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底特律] 關於愛的辯證-中-
「沒搞定不准回來，聽見沒有？」漢克怪裡怪氣的模仿傑佛瑞的口吻。「去他的，那傢伙
愈來愈官僚了，現在竟然也懂得拍市長的馬屁，哈！」
「我現在關心的是珍妮佛，副隊長。」康納說。「我曾見過珍妮佛幾次，她是位溫柔端莊
的家管型仿生人，在挑選市長的聘僱人選時，所有人都一致推薦她。」
「你的意思是，那位溫柔端莊的珍妮佛小姐不可能偷東西？」
「我的意思是，這可能不是一件單純的竊盜案。」
兩人在官邸接待處停下腳步，向接待人員通報來意。過去十幾年來，大家已經習慣在接待
處見到仿生人，並且透過他們快速的傳遞訊息；但現在，幾乎所有職位都換回人類，仿生
人反倒成為人類社會中必須小心對待的敏感存在。
「讓兩位久等了，市長指示，由珍妮佛小姐在會客室接待兩位。」接待人員的笑容工整而
美麗，眼裡卻帶著打探的意味。漢克和康納互相交換一個眼神，看樣子珍妮佛的事已經在
官邸傳開了。
接待人員帶領兩人來到一旁的會客室，用戴在手腕上的識別手環打開門鎖。會客室內，一
名金髮的女性仿生人端坐在沙發上，一看到康納走進來，立刻慌張的站起身。
「康納先生，我沒有，我沒有偷夫人的珠寶！」
正要離去的接待人員腳步明顯頓了一下。漢克清清喉嚨，說：
「謝謝，門我來關就好。」然後碰的一聲把門關上。
康納上前，將雙手輕輕放在珍妮佛的肩膀上。
「你先冷靜下來，珍妮佛，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珍妮佛點點頭，用手輕撫稍微有些凌亂的頭髮。雖然她身穿深色套裝，金髮也規規矩矩的
紮在腦後，但她依舊散發出一股楚楚可憐的氣質，令人心動。
「咳咳，兩位，坐下來聊吧？」漢克比了下沙發，順手把康納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你在這裡過得好嗎，珍妮佛？工作順利嗎？」康納問道。
珍妮佛低下頭，雙手交握放在膝上，一綹不聽話的金髮垂落在她纖細的脖子上。為什麼模
控生命要把一個家管型仿生人設計得這麼引人遐思？漢克心想。這是模控生命的問題，還
是產生這種想法的人的問題？
「我……這裡的人都對我很好，市長也……市長時常鼓勵我，為我打氣。我知道我是第一
批回到底特律的異常仿生人，我的表現決定大家對異常仿生人的看法，我不能讓同胞丟臉
，也不能讓馬庫斯先生失望。」
「我相信你，珍妮佛，選擇接受市長的聘僱時，你必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康納安慰道
。
「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做出偷竊這種事來的……」珍妮佛痛苦的皺起眉，眼淚似乎就要奪
眶而出。「我不知道夫人的珍珠項鍊為什麼會出現在我房間的抽屜裡，我發誓，我真的沒
有拿，夫人從我房間搜出項鍊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條項鍊！」
漢克和康納對看一眼。漢克已經心裡有譜，就不知道身為異常仿生人代表的康納要怎麼處
理了。
「珍妮佛，仿生人沒有指紋，因此無法用指紋來證明你的清白。但官邸的走廊都有加裝監
視器，如果我去調閱監視器畫面，是不是能夠證明項鍊不是你偷的？」
珍妮佛搖頭。「我是管家，官邸所有房間我都可以進出，包括市長和夫人的房間，所以…
…」
「那麼，」康納伸出一隻手，褪去皮膚層。「如果你同意的話，可以讓我讀取你的記憶嗎
？」
漢克驚訝得張大嘴：原來還有這招！
「當然，只要能夠證明我的清白。」珍妮佛毫不猶豫的伸出手，讓康納握住她的手腕。只
是數秒鐘的工夫，康納便轉頭對漢克說：
「不是她偷的。」
「真的假的……」漢克喃喃道。
「我讀取了她進入官邸工作之後的所有記憶，她確實沒有偷項鍊，檔案資料也沒有變造過
的痕跡。」
「這可真是方便啊……」漢克依舊處於震驚當中。這是他這輩子頭一遭感覺自己老了，跟
