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BTS/南all]上林春:琳琅第一

看板BB-Love作者 (陳露露)時間4年前 (2020/05/21 00:00), 4年前編輯推噓8(807)
留言15則, 7人參與, 4年前最新討論串1/1
#後宮paro,天雷滾滾天雷滾滾天雷滾滾 #主南碩,帶南糖/南錫,後宮是南俊的後宮,國泰旻是兒子 #大概是性轉,但性別不是重點(那什麼才是重點 #因為是性轉所以生孩子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問題很大 #後宮制度參考唐制,殿閣配置參考清制(這樣大家能明白我有多不考據了吧) #(本來想卡一下520結果沒成功,趕壓線太匆忙了之後應該還會小修一點QQ)前篇在#1Rpr4 wWh,這篇是南碩篇,預計還會有南糖和94兩條線,這個paro同時也是我當初在噗浪上許 願要給2020小英當選的祭壇,所以會努力在今年完結掉的(今年事今年畢XD) (防爆) 九月秋深。時辰還未到中午,日光從雕花窗櫺間透進來,像是在地上撒了薄薄一層金粉。 來長春宮請安的嬪妃們都已散了、皇子們還沒下學,本該是一天裡長春宮最安靜的時候。 本該。 「貴妃啊。」金碩珍一邊倚在長榻上嗑著瓜子,一邊懶懶地伸手指了指坐在他面前的閔玧 其:「本宮算著日子,也快中秋了。」 閔玧其沒搭理他,金碩珍習慣他這脾氣,也不計較,繼續慢悠悠地道:「按規矩,該要準 備著辦闔宮家宴了。」 閔玧其終於抬起頭來,輕輕地「哦」了一聲。 「貴妃——」金碩珍抬眼看他。 「您別指望臣妾。」閔玧其當機立斷地截下金碩珍的話頭:「臣妾身子不好,柾國又是正 頑皮的年紀,臣妾連他都快顧不上了,哪有力氣去管什麼家宴。」 金碩珍拈了一顆瓜子放到嘴邊,嗑得用力了,發出「喀啦」一聲響:「皇上既然賜了你協 理六宮之權,便是讓你幫著本宮理事的。」 「臣妾明白,可臣妾也是有心無力,只怕非但幫不上娘娘的忙,反而給娘娘添亂。」 「有心就好。」金碩珍抿了一口茶,看向閔玧其:「貴妃聰慧過人,只要有心肯學,又怎 麼怕幫不上本宮的忙?」 「娘娘謬讚。只怕臣妾愚昧,擔不起皇后娘娘的託付。」 「你的協理六宮之權既是皇上給的,那就是皇上認為你有能力替本宮分憂。」金碩珍微微 瞇起了眼睛:「貴妃這話的意思,難道是在說皇上所託非人嗎?」 「臣妾不敢。」 「本宮看你沒什麼不敢的。」 「娘娘說這樣的話,實在教臣妾惶恐。」 閔玧其說著便要起身跪下,被金碩珍伸手給托住了。 「貴妃啊。」金碩珍從長榻上坐起身,一臉無奈地看著閔玧其:「這樣說話不累嗎?」 閔玧其抬眼看了看金碩珍,終於鬆口:「臣妾會負責安排家宴當日的歌舞。」 金碩珍不依不饒地同他討價還價:「那家宴當日,外命婦們進宮朝拜的事情也歸你管。」 閔玧其微微皺起了鼻子,金碩珍知道那是不情願的意思:「皇后娘娘負責外命婦的宮宴和 朝拜,家宴讓臣妾來吧。」 金碩珍偏頭想了想,終於滿意地笑了:「成交。」 他喊來一個小宮女,把案上盛著瓜子的青瓷碟子遞過去:「這個吃絮了,去拿點蜜漬青梅 過來。」 小宮女應了一聲,端著碟子去了。閔玧其微微一愣,想了想終究還是開口道:「娘娘不是 一向不愛吃這些蜜餞果脯嗎?」 「本來是吩咐他們醃了給智旻當點心的,我嘗了幾口覺得味道挺好,就留了一點下來。」 金碩珍笑了笑:「貴妃倒是有心,居然記得本宮的口味。」 「不是的。」閔玧其有些彆扭地別過頭去:「臣妾只是想到......」 「想到什麼?」 「沒什麼。」他微微低下頭:「臣妾只是想到,當初懷思寧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金碩珍捧著茶碗的手頓了頓,閔玧其抬起頭來,看起來竟有些怯怯的。 金碩珍嘆了口氣,伸手過去覆在他白皙的手背上:「讓你想起傷心事了。」 閔玧其卻輕聲道:「也是娘娘的傷心事。」 金碩珍於是垂下了眼睛:「我從來沒得到過,所以不會傷心——況且我還有智旻。」 「臣妾也有柾國。」閔玧其說:「可即使到現在,臣妾偶爾想起思寧也會覺得難受。」 他看向金碩珍,輕輕地開口:「臣妾沒有見過娘娘傷心,但臣妾不信娘娘真的不在意。」 「呀。」金碩珍終於抬起眼來,瞪了閔玧其一眼:「貴妃真的很不會安慰人。」 一個宮女掀了珠簾走進來,手裡捧著一只白瓷碟子:「娘娘,您吩咐的蜜漬青梅。」 「擱著吧。」金碩珍轉頭對閔玧其道:「新醃好的,貴妃也嚐一口。」 閔玧其依言伸手拈了一顆放進嘴裡,眉頭立刻緊緊蹙在一起:「酸。」 「會嗎?」金碩珍心不在焉地揀了一顆放進嘴裡:「我怎麼不覺得。」 閔玧其咬著牙把那顆青梅吞了,撐著發酸的牙根開口道:「娘娘吃得這麼酸,總不會是— —」 「不會。」金碩珍截斷了他的話:「不可能的。」 閔玧其微微瞇起眼睛:「您連太醫都沒有請。」 金碩珍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就非得這樣逼我嗎?」 「你明知道我喝過那種藥,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金碩珍說:「貴妃說這樣的 話,豈不是刺本宮的心?」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閔玧其反駁他:「臣妾知道娘娘想要一個孩子,否則那些坐胎 藥——」 「貴妃。」金碩珍抬起眼來看向閔玧其,輕輕淡淡的一聲貴妃從他嘴裡吐出來,閔玧其被 那樣的目光看著,忽然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本宮的確期盼過奇蹟,可本宮等了多久、也就失望了多久,本宮實在不想再失望一回也 不願讓皇上跟著傷心。你能明白嗎?」 他伸手把茶碗蓋扣上杯緣,發出「喀啷」一聲輕響,傾斜的日光穿門踏戶,把他照成了一 個朦朧的影子:「智旻該下學了,貴妃也回去吧。」 閔玧其只得輕輕地點了點頭,起身向金碩珍屈了屈膝:「臣妾告退。」 