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玉堂 (七十一)

看板BB-Love作者oj113068 (橘子汁)時間4年前 (2019/09/17 22:02)推噓13(13推 0噓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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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一路跑到通往後廂的走廊才停下腳步，早已泣不成聲。蘭清追上他，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竟不敢過去。片刻之後，玉堂非常小聲地低喚：「蘭大哥......」蘭清走過去，忍不住輕輕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想要安慰他，但是一碰到他，玉堂抬起頭來，雙眼淚水滿盈，出現了從他未在玉堂眼中見過的哀愁。蘭清眼睛一酸，將他擁進懷中，「玉堂......」懷中的人顫抖著，透露他有多痛苦，蘭清覺得自己不能不抱緊他，就像從前，就像所有的時候，他只想守住這個人，將他保護好，照顧好。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正是他現在如此痛苦的原因。他撫摸著他的頭，他的背，心中充滿疼痛的憐惜，疼痛是因為他知道他的痛苦，憐惜是因為知道他為自己痛苦。但玉堂的顫抖卻慢慢平靜下來。半晌，他抬起頭，故作冷靜地說：「我們回去伺候少爺。」他說的時候眼中盈滿淚水，卻有一種怪異的堅決，蘭清怔愣地看著他。「玉堂......」「走吧。」他邊說邊牽著他往前走。蘭清看著他牽緊自己的手，任由他拉著自己前進，直往陸思晦的院子去。這隻手，這牽著自己的手......蘭清慢慢將他握緊。回到陸思晦的院子，玉堂用手背將臉抹了抹，就進門去了。其時陸思晦正坐在窗櫺下，擺了一局圍棋，一手捲著棋譜，一手持著棋子，聽到聲響，抬起頭來。「玉堂......？蘭叔......？」「少爺。」兩人各自行禮，玉堂的聲音猶有哽咽，蘭清則默默無言。陸思晦自然看得出二人異樣，他遲疑一會，放下手中的棋譜和棋子，說：「玉堂去幫我泡茶吧。」玉堂點了點頭，又一行禮，退了出去。陸思晦看著他離開，又轉向蘭清，靜靜看他一會，溫和道：「今天我不外出，府中不會危險的，請蘭叔先歇吧。」蘭清又一行禮，默默離去。片刻過後，玉堂帶著茶水回來，沒見蘭清，但也沒問。把茶水擺上桌几，又給陸思晦倒了一杯茶。「少爺請用。」陸思晦拿起茶杯，看著他走到一旁，如常候著。應該剛才收拾過面容，不像進來時滿臉淚痕那麼狼狽了。陸思晦喝了茶水，繼續解棋譜，一字不問。 § 陸慕希離開了大廳，立刻去客房看單三，衡修跟著。客房還是那個客房，單三向來住的地方，這一年多來，仍然是那個樣子。陸慕希進門後徑直過去，在床邊坐下低頭看他，除了沒有束髮、略有鬍髭以外，單三跟一年以前幾乎沒有分別。「守明......」他輕喚。單三立刻就張開眼睛。「慕希......。」「你沒睡著嗎？覺得怎麼樣？」「我只是養養神，你進來時我就知道了。」說著，他就想起身。「你別起來。」他說，伸手要阻攔他，但沒有攔住，單三的力氣比想像中更大，陸慕希因此就放心了一點。「我已經好些了，沒有你想的那麼虛弱。」他說，「守寧怎麼樣？我家裡還好嗎？」「都好，守寧去年來過兩次。你大嫂二嫂也都好，孩子們也建康，只有一事......」「甚麼事？」「守寧說朝中有勢力去招攬永年莊，守寧還沒有答覆，既然你回來了，之後想必給你定奪。」「知道了。你呢？都好嗎？既然永年莊遇到了，飛雁門和陸府怎麼可能躲過。」「是遇到了，我推說要請示師父，拖延了一下，師父也還沒回我。」他停了停，「對了，我把思晦接來了，晚些讓你見見。」單三點了一下頭。「你在谷中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江前輩說得簡單，我不好多問他。」「其實我也不是全部清楚，江前輩說我掉下去以後就昏迷了半年，接著再睡睡醒醒了近一年，那些日子我幾乎甚麼都不記得，只知道每天都喝藥，隔幾天又藥浴.......」