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趙以沐心中有些疙瘩，不過筱培沒有提起關於電腦桌面的事，一切如往常。但不知道
是不是錯覺，趙以沐覺得筱培在結婚這件事情的積極度上赫然提高了。
她先是表示對之前看的房子很滿意要趙以沐趕緊出價，這幾天又說想去逛逛婚紗公司，約
趙以沐下班之後一起去看。
「婚期都還沒訂要逛什麼婚紗店？」趙以沐興趣缺缺，「妳選妳喜歡的就好，我沒意見。
」
「我爸媽希望我們在明年過年前完婚，其實說長也不長了，有口碑的婚紗攝影師檔期都很
滿的，去看看如果有喜歡的可以先預約拍攝日期。」筱培用手機傳了幾家婚紗公司的資訊
給他參考，「我們平常很少出去玩也沒拍什麼照，總得留點紀念吧？」
筱培這話講的那個啥，或許沒有責備的意思但一定起了讓他愧疚的作用，趙以沐捫心自問
的確沒跟筱培出遊過幾次，照片寥寥無幾不說，每張都是正兒八百的摟肩微笑照，既沒創
意也不放閃，他確實是該補給筱培一些值得紀念的照片。
下班後他們先吃了飯才去婚紗一條街，每家店外都有招攬客戶的人，看到兩兩成雙的男女
就撲上來推銷，還好筱培做了功課直接往目標的店家走去。
只是沒想到這一進去就談了快一個鐘頭。
趙以沐一直以為拍婚紗就是依預算選個適合的套組，然後跟攝影師敲定時間地點就可以完
事兒了，他不知道這是門如此專精的學問，相本有分大本小本娘家本精裝本，選了禮服還
要跟店家問清楚包不包含首飾配件捧花，男生禮服有沒有包含馬甲領帶，如果去拍外景要
租車還是自己開車？最後能不能給電子檔會不會順便印製謝卡。
他專心聽了二十分鐘，當話題講到新娘子拍照前應該買超保濕精華液來用的時候，趙以沐
終於忍不住低頭用手機上網查關鍵字「拍婚紗」，搜尋出各種教戰筆記談判技巧，如何為
了自己的荷包跟店家奮戰到最後一秒，要怎樣才能在資訊不平等爾虞我詐的市場內不被當
成肥羊，每篇寫得樂樂長，基本上處處是雷點。這還沒什麼，網頁旁邊的相關連結還有「
如何選擇婚宴場地」、「婚宴攝影的挑選秘訣」、「提親大學問」等各式各樣的主題，趙
以沐全部打開瀏覽一遍，覺得自己必須回家立刻用EXCEL表格做出一個時間表，不然可能
搞不定婚姻大事。
走出婚紗店時趙以沐不清楚筱培是什麼感覺，但他覺得挺心累的。
「我很喜歡這家的禮服跟拍攝風格，不過看第一家就決定好像不太好，」筱培擰著眉像做
工作匯報，「我們多看一兩家再決定？」
「筱培，我跟妳溝通一下啊，」趙以沐快速想好說詞，「妳也知道結婚前要辦的事情特別
多，我們要分工合作才不會搞得太累，婚紗這事兒嘛，主要是女孩子穿的漂亮開心就行，
所以這件事情妳自己好好選擇，妳決定就好，該我配合的事情跟時間先跟我說，我盡量都
配合。」
「好啊，你先搞定房子。」筱培點點頭，「房子的部份你出價了嗎？談價格要不要找比較
有經驗的李大哥？」
「這部份交給我，」趙以沐搭上筱培的肩，「我會盡快談定這事兒。」
其實那天他看完房子以後，回去把所有財產拿出來盤點清算，他碩士畢業後出來工作沒有
租房省吃檢用努力接案子，幾年攥下來手頭現金將近有三百多萬，另外還有投資基金買股票
的沒算進去，全部湊一湊也到不了五百萬，對於要買一間總價二千五百萬的房子而言，是
有點吃力了。
他希望最後可以在二千萬左右成交，但目前還有別人出價，或許無法那麼順利，就算順利
買了房還有各種手續費跟裝潢家具費，哪一樣不需要錢？
趙以沐精打細算一個晚上決定好要出的價格，隔天一早想傳個訊息告訴Nick，卻先收到筱
培的訊息：我媽說她想看看房子，跟小杜約個時間吧？
對了，他差點忘了，結婚以後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你好我好就行，必須考量兩個家族的意見
。
既然對方家長要看房，乾脆自己的家長也一道看看，趙以沐跟Nick約好週末下午的時段，
帶著媽媽從家裡出發，順便講解如果以後要去找他該怎麼走比較方便。
