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天若有情 111
藍髮霸主回到寢殿，原本睡下，躺在榻上閉著眼睛卻怎樣也無法入眠。
他原想把所有事情壓到五日後，能夠向白髮青年說明真相時，再好好來處理。但他心裡卻
有些隱約的不安，總覺得待到那時，或許有些事已無法挽回了。
泰族毀滅明顯是有心人造成，不管真正的目的是什麼，這件事情都已造成他與白髮青年之
間難以弭平的一道裂痕。
他想起白髮青年在見過傅紀熊後，對他的態度開始丕變。白髮青年認為傅紀熊不是兇手，
卻又不肯告訴他真正的兇手是誰，如果這個兇手真的存在的話，為什麼不能告訴他？
白髮青年夜會泰族之時，泰族人說他就是毀滅泰族的元兇，當時白髮青年並不替他辯解，
後來更接過那瓶毒藥，彷彿早已默認泰族人的說法。
白髮青年認為他才是兇手嗎？
只是顧念著過去的情份，所以才假裝兇手另有其人？
「我希望你能趕快回到聖魔界，再也不要到人界來了。」
想到這裡，藍髮霸主不自覺地搖了搖頭。若真是如此，那麼五天後，一旦白髮青年發覺他
並不是真的要回到聖魔界，只怕不是欣喜，而是更多的為難……
＊
已是深夜，藍髮霸主獨自來到裡殿外，看著靜肅的夜裡，彷彿已經沉睡的殿宇。
過了今夜，便只剩下四天了，但他卻覺得難以再等待下去。
白髮青年心裡會怎麼想呢？
付出真心的好友竟是萬惡的禍首，以白髮青年的性情，只怕難以承受。這之後的每一天，
直到他離去之前，對白髮青年而言都將是痛苦的折磨。
想到這裡，藍髮霸主便再也無法忍耐了。
即使只有一刻，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白髮青年這樣鞭笞自己的心。他得去解釋清楚，讓誤
會冰釋才行。
然而到了裡殿，他卻感到有些躊躇了。因為他沒有證據。
莫說傅紀熊早已釋放了，就是還關在牢裡，他幾次審訊也都沒有結果。白髮青年見了傅紀
熊又能問出什麼？或者就是因為問不出什麼，心灰意冷了，才會隨便捏造一個兇手出來，
只求能平靜渡過這幾日，以後再不相見也就是了……
藍髮霸主緊皺著眉頭，愈想解釋心裡愈是煩亂。
他想不出有誰能策動傅紀熊，又能讓傅紀熊堅不吐實，除了他自己之外……
他也想過會不會是聖魔界從中做手，但一個月的約期就要滿了，就算能造成他和白髮青年
之間的嫌隙，也動搖不了他的決心。
他還是會留在人界，留在白髮青年的身邊，這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裡殿的值班太監早已注意到藍髮霸主在殿外徘徊，早早便去通知胡夏。胡夏今晚也睡得早
，心想陛下偶爾睡不著都會過來裡殿探探，既然大師沒有什麼表示，陛下也許過會兒自己
就會回去了，便不太在意，又睡了過去。
過了一個時辰，換了另一批值班太監，又有人進來告訴他，說陛下還在外面。
胡夏愣了一下從床上坐起，心裡開始感到有些不對勁了。
陛下在殿外這麼久，一定是想見大師。他是不是該去通知一聲呢？
胡夏來到內室外面，透過窗紙自外向內看去，裡面一片漆黑，一點光亮不見，更沒有一絲
動靜，不知道大師是不是已經睡熟？
胡夏感到為難，他不知道該不該叩門。因為即使是陛下親至，見到大師已經睡著，也是不
會打擾大師休息的。
胡夏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沒有叩門，轉身而去。
白髮青年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來。
他並沒有入睡，只是維持著盤坐的姿態，沉默在寂靜的黑暗裡。
他知道他的藍髮好友已在殿外佇候了一個時辰。
他的藍髮好友總是這樣的。他稍微一點異常，便無法安心，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卻對
他處處敬重。他避不見面，他的藍髮好友也就死心在外等待。
為什麼要對他這樣溫柔呢？難道看不見他刻意的冷淡，與背後隱藏的冷心絕情？還有那即