然後他苦笑，「他們積存了幾代的藥材，我卻幾乎把他們的藏藥掏盡了，這麼大一個恩情，從今爾後仲景門有任何需要，永年莊都得有求必應。」「他們在奚亭城外，要還恩情也是我飛雁門方便，你操心甚麼，」陸慕希說，「然後呢？」「然後我醒著的時間慢慢變多，也可以下床，江前輩開始要求我反覆走動，還有一些動作，像小時候練功一樣，就這樣我逐漸好了，想要出谷，只是體力不好，一直沒有辦法，江前輩也不准。」「那你今天還偷偷出來，太危險了！」他敲敲床板。單三微微一笑，「我真沒事，已經都好了，不然出谷的路我怎麼走得出去？只是......」他停一停，「我的右肩經脈受了重傷，江前輩雖然讓肉重新長回來了，卻不會恢復到以前那樣了。」「我聽說了......」陸慕希道，語氣有點沉重。「你不要擔心我，」單三說，「我練劍乃是家學，也不指望甚麼境界，現在防身足矣 ......」他一頓，「你們都以為我死了，是嗎？」「嗯。」陸慕希點頭。「宜信怎麼樣？」陸慕希抹了抹臉，「你才問起他，那時候我真怕他要殉你......幸好......他挨過去了，守寧派他照顧清兒和昭兒。我會讓人去送信，估計他也會飛馬過來。」單三嘴角輕牽，看了看衡修，對陸慕希道：「不用送信了，我念著家裡呢，原打算跟你報個平安隔天就回去的。」「你給我再留兩天，真沒事再走！我已經請江前輩留下來照看你了。」陸慕希用強硬的語調說。單三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總之我死或不死，都諸多事情你費心了。」陸慕希搖搖頭，「說甚麼呢，」然後嘆口氣，「好了，你再休息會吧，晚飯我過來吃，再跟你講講江湖上的變化。」說著就要起身。但是單三叫住他：「等一等，慕希！」陸慕希側頭看他，見單三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他又慢慢坐下。事情遲早要來的。單三的眼神變得有些冷。緩緩道：「玉堂和蘭清怎麼回事？」陸慕希閉了閉眼。「你這樣問，就是已經知道了。」「到底怎麼回事！」他露出惱怒的表情。「江前輩說你大驚大怒，你到底看到了甚麼？」單三別過臉，只是咬了咬牙根。陸慕希見他不願意說，也不問，兩人之間一陣沉默。「我知道他會在這裡。」單三忽然說道。陸慕希抬眼看他，露出疑惑。「從前，我曾打算讓宜信送玉堂回去永年莊，但是玉堂很不願意，說沒有我，永年莊對他而言不過是個陌生的地方，」單三回過頭說道，「所以我知道，沒有我他不會去永年莊的，他會寧願留在你這裡。」陸慕希唇角浮出一絲苦笑，「所以你急著出谷，還是為著他，不是為了跟我們報平安啊。」單三狠狠瞪他一眼，「你還有心情說笑！」陸慕希別過頭，仍是沉默。單三抹抹臉，其實不用陸慕希說，他也猜得道。不就是日久生情嗎？按照玉堂的性子，按照他那個誰對他好他就喜歡誰的性子......單三不禁失望。他以為他已經提高了玉堂的自尊，也得到了他的真心，但是其實，他一點都沒變嗎？那些日子的甜蜜到底算甚麼？「你是怎麼想的？為甚麼......為甚麼會這樣，你就不會阻止嗎！」他痛苦地道。原本滿心期待與情人的重逢，竟是這種局面，單三不禁遷怒。「阻止？我憑甚麼阻止？」陸慕希也有些惱他，「他們朝夕相處，兩情相悅，我憑甚麼阻止？你要知道，當時大家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了！」單三恨恨地道：「我就算死了，也不過是一年多的事！」陸慕希冷笑一聲，「你跟玉堂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過半年，蘭清可是比你多得多了。」單三一怔，狼狽地別開臉。陸慕希說的沒錯，真論時間，他比不過蘭清，可是...... 如果他真死了，當然不願意玉堂再也沒有情衷之人，可是...... 說到底，他還活著，所以他還是有著私心，希望玉堂為自己守著。沉默良久，陸慕希低聲道：「我只要蘭清過得好。」單三低頭用手遮住了半邊臉，忽然重重在床牆上一搥，「砰！」地一聲。「可惡！」他低吼，然後流下一滴淚。 § 蘭清一個人回到屋裡，到內間用水洗完了臉，就站著出神。單三還活著。片刻後他頹然在床上坐下，手撐在膝上，低著頭。單三還活著。玉堂說要回去伺候少爺，顯然在逃避──盡管他逃不了多久。他的孩子氣之處在此時就顯現了出來。其實自己何嘗不想逃避？但他也知道逃不了。之所以任由玉堂，與其說是想逃，不如說自己還在震驚之中。