閔玧其剛走,金碩珍在榻上坐了一會正要起身,一個小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跪在他面 前哭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放肆!」長春宮的掌事宮女急匆匆地跟在後頭跑了進來,一把揪住那小宮女:「在皇后 娘娘面前這樣大呼小叫,誰教你的規矩!」 「算了。」金碩珍確實被嚇著了,一手摀著心口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回皇后娘娘。」那小宮女顫抖著開了口:「大殿下大殿下他失足墜馬了。是二殿下讓奴 婢回來稟報娘娘——」 沒等那小宮女說完,金碩珍已經霍地站起:「你說智旻怎麼了?」 他剛一起身便覺得一陣暈眩,身體不受控制地酸軟下去,迷迷糊糊中彷彿聽見有人驚慌地 喊著什麼,隨後便覺得眼前一黑,就此沒了知覺。 金碩珍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了金南俊,他一身天子的朝服還未換去,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 閔玧其和鄭號錫也在,身後還跪了一個太醫。 「皇上。」他喊了金南俊一聲:「智旻怎麼樣了?」 「智旻沒事。」金南俊溫柔地伸手替他理了理鬢角:「智旻是落了馬,但幸好是摔在草地 上,太醫診過了,說只是腳拐了一下,休養一陣子就能好,你別擔心。」 「皇后娘娘。」鄭號錫在他面前跪下,金碩珍這才注意到他一雙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都怪臣妾不好,是泰亨拉了智旻去城外跑馬,又提議和智旻賽馬才會生出這樣的事、 是臣妾沒有管教好泰亨,讓他惹出這樣的事情來——」 鄭號錫話還未說完,他身邊的閔玧其卻也撩起了衣襬跟著跪下:「事發的時候柾國也在, 皇后娘娘若要怪罪,就請連臣妾和柾國一併責罰。」 金碩珍知道他這話是說給金南俊聽的,便順著他的話開口道:「皇上,皇子們年紀都還小 ,突然遇到這種事想必也嚇著了,好在智旻平安無事,那便是再好不過的。」 金南俊點了點頭:「皇后的意思朕明白。」 他坐在床沿看著金碩珍,忽地開口問他:「皇后方才夢見什麼了?」 「什麼?」 「皇后昏迷時,口中一直喊著朕的名字。」 金碩珍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熱:「臣妾不是有意冒犯皇上名諱——」 「皇后。」金南俊卻不依不饒地問他:「朕問你夢見了什麼。」 金碩珍抬眼看了看金南俊身後的閔玧其和鄭號錫,好半晌才開口道:「臣妾夢見了大婚前 的事情。」 他這麼一說金南俊便明白了,握著他的手又緊了緊,甚至掐得他有些疼。 他和金南俊的事情從不是秘密——甚至不需要刻意打聽,全天下都知道金南俊立了一個和 他同樣姓金的皇后,同姓互婚敗壞倫常,永遠會是他們這一生藏也藏不住的污點。 當年還是皇子的金南俊一股子倔強脾氣,提著長劍去到先帝和太后面前,劍鋒往自己脖子 上一送,說此生若不能立金碩珍為正妃,情願不要這條性命。先帝和太后無法,萬般不情 願地許了這門婚事,到底還是又送了閔家和鄭家的人入金南俊的王府做側妃,只盼著他總 有天終能夠幡然悔悟迷途知返。 所有人都以為是金南俊在先帝太后面前以死相脅才成全了這門婚事,無人知曉的是,當年 的金碩珍為消除先帝和太后的疑慮,自願飲下了絕育的湯藥。 陳年的往事在風中翻飛成雲煙,金南俊卻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金碩珍一步一步走上殿前, 仰頭飲盡碗中湯藥的模樣。他記得金碩珍從頭至尾都是笑著的,他的愛人無論走到何種境 地,永遠都是那樣端莊而從容。金碩珍笑起來從來都是那麼好看,但他一面微笑一面斂衣 下拜,說「你們不就是怕我髒了皇家的血嗎」的模樣,是金南俊此生最不願回想起的一幕。 那之後,他和金碩珍果然一直未能有所出。他知道那是金碩珍一輩子的心結和隱痛,總想 著要盡力彌補當年的缺憾,於是上好的補品和坐胎藥流水一般往長春宮送、太醫院的國手 隔三差五地來診脈抓藥,可終究是無濟於事。 再後來,皇長子落了地,生母卻因產後血崩而離世,剛出生的孩子沒了母親,便送到金碩 珍膝下養著。智旻在尚未知曉人事的時候便來了長春宮,金碩珍一路把他從強褓裡的稚弱 幼子養到如今的翩翩少年,時間久了,連他自己都快要忘記智旻的身世、忘記自己終究曾 經那樣渴望能有一個他和金南俊的孩子。 「皇后。」金南俊看著他,目光柔和中隱含著一絲金碩珍看不分明的情緒:「太醫說你已 經有喜兩個月餘了。」 「什麼?」金碩珍衝他眨了眨眼,卻猛然翻過身去,背向著金南俊賭氣道:「怎麼今天你 們所有人都這樣......連皇上也要拿臣妾的事來尋開心嗎?」 金南俊搖了搖頭,衝跪在下首的太醫使了個眼色。 那太醫忙磕頭道:「微臣不敢欺瞞皇后娘娘,微臣確實替娘娘診出了喜脈。」 「娘娘。」閔玧其跟著開口:「李大人是太醫院首席,他診的脈不會有錯的。」 金碩珍總算轉過身來,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看了看跪在下首的太醫、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閔 玧其和鄭號錫、最後繞回了金南俊身上。 「皇上。」他開了口,吐出來的聲音輕得像夢囈:「是真的嗎?」 「是。」他感覺到金南俊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梗在喉嚨裡:「是真 的。」 金碩珍眨了眨眼睛,感覺到有什麼又熱又燙的東西從眼眶裡滾出來,浸濕了額角的鬢髮, 他轉過頭去看金南俊,想要說話,雙唇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皇后。」