不上時代了。「好，現在要怎麼辦？不是珍妮佛幹的，我們總得找到犯人才能有個交代吧
？」
「珍妮佛可以進出官邸所有房間，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出珍妮佛的房間。」康納指出。「
現在，我們可以去調閱監視器畫面了。」
「不，你們不可以調閱市長官邸的監視器畫面。」傑佛瑞說。「市長很明確的告知我，只
要證明珠寶不是那個仿生人管家偷的就好，底特律警局的工作到此為止。」
「搞什麼鬼啊你！叫我乖乖工作的是你，不讓我查案的也是你，你他媽有點原則好不好！
」漢克一拳捶在桌子上叫囂道。
「少給我在這邊放屁，漢克，外頭多的是案子等著你去處理，怎麼從來沒看你這麼勤快過
？」傑佛瑞也不甘示弱，吼了起來。
「如果不能調閱監視器畫面的話，就只能從尋找人證下手了。」康納試圖把話題維持在案
件上頭，但被傑佛瑞一口回絕：
「不！我說過了，這個案子到此為止，你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怎麼可能當沒發生過！你真的以為我像你一樣老眼昏花，什麼都看不出來──」
嗶嗶嗶──嗶嗶嗶──
「該死，是我的手機。」
「你還在用那種骨董手機？幫個忙，漢克，底特律警局不是沒有付你薪水──」
「你給我閉嘴！」漢克老大不高興的接起電話。「喂？你他媽哪位啊？你怎麼會有我的手
機號碼……什麼？喂，等等，你別衝動……幹！康納！」漢克放下手機，對康納大喊：「
快走，出事了！」
漢克的老爺車在上班時間寧靜的住宅區發出刺耳的剎車聲。
「你超速30英哩，副隊長。」
「現在不是管速限的時候！」漢克猛的拉起手剎車，熄火之後跳下車。「那個仿生人……
呃，叫什麼來著……提姆！他住哪一棟？」
「B棟12樓5號。」
「不對，應該要找那個庫克，克莉絲汀，庫克！你查得到嗎？」
「這可能會違反某些法規……」康納閉上眼，LED顯示燈持續運轉。「查到了，就在提姆
住處隔壁，B棟12樓4號。」
「我們走！」
漢克隨手亮出警徽給警衛看，帶頭衝進B棟大樓。
「12樓……嘖，電梯太慢了！」漢克推開逃生門，指著逃生梯：「康納，你先上去，我隨
後就到！」
「我建議副隊長在健康飲食之外，也要加入慢跑等運動行程，以免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副
隊長會體力不支。」
「現在是說這種廢話的時候嗎？」漢克怒吼。
康納笑了一下，開始用飛奔的速度爬樓梯。漢克走回電梯前，按下按鈕，嘴裡不忘碎碎唸
：
「可惡，仿生人了不起啊……」
康納來到12樓，很快就找到4號門牌，因為從4號的方向傳來激烈的爭吵與打鬥聲，以及女
人尖銳的哭泣聲：
「拜託你們住手，別打了，拜託……啊！」
附近有些住戶已經打開門探頭出來查看，其中一位老太太看見康納，慢條斯理的問：
「我們是不是該報警啊，年輕人？」
「不需要，女士，警察馬上就會坐電梯上來了。」康納回答，一個箭步衝進4號公寓。
玄關處一團亂，鞋子和花瓶散落一地。康納走進客廳，看見沙發和茶几移了位，飲料打翻
在地毯上，提姆和約翰在客廳中央扭打成一團，約翰明顯佔了上風，正壓著提姆狂揍，克
莉絲汀坐倒在地上，無助的哭喊住手。
康納迅速的掃描現場，並且決定行動策略。
「你再囂張啊，再囂張啊，不過是個爛機器──」約翰忽然被提著衣領往後拽，重心不穩
倒在地上。康納立刻反折他的雙手，將他壓制在地。「好痛好痛，你是誰啊你……克莉絲
汀，報警啊！」
「警察馬上就到。」康納冷冷的說。「提姆，你還好嗎？」
提姆爬起來，用手背抹去臉頰上的藍血。「我沒事，我原本是工地用的仿生人，我很堅固
。庫克小姐，你沒事吧？」
「我、我……」克莉絲汀似乎還處於驚嚇狀態，摀著臉頰不斷掉眼淚。康納發現她臉頰紅
腫，恐怕是剛才試圖勸架時被波及。「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從來不是。」提姆說，然後轉向康納：「事情是我引起的，是我，還有
這個男人的錯，請讓我報案做筆錄。」
「放屁！別聽他講，明明是他自己上門來找我麻煩，我才是受害者好嗎？」約翰喊道。