忽然，窗外起了一陣大風，把窗格吹得嗄嗄作響。蘭清走過去，看看窗戶是否關牢，又在窗邊坐下，盯著桌邊的花瓶發怔。他們必須要談談。就算玉堂逃避，自己必然要和他談談。蘭清這樣想著。然後，他對著空氣露出苦笑。有甚麼好談的，不是很明顯嗎？玉堂始終沒有忘記單三。就像那塊玉珮。他說玉珮可以繼續戴著，玉堂就真的一直戴著。 ......是否結局在那時就已經決定好了？他們能開始是因為單三不在；單三還活著、回來了，他們自然就要結束。有甚麼好談的？蘭清仰頭忍住自己的眼淚。「只要你好好的，」他低語，「你做甚麼選擇都可以。」 § 玉堂靜靜候著陸思晦，不覺過了一個時辰多，就是晚飯時分。一個下人進來道：「少爺，老爺來請您去用晚飯，今天有客人，請去客廂跟客人一起。」玉堂聽了一僵。陸思晦說：「知道了，」他放下棋譜起身，稍微整整衣衫，就邁步出去。然後，他發覺玉堂遲疑的腳步。「玉堂。」陸思晦在門口道：「既然有客人在，也不缺人伺候，你早點休息吧。」說完，就從門口離去。陸思晦離去後，玉堂拖著遲疑的腳步離開少爺的書房，但站在門口，哪裡也沒去。說實話，這一個多時辰，他心中甚麼也沒想，只是不知所措，現在單三在客廂，要跟少爺一起吃飯。總覺得沒有真實感。按照平常，他伺候了少爺用飯後，少爺會遣退他和蘭清，他們再一起去用晚飯，但是今日 ...... 他想到單三的怒吼，「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要怎麼解釋他和蘭清的事情？三爺那麼生氣、那麼生氣，他從沒見過三爺那個樣子、發出那種聲音。「玉堂。」一旁有人輕輕喚他，他抬起頭來，見蘭清站在黃昏之中，面露一種帶著淒然的微笑。「蘭大哥......」他乾啞地回應。「我把飯拿回屋裡了，」蘭清走過去牽起他的手，「回去吃飯吧。」玉堂任由他牽著自己，心裡酸酸地體會蘭清的溫柔：現在府中上下一定都在討論單三歸來的事，若去廚房小間吃飯，玉堂不但要聽眾人說起，還一定會被問起種種事情，豈不難受？蘭清就是這樣，總是體貼自己。玉堂如今感覺自己沒有資格受他如此疼愛。到了房門口，蘭清正要推門，玉堂卻從後抱住他的腰，把臉靠在他背上，「蘭大哥...... 」蘭清仰起頭，閉著眼睛嘆了一口氣。今晚──就讓自己也逃避一晚吧。他緩緩轉過身也摟住玉堂，像從前一樣憐愛地摸摸他的頭，「沒事，進去吧。」那夜他們仍然同床共枕，玉堂依偎在他懷中，蘭清輕輕擁著他，一如往常。但是兩人都無眠到天明。 § 次日早晨，陸思晦知道玉堂和蘭清昨日之表現，必然和兩位客人有關，一早就吩咐另一個小厮伺候，然後在他們來時就遣退他們，避免他們早飯時與客人相見。少爺走後，兩人面面相覷，玉堂道：「我想去後面裝水，幫少爺打掃書房！」說完，快步離開。蘭清慢慢地走去陸思晦的書房，就在門口等他。玉堂來時，手提著水桶，看見蘭清在那裡，稍稍一怔，便進門去了。蘭清跟進去，「我幫你。」他說。於是蘭清負責挪開書本器物，玉堂負責擦櫃子。晨光從窗戶斜斜照入，移動書本時，可以看見空氣中揚起細細的灰塵。兩人靜靜地動作著，也不說話，只有動作之間的窸窣。同樣的歲月靜好──忽然，玉堂感到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嗚」地一聲哭了出來。蘭清停下動作。玉堂握著抹布，手搭在書架上，小聲嗚咽著掉淚。蘭清看著他，走過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低聲道：「告訴我你為甚麼哭？」玉堂丟開抹布一轉身抱住他的頸子，放聲大哭。「玉堂，」他拍著他的背，和緩地道：「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難過？」「蘭大哥......」他泣道，「我到底該怎麼辦？」「甚麼事情該怎麼辦？」玉堂又嗚咽起來，久久都沒有回答。蘭清輕輕撫著他的頭髮，「你還是喜歡三爺，對不對？」懷裡的人聞言一顫。蘭清鬆開他，看著他淚流滿面的臉，低頭輕輕吻他的額心。「玉堂......」他說，「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開心......只要你好，不是非得在我身邊。」「蘭大哥......」他低下頭，「對不起......我沒資格讓你對我這麼好......」他用手背抹著臉，「我沒資格讓你這麼疼我......」