金南俊摸了摸他的臉,替他揩掉了臉上的淚:「別哭。阿珍,你別哭。」 金碩珍的眼淚卻流得更加厲害,他盯著金南俊的臉,忽然伸手抓住了金南俊衣袍的前襟把 臉湊上去,縮在他的懷抱裡無聲地哭泣著。 金南俊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讓金碩珍的眼淚浸濕了身上的朝服。他轉過頭去看了閔玧 其和鄭號錫一眼,兩人會意過來,斂衣行了一禮,和太醫院的太醫一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 去。 金碩珍哭到整個人都一抽一抽地顫抖著,好不容易緩了過來,躺在金南俊懷裡仰頭看著他。 「南俊。」他的理智逐漸歸了位,仰頭看著金南俊喃喃地說:「你看起來不高興。剛才玧 其和號錫也不說話......這是怎麼了?」 「阿珍。」金南俊開口喚他,卻不敢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 他感覺到金碩珍的身子在他懷裡僵了僵,一轉頭便對上了金碩珍霧氣瀰漫的眼睛:「皇上 南俊,我不明白。」 金南俊看著他,聲音顫抖著:「太醫說你這些年一直細心保養,總算把受損的體質調養過 來,才能再有身孕。可當年那碗湯藥的影響依舊存在,你現在也不是最適合生育的年紀, 若要強行留住這個孩子......你的身子吃不消的。」 「誰說的。」金碩珍抬起頭來看他,淚水滿滿地盛在眼眶裡:「我偏要吃得消。」 「阿珍!」金南俊把他抱進懷裡,急切地說:「你不能這樣胡來,難道你有了智旻還不夠 嗎?非得冒險再要一個孩子嗎?」 他一說完就知道不好,急急忙忙低頭去看金碩珍。 「阿珍。」他慌忙地想要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擔心你、不想讓你冒那樣的險 ......」 「我有了智旻還不夠嗎?」金碩珍鬆開攢住他衣襟的手,把頭撇了過去:「我不應該覺得 不夠嗎?」 「我有了智旻當然很好,他養在我的膝下,我就把他當親生的孩子一般養大。但是難道我 真的不能再貪心一點嗎?」他看著金南俊,眼淚漸漸乾涸在眼眶裡:「我等了這麼多年, 這麼多的補品和湯藥,我再怎麼討厭那些東西也勉強著自己喝下去,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 個孩子,你讓我怎麼親手殺了他?」 「但你的身子、你要是有個萬一——」 「我要是有個萬一,那是我自己沒福氣。」金碩珍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有沒有福氣 不是我能作主的,但要不要這個孩子,那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后、身不 由己了這麼多年,就不能讓我為自己任性一回嗎?」 「皇后難道還不夠任性嗎!」金南俊猛地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扳向自己:「你為什麼不肯 聽朕的話?這個孩子你不能要,他會害你沒命的!」 金碩珍被他扳著肩膀,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眼底的風浪一點一點地平靜下去,最後化 成了兩道平靜無波的潭水。安靜、無聲、不帶生氣。 「皇后?」金南俊試探地喚他:「阿珍?」 他伸手想去摸金碩珍的臉,被他一個側頭避了過去。 「皇上。」金碩珍說:「您方才在臣妾面前自稱了『朕』。」 金碩珍轉過頭去,衝他淡淡地笑了笑:「有的時候臣妾也覺得,似乎臣妾和皇上,從未互 相明白過對方的心意。」 他衝金南俊輕輕淺淺地笑,和當年在大殿上歛衣下拜自飲湯藥的金碩珍似乎並沒有什麼分 別。他們一樣笑得好看,只眼底見不到一絲一毫的笑意。 金南俊看著他如此模樣,竟沒來由地感受到一陣怒氣:「皇后一時想不明白,那就自己在 宮裡慢慢想明白吧。」 閔玧其的輦轎停在交泰殿前,幾個小太監手裡捧著菊花從裡頭走出來,見了是他,忙齊齊 低下頭來。 「給貴妃娘娘請安。」 「昭儀到了嗎?」閔玧其問道:「這些菊花是他讓你們搬出來的?」 「回貴妃娘娘,昭儀娘娘已經在裡頭了。這些菊花都是為了中秋家宴備下的,只是昭儀娘 娘說這些開得還不夠盛,讓咱們再去花房尋更好的過來。」 「他倒是細心,不像本宮那樣敷衍。」閔玧其衝那小太監擺了擺手:「你們去忙吧。」 他進了殿內,鄭號錫正在指揮著內務府的人安排桌椅座席,一抬眼見到是閔玧其,笑著走 了過來。 「姊姊來了。」 閔玧其「嗯」了一聲,淡淡道:「多謝你來幫我。」 「姊姊又和我說這樣生份的話。」鄭號錫笑了笑道:「中秋宮宴本就是大事,姊姊身體不 好,皇后娘娘也不方便,自然要我多分擔一些。」 他陪著閔玧其繞了主廳一圈,一一把廳內的陳設佈置確認過一遍,閔玧其聽他說著,忽然 開口道:「柾國昨天和我說,智旻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鄭號錫沒想到他突然提這件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泰亨也和我說了,好在沒落下什 麼毛病,皇后娘娘也能放心了。」 閔玧其微微瞇起了眼睛:「真能放心嗎?」 鄭號錫聽出他話中有話,轉過頭輕聲道:「姊姊,咱們去後頭說話。」 他領著閔玧其走到主廳後一處偏僻的暖閣,揮揮手屏退了身邊的宮人。 「姊姊。」他對閔玧其說:「你也覺得智旻墜馬的事情有蹊蹺?」 閔玧其點了點頭:「柾國和我說,當日是智旻騎的那匹馬突然發了野性子,才把他從馬背 上顛了下去。可他說智旻的馬從小在御苑長大,是一匹性子極其溫馴的母馬,他也想不明 白那匹馬為何會突然狂性大發。」 鄭號錫一邊聽著,一邊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姊姊的意思是?」 