「誰才是受害者，應該是由我來判斷吧？」漢克慢悠悠的晃了進來。「以我剛才看到的，
似乎是你壓著人打喔，到底是誰找誰麻煩啊？」
「提姆，到底是怎麼回事？」康納問。
提姆望向克莉絲汀，後者全身顫抖，依舊小聲啜泣著。
「如果是我多管閒事，我很抱歉，但我必須說出來，庫克小姐。」
克莉絲汀很快的瞥了約翰一眼，然後雙手環抱住自己。
「我……我……」她閉上眼，彷彿不去看就能減輕恐懼。「是我……把名片塞進你的信箱
……」
提姆點點頭，「我知道。」
「約翰他……只要我一做錯事，就會打我……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沒用，可是我還是…
…還是……」
「臭女人，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約翰氣得大罵。
「你不敢自己打電話，只好把名片交給提姆，是嗎？」漢克走近克莉絲汀，不動聲色的打
量她。可能是因為在家中的關係，克莉絲汀不再全身包得密不透風，走近一看就可以發現
，克莉絲汀所有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都可以看到深淺不一的疤痕和瘀青。
「我搬進這裡後，常常聽見隔壁的打罵聲。」提姆解釋。「我不懂為什麼庫克小姐不求助
，也不懂為什麼其他鄰居沒有報警，所以我想要跟庫克小姐當面談一談，結果被這個垃圾
──」提姆狠狠的瞪了約翰一眼，「──被這個垃圾誣賴我性騷擾。以前，當我還在工地
工作時，人類工頭總會拿仿生人當惡作劇或出氣的對象，我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我不能坐
視不管。」
「你的確不該坐視不管。」漢克點點頭。「但你不需要自己出手，這會害你惹上麻煩，你
知道嗎？」
「我知道。」提姆說。「但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覺醒，為什麼我會加入耶利哥，以及為什麼
我會回到底特律。」
漢克望向康納，發現他和自己一樣，露出微笑。
家暴小組很快趕到現場，接手一切。
「……是，我知道了，那就拜託你了。」
漢克跟家暴小組的同事交接完，正好康納也結束電話。
「馬庫斯怎麼說？」
「他說他會投注所有資源幫助提姆，確保他得到公平的司法審判。」
「他聽起來很可靠。」
「他的確是。」康納頓了一下，問：「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副隊長？」
「嗯？喔，對啊。」漢克望向克莉絲汀，她正坐在救護車上接受簡單的檢傷和治療。「幹
這行久了，用猜的也猜得到三分。」
「為什麼我們只能等待她自己打電話來？」
「因為只有她能救她自己。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能遇到像提姆一樣的鄰居。」
耶利哥的維修工程師已經趕到現場，為提姆做緊急處理。提姆受損不輕，主要是因為他幾
乎沒有還手。
「我知道人類警察會怎麼看待這個案件，所以我不能還手。」提姆是這麼說的。他拿出克
莉絲汀偷偷塞進他信箱的漢克的名片，已經被撕碎了，是提姆拼起來黏好的。
「我必須收回我之前說過的話，」漢克說。「你們仿生人還是有搭訕高手的。」
「搭訕？」康納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提姆啊，」漢克努了努下巴，示意康納往提姆的方向看。克莉絲汀裹著毛毯，走向提姆
，她就像隻受驚的麻雀一樣縮成一團。也不知道提姆跟她說了什麼，只見克莉絲汀臉上綻
放出一朵小小的微笑。「英雄救美，高招啊。」
「英雄救美……」康納喃喃自語著，然後想起了某件事。「這麼說起來，副隊長你也曾經
英雄救美過呢。」
「啊？」漢克怪叫了一聲。「我什麼時候幹過那種事了？」
「記得我們審訊那個受虐的異常仿生人嗎？蓋文拔槍指著我，結果你也拔槍指著蓋文的頭
。」
「你、你說那次？」漢克覺得臉頰燒了起來，他上一次臉紅都是西元幾年的事了？「我我