到小區時Nick同樣站在桂花樹下等他們，趙媽媽對於小區內花草樹木鬱鬱蔥蔥很是滿意，
說生活中有綠意才能心靜。在等待筱培跟林母的時間裡，Nick把園中的花花草草輪番介紹
一輪，何時開花怎麼授粉有什麼別名都講了，連趙以沐都聽得津津有味。
「這小夥子年紀輕輕懂那麼多啊？現在做這行真不容易，連小區院子裡種什麼都要知道？
」唐青笑說。
「這跟賣房無關純粹個人興趣，因為喜歡大自然，記花草樹木就跟認識朋友一樣，不會費
勁。」Nick笑著回答。
「那如果我想在家裡種些香草植物但又不希望太招蟲，有什麼推薦的？」唐青開始跟Nick
聊起來，趙以沐低頭看了看錶，已經過了約定時間。
等筱培跟林母到的時候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十五分鐘，好在媽媽跟Nick聊得正熱絡並不以為
意，只是林母到的時候一句道歉都沒有，頂著一身優雅尊貴的打扮，看見Nick劈頭就說：
「哎喲現在大學生就能出來賣房子了？綜培不是有些人脈關係嗎？」
「林媽媽您好，我是杜尚翩，負責這次看房接洽，雖然我從事這行的年資尚淺，但一定會
盡力幫趙先生跟林小姐買到適合的房子。」Nick雙手把名片遞上，但林母連給他一個目光
都欠奉，名片也不拿，眼珠一轉，直衝著趙媽媽笑了笑，「這位是親家母嗎？您好您好。
」
「您好，您看起來真年輕，跟筱培像是姐妹似的。」唐青笑說。
「還不是花錢砸出來的，每週做臉弄頭髮還要運動維持身材買新衣服，女人必須捨得把錢
花在自己身上，不然小孩生了變成黃臉婆，老公跑掉也只能哭了。」林母快言快語的聽起
來像無心之談，但趙以沐當場笑容就撐不住了，他不知道爸爸當年離開的原因，但對一個
單親媽媽講這樣的話實在太失禮。
筱培非常難堪，試圖講些「趙伯母很注重養身，保養的很好」、「其實心美人就美」來緩
和氣氛，但場子還是跟秋風一樣涼，唐青離婚之後這種話也沒少聽，但這種話聽幾次都不
會習慣，不過她個性善忍又覺得應以大局為重，還是淡淡一笑說：「咱們進去看房子吧。
」
進到屋子裡Nick帶著眾人逛過一圈，針對提問盡可能用顯淺易懂的語言回答，林母基本上
沒在聽，自己逛來逛去，唐青則是仔細聽Nick介紹又問了許多問題，對房子本身很滿意，
唯一顧忌的就是價格。
「屋主開價含車位是二千五百二十萬，」Nick說：「不過應該還可以談。」
「這間房子要二千五百多萬？」林母冷笑一聲：「那你從中可以賺多少？」
「這部份公司有明文規定，買方是支付成交價的百分之二，不過我會再跟公司爭取一些彈
性，也許可以從二降到一點八…」Nick認真回答。
「不用，傭金你們該拿多少就拿多少。」趙以沐知道Nick的債務壓力，實在不想讓他少賺
。
「哼，這樣的房子一千五百萬還差不多，」林母對著趙以沐講，目光犀利：「買房子是一
輩子的事，這個地段我覺得不夠好，增值空間不大而且離重點小學或雙語名校都遠，你應
該去看地段更好的房子，我說了我們林家也能出錢，不過我希望房子登記在筱培名下。」
「媽，你別亂講…」筱培急著阻止她。
「我是把醜話說在前頭，女孩子結婚是一輩子的賭注，妳有財產有靠山才有保障，我們又
不是出不了錢，一兩百萬還是拿得出來的。」林母講話波瀾不驚，面色如常。
唐青聽了這話也不惱火，擰著眉點點頭，說：「親家母，我了解您的考量。但買房子還是
要他們倆個喜歡，不論最後買在哪裡，頭期款我們家都能負擔，沐沐不夠的話我這邊有，
房子登記在兩人名下，當作一起生活的開端，這樣好嗎？」
「可以可以，我沒有意見。」筱培趕緊搶在林母前開口。
「哎，女大不中留，妳以後別來跟我哭。」林母冷言。
「本來我已經要出價了，但現在看來還需要重新評估，」趙以沐笑的苦澀，講話自然不會
好聽，「不然以後林伯母看了滿意的我們再去看？省得浪費大家時間。」
「以沐！」唐青喊了一聲，「怎麼說話的！」
「如果這間不滿意也沒關係，還是林媽媽留個電子郵箱，我可以寄其他房子的訊息給您挑