「我和柾國一樣想不明白,便派人暗中去了御苑一趟,結果在草料裡發現了這個。」他伸 手從袖子裡掏出了幾片手掌形狀的葉子,遞給鄭號錫:「我找太醫問過了,這草名叫火麻 ,是一種有毒的草藥,人服用之後會產生幻覺、狀似癲狂,若是把它混在草料裡讓馬匹吃 下——」 鄭號錫低聲倒抽了一口氣:「所以真的是有人故意為之......可會是誰想要害智旻?」 「智旻是皇后娘娘的養子,也就是名義上唯一的嫡長子。」閔玧其定定地看著他: 「若 是智旻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說得利的會是誰?」 鄭號錫後背上沁出了一片冷汗,臉上的血色也褪得乾淨:「姊姊是說......」 閔玧其搖了搖頭:「我總不願往那一處想......我只怕是閔家的人又犯糊塗了。」 「姊姊。」鄭號錫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這件事,我們還是先不告訴皇后娘娘吧?」 「自然。」閔玧其說:「皇后娘娘都那個樣子了,可不能再給他添亂。」 「說到這個。」鄭號錫問閔玧其:「皇上還沒消氣嗎?」 閔玧其哼了一聲:「沒消氣的又不止皇上。」 鄭號錫輕輕嘆了一口氣:「姊姊還是去勸勸皇上吧,總是這樣僵在那裡,對誰都不好。」 「皇上的脾氣你不知道嗎?金碩珍都拿他沒辦法,我要是能勸得動就好了。」閔玧其低頭 整了整被風吹亂的衣襟,淡淡道:「其實最讓人心疼的就是智旻了。」 鄭號錫點了點頭:「他最近下了學常和泰亨一塊往我宮裡跑,一待就是一下午。那孩子.... .. 不 應該連累他跟著受罪的。」 「其實誰也沒錯。」閔玧其微微仰起頭來,看著被屋宇牆簷隔成了四方形的天空,淡淡地 笑了笑:「他們只是都用了太多情——可生在天家,總是容不下那麼多真情的。」 「號錫。」他看著鄭號錫,輕輕地開口:「我想去一趟寶華殿。」 他說:「我想去給思寧上一炷香。」 鄭號錫眨了眨眼睛,輕輕挽過了閔玧其的手:「好,我陪你一塊去。」 夜裡的長春宮分外安靜,時序還未入冬,屋裡便已經燒起了地龍。金碩珍把自己縮在榻上 ,層層的錦被把他的身子裹了個嚴實,案上的燭光在他眼下照出兩道睫毛的陰影,看上去 顯得安靜而蒼白。 「娘娘。」伺候他的宮女走了進來,低眉跪在他面前:「該喝安胎藥了。」 金碩珍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放著。」 那宮女有些為難地抬頭看他:「娘娘,藥得趁熱喝才有效呢。」 「奇怪了,我喝這個做什麼。」金碩珍淡淡道:「金南俊都不想要的孩子,我還替他當寶 貝一樣地揣著嗎。」 「娘娘別說這樣的話。」那宮女開口勸他:「皇上也是關心則亂,情急之下才會說出那樣 的話。娘娘和皇上相伴多年,難道還不明白皇上嗎?」 這些話他勸過金碩珍無數回,甚至鄭號錫他們私下也勸過無數回,可金碩珍究竟聽進去多 少,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金碩珍剛要開口,一個小宮女低頭走了進來:「娘娘,養心殿的人讓奴婢來回話,皇上今 日翻了趙婕妤的牌子。」 金碩珍轉過頭來,看了那小宮女一眼,好半晌才輕輕「哦」了一聲:「知道了。」 「娘娘。」伺候他的宮女走上前來,把擱在案上的湯藥重新端給他:「今天是十五,按著 祖宗規矩,皇上總會來長春宮的。」 「總會嗎?」金碩珍微微仰起頭來,窗櫺外的月光穿門踏戶而來,將他的臉照得一半明一 半暗:「今日不就沒來了嗎。」 那宮女不敢再接他的話,金碩珍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掀開被子從榻上坐起身來:「本宮去 看看智旻。」 智旻住的暖閣就在正殿後頭,金碩珍推門進去的時候智旻正在看書,見是金碩珍來了,放 下了書就要上前行禮,被金碩珍伸手止住了:「你腿上有傷,坐著吧。」 「多謝母后。」智旻笑了笑,依言坐了回去:「太醫說兒臣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啦,母后別 擔心。」 金碩珍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下次千萬當心些,我差點被你給嚇死。」 「讓母后掛心了。」 「沒事。」金碩珍伸手拿起他擱在桌上的書:「在讀什麼?」 「是《唐女詩人集三種》。」智旻回道:「兒臣閒來看著打發時間的。」 金碩珍伸手翻開智旻擱下的那一頁,卻不禁愣了一下。 「你在讀〈八至〉?」他問智旻。 智旻點了點頭。 「智旻。」那詩他從前自然也讀過,此刻卻沒來由地覺得心裡一陣發酸:「你才十三歲, 讀得懂嗎?」 智旻看著他,愣愣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輕輕拉過金碩珍的袖子,仰起臉來看他:「兒臣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傻孩子。」金碩珍在他面前坐下,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你才多大,不明白是應該 的——有些事情,明白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智旻愣愣地看著他,忽然伸手碰了碰金碩珍的臉:「母后,您怎麼哭了?」 金碩珍回過神來碰了碰臉頰,果然一片濕漉漉的。 「沒事。」他哄智旻:「想起一些從前的事情......沒事的。」 智旻卻把頭伸過去,枕在金碩珍膝上,兩隻小手湊過去,想把金碩珍臉上的淚揩掉:「母 后,兒臣想念父皇了。」 他對金碩珍說:「母后,您和兒臣一樣想念父皇嗎?是因為這樣才哭的嗎?」 金碩珍搖了搖頭,眼淚卻流得更加厲害。 「母后。」