我是平常就看蓋文不爽，才不是因為……而且你算哪門子美人啊！我救你幹嘛？我呸！」
康納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漢克吶吶的說不出話，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發現，這好像是他認
識這個仿生人以來，第一次看他笑得這麼開心。既然如此，那也算值得了吧，漢克心想。
很快的，底特律下起入秋第一場雨，再過不久，雨就會變成雪，正式步入漫長而潮濕的冬
季。正當漢克為了不必再被康納拉出門慢跑而歡欣鼓舞時，電視新聞台播出了令人不快的
八卦消息。
「……經過證實，被偷拍到與市長幽會的女性，正是市長官邸的管家，也就是市長先前為
了響應仿生人回歸政策而聘僱的家管型仿生人。從這張照片中我們可以看到，市長和管家
雙手交握，身體靠得極近……」
「嘿，康納。」漢克放下吃到一半的三明治。「你得過來看看這個。」
康納端著半杯藍色液體，從廚房走過來。那杯藍色液體是仿生人必須定期補充的鈦，也是
仿生人唯一需要攝取的「食物」。
「你們知道這件事嗎？」
「不。」康納靜靜的盯著電視螢幕。記者依舊喋喋不休：市長早有好幾次偷腥紀錄，夫人
總是無條件支持……據說在伊甸園仿生人性愛夜總會歇業前，市長也是常客……仿生人管
家被抓到偷竊昂貴珠寶……
「走！」漢克抓起車鑰匙。「去市長官邸！」
官邸前早已聚集大批記者，不畏雨勢守候在官邸門口。攝影機一發現漢克的老爺車開近官
邸，紛紛將鏡頭轉過來拍攝。沒過幾秒，漢克的手機響了。
「喂？傑佛瑞？你怎麼知道我在官邸……喔，幹，康納，我們上電視了。」
康納朝車窗外頭看了一眼，旋即攤開手掌，投射出新聞畫面。畫面中，漢克的車子正緩緩
開進官邸，康納坐在副駕駛座，標題是：最新消息！耶利哥仿生人代表出現於官邸。
「好啦，我保證不會亂來……好啦好啦，你快要比你媽還囉嗦了，傑佛瑞。什麼？這我可
不敢保證，哈！」漢克沒好氣的掛掉電話。「我們親愛的隊長命令我不准亂來，但你可不
歸他管，康納。」
「我還沒決定好要怎麼處理。」康納直視前方，官邸大門正緩緩打開。「首先，我必須先
跟珍妮佛談談。」
結果兩人在接待處被攔了下來。
「市長暫時無法見客。」接待人員客氣但冰冷的說。「官邸目前禁止閒雜人等進出，因此
也無法答應兩位面見珍妮佛小姐的要求。」
漢克亮出警徽，「底特律警局，有辦案需要，必須跟珍妮佛小姐討論案情。這樣也不行？
」
接待人員搖搖頭，「這樣也不行。」
「如果我們硬闖呢？」
接待人員轉頭，示意漢克將視線投往站在一旁的警衛，以及三三兩兩遍佈大廳的維安人員
。
「好吧，好吧，」漢克舉雙手投降。「我沒轍了，只好打道回府了！」
康納一愣，「但是，副隊長……」
「我記得你有掃描功能，對吧？」漢克對康納眨了眨眼。下一秒，漢克跪倒在地上，按著
心窩大喊：「喔，好痛！我沒辦法呼吸……」
「副隊長？你還好嗎，副隊長？」康納跟著蹲下身，焦急得提高聲量。「是心肌梗塞！醫
務室在哪裡？我需要舌下含片！」
接待人員半信半疑的走出櫃檯，看到漢克雙手抓著胸口，整張臉痛得扭曲在一起，頓時慌
了手腳。
「醫務室在那邊！走廊盡頭左轉再……」
接待人員話還沒說完，康納已經衝了出去。當然，他的目的地並不是醫務室。康納開啟掃
描功能，一邊小心避開在走廊上來回巡邏的警衛，一邊尋找珍妮佛的蹤影。
被誣指偷竊的珍妮佛，被拍到和市長狀似親密的珍妮佛，她人會在哪裡？
康納想起早上那則新聞報導。在被偷拍的照片中，珍妮佛溫柔而平靜的微笑著，身旁的市
長輕握她的手，眼神中帶著試探。兩人身後是蓊鬱的花草，腳下滿是秋日落葉。
康納隨手推開走廊上一扇窗戶，縱身跳了出去。這個季節，樹木已然落光了枯葉，大雨滂
沱，打得及腰高的灌木叢了無生趣。康納在灌木叢前的長椅上找到珍妮佛，她就這麼坐在
大雨中，本來就纖瘦的身軀更顯得無助。
「康納先生。」珍妮佛抬起頭，康納發現，她臉上依舊帶著微笑，雨水沿著她的臉龐滑落
。「我被解雇了，是嗎？」
