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風河

看板BB-Love作者nacht236 (尼西)時間6年前 (2018/04/08 10:59)推噓9(9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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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先生住在山上，平常根本不會有人去的，很高很高的那座山上。儘管如此，來找風先生的人依然不少，當然並不是說真的很多的很多，畢竟這種地方，不可能期待訪客像便利商店那樣絡繹不絕。然而在鳥不生蛋險路難行的條件下，風先生的客人也可以算得上多了。風先生自稱獵人，卻從未真的見過他獵到些什麼，而他的客人也不像是想要跟他買東西的。他們來，也許形單影隻也許成群結隊，風先生招待他們喝茶，有時候連茶都還是溫的客人便離開了；有時候風先生會和客人坐一整個上午一整個下午或是一整天，客人才告辭；但也有的時候客人走了，卻不是一個人走的，風先生也跟著他們一起走。然後過幾天，風先生回來，依然坐在他的房子前，也許看書也許抽菸，深邃的目光訴說著不可告人的謎。風先生的一切都是秘密，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來自哪裡，本名是什麼，尋常獵戶養狗，他養兔子，還很大一窩，就在他家門前亂跑亂跳，將土地弄得一團糟，而風先生也不管，故我的坐在房子前的長椅上，看著日昇日落，一天天就這樣過。直到有一天。那是一個下著滂沱大雨的日子，天氣惡劣的彷彿神明勃然大怒，雨不停的下，天空沉得就要墜落。風先生卻在這天來了興致，決定去散步，他邀請兔子與他同往，卻沒有哪隻兔子願意陪他，圓滾滾的毛球聚在屋簷下，瑟縮顫抖著。叛徒。風先生在心裡不屑的斥了聲，踩著步伐往深山走。他沿著溝壑，大雨濕了他全身，泥土暈染了他的腿毛，但他的心情絲毫不受影響，甚至可以說興高采烈的。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風先生在心裡想著不合時宜的詩句，更不合時宜的往河邊前進。黃沙滾滾，水流湍急，無色的水如今只有濃濁的髒，並勢如破竹的朝下游沖，紅塵人間的方向。有個東西吸引了風先生冷眼旁觀的視線。那是一隻手臂，吃力抓著河邊泥濘的濕土，手臂的主人在水裡浮浮沉沉著，被凶狠的河水沖的幾乎沉沒，沾滿了泥土的黑髮好幾次就要消失在黃水中，但終究沒有，手臂仍舊是用盡了全力，想要將主人拉上岸。風先生握住了那發白的指尖，而對方一抓到便不可能放手，從那看似瘦弱的手臂傳遞出來的力量驚人，風先生不禁訝異的抬了抬眉毛，對他驚人的求生意志感到意外。風先生將人拉了上來，他看到了對方黑得清澈的雙眼瞪著自己，一下子，而後那雙眼睛閉了起來，失去了意識的身軀受到地心引力的牽引，軟倒在風先生懷中。風先生沒有嫌重，也沒有嫌髒，他將人打橫抱起，朝著來時路前進。風先生決定叫他河，以紀念他們的初遇。河對於自己的新名字沒有表示意見，點點頭平靜地接受了風先生這樣叫他。事實上，河對於任何事情都沒有意見，只是睜著黑嚕嚕的眼睛看著如今他的世界，也就是風先生與他的小屋，以及一地的兔子。河不會說話，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風先生也不甚在意，依舊著自己對於河無微不至的關心。餵食、陪伴、照顧，風先生的視線始終都跟隨著河，就連曾經最喜歡的兔子都比不上河。風先生只有一張床，風先生睡床的左邊，河睡在右邊。當河入睡之後，風先生會靠在床頭上，映不出光芒的眼神執著卻也空洞的聚焦在身旁的少年上。風先生甚至改變了他的習慣，他依然做在廊上點菸，卻再也不抽，只是任由菸燙到了他的指尖，才緩慢的將菸掐熄。他的客人也依舊來訪，但風先生再也不邀請他們進屋，他與客人就站在屋外，腳邊是奔放的兔子滿地，而他們的對話變得極短，因為不管客人再說什麼，風先生都只是搖頭。客人都失望地走了，但風先生卻很開心地留了下來。因為河在這裡，所以他也會在這裡。河不會說話，風先生也鮮少開口，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麼。除了他們彼此能懂。一起生活了多久呢？兩人都沒有概念，但他們習慣了這樣的相處，好似他們天生就是如此。風先生仍然看著河，但不同的是，這樣的視線不再是單向的。若說風先生的目光是寧靜的深水，看不出虛實深淺，卻是顯而易見的平靜無波，那河的眼神就是暴風，銳利、凜冽、蘊含著強烈的力量與情感。