智旻枕在他膝蓋上,輕聲問他:「兒臣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金碩珍點了點頭:「智旻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兒臣無所謂,母后喜歡就好啦。」智旻把手按在金碩珍的小腹上,聲音輕得像是飄在空 氣裡的塵埃:「母后,往後兒臣還會是您的孩子嗎?」 金碩珍一時間有些愣住了:「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兒臣害怕。」智旻低下了眉眼:「兒臣畢竟不是您親生的孩子。」 「智旻啊。」金碩珍覺得整顆心都被擰在了一起,他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摸著 智旻的頭。 「兒臣是不是不該提這些的?」智旻抬起頭來望著他,眼裡藏著怯意:「兒臣不該說這些 話惹您傷心的。」 「不是的。」金碩珍搖頭的動作大了,一滴眼淚被他晃下來,落在智旻的眼角邊:「是母 后做得不夠好,讓你受苦了。」 他想起智旻一落地就沒了親娘,被抱來長春宮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滿月,那時候的智旻總是 在夜裡哭個不停,怎麼哄也哄不好,他那時總是想,不知道那麼小的孩子是不是也知道認 生、也知道思念亡故的生母。 宮裡不是藏得了秘密的地方,金碩珍也不曾想過對智旻隱瞞什麼,早早就把他的身世告訴 了他。那時候的智旻什麼也沒多說,此後還是和從前一般聽話又懂事,總是變著花樣黏著 金碩珍撒嬌,可現在金碩珍再回想起來,只怕那時候的智旻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從而不再 覺得金碩珍會像親生母親一般無條件地愛著他,他的不安與恐懼表現在與他這個年齡的孩 子極不相稱的成熟與溫順上,和泰亨柾國兩個混世魔王相比,智旻從不曾讓金碩珍為他操 過什麼閒心。 金碩珍想想也覺得心疼,他的智旻只有十三歲,宮裡年齡相若的皇子們一個個在外頭野得 不成樣子,為什麼只有智旻必須活得這樣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行差踏錯一步? 「母后。」智旻卻伸出手來,想揩掉金碩珍臉頰上的淚水:「兒臣知道您想要一個自己的 孩子,現在您得償所願,兒臣也為您高興。但兒臣卻沒有辦法全然地高興——兒臣只是和 父皇一樣,總擔心會失去您。」 「不會的。」金碩珍又哭了起來,智旻的話像針一樣一寸一寸嵌進他心裡,深入骨髓的時 候才感覺得到疼痛:「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孩子。」 金南俊正在養心殿裡批奏摺,一個內監低著頭匆匆走了進來:「皇上,貴妃娘娘求見。」 他擱下了御筆朱批,把看到一半的奏摺草草丟到一邊:「讓他進來。」 閔玧其走進來的時候身上帶著一絲甜香,膩得人鼻子發脹。秋日裡天氣已經轉涼,他卻穿 了一身水紅色的織金紗衣,隱隱約約地都能見到衣料下兩條白潤如玉的臂膀。 「皇上。」他屈膝跪下向金南俊行禮。 金南俊揮手示意他起身,打量了他兩眼又皺起了眉:「貴妃在宮中地位僅次於皇后,衣著 上也該顧及天家體統才是。」 閔玧其剛站起身來,聽了金南俊的話又要跪下:「臣妾知罪。」 話雖這麼說,金南俊看著他微微向上勾起的唇角,又哪裡是知罪的樣子? 「罷了。」他嘆了口氣:「貴妃有什麼事嗎?」 閔玧其走上前來:「皇上讓臣妾暗中去查智旻落馬的事,現在有些眉目了。」 金南俊抬頭看了他一眼:「閔家的人做的。」 閔玧其嘆了口氣,雙膝一彎,還是在金南俊面前跪了下來:「臣妾不敢欺瞞皇上。」 他低著頭,猛然聽到「匡噹」一聲響,一只青瓷茶杯碎在他腳邊。 「貴妃。」金南俊起身走到他面前:「朕要知道為什麼。」 「他們希望柾國能當太子。」閔玧其說:「他身上流著閔家的血。」 金南俊冷笑了一聲:「閔家的人越來越出息了,連朕的嫡長子都敢暗算!」 「皇上。」閔玧其俯下身子:「臣妾的心意您是明白的。臣妾的母家倒行逆施,臣妾不敢 也不能為他們開脫,只請皇上顧念臣妾,留臣妾的父兄一條性命......也算是臣妾最後的一 點 私 心。」 金南俊沈默了半晌,還是親自伸手把他給扶了起來:「貴妃跟在朕身邊多年,朕若不信你 ,也不會讓你去查這件事。朕的皇妹下嫁予你兄長,朕也不能不顧及他的顏面,隨意處置 了閔家的人。」 閔玧其明白他的意思,起身屈了屈膝:「皇上仁厚。」 他走上前去,輕輕握住金南俊的手:「但這事有一就有二,不光是臣妾的母家,前朝多少 雙眼睛都緊盯著東宮的位子不放。智旻是皇后娘娘的養子尚且如此,若皇后娘娘生下皇子 ,又會如何?」 金南俊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閔玧其淡淡一笑:「皇上英明神武,怎會不知臣妾的心思。」 「你別和朕繞彎子。」 閔玧其抬眼望著他:「臣妾斗膽,皇上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皇后娘娘置氣的。宮裡多的是 見風使舵的人,皇上眼裡有誰,他們就對誰上心......當年思寧夭折時臣妾所受過的詆毀, 皇 上 不會願意讓皇后娘娘再受一次的。」 金南俊看著他:「貴妃這是在咒朕的孩子嗎?」 「不必臣妾咒詛,皇上自己想要這個孩子嗎?」 「放肆!」金南俊緊緊鉗住閔玧其一邊的臂膀,厲聲問他:「朕怎會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但臣妾看不出,皇后娘娘看不出,宮裡所有人都看不出。」閔玧其垂眸道:「祖宗規矩 ,每月十五帝后需同寢,皇上卻翻了別人的牌子。您是天子,一舉一動都能令整個前朝後 宮為之震盪,您這麼做,宮裡的人會怎麼看待這件事?」 金南俊沈默了半晌,最後緩緩道:「可現在要跟朕置氣的人是皇后。」 