將來臨的背叛。
他想起他就要將那千錘百鍊的毒藥放入酒中，讓他的好友喝下。
就是千錘百鍊的愛也經不起這樣的摧殘吧。
他的藍髮好友或許會殺了他。然後一直等到他的屍骨都化成灰了，還在痛苦的折磨著自己
，剜心瀝血的問著為什麼。
他想死，如果他的死能夠換得藍髮好友一絲安慰；他也想不顧一切地說出事情的真相，但
他又怎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藍髮好友成為一具殺戮的機器？他又怎能忍心看著天下難以計數
的家園與稚子，陷入絕望？
一縷鮮血又溢出白髮青年的嘴角，他伸袖拭去了。
就要離別，他不想把自己變得形銷骨立，憔悴落拓，他應該打起精神來，笑著面對這一切
。如果將來有一天，他的藍髮好友能夠知道真相，至少回憶起來，也不會太為他難過。
白髮青年衝動地下了床榻，點起燭火。他想或許他可以留下一些訊息，在一年後、二年後
、或者十年後，當他的藍髮好友已回到聖魔界，再也不願意到人界來時，能讓他的藍髮好
友看看這封遺書──
白髮青年興沖沖地磨好墨、提起筆，寫下了「好友」兩字，卻再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了。
在遺憾已經造成，永遠也無法彌補的時候，真相又有什麼意義呢？讓他的藍髮好友知道他
其實不願意這樣做，又能如何？他想留給他的藍髮好友什麼呢？更多的思念、痛苦與再也
無法彌補的憾恨嗎？
鮮血與熱淚同時落下，暈開了「友」字的一劃。
白髮青年苦笑了一下，將那紙摺皺了捏在手心，慢慢地低下頭去輕輕地吻落。
我愛你。白髮青年無聲的說著。
而後他將那紙攤開來，就著燭火引燃了。
「但願你，能夠很快忘記我。讓關於我的記憶，如同這青煙，隨風逝去。」
＊
藍髮霸主坐在裡殿外一處憑欄上，看著月換星移，滿天星斗漸漸被曙光掩沒了。
他想著如此平靜而美麗的夜，如果能夠和他所愛的人一起渡過，天底下又有什麼不能捨棄
的呢？
五更時分，裡殿的大門自內打開了。白髮青年走了出來，看見他，卻沒有多看他一眼，只
道：「早朝就要開始了，走吧。」
藍髮霸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隨著他的腳步，向前走去。
經過梅園時，藍髮霸主突然停下腳步，一片細小的、晚凋的梅瓣落入他的掌心。
藍髮霸主說道：「以後，朕要親手為你種下一整片的梅花。」
白髮青年停步了，卻沒有回過頭去看他。
藍髮霸主又道：「朕想放下這一切，帶著你去五湖四海遨遊，看山林晚照，漁樵耕讀，從
此再也不被任何外物牽絆。」
淚水滾下白髮青年的面頰，他不敢伸手去拭，也不能回頭，只淡淡說道：「將來你從聖魔
界回來看我，我們，也許會有機會去看的。」
藍髮霸主看著他挺直的背脊，冷淡而疏離的態度，慢慢說道：「不管你怎麼看朕，朕都只
有一句話。朕愛你，朕不會做出讓你傷心的事。你若希望朕做些什麼，也只要一句話就夠
了。除了你，朕什麼都可以捨棄。」
白髮青年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他才堅強地將自己武裝起來，淡淡道：「對修行者而言
，愛已經過去了。一個無心又無情的人，怎值得你這樣對待？你也要回到自己的故鄉了，
不管過去曾經經歷了什麼，都該放下了。」
白髮青年當先而行，藍髮霸主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說不盡的苦澀滋味。
＊
全文：http://myrics.com/novels/4251?view_lang=zh-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9.217.201.88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74146405.A.80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