與其說看，不如說是瞪，當風先生看著河，得到的便是這樣熾烈的回視。你還要看多久？河彷彿這麼說著。怎麼看也看不夠。風先生似乎含笑這麼答著。別看了，我不喜歡。對不起，但我辦不到。你看著我、卻不是在想我，我討厭你這樣。風先生挑高了眉，再次對於河感到意外。「你知道了？」風先生忍不住脫口而出。河卻別開目光站起來，拒絕再和風先生對話。風先生並不惱，他也站起來，跟在河的後面走。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道，邁開的步伐毫不遲滯。直到他們來到了第一次相遇的那條河邊。與那日不同的是天氣，風光明媚，暖煦的午後陽光穿過雲層，灑在大地、大河與他們身上，留下溫暖，與白雲的淺淺陰影。長風吹奏起兩人的頭髮與衣衫，打得睫毛有些生疼，幾乎睜不開眼。然而河不願就此閉上眼睛，他執著的瞪著河水之上。上遊的方向是他來的地方，風先生從不過問，但難免好奇，那裡到底有什麼，讓河這樣，每天每天都來到這裡；而河的眼神會比往常的時候更充滿了情緒，呼之欲出的，是名為「恨意」的情感。河的背影纖瘦，卻堅毅，在如詩一般的山景之前，宛如剛勁有力的水墨，在風先生的視線裡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不知怎麼的，那樣的背影讓風先生心頭軟了一塊。他舉起手，輕輕放在河的頭顱上。卻不想河的反應太激動了。他猛然轉過身，撞入了風先生的懷抱，兩條手臂將風先生的骨頭勒地緊緊的，饒是風先生身體強健，也不免有些痛。可更加感受到的是體溫，屬於河的溫度，涼中帶火的，從肌膚相觸的地方傳來，宛如心跳，一下一下，震得心口酸澀。風先生起初是嚇著的，可當河的一切都在他的懷中，當他低下頭只看到河的髮渦，驚嚇的心情於是踏實得墜落。他舉起手，也回擁住這個需要他的男孩。他們在與世無爭的山中相依偎，沒有再問起對方的過去，因為那都不再重要了。只有他們擁有的這一個擁抱，才是真實的。那天之後又過了幾個季節，兔子生了更多兔子，有些離開了風先生的家去尋覓新方向，有些固守在屋簷下，攤著肚皮睡地懶洋洋。風先生現在連菸也不點了，書倒是依然不離手，就著晨光埋首與文字中；而河則有了其他興趣。他趴在地上，沾滿顏料的手與筆，在畫布上瀟灑了整個世界的色彩。河熱愛繪畫，自從風先生在舊物中翻找出了彩料與色盤之後，河便再也沒有從創作的世界離開過，可以說是一頭栽了進去。當河作畫時，他的雙眼閃閃發光，充滿了熱忱和至高無上的喜悅。那樣迷人的光芒令風先生更加移不開視線了，他希望河一直都這樣，璀璨的閃耀著光。從此河有用不完的畫紙畫筆和顏料，而屋中河的作品也愈堆愈高。風先生卻不介意生活空間讓河一步一步攻城掠地，對他來說，讓河開心比什麼都重要。「所以，這就是讓你不出門的秘密嗎？」陌生人的聲音讓沉迷於畫作中的河回過了神，也回過了頭，看著那個出現在門口的人影。男人耳墜的反光先是晃了河的眼，才讓河注意到對方的長向。漂亮的男人，氣勢卻很驚人，男人的興趣並不在河身上，僅是幽幽的看了河一眼，便回過去看著風先生。「你怎麼會來？」風先生不答反問，對於男人的出現皺了皺眉。「自是來找你的。」男人說，「我需要你。」「什麼事？」男人又斜了河一眼。風先生於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跟著男人的步伐往外走。獨留河一個人坐在原地，他瞪著遠遠的兩人，將滿是顏料的雙手握地死緊。儘管畫布繽紛，如今卻彷彿失去了色彩，他的眼中只剩風先生與那男人幾乎疊合為一的剪影。終於風先生回來了，他的表情如常，但是河看得出來，有什麼事情不對了。你要去哪裡？河看著他，無聲的問。「我很快就會回來，頂多兩個星期。」風先生說，他從櫃中拉出旅行袋。而礙眼的那男人就靠在旁邊等著他。你要離開我？河追問他，咄咄逼人。「只是暫時的，我有急事要處理，馬鈴薯和雞蛋家裡都有，你不會餓著的。」難道你就不怕你不在我會出什麼事？風先生打包的手一頓，他回過頭，看向眼眶一片濕潤的少年。你會嗎？我可能會！河眨了眨眼睛，淚水不禁滴落。風先生靜靜的看著他很久，而後上揚了嘴角。你會嗎？他又問了一聲。河沒有回應，他只是顫抖著、瞪著，卻再沒有淚水從他發紅的眼眶中落下。不，你不會。風先生依舊在笑，那笑卻愈來愈哀傷。河揉了揉眼睛，兩下。當再度看向風先生時，除了紅通通的鼻頭之外，他的視線較往常都要更兇狠，幾乎讓人看不出來，前一秒還在掉眼淚的人是他。是，我不會。河揚起下巴。風先生又笑了，這次的笑容總算不再那麼悽苦。他蹲到了河的面前，用力卻也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很快就回來，幫我照顧好兔子。」河咬了咬下唇，瞪地老大的雙眼像是累了，終於緩緩的垂下了眼瞼，並跟著低下了頭。