閔玧其說:「皇后娘娘為了您甘願冒這樣大的風險,您卻只想著要他放棄這個孩子,是人 都會心寒。」 金南俊看著他,微微瞇了瞇眼睛:「你很維護皇后。」 閔玧其卻笑了:「不,臣妾和皇后娘娘在宮中勢如水火。」 金南俊嘆了一口氣。閔玧其身上的香氣太過甜膩,他忽然想念起那個人清清淡淡的樣子, 水紅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也顯得端莊而穩重。 他於是對閔玧其擺了擺手:「朕有些乏了,貴妃先回去吧。」 閔玧其走出養心殿的時候就看見鄭號錫在白玉階下等他,一個宮女見他出來,忙上前替他 把銀狐大氅披上。 閔玧其看了他一眼:「你讓他們帶這個來的?」 鄭號錫點了點頭:「入秋了,姊姊還穿這麼薄的衣服出來。」 「是啊。」閔玧其無所謂地笑了笑:「冷死我了。」 「皇上那邊怎麼樣了?」 閔玧其嘆了口氣:「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全說了,但願皇上聽得進去。」 「那智旻墜馬的事情——」 「皇上仁厚,沒有遷怒於我。」 鄭號錫卻輕輕執起了他的手:「我知道姊姊心裡難受。」 閔玧其和他並肩走在長得不見盡頭的宮道上,一抬眼就是被兩邊屋簷切得零碎的藍天。 「皇上不計較我的家世,還是給了我柾國。」他說:「我的母家卻是這樣回報他的。」 「皇上是明白姊姊的。」鄭號錫勸他:「何況柾國也無心皇位。」 閔玧其想到不久以前他問過柾國想不想當皇帝的話,又覺得心裡一片煩亂。 「我現在不敢肯定了。」 「怎會?」鄭號錫睜大了眼睛望著他:「那孩子和泰亨一樣,只要他們三個人玩在一塊,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想,不是嗎?」 閔玧其搖了搖頭,想著柾國那樣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說出來,多半會嚇著鄭號錫,就還是情 願給自家兒子留點面子。 他轉了轉臂膀,剛才被金南俊掐住的地方有些疼,怕是要留下印子了,他想起進去養心殿 前金南俊身邊的太監特地叮囑他千萬謹言慎行,金南俊最近的脾氣不是一般的暴躁,養心 殿的茶具都換過一整套了。 他攏了攏身上的銀狐大氅,轉頭對鄭號錫說:「我回宮去換件衣裳,這一身的香味,聞著 都覺得難受。」 金碩珍迷迷糊糊地在夢裡翻了個身,半夢半醒間覺得自己似乎是被人從後面摟在懷裡,自 從有了孩子之後他一直睡得很淺,一下子就被嚇得醒了過來,掙扎著要坐起來的時候肩膀 卻被人按住了。 「阿珍,是我。」他認出那是金南俊的聲音。 他剛從睡夢裡驚醒,一時間沒想到自己還在生金南俊的氣,身子就在金南俊懷裡重新軟了 下來。 「南俊。」他在一片黑暗裡喊他。 「阿珍,我做了一個夢。」金南俊緊緊把他摟在懷裡,金碩珍彷彿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 絲哽咽:「我夢見了玧其生思寧的那個晚上。」 金碩珍聽見金南俊的話,多日積攢下來的怒氣一下子全都散了乾淨,他輕輕伸手抱住金南 俊環過他胸前的臂膀,柔聲問他:「好端端的,怎麼夢到那件事了?」 「我也不知道。」金南俊在他耳邊低聲道:「我醒了之後心裡慌得很,只想著要見你—— 在你這裡,我才能安心些。」 金碩珍沈默了半晌,最後開口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別想了。」 「阿珍。」可金南俊緊緊抱著他,隔著薄薄一層單衣,金碩珍能夠感覺到金南俊的身子微 微發著抖:「我很害怕。」 他對著金碩珍說話的聲音裡甚至帶著一絲哭腔:「我一閉上眼睛就全是那天的情景,那麼 多的血、那個生下來就沒氣了的孩子......」 「南俊、南俊。」金碩珍拍了拍他的手臂,哄孩子一般地對他說:「沒事的,都已經過去 了。貴妃現在不也好好的嗎?柾國都多大了、當初生下來的時候也覺得養不活的,現在還 不是比他兩個皇兄都要身強體健嗎?」 「道理我都明白。」金南俊說:「我只是不能想像、要是你也和玧其那時候一樣——」 「南俊。」金碩珍在他懷裡翻了個身,和金南俊四目相對:「不會的。」 「阿珍。」金南俊把他抱在懷裡,顫著聲音對他道:「是我錯了、是我不好......我不應該 對 你 說那樣的話。我只是一直想到,貴妃當年生柾國的時候有多麽險,太醫也說了你的身子虧 虛太多,我只是害怕、我是真的害怕,萬一你——」 「不會的。」金碩珍伸手捧住了金南俊的臉,溫柔地替他揩掉臉上的淚水:「南俊,不會 的,我答應你我會平安的。」 金南俊於是握過金碩珍的手,攏在掌心裡摩挲著:「那還生我的氣嗎?」 金碩珍心裡早就軟得一塌糊塗,卻仍嘴硬道:「生啊,怎麼不生?」 他把手抽出來,翻了個身背對著金南俊:「夜深了,皇上回養心殿歇息吧,別在臣妾這裡 逗留了。」 金南俊聽他的口吻,知道他已經消了氣,忙好言好語地哄著他:「別氣了,都是我不好, 你氣傷了身子,對孩子也不好。」 金碩珍冷冷道:「皇上是天子,您也會有錯嗎?」 「天子也是凡胎肉身啊。」金南俊替他順著散在腦後的長髮,柔聲道:「是我不好,讓你 傷心了。」 他輕輕探頭過去,吻了吻金碩珍的臉頰:「你這個傻子,我心裡多想要一個和你的孩子。 我只是真的不忍心你吃苦,一時著急才會那樣口不擇言的。」 金碩珍覺得鼻子有點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皇上是來和臣妾道歉的還是來罵臣妾傻的 ?」 「這是兩回事。」金南俊又吻了吻他:「阿珍,你轉過來,別生我的氣了。」 金碩珍又覺得有點想哭,他從來受不了金南俊這樣溫言軟語地哄他,只能哽著聲音道:「 臣妾很久沒聽皇上喊臣妾的名字了。」 金南俊於是輕輕把他攬進懷裡,讓金碩珍把臉埋在自己的側頸裡。 「阿珍、阿珍。」金南俊喊他,金碩珍於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初夏,金南俊瞞著旁人 偷偷帶他去城外跑馬,五月的榴花開得又紅又烈,金南俊伸手折了一朵替他簪在髮間,很 輕很輕地吻上了他的額頭。 