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鳳舞西樓 9
據傳，十四皇子的晚出早歸已持續了半月。
雖說主子們有意隱藏行蹤，然而每日課讀結束後，穿著一身便衣來訪的十三皇子，在
流雲閣的下人們眼中卻已司空見慣。
「皇兄久等了，今日真早。」
南宮齊鳳現身前廳，語氣熟絡，簡直不像數月前還彼此疏離的雛翼間應有的對談。
「呵，今日沈老師身體不適，再說《為政大綱》前六章我都熟透了，他再考也考不出
什麼，便提早結束授課。」
「小弟這兒倒不及您順利，默背東黎國史時漏了一段，被李老師訓了好一陣子……」
「怪不得你今兒個比昨日晚了些。」
「唉，別說這了，我一想就煩。今日上哪兒找樂子去？」
東宮承龍放低音量：「城東八巷的巧虹樓，不但歌妓唱得不輸城西百花樓，而且裡頭
不只軟綿綿的姑娘，那的公子們不但俊美，奏起琴來也是一絕……」
「這可定要開開眼界了……」
兩人一路小聲暢談著，先回到西一房，待南宮齊鳳也換上便裝後，接著又一路壓低音
量聊出了流雲閣，話題無他，不外乎京城裡哪兒熱鬧有趣、哪家青樓的美人才色兼備等等
。
途經一干下人待命之處，南宮齊鳳熟悉的吩咐傳入－－
「轉告小月，本殿今晚不回流雲閣了，你們誰跟來我就罰誰。」
＊
城東，巧虹樓。
奢華的廂房中，被藥迷昏的歌妓在榻上沉睡，滿室薰香掩去了浴桶裡淡淡的血腥氣味
。
南宮齊鳳坐在床上、滿身清爽，正單手持書讀得津津有味；而東宮承龍坐在他身後，
正用布巾絞著他不小心弄溼的髮尾。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然後？」南宮齊鳳讀的正是東宮承龍隨身帶著的
手抄本，左右無事，便隨口測試十三殿下是否當真把書都記熟了。
「居其所，而眾星共之。」東宮承龍答得不假思索，連手上的動作都沒慢下。
「你倒悠哉，」見髮尾差不多乾了，他便放下布巾，抽走南宮齊鳳手上的書：「有空
偷看我的書，何不先把國史記熟？」
「搶來的書，讀著自然比較有意思。」南宮齊鳳笑著轉身，想再把書奪回，卻不小心
碰到剛被人細心包好的傷口：「啊喲！」
「別亂動……給你便是了。」東宮承龍皺起眉：「都已過了半個月，你這傷似乎沒什
麼起色。」
「太醫說了，要一個月才可痊癒，心急於事無補，再說出血的情形已是改善不少。」
南宮齊鳳話鋒一轉，笑道：「倒是……皇兄替人沐浴更衣的技巧，可真是愈發到家了，小
月伺候得都沒你舒適。」
「我看皇兄不如別爭龍座了，入我房裡吧，待本皇登基之日便封你為東黎第一男后，
什麼鑑羽鑑蟲鑑花草的雜事兒都省了……」
南宮齊鳳笑著調侃，接著立刻被人報復性地扯過長髮，一個深吻順勢壓下。
「唔……」
懷中人被吻得神情迷醉之後，東宮承龍的不悅稍減。
「不是說好了，只有咱們時要叫我名字的。」
「承龍承龍承龍承龍……」南宮齊鳳隨口胡亂叫了幾遍，笑道：「夠了麼？」
「沒誠意。」
「你待如何？」
東宮承龍的回答是，拉過南宮齊鳳的身子，指指自己的臉。
於是南宮齊鳳在他左右頰邊各淺啄了兩下：「滿意了？」
「這還差不多……待你傷好，可要換你替我沐浴梳洗了。」
「十三爺好手好腳，身邊侍婢只怕比我還多，怎麼就想使喚我了呢？」