選。」Nick看場面不太對，立刻出來緩頰。
「不用了，我沒時間管這些。」林母已經挪步往外走，一邊對唐青說：「親家母，不好意
思，本來應該請您吃個飯，但今晚我婦女會那裡有活動，我是理事長不能不出席，下次再
找時間登門拜訪。」
「沒關係，我最近在控制血糖血壓，吃得清淡。您忙吧。」唐青笑了笑。
「以沐，我先跟我媽回家，我們再電話討論。」筱培似乎也無法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唐青。
「好，就先這樣吧。」趙以沐面無表情的回答。
Nick留在樓上關燈鎖門，其他一行人先下樓走到小區門口。
「以沐，你如果真的喜歡這房子的話，為什麼不私下跟屋主談呢？」林母突然開口說：「
這樣就可以省下傭金了。」
趙以沐簡直覺得不可理喻，他以前就是在小事務所出賣腦力體力過活的人，最討厭委託人
私下搞些小花招，老認為只是諮詢幾個問題寫個狀子為什麼要這麼貴？都不知道人家背後
是花了多少精神在準備。
「我很滿意現在的仲介業務員，他如果盡責幫我找到我要的房子，我就會支付他應得的報
酬，」趙以沐越講臉色越難看，「買房子應該是件開心的事，結婚也一樣，如果搞得大家
都不高興，那我會重新考慮人生規劃。」
眼看這話再講下去恐怕難以收拾，唐青拽了拽兒子的胳膊，低聲跟他說：「回家吧，回去
再好好想想，現在情緒上只會亂講話。」
告別了林家母女，Nick下樓之後又與唐青跟趙以沐聊了兩句閒話，並再三強調這間不滿意
沒關係可以再看，買房子聽多方意見也是對的，他會收集更多資訊給他們參考。
並不因為林母的態度而氣餒，還是笑得像太陽一樣。
趙以沐載唐青回家的路上都沒講話，他覺得自己對婚姻的期待都在這些準備過程中消磨殆
盡，沒有房子難道就沒有保障？席開八十桌到底是為了討好誰？穿得像王子公主拍婚紗照
就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他情緒是真的低落，也是真的不懂。
唐青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多說什麼，停好車回到家時正好遇見張伯伯從對門出來。
「唐唐我正要找妳，之前兒子給我兩張大飯店的餐券，說網路上買的，叫我找朋友一起去
享受，」張伯伯拿出餐券晃了晃，笑著問：「剛好今天皓子淇淇不在家，我一個人懶得煮
，妳要是晚餐還沒煮要不要一起去？沐沐也一起的話再補錢也行。」
「媽，妳跟張伯伯去吧？」趙以沐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上大飯店多麻煩，我還是在家給你做晚飯…」唐青挺懶得出門。
「不麻煩，你看我也是穿得很輕鬆，」張伯伯兩手一攤，果然是簡單的襯衫西褲，「有時
候換個環境吃飯也不錯啊，而且我看沐沐有事情要想…」
「好吧，」唐青拍拍兒子的肩：「我不吵你了，你自己出去吃。」
趙以沐一關上家門就大大地吐一口氣，身體所有部位包括眉毛嘴角肩膀到心情，都往下耷
拉著，他本來想找張皓談談婚姻到底是什麼，但剛聽張伯伯說皓子不在。
真煩，
他需要一些能量。
他把手機拿出來打開通訊錄，掃一眼過去就按下Nick的號碼。
「喂？」
「是我。」
「我知道啊，歐文哥哥有什麼吩咐嗎？」Nick笑了笑。
「出來陪我喝酒。」趙以沐講得像是命令又像哀求。
「怎麼突然想喝酒？現在不行，」Nick語帶歉意，「我之前跟你說我有朋友要辦領証完成
的派對，就是今晚。」
「…」趙以沐說：「我可以去嗎？」
「你要來？」Nick清亮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來：「當然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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