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天若有情 242
紫少君張開眼睛，一個熟悉的臉龐映入他的眼底。太熟悉了，就像過往的千百個日子一樣
，以致於有一瞬間，他沒有意識到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然後他想起來了。
他別開視線，看了看周圍的景物，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長明殿，只是床榻已經整理過了，所
有因為打鬥所造成的痕跡也已經最大限度地恢復了原狀。
他還活著。楚雲深不肯讓他死。
楚雲深在看他。用一種很專注的視線。
這讓他的心裡又升起一種苦澀的感覺。他不了解這個人，他不知道這個人究竟還想要從他
身上得到什麼。
他想坐起來，想避開這個人的視線，這才發現對方握住了他的手。
楚雲深的兩隻手掌都已經過了妥善的包紮，白色的紗布將他的掌心纏繞了起來，但手指的
部分沒有紗布，傷痕還是血紅色的，只是已沒有鮮血滲出。
雖然他知道楚雲深是個很會照顧自己的人，但他心裡還是覺得難受。他想問楚雲深的傷勢
，話到舌尖又勉強忍住了。
楚雲深有遠大的志向，而且對手是幽冥君。如果楚雲深想勝出，就不能被無用的溫情束縛
住。更何況，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對楚雲深而言究竟算是什麼？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
楚雲深放開他的手，扶他坐了起來，將枕頭墊在他的背後。
「長老。」楚雲深在喚他，他沒有應聲。
楚雲深退開一步，在他的榻前，單膝跪下，抬頭仰望著他，說道：「以後，我還會像這樣
跪在你的面前，直到你原諒我為止。但是現在，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做決定。」
紫少君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不知道楚雲深想做什麼？也不知道
楚雲深想說什麼。
楚雲深說道：「我用寓物寄殺，借由幽冥君的手殺死了越天思。但是在更早之前，在人界
，當越天思吞服露果，將你所身具的紫氣引入體內後，我便藉由替他療傷的機會，將一部
分的紫氣，纏裹在他的經脈之中。在人界，那會對他造成傷害，但是在聖魔界，那一點紫
氣，卻能將他最後的一絲生息，緊緊地包覆起來，與聖魔界的地氣隔絕。」
紫少君愣住了。他突然理解這段話背後代表的含意。
楚雲深又說道：「因為紫氣的擁有者，你，是聖魔界的長老，你的紫氣裡含帶著靈力。而
靈力是天地間最純正溫和的守護力量，你的靈力，守護了越天思的性命。」
紫少君訝異地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說，越天思……？」
楚雲深點點頭：「他並沒有真的死去，但也離死不遠了。因為靈力會逐漸消散，在聖魔界
最多只能再撐持三天，但若君皇將他帶回人界……因為君皇開啟界門的方式，是以內力強
行扭曲空間，而越天思的軀體與僅存的神識都已十分脆弱，所以在君皇帶他通過界門的那
一剎那，空間擠迫的力量就會將他殺死了。」
紫少君怔了一下，突然伸手掀開半覆在身上的錦被，自楚雲深身邊下了榻，就要往外衝出
去，楚雲深站起身來，伸手將他攔腰勾住，又將他輕輕推回榻上坐下。
紫少君瞪著他。
楚雲深好像沒有笑，但天生就帶著上揚弧度的嘴角看起來很可惡：「不急。」
紫少君問道：「你做了什麼預防？」
楚雲深說道：「我已經用密信吩咐石燦，三天內想辦法阻止君皇開啟界門。」
紫少君問道：「我暈迷了多久？北冰原的戰事已結束了嗎？君皇……勝了嗎？」
楚雲深說道：「你睡了一天，北冰原的戰事應該已經結束了。至於勝敗，」楚雲深頓了一
下，「我想，以為越天思已經死去，心如死灰的君皇，掙脫所有束縛、一無所懼的君皇，
在這天地間，是沒有人能夠打敗的。」
紫少君說道：「你設計這一切，是想利用君皇，殺死幽冥君？」
楚雲深說道：「是。」
紫少君問道：「為了登上帝位？」
楚雲深說道：「為了替你復仇。」
紫少君不說話了。當楚雲深說起越天思還有一線生機時，對於楚雲深的作為，他心裡已有
了一個模糊的概念。現在那概念在他心裡已逐漸顯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因為楚雲深若真想登上帝位，就絕不會給越天思留下一丁點的希望，更不必特地來告訴他
。
所以他才會那樣問。而楚雲深的回答證實了他心裡的想法。
楚雲深並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樣……
這使得他心裡那條緊繃的、痛苦的弦，逐漸鬆弛了。雖然他還是笑不出來。
「你要我決定什麼？」紫少君問道。
「越天思的生死。」楚雲深回答。
紫少君看著他，說道：「在北冰原，你對我射出那一箭之前，我便已告訴你了。」
楚雲深說道：「那不一樣。那時你想送越天思回人界，是迫於情勢，是與君皇的條件交換
。如今，你可以依自己的心意去選擇。」
紫少君說道：「不論越天思是死是活，君皇都不會回來了。」
楚雲深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當然，如果你希望的話，你也可以用越天思的性命為
條件，逼迫君皇繼續留在聖魔界。君皇會答應的。」
紫少君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問道：「你怎麼篤定你那一箭不會殺了我？如果我在那時就
死了呢？」
「我已事先做下了預防。而且我若真的殺死了你，」楚雲深頓了一下，說道：「我會殺死
所有該為此事付出代價的人，然後，去陪你。」
「我也可能死於季洪的暗殺。」
楚雲深微微凝起眉頭，說道：「這確實是我的失算。我沒料到會讓你遭遇到那樣的險境。
但是，你若真有萬一，那麼我會讓君皇在殺死幽冥君之後，開啟界門，讓他再度親手殺死
自己最愛的人。而且，我還會在越天思死後，告訴君皇實情，讓他更痛苦一百倍。」
紫少君哼了聲，說道：「那君皇一定先殺了你。」
楚雲深說道：「這正是我的意思。我說了，我會陪你。」
楚雲深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特別加強語氣，也沒有刻意放輕，就只是說了，很自然地說
了，好像那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好像他早就在腦袋裡想了幾百遍似的。
我會陪你。
紫少君還是笑不出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就算君皇回歸了，我還是沒見你笑過。你並不快樂。而我想再見到你的笑容，就像
在修行之門裡那樣，燦爛的、開心的、充滿自信的笑容。」
「你認為你這樣做我就會開心？」
「我不知道。這件事要讓你自己決定。但至少，現在你可以完全沒有顧慮，隨心所欲地去
做決定。」
紫少君沒有看向楚雲深，而是看著自己擺放在膝上的手，輕輕地說道：「你明知道我修行
千年唯一的心願，就是要迎接君皇回到聖魔界。」
「我知道。」
「但是現在，你卻要我自己決定，是不是要親自送他離開。」
楚雲深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注視著他。
淚水靜靜地滑下，落在手背上，一滴兩滴。
「你很可惡。」
「我知道。」
「我還不想原諒你。」
「沒關係。我說過以後我會跪在你的面前，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楚雲深靠近他，擁抱他，讓他的臉龐靠在自己的胸前。
淚水止不住。「走吧。我們到北冰原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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