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天若有情 112
朝議上都是一般例行事務，並沒有特別需要再討論的事。
藍髮霸主其實將燄國治理得很好──白髮青年靜靜地看著聽著，他本想插話，表現得自己
有多麼熱衷權勢的樣子，但他並不熟悉政務，想說些什麼也說不上來。而且，前後轉變若
是太大，難免讓他的藍髮好友更添疑心。現在他的首要之務，便是讓他的藍髮好友能夠順
利回歸聖魔界。
若是給他多一點的時間，也許他可以用冷淡的態度來使藍髮好友對他忘情；但現在，時間
已太過急迫，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怎樣的地步。
為什麼要如此地深愛著他呢？
明明是這麼不合適的兩個人……
如果他不是天戰一族的遺孤、或者如果他的藍髮好友不是來自聖魔界、或者不是聖魔界的
皇儲，那麼他們就可以一直相愛下去了。
一點點的陰錯陽差，他們就必須付出生離死別的代價。
如果他不是天戰一族的遺孤就好了，或者如果他的藍髮好友不是聖魔界的皇儲，不必回到
聖魔界去繼承皇位，或者……
一個想法突然閃過白髮青年的腦海。瞬間讓他自己也驚愕到難以置信。
他不知道自己怎會突然產生這個想法──可是，如果他的藍髮好友再也不必回到聖魔界去
繼承皇位、或者、如果他的藍髮好友根本「不能」回到聖魔界去繼承皇位──
「天思？」耳邊傳來一聲呼喚，白髮青年一驚回頭，望進一雙溫柔的眼裡。藍髮霸主對他
說道：「你還有什麼想說或想問的嗎？」
白髮青年有些僵硬地搖了搖頭，藍髮霸主便對眾人說道：「今日早朝到此，退朝吧。」
白髮青年隨著藍髮霸主的動作，像牽線木偶般地站了起來，步下台階時他腳下踏差了一步
，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藍髮霸主立刻扶住他，關切地問道：「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要
不要緊？」
白髮青年搖了搖頭，試著想站穩腳步，但他心裡的衝擊太大，腳下一軟，又跌進藍髮霸主
的懷抱裡。
藍髮霸主立刻將他橫抱了起來，喝道：「傳太醫，到裡殿。」
白髮青年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來。他的思緒太亂了，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地把腦
海裡那亂麻般的念頭梳理開來。
藍髮霸主匆匆帶他回到裡殿，太醫卻還沒有趕到。藍髮霸主輕輕將他放在榻上，轉身著急
地喝道：「怎麼搞的？太醫都死絕了嗎？」又回頭焦慮地問道：「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
哪裡不舒服？」
白髮青年看著他，明明有千言萬語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片刻後，胡夏帶著一群太醫來了，藍髮霸主讓在一邊，讓太醫替白髮青年把脈。幾個太醫
輪流看過，藍髮霸主問道：「怎麼樣？」
醫正說道：「啟稟陛下，大師只是血氣弱了些，並無大礙。但是……」
「但是什麼？」
「大師的心脈耗弱，或許是思慮過度，只要能寬心靜養，就能好轉了。」
藍髮霸主聽了不禁凝起眉頭。白髮青年最近遭受的打擊太大了，但泰族毀滅的兇手尚未尋
出，卻要他怎麼寬心靜養？
白髮青年在榻上坐起身來，說道：「好友，我不要緊的。你讓他們先回去吧。」
藍髮霸主聽他語氣平和，已沒了先前冷淡的模樣，心裡反而擔心這不知是不是更大變故的
前兆。想著便道：「你們先下去，到偏殿候著。」
胡夏帶著一群太醫叩頭離開了。
藍髮霸主來到床前，輕吸了口氣說道：「你別嚇朕，有什麼事好好跟朕說，你突然軟下去
，朕真是……」
白髮青年說道：「好友，我想問你一句話。」
「嗯？」
白髮青年問道：「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願意為了我，拋棄故鄉，留在人界嗎？」
藍髮霸主又驚又喜，連聲說道：「當然願意！朕、朕高興都來不及！」
白髮青年說道：「這樣就夠了。」
藍髮霸主愣了一下，白髮青年已恢復先前那冷淡的態度，說道：「我最近身體不適，想閉
關好好修習幾天。不過，在你離開人界時，我會送你一程的。」
白髮青年說著便閉上眼睛，雙手捏成法訣分置於兩邊膝上，藍髮霸主見他似乎真的要打坐
，一時也摸不清他心裡的想法，但這樣要自己離開，卻也實在放心不下。
白髮青年閉著眼睛說道：「請你離開吧。你在這裡，我難以專心。」