那就是他一生的良人。 金碩珍的孩子生在初夏,金南俊在長春宮從白天守到入夜,閔玧其和鄭號錫是宮裡位份最 高的嬪妃,膝下又有皇子,便也跟著陪在一旁。外間和內殿只一牆之隔,太醫穩婆們來來 回回進出著,身上都染著淡淡的血腥氣,依稀還能聽見裡間傳來幾聲微弱的呻吟。 「皇上。」閔玧其把手覆在金南俊手上,輕輕地將他握到發白的關節一寸一寸扳開:「您 握得太緊了,會傷著自己的。」 金南俊回頭看了他一眼:「貴妃......」 「請皇上寬心。」閔玧其低垂著眼睛開口道:「最好的太醫和穩婆都在裡頭,皇后娘娘不 會有事的。」 他轉過頭去衝鄭號錫使了個眼色,要他也過來幫忙勸著。鄭號錫正要開口,裡間飄來幾聲 痛苦的呻吟,依稀聽得見是在喊著金南俊的名字。 金南俊霍然站起身來:「我......朕要進去陪著皇后。」 他轉頭就要往裡間走,兩個太監跪在地上攔著:「皇上萬金之體,見不得血腥氣的!」 金南俊自然不理他們的勸,正要開口喝斥,就聽見身後傳來「碰」一聲響,卻是閔玧其拍 案而起,指著那兩個太監喝道:「一群沒眼色的奴才,皇上也是你們能攔的嗎!」 「貴妃娘娘......」 閔玧其冷冷地看著他們:「誰嫌自己命長了就繼續攔著吧,驚擾聖駕是什麼罪名,還用得 著本宮教你們嗎?」 那兩個太監是長春宮的人,沒見過閔玧其發怒的樣子,一下子有些懵了,金南俊趁勢一邊 一腳踢開他們,大步流星地進了裡間去。 閔玧其一坐下,鄭號錫便側過身來拍了拍他的背:「姊姊。」 他微微喘了口氣,裡間的方向傳來一陣騷動,想也知道是因為金南俊的緣故。他側頭看了 一眼,最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皇上是個很自制的人。」他說:「只有在皇后娘娘面前,他才會忍不住要做個昏君。」 「姊姊!」鄭號錫輕輕打了他一下:「這話說不得的。」 閔玧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問他:「號錫,我幫著皇上壞了規矩,金碩珍若是賢后, 那我算不算是皇上身邊的禍水?」 鄭號錫不明白他為何說這樣的話,愣了半晌才道:「姊姊瞎說什麼呢。」 「沒什麼。」閔玧其搖了搖頭,他長長的睫毛向下垂,蓋住了眼底的情緒:「但願皇后娘 娘能平安生下孩子吧。」 一直到五更天的時候才聽到了嬰兒的哭聲。智旻在長春宮外站了一宿,聽見哭聲時一顆懸 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心裡一鬆腳下也跟著有些虛浮,忍不住往前踉蹌了一步,被身旁陪 著的內監給扶住了。 「殿下新傷初癒,千萬當心腳下。」 智旻搖了搖手示意自己無事,開口道:「你進去替我問問,母后那邊怎麼樣了?」 那內監正要領命而去,長春宮的宮門「吱嘎」一聲被推開,智旻在階下看清了來人,忙低 頭跪了下來:「閔娘娘、鄭娘娘。」 「智旻。」鄭號錫快步走了下來,伸手將他扶起來:「你這孩子......這是在外頭站了一整 夜 嗎 ?」 智旻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兒臣馬上要成年了,雲心姊姊便不許兒臣進去。」他拉住鄭 號錫的袖子問道:「鄭娘娘,我母后如何了?」 「皇后娘娘無事。」鄭號錫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倒是要恭喜殿下,新添了一個妹妹。」 「啊?」智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道:「母后......是生了公主嗎?」 「是公主。」閔玧其在一旁淡淡道:「皇上很是歡喜,親自給公主賜了封號『琳琅』。」 華彩斑斕,富麗美好,謂之琳琅。 「琳琅......」智旻低聲唸了一遍,抬起頭來衝閔玧其笑道:「果然是個很好的名字。」 閔玧其「嗯」了一聲,也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殿下的名字也是皇上起的,皇上學識淵博 ,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智旻點了點頭,忽然對著朝閔玧其一揖到地:「上次的事情,兒臣還未謝過閔娘娘呢。」 閔玧其愣了愣,隨後了然地笑了笑:「本宮其實什麼也沒做,殿下實在不必謝我。」 智旻走後,鄭號錫若有所思地看著閔玧其道:「我聽泰亨說,智旻之前在皇后娘娘面前讀 了〈八至〉,把皇后娘娘給惹哭了。」 「是嗎。」閔玧其淡淡道:「柾國怎麼就沒和我說呢。」 「太傅先生斷不會教皇子們讀那種詩的,是姊姊教給他的吧?」 「你別血口噴人。」閔玧其在熹微的晨光裡側過頭來,衝鄭號錫笑了起來:「我和皇后娘 娘在宮裡一向勢如水火。」 「姊姊啊 」鄭號錫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愛得太卑微了。」 「這話難道不該是我對你說的嗎,號錫?」 天光漸明,他開始覺得沐浴在身上的陽光有些刺眼,便抬手在臉上遮了遮:「熬了一夜, 都早點回宮去吧。」 他對鄭號錫說:「趁現在多歇著點,皇后娘娘的公主一生下來就是這麼金尊玉貴的,將來 要辦滿月酒,總還有得我們忙呢。」 * 李冶〈八至〉:「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copyright:四季春 (大家可以來噗浪上找我玩!我的ID:angel000726) -- You are my serendipity,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19.224.8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89990441.A.9CC.html