「我沒有收到任何通知，珍妮佛。」康納說。「如果你想離開，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回耶利
哥。」
「我猜這樣對大家都好。」珍妮佛垂下頭。「我希望你知道，我和市長不是那種關係。」
「我了解。」
「我只是……很懷念過去的日子。」珍妮佛眼神放遠，嘴角噙著一抹笑。「一開始，我的
工作是負責照顧一位老太太。她是個溫柔慈祥的好人，從來不當我是機器，總是對我噓寒
問暖，當自己的女兒看待……後來，她離開了，她的子女把我賣掉，我被轉了好幾手，最
後到了伊甸園……」
「珍妮佛。」康納搖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了。
「我只是……好想念奶奶……」珍妮佛閉上眼，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掉。「我好想念奶奶握
著我的手，跟我談天說地，告訴我好喝的紅茶要怎麼泡，告訴我怎麼修剪花園裡的玫瑰…
…不管我被重置幾次，都無法忘記……」
康納握緊拳頭。「如果你允許，我希望能跟市長當面談一談。」
「不，不用了……」
「偷竊珠寶的事，還有照片的事，都是一場誤會。我相信只要說明清楚，事件就能平息，
你也能繼續在官邸工作。我可以聯絡馬庫斯，請他出面安排──」康納轉身要往市長辦公
室的方向走去，被珍妮佛從背後一把拉住。
「不，拜託你，」珍妮佛痛哭失聲。「我想回耶利哥……」
漢克的老爺車在一片鎂光燈中，駛入耶利哥辦公室所在的大樓停車場。漢克停好車後，由
康納攙扶珍妮佛下車。馬庫斯等人已經在電梯口等候。
「辛苦你了，珍妮佛。」耶利哥的領袖，擁有異色瞳孔的仿生人說。「歡迎回家。」
珍妮佛顫巍巍的對馬庫斯低下頭，「對不起，我……」
「說什麼對不起，那完全不是你的錯！」馬庫斯身旁的豔麗女子送上一條大毛巾，蓋在渾
身濕透的珍妮佛身上。
「康納已經跟我們連絡過了。」馬庫斯頷首。「市長和媒體那邊，我們會處理，你完全不
需要擔心。」
「我很抱歉，」康納說。「我應該在竊案發生的當下就解決這件事才對，如此一來，就不
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了。」
「你當時也不知道，不是嗎？」馬庫斯說，伸出手按在康納的肩膀上。「謝謝你第一時間
趕到官邸，沒讓珍妮佛受到更多委屈。我知道你的工作很不容易，所有回歸底特律的同胞
，都要仰賴你了。」
康納點頭。諾絲擁著珍妮佛離開。馬庫斯轉向漢克，對他伸出手。
「初次見面，你一定是安德森副隊長了。」
「……初次見面。」漢克也伸出手，和馬庫斯握了握。漢克對馬庫斯的認識，除了來自電
視新聞的報導與轉播之外，就只有康納對他的描述：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思考的人，總是把
別人的事當作自己的事，無私的給予幫助。
「我知道這麼說聽起來很奇怪，你認識康納比我早，但我還是要感謝你對於康納的照顧，
尤其是在革命那一夜，康納說如果沒有你的支持和鼓勵，他沒有辦法成功轉化在模控生命
倉庫中的同胞。」
「他是這麼說的，是嗎？」漢克瞄了康納一眼，後者聳了聳肩，沒有否認。「希望他沒抱
怨一個糟老頭差點分不出他和另外一個同型號的仿生人有什麼差別。」
馬庫斯微微一笑。所以這位仿生人領袖還是會笑的嘛，漢克心想。
那天晚上，漢克回到家，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這麼疲勞過了。漢克認為就連康納也累壞了
，因為當漢克拿起外送單打電話的時候，康納沒有表示意見。直到漢克都已經窩在沙發上
一邊吃炒麵一邊看電視了，才發現康納異常的沉默。
「怎麼了？」漢克看到康納倒飼料給相撲，卻對猛搖尾巴撒嬌的相撲沒有反應。平常的康
納，應該會開心的摸摸相撲的頭、拍拍相撲的肥肚腩才對啊。
康納愣了一下才回答：「沒什麼。」
「淋雨淋壞了？你應該不怕進水才對吧。」漢克放下炒麵，來到康納跟前，把手放在康納
額頭上。「仿生人不會感冒吧？」
