常的珍貴意義。
柳知道，並不是所有關係都需要定義的那麼清楚，僅是現在這樣，知曉對方把自己放一起同生共死的位置裡，就幸福的讓人想哭。
柳閉上眼睛，內心所有的膽怯都消融在日光一般溫暖的懷抱裡，化成柔軟的情感流動。
他們彼此靜靜擁抱，連呼吸的頻率都一致。享受這不多言的默契。
「嗯，哪裡都不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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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開玻璃工廠，在家防疫發個糖。
最近很不平靜，日常無常界線忽然變得模糊，僅以此文珍視每刻當下，得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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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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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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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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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分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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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個七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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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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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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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聽到時也覺得很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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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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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日常就在放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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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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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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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沒有等他一起晚餐的怨念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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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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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量吃，糖很夠XDDD
※ 編輯: moongurl (36.231.142.87 臺灣), 05/16/2021 17: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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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用難得來形容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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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委屈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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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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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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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自己產糧防疫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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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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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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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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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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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真的人心惶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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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順便推廣一下居家防疫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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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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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吃糖就好～～
也謝謝固定在匿名表單留言給我的大b讀者，我都有看到喔！
※ 編輯: moongurl (36.231.142.87 臺灣), 05/17/2021 15:16:55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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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廠開幕XDDDDD
我笑瘋X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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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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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買到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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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居家防疫美食文了.....
※ 編輯: moongurl (36.231.129.22 臺灣), 05/18/2021 14:5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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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的戀人好壯烈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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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發糖～～
※ 編輯: moongurl (36.231.129.22 臺灣), 05/20/2021 20:4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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