05/21 00:31, 4年前 , 1F
喜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05/21 00:31, 1F
謝謝你的喜歡><

05/21 01:03, 4年前 , 2F
一字一句都太美了!看到最後一句雞皮疙瘩都起來,非
05/21 01:03, 2F

05/21 01:03, 4年前 , 3F
常期待後續!我覺得南碩真的好適合帝后間這種微妙
05/21 01:03, 3F

05/21 01:03, 4年前 , 4F
的情感
05/21 01:03, 4F
謝謝你的喜歡!我也覺得南碩完全就是帝后CP感(?)不會解釋但覺得他們就很適合這個設 定 (自己寫的文自己說不出個所以然

05/21 02:39, 4年前 , 5F
八至啊,我也想哭了
05/21 02:39, 5F
我很喜歡這首詩!

05/21 15:14, 4年前 , 6F
這篇終於解答了我的疑惑!!但沒想到當初阿珍當上王妃是
05/21 15:14, 6F

05/21 15:14, 4年前 , 7F
這樣的歷程,還好最後平安生下公主真的太好了QQQQ好喜歡
05/21 15:14, 7F

05/21 15:14, 4年前 , 8F
珍皇后跟閔貴妃的相處
05/21 15:14, 8F
沒錯就是這樣!智旻的身世之謎(?)現在終於揭曉!(X 越寫越覺得我筆下的後宮真的非常理想化,大家都很友愛互助(?)還會跟彼此打嘴砲XDD

05/21 20:09, 4年前 , 9F
推推,太喜歡這系列,同喜歡后妃之間雖然不說但互相照應
05/21 20:09, 9F

05/21 20:09, 4年前 , 10F
的好感情
05/21 20:09, 10F
嗚嗚就是想寫出那種含蓄內斂的感覺!有傳達出來真是太好了QQ

05/21 22:00, 4年前 , 11F
好喜歡南碩帝后的氛圍,公主真是最好的禮物,能讓碩
05/21 22:00, 11F

05/21 22:00, 4年前 , 12F
珍有自己的孩子,又不會讓智旻有可能被母后落下的擔憂
05/21 22:00, 12F

05/21 22:00, 4年前 , 13F
,花開跟碩珍之間互相扶持珍好
05/21 22:00, 13F
我寫的時候:好羨慕公主QQ(X 這篇真的是超級理想化的後宮(其實我寫了另一個不理想化的版本,雖然沒有宮鬥但就沒有 像這個系列這麼夢幻)(?) 寫花開跟Sin組的時候都覺得很開心,反而是南碩的部分一直卡文(南俊:怪我????

05/21 22:11, 4年前 , 14F
又回去看了上一篇,很期待94的故事!!!
05/21 22:11, 14F
哇其實94是我構思最久的一條線(而且我還沒開始寫)(爆

05/22 00:30, 4年前 , 15F
用詞好優美啊!!!QQ
05/22 00:30, 15F
謝謝喜歡>< ※ 編輯: gardenia0726 (101.10.7.82 臺灣), 05/22/2020 01:19:42
文章代碼(AID): #1UnLGfdC (BB-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