「不，仿生人當然不會感冒。」康納回答。「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如果你想問我的意見，我的意見是：今天已經發生夠多事，別再想了！」漢克把自己扔
回沙發上，舒服得哼哼兩聲。「不用擔心那些媒體，過兩天他們就會去追逐別人的花邊新
聞啦！」
「我不在意媒體或其他人的想法，馬庫斯也判斷今天的事件不至於影響仿生人回歸政策。
」康納皺起眉。「我的疑問是……為什麼人類會這麼做？」
「這麼做？你是指哪方面？」
「就是市長對珍妮佛的態度。」
「啊？」漢克差點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但是看到康納一本正經煩惱的模樣，又覺得自己不
該在這時候笑出來。「呃，我先確認一下，你們仿生人的社交程式裡，有沒有一種東西叫
做『搞曖昧』？」
「搞曖昧？」康納歪頭，相撲在他腳邊哈哈哈的吐著舌頭。
「就是兩個人介於一種……比朋友再要好一點，但又還不算情人的狀態。」漢克摸摸自己
的鬍子，哭笑不得。他竟然在跟康納解釋什麼叫作搞曖昧！「當然啦，珍妮佛遇到的是負
面的例子，我們親愛的市長早就惡名昭彰了，一般潔身自愛的女性是不會跟已婚男人私下
在花園見面的。」
「你的意思是，這是珍妮佛的錯？」
「天殺的，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幹這行這麼多年，人類一提到胯下那器官，能惹出
來的事多到你無法想像！」漢克大大嘆了一口氣。「好吧，我現在知道了，對於你們仿生
人來說，人類這種行為實在太莫名其妙也太複雜了，我看我們以後還會碰到非常多的仿生
人感情糾紛鬧成社會新聞！」
「那麼，我想我也該對這方面多加研究。」康納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在漢克身旁坐下。「
我能夠理解珍妮佛的委屈，但不能接受她的退讓，這件事的結局不應該是她辭去工作。」
「你說的對。」漢克說。「說老實話，如果今天去找珍妮佛的不是你，說不定我會衝去市
長的辦公室，好好賞他一頓粗飽。」
康納挑眉。
「好啦，我應該根本衝不過維安那一關。但你知道的，我總要表個態嘛。」
康納笑了笑，隨即又陷入沉思。漢克決定放他好好思考一下，於是把注意力擺回電視螢幕
上。
五分鐘後。
「副隊長。」
「幹嘛？」漢克懶洋洋的回答。
「我在想，當初跟我搭擋的是你，真是太好了。」
漢克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個仿生人怎麼搞的？開始走感性路線了？
「你你你在說什麼……」漢克回頭，看見康納也正直視著他，那雙小狗一般水汪汪的眼裡
盛滿某種感情。漢克狼狽的把頭轉回去，不敢再看。「喔，好啦，我也覺得跟你搭檔還不
錯，只要你別再逼我吃生菜沙拉就好，哈哈。」
「我是認真的，副隊長。」康納說。「記得那天嗎？我們約好不論革命成功與否，一定要
再見面。」
「……記得。」漢克嘟噥。
「其實當時我很高興，你真的在雪地裡等我，但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如果不是你先伸手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們應該擁抱對方。」
「喔……」漢克不知所措的搓搓手，開始覺得臉頰發燙。這個仿生人，怎麼有辦法把這種
肉麻話給說出口？
「我想我懂珍妮佛的感受，因為當時，在雪地裡，你的懷抱真的相當溫暖，副隊長。」
完蛋了。漢克腦中只有這個想法。某種情感過去不斷堆積，在某個時刻開始萌芽，如今，
眼看著就要塞滿他的心臟，衝破他的胸膛。
「康納……」
「是？」
漢克伸出手，撫上康納的臉頰。他的內心有個聲音大喊住手，但為時已晚。
漢克湊上前去，嘴唇貼上康納的，發現原來仿生人的呼吸，也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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