他重新將他抱緊在懷裡，「這種事情，沒有甚麼資不資格，我對你好，都是我願意的，我很高興你願意接受......」他輕輕摩娑他的臉側，「我很高興......你給我這一個機會 ......」「蘭大哥......！」他哭得更厲害，「對不起......對不起......」蘭清安撫地摸著他的背一會，又低頭捧住他的臉，用兩手抹著他的眼淚，「你對不起我甚麼？難道這些日子，你不是真心對我？」玉堂搖搖頭，「不！我喜歡蘭大哥，我真的喜歡蘭大哥！」蘭清微微一笑，那笑裡面有著哀愁與包容，「我知道，你真的喜歡我，」他低下頭，靠著他的額頭，嘴角帶笑，但卻流下眼淚，「......但是你更喜歡三爺。」「蘭大哥......」「我打聽過，衡修後天送三爺回永年莊，」他撫著他的臉，「這兩天，你找個時候去求他，讓你一起回去，三爺最疼愛你，只要你能去永年莊，之後他一定會消氣的。」「那你怎麼辦？」玉堂問，「我怎麼能就這麼離開你？」說著又抱住他，「我不能離開你！那樣我就太過分了！」蘭清為他此刻的矛盾感到痛苦的甜蜜，也收緊手臂，但是，片刻後他推開玉堂，板起臉來。「你難道以為，我會接受這樣的你嗎！」玉堂愣住了，瞪大眼睛看著蘭清。蘭清對他寵愛非常，一次也沒有擺過臉色給他看，幾乎甚麼事都順著他的意思，他會這樣，顯然是氣極。淚水再度爬滿了玉堂的眼眶。「對不起......」他低頭，「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做，都很自私......」「我不是因為這麼想，所以拒絕你。」他抓住玉堂的肩膀。玉堂抬起頭。「你竟不明白嗎？你若留了下來，從前對我的真心，就算白費了......即便留在我身邊，我也不再是你的唯一，」他深出手輕輕碰到他胸口，那個玉珮的位置，「玉堂，我們的事，對我來說是乾淨無瑕的玉，但你若這樣對我，就是讓玉有了斑點，你明白嗎？」他低頭靠近他的臉，「讓我們的事好好地結束，讓我記得，你直到最後都是真心對我的。」 19/9/14 20:51:41 -- 看他盤腿坐在人群中的背影，我拎著食物，身邊跟著小男孩，心中忽然一陣甜蜜，就這樣呆站了一陣，直到小翔拉拉我的手喊「叔叔？」我才醒來，帶著他兒子走過去，把三明治和紅酒遞給他，他抬頭看著我微笑。 ──《沒有甚麼特別，但很溫柔甜蜜的事》簡介網址 http://bit.ly/31p0CnS 持續通販中(っ‧ω‧)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8.170.15.10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68728960.A.D89.html ※ 編輯: oj113068 (118.170.15.100 臺灣), 09/17/2019 22:0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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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7 22:34, 4年前 ,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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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inna970

09/17 22:35, 4年前 ,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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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請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KEQ06_7zD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