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巨大的兔子（八）（完）
※最後一章
※微限
（八）
「因為出軌、而且還是跟男人，實在是太丟臉了。」姊姊淡淡地說，修長的手指挾著菸，
「媽媽是這麼說的。父親那邊的老太婆居然意外地附和呢。」然後指著母親的鼻子說，「
都是妳的錯」。
母親的離婚官司打得很慘烈，而意外地，姊姊的官司總是很成功——「總是」，這已經是
第三任了。
「我順便把那傢伙跟前妻生的小孩接過來了。」
「……又誠不是才高中嗎？」王又誠是王凱恩跟第一任丈夫生的孩子，而王凱恩方才說的
孩子是第二任丈夫的。
「我問過他了，他說OK。」
「……」這是可以說OK就OK的事嗎？
王凱恩撚熄了菸，過了兩分鐘大門果然被王凱心打開。
「姐、哥——」王凱心隨即大叫，「你們誰又抽菸了！」
老王還沒有反應過來，王凱恩馬上指向他，「是王凱哲。」
「……是王凱恩。」
分不清楚究竟誰是騙子的王凱心哇哇大叫著了好一會。
「姊姊，」王凱心說，「媽媽差不多煮好囉。」
「又誠跟毅霖也快到了。」程毅霖就是王凱恩前夫的孩子。
「那我去接他們囉。」
「啊，麻煩你啦。」
王凱心笑了笑，「我也很想念我們甥啊。」
王凱恩聳了聳肩。
王凱心歪著頭說，「爸爸他……他不是壞人喔。」
「突然之間是在說什麼。」王凱恩冷淡地說。
「他只是很可憐而已。」
「我們更可憐好嗎？」
王凱心無奈地笑了笑，「的確是。」她說，「所以我只是說爸……他很可憐而已，而我們
則是很不幸。」
王凱恩揮了揮手，意思是話題該結束了，然後在妹妹嘆了一口氣之後目送王凱心驅車前往
火車站。
「我真怕有一天王凱心被騙。」王凱恩悠悠地說。
「……」
王凱恩又拿出菸，若有所思地問，「你覺得他可憐嗎？」
王凱哲沒什麼表情，只是說，「凱心覺得他可憐。」
王凱恩捏著菸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我沒辦法原諒他。」
「我知道。」他原本想說「我也是」，但聲音卻哽在喉中。
不過恨與怨懟已經歲月中模糊了，並非消逝，而是糾結在一起，而一切的元兇——如果那
是罪——已經死了，一切似乎都是這麼無可奈何。
可憐的男人。不幸的家庭。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這個話題總是這麼尖銳而且難受，這大概是多年以來三姐弟第一次碰
觸到這個話題，僅僅只是一角，都難受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話鋒一轉，王凱恩點了菸問，「那個Kevin會來嗎？」
老王看了一眼煙霧中的姊姊，「我不知道。」
「為什麼？」
「你希望他來嗎？」老王反問。
「我也不知道。」王凱恩喃喃。
老王也點了菸，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
老王回老家之前，他們狠狠地做了一場愛，淋漓盡致，兩個人都爽到不行。
Kevin哀號著已經不年輕了，不應該用這種方法解決糾紛。
老王吻了吻他的腦袋，「這偶爾是個好方法。」
「因為不是你屁股開花！」
老王撐著下巴，「下次換你在上面？」
Kevin被哽住了，撇了撇嘴，「你明明知道我比較喜歡在下面。」
老王似乎被逗樂了，不重不輕地拍了Kevin屁股一下，惹到後者又叫又扭，兩個人差點又
擦槍走火。
「喂，」Kevin呻吟著，「你明天不是要回老家。」
老王喘著，忍不住又親吻他。
「呃，我是為你好欸，老王！」Kevin掙扎著，最後只得說，「我幫你咬啦，你給我冷靜
！」說完拍了拍老王的腦袋，然後迅速地鑽入被褥之下。
老王看不見Kevin的動作，這樣反而更刺激，他感覺到半硬的下體被握住，上下動了幾下
後，濕潤的口腔緩緩地包裹住，他低喊了一聲，忍不住動起腰，撞進Kevin的嘴裡。Kevin
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了，他學會怎麼取悅老王，嘴巴張大，讓老王撞進他的喉嚨
。
濕熱緊緻的口腔讓他無法停止，射出來的時候似乎聽見Kevin的輕笑，聽起來頗為得意。