藍髮霸主見他神情雖然冷淡，但臉色已不像之前的蒼白，似乎真的並沒有大礙，想了想說
道：「朕知道了。朕會讓那些太醫留在附近，隨時可以照應。但是，你要答應朕，不論如
何，不要傷害自己，好嗎？」
白髮青年張開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閉上眼睛，平靜卻莊重地說道：「我答應你
。」
白髮青年的氣息已漸漸變得悠長，藍髮霸主又看了他一會，才悄沒聲地退了出來。
「胡夏。」藍髮霸主喚道。
胡夏趕緊趨前跪伏在地上，說道：「陛下，奴才在。」
「你要隨時注意你主子的動靜，但是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你讓人安排一下，幾個太醫就
留在這裡聽候招呼。有什麼狀況，不論何時何地，都要來通報朕，明白嗎？」
胡夏連忙叩頭領命。
藍髮霸主又看著內室好一會，這才轉身離開了。
＊
古往今來的逸事記趣裡，有不少狐仙神怪將功力凝聚成內丹的記述。其實功力高深的修行
者，也可以將自己的內息凝聚成形，但卻少有人這樣做。因為剝離原本充盈於氣脈中的內
息，本是一件極傷己身的事；而催逼無形的內息成形，更要以自身血肉精髓為裹；血、精
、氣盡皆耗損的結果，往往對修行者的功體造成難以想像的傷害。
雖然如此，以這種方式凝成的內丹，卻是天下難得的靈藥，幾乎能起死回生，而且，服下
之人若能吸收轉化，便能將原本修行者的功力融合於己身，在很短的時間內，便能使自身
功力大進。
白髮青年突然要閉關修習，便是要將自身的氣凝聚成形。
聖魔界排斥他的氣，所以他無法進入聖魔界。反過來想，任何人只要體內擁有他的氣，便
無法進入聖魔界。
所以，如果他將自身的氣凝聚成形，讓藍髮好友服下，藍髮好友體內就會有他的氣，這樣
一來，聖魔界將無法迎皇，也就能阻止藍髮好友回到聖魔界了！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一來他的功力已弱，而時間如此緊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到
。
二來，此舉的利弊得失，與可能引發的報復，他必須謹慎考量。
聖魔界仍有可能抹去藍髮好友的記憶，讓他殺戮人間，但不論他們如何做，藍髮好友都不
能再回歸聖魔界。聖魔界失去君皇，勢必造成混亂。任何一個王朝突然失去君王，所造成
的影響都是難以估計的，而且，藍髮好友不比傅紀熊或寧安，要讓他就縛絕不是一件容易
的事。
在聖魔界內部政局已然混亂的時刻，難道還會為了一個不可能回歸的君皇大費周章？
聖魔界或許也會考慮殺死一個不能回歸的君皇，但卻不會是在一開始的時候，而是在新皇
繼位，準備剷除異己的時候。但新皇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一個不能回歸的君皇，根本不
可能爭奪皇位，而政爭過程中所耗損的國力與兵員，卻亟需彌補。所以即使聖魔界真的要
對付藍髮好友，也會是很長一段時間後的事了。
憑藍髮好友的能力，盡可以預做準備，甚至帶領整個人界與聖魔界抗爭，屆時鹿死誰手還
尚未可知。
這樣，不但藍髮好友可以平安地留在人界，人界也會擁有對抗聖魔界的力量；比起讓心懷
怨恨的藍髮好友回到聖魔界掌權，再來侵略毫無反抗能力的人界，要好得多。
想到此處，白髮青年已定下心來，因為這本是他最擔心的兩件事。
接下來，他只要考慮如何進行就好了。
他的功體與藍髮好友的功體相差太大，融合的過程不但會造成巨大的痛苦，而且需要一段
時間才能完成。在這段時間裡，若有渾厚的掌力，自外向內催逼，他的氣將會被逼出，那
便前功盡棄了。
因此在融合的過程中，絕不能讓聖魔界的人發覺──他可以將計就計，將內丹置入酒中，
讓藍髮好友喝下。
融合過程所引發的痛苦，將會被認為是劇毒所造成。等聖魔界人察覺有異，融合已經完成
，再也來不及補救，他的計畫便能成功了。
當然，藍髮好友一飲下那杯酒，聖魔界第一個要殺的人便是他。他必須獨力撐過融合的那
段時間，等他的藍髮好友來救他。
他撐得過去嗎？
「以後，朕要親手為你種下一整片的梅花。」
「朕要帶著你去五湖四海遨遊，看山林晚照，漁樵耕讀，從此再也不被任何外物牽絆。」
白髮青年微微一笑。
他一定要撐過去才行。這樣，他與他的藍髮好友便能一直在一起了。
他要奮力一搏。給他的藍髮好友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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