「若不得十四爺如此回報，本殿這些日子豈非吃了大虧？」
「呵呵呵呵……」
綿密的吻再度落下，封住了一意調笑和唱反調的嘴。
「嗯……對了，」東宮承龍吻夠了，拿起桌上一碗葡萄，親手去了皮、一顆顆餵入南
宮齊鳳嘴裡。「昨日我和賈崇英也碰上了。」
「果然舉止鬼祟，一看便是斗筲之材，沒在鑑鱗初試時被刷下簡直奇蹟。」
「我查了他的文武戰績，除你之外的對手全是泛泛之輩。」
「是啊，他的另兩位對手皆是三戰三敗，很早就在雛翼榜上除名了。在我之後，他碰
上的人皆不足為懼，極可能是八皇兄的安排。」
「西宮家和初試時製籤的試務官似乎有點關係。」
「畢竟相差了五歲，西宮靖鴻啊……當他十二歲開始經營黨羽時，只怕你我還在想方
設法地裝病逃課呢。」
「非也，自打搬到流雲閣、沒了你時時出的鬼主意，我讀書可是乖巧得很。」南宮齊
鳳搖搖手指：「想想兒時真是近墨者黑啊……」
「呵，可你現在還是回到我這大墨缸裡，」東宮承龍捉住他的手指：「而且逃不掉了
。」
「嘖嘖，好黑好黑……」南宮齊鳳也不掙開，而是反手握住了對方。
「放心，他在流雲閣的動靜我盯著呢，皇后塞過來的書僮在讀書時幫不上忙，旁的事
倒還頗有用處。」
「那倒是，讓奴才們去盯也比由你親自去安全多了。」
「反正……他也只能趁初試使手段了，幾輪試練下來庸材們早已除名，之後的鑑鱗文
試以積分為主，武試也進入下帖指名的階段，任他小技倆再多，也沒什麼好怕的。」
「我倒擔心他趁你尚未傷瘉，再度以下帖向你指名對決，如今沒了證據，你已失去舉
報他的先機，若再……」
「不會的，傷我目的已達，再說以賈崇英的實力，決計當不了太久的雛翼。棋子能走
的步數有限，自該留到關鍵時再使用，西宮再冒然出手便是傻子了。」南宮齊鳳漸漸犯睏
，打了個呵欠。
東宮承龍見狀便下床熄了燈火，再鑽回被子裡：「睡吧，一早還得溜回皇城裡呢。」
「是，你可得喚我。」
「是是遵命，十四爺……」
除去課讀時間，東宮承龍和南宮齊鳳假意沉迷聲色，流連花叢，兩人不時往宮外跑，
扮成閒散公子混入龍蛇雜處的酒家青樓交換情報、切磋功課，同時宮外也是少數能讓南宮
齊鳳安心換藥、淨身的場所。
自從被東宮承龍數度擅自伺候洗浴之後，南宮齊鳳已漸漸習慣了皇兄的服侍；而原本
笨手笨腳、連扣子都會扣錯的十三殿下，竟也漸漸成為動作熟練的「十四爺專屬下僕」，
南宮齊鳳每想到這點，總是不由自主地失笑出聲。
自北一房裡失控相吻那日起，已過月餘。
對十二歲的少年來說，只有慾望近在眼前，要談任何情感卻都言之過早。
東黎皇子皆於十六歲出宮建府，即便有雛翼資格的皇子多半會選擇繼續住在太書院，
以利壯大黨羽，然而終究，納妾取妃與大婚卻是必然。
甚或，日後有幸成了儲君，便須再將鑑羽大典中品級高的女子納入後宮，此乃皇室成
員的必經之路，東宮和南宮二家都無可避免。
於是他們心照不宣，順著直覺合作、享受共處的時光，卻不深究心裡對彼此的感覺。
這些點滴到了日後，也只能成為年少輕狂的回憶，如今眼下，卻是提了也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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