老王黑著臉抓著Kevin的手臂，把人拉出棉被之外。
「吐出來。」
Kevin嚥了下去，像是不知厭足的貓。
「來不及了。」Kevin說。
老王只好把人扯過來，捏了捏他的屁股。
「真想上你。」
Kevin笑著想躲，「我不介意喔，爽也是我在爽，但你明天就別想回老家了。」
老王在床上越來越下流，Kevin偶爾會懷念起老王以前的正直，在知道他未滿十八後的驚
恐——真想在回味一次啊。他總這麼說。
最後兩人也沒做下去，老王任由Kevin對自己又親又咬，分神地說，「別咬在脖子。」
Kevin笑說，「我咬在衣服遮住的地方總行了吧？」
老王按住Kevin的手，在後者露出不解的表情時淡淡地說，「我是認真的。」他說，「我
想知道你的想法。」
Kevin沉默了一下，想要收回手卻被老王抓個正牢。「老王，夠了。」他說，「我不喜歡
吵架。」
「我不是要跟你吵架。」
Kevin抬起眼皮，「你知道你母親的狀況。」
「我沒有在講我母親。」
Kevin稍稍拔高音調，「那是你的『母親』，」他的聲音有點顫抖，「這就是我的回答。
」
老王安靜了一下。
「我沒有家，」Kevin說，「所以我知道你想守護『家』的想法。」
老王溫柔地看著Kevin說，「你也是我的『家』。」
「不。」Kevin說，「那不一樣。」
「一定有不一樣的地方，」老王說，「但都是相似的。」
Kevin說，「我希望你能出櫃。我希望我不是你遮遮掩掩的一部分。我希望成為你眾所皆
知的伴侶——我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你是我老公！」Kevin深呼吸，「但我知道不能，我也
不會強迫你，因為我知道很多事都是無能為力的。」
老王沉默了一下，「我很抱歉。」
「我就是討厭你這樣！」Kevin生氣地說，「你看吧，又讓我生氣了！」
老王難得地苦笑著，像是投降。
「用那種態度道歉，看了就生氣！」Kevin將臉埋進老王的胸前，悶悶地說，「好像只有
我在乎，好像只有我恐懼，你總是這麼從容。」
「我沒有從容。」
「我知道啦！」Kevin咬了一口老王的肩，「你很愛吃醋了，總是在很奇怪的地方吃醋！
我就說子晉只是朋友啊！」
「你跟他認識比我還久。」
「Jason也是啊！」
「他是下面的。」老王無所謂地說。
「……你又知道子晉是——」
老王打斷他，似笑非笑地說，「看到他男朋友我就知道了。」
Kevin露出微妙的表情，心想自己隨口的調侃居然被老王驗證了，難道陳子晉真的是下面
那個——好、好想知道啊！
「我不想勉強你。」老王淡淡地說，「但我希望你這次能跟我一起回老家。」
Kevin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當然，我不會向我母親出櫃。」老王說，「對不起，我希望她能夠安享晚年，她已經辛
苦了很久。」
「我知道。」Kevin喃喃。
「我不確定你能不能接受以『朋友』的身分來，我知道這很委屈你，但是，」老王握住他
的手，「我希望你能來，你是我的家人。」
Kevin愣住。
老王摸了摸他的頭髮，明明Kevin已經成年了，此時卻又像是當初對待少年那般。「我希
望你能快樂，我愛你，我希望我的家人也能愛你。」
＃
老王以我是誰、我在哪的狀態幫母親縫補了三姐弟妹早就不穿的舊衣服，聽著母親嘮叨著
姊姊的調皮、妹妹的愛哭，以及看似冷靜實則是對姊妹無言以對的自己。
「凱恩總是這樣，」母親叨叨絮絮，「拿著美工刀說要解剖兔子，把凱心嚇得！每天都在
哭，唉。」
老王回想著竟也露出了笑容。
「最後也是你養了那隻兔子。」母親說，「因為你也沒辦法，對嗎？」
正解。老王佩服母親對子女的了解。
「明明一點不想養的，但又沒辦法，你總是這樣。」
「那是因為王凱心一直哭，王凱恩又不會養。」
「你一開始根本不想養的，」母親微微一笑，「後來還是養了，每天都很認真地餵草、清
理籠子，真乖。」
遲來的讚美讓老王一時之間沒有反應。
「你很喜歡那隻兔子。」
「嗯。」
老王回想著殺死兔子的那天，他站在浴缸旁，被聲音驚擾的母親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被
眼前的景象嚇呆。
他那時對母親說，我殺死了兔子。
他沒有哭，但母親卻抱著他痛哭，哭著哭著，他也哭了，母子倆抱著哭了很久，老王不知
道母親是因為幼子意識到貧窮而哭泣，還是兒子親手殺死自己身愛的寵物而哭泣。
「媽。」
「嗯？」
他知道母親的記憶已經混亂，但他仍舊說，「我常常作惡夢。」
「什麼惡夢。」
「被巨大的兔子追趕，然後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聽起來很可怕。」
「有人要我愛牠。」
「你愛牠嗎？」
他張了張嘴，「我殺死了牠」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母親依然低著頭，繼續縫補著他們早就穿不下的衣服。
我愛牠嗎？我能夠愛他嗎？老王想著，針紮進了手指，冒出泊泊的血液。
「唉呀，」母親被嚇到了，「還好嗎？」她起身一邊翻找著醫藥箱，一邊喃喃著，「真是
不吉利。」
老王含著手指，正巧門被打開了。
除了王凱心以外，還有兩個看起來不過高中生的少年，以及……老王愣了愣，那個他逐漸
無法認受思念之苦的少年。
Kevin是他永遠的少年。
「怎麼了？」Kevin在緊張之前先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老王說，「被針刺到了。」
眼睛不好的母親還繼續翻照的醫藥箱，「凱心啊，醫藥箱在這裡嗎？」
王凱心連忙說，「我去房間找找。」
兩個少年也乖巧地跟著阿姨走進房間，髮色很淡的少年拍了拍另一個髮色很深的少年說，
「走吧，別緊張。」
程毅霖愣了愣，薄唇才為繼續緊繃地抿著。王又誠露出鼓勵的表情，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瞇
成一條線，程毅霖黏著王又誠一同進去房間。
「你怎麼來了？」老王將手指從嘴裡拿出後問。
「我猶豫了很久，是凱心聯絡我的。」Kevin說，「她說要給他孤單寂寞的哥哥一個驚—
—唔。」
老王將方才自己吸吮的手指抵在Kevin唇上，低聲地道，「王凱心。」口氣有點陰沈。
「你別怪她，她是個好人。」Kevin笑了，緊張感消除了些。
老王將手指抵在Kevin的唇中，血腥味讓Kevin瞇起了眼，同時也因此有點興奮。「別鬧。
」他說，「你母親還在這裡。」
老王很快地收回手指，母親的視力不好，好不容易找到醫藥箱時已經是兩分鐘之後的事了
。
老王的母親看起來又陷入了新的記憶裡，眼神放空，手裡捧著醫藥箱發呆。
「請給我吧。」Kevin說，緩緩地伸出手。
老婦人呆了呆，手竟就這麼將醫藥箱遞了出去。
「凱哲啊。」老婦人的聲音很輕柔，「你要每天幫他換草、清理籠子，知道嗎？」
老王知道母親的記憶又跳躍了，他給了疑惑的Kevin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順從地道，「
我會的。」
「兔子要住在乾淨的環境，姊姊想要解剖牠，妹妹總是哭，」她碎念著，「所以凱哲才會
養兔子。那是爸爸買的兔子。」頓了頓，老婦的眼神忽然清澈了起來，方才的混沌褪去，
眼睛就像是當年一樣溫柔而且堅強。她柔聲地說，「你要珍惜他、你要愛他，知道嗎？」
老婦人的眼神以不可思議的清澈看著兩人，輕輕地微笑著，好像從來沒有混亂過記憶，好
像一直都知道什麼似地。
好像一直都知道。或者是，希望著什麼。
「你會珍惜他、愛他嗎？」老婦人問道。
這是老王三十歲之後，Kevin第一次看見他因為情緒而渾身顫抖。
「我會的，媽媽。」他答。
「你呢？」
Kevin在老王的身後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輕輕地、堅定地說，「我會的。」
（完）
＝＝＝＝＝＝＝
完結了，謝謝大家。
因為有點忙最近留言都會晚點回喔，不好意思～
如果能留下感想，我會很感激的，再次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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