風先生又搓了搓河的腦袋。「我很快就會回來。」風先生重複，「你會沒事的。」河動也不動，直到風先生即將抽手離開，他才再度抬起首，雙眼已經不復紅腫，而是一如往昔的果決與堅毅，像其中有把火在燒。他不是她。河沒有在風先生面前表現出來，但是他心裡明白，他跟她不一樣。她沒能照顧好自己，讓風先生傷心了，而那不是他，他不是那樣脆弱、沒有自理自保能力的人。所以……河定睛看向了手上未完的畫，和灑滿了一地的顏料，終於鬆開原本握地緊緊的手。「那個孩子、是創傷症候群嗎？」「嗯？」風先生本來正專注的在發呆呢，「嗯…..不是。」創傷症候群？聽起來真不適合河。風先生在心裡暗忖，忍不住想笑，只要跟那孩子相處過的人就知道，天底下再不會有這麼要強的小孩了。「但他很依賴你。」「是啊。」風先生慵懶的點點頭。「你也很依賴他。」風先生點著的頭頓了頓。「他不是小柳。」男人嚴肅的說，似乎憂心忡忡。風先生呼出一口氣，「我知道他不是。」「可你看他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已經把心放下去多少了，但是、風，別再這樣下去了，他總有一天會傷害你的。」「呵。」風先生扯了扯嘴角，「你多慮了。」「風，我是真的在擔心你。」「所以我說你多慮了。」風先生閉上眼睛，不願再跟男人說起這個話題。擔心他受傷？儘管男人了解他，大概是這世上少數這麼懂他的人了，卻還是不夠。從小柳離開他的那一刻，風先生便自認為他無堅不摧，再也不可能受傷害了。因為事實也是如此，他的心已隨小柳而去，現在這般，不過就只是活著而已。至於河則更單純了，的確最開始的時候他將河與小柳重疊了，所以他關心他、照顧他、為他好、為他想，這些都是衝動，本能一般，無法阻止的想要這麼做。儘管他沒有了心，可是希望河能快樂，這是從河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起便如此希冀的。而他也了解河，他知道河與他，都是同一類人，而他們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會待在原地。所以當兩個禮拜之後回到家，看到的只有霸佔了房屋的兔子，而河再也不在，風先生一點也不意外。風先生摸過桌上一層薄薄的灰，顯然他才走，河便也離開了。他冷靜的分析，沉靜的目光望著彷彿也失了顏色的河的畫作，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就是……這樣了吧，他想。雖然這也正是風先生所預期的，只是難免還是有些期待，兩個人一起活著聽起不賴，但那樣的可能性從來不存在，對河而言尤其是如此。坐了好久好久，風先生才再次站了起來，趕著放肆到屋內的兔子滾回屋外。而後，日子依然該怎麼過怎麼過。又是很多個季節過後，風先生一次外出後返家，看到一個身穿西裝的年輕人坐在他家廊上，纖長的手指玩弄著他家新生的兔子。風先生遠遠便認出來了，連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不禁加快了腳步。河也看到他了，才想站起來，卻讓大腿上撒野的兔子放礙了動作，他終究慢了風先生一步，當好不容易直起膝蓋，風先生的手掌已放到了他的頭顱上。只不過是這樣一個動作，河一直想要努力安撫的內心便起了波瀾，他的心跳得飛快，鼻頭也是燙得發酸，然而他不想表現出來，於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久不見。」他說，聲音沙啞。「好久不見。」風先生微微笑了，對他開口說話並不感到訝異。他倆迎著陽光，並肩坐在廊上，兩人的身上都至少有一隻兔子在爬。河說起了他的故事。他曾是天之驕子，家世顯赫，學業優異，不僅是名校美術班的高材生，更是全國競賽的常勝軍，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幾乎觸手可及。但十四歲的一次綁架，和長達四年的囚禁，讓河幾乎忘了如何為人。他逃了出來，可之後呢？他該要如何生活？河茫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想死，他也不想再回到牢籠，只是社會呢？人群呢？目光呢？他不想死，可那些會殺死他的，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河逃避了。然而幸運的是，他遇到了風先生。風先生給了他他所需要的一切，一個什麼都不用思考什麼都不用面對的，完美的樂園。河享受著風先生的守護，他知道他大可就這樣下去，只是每當夜半，他心頭的火焰總會燒得他夜不成眠。而那火在他拾起顏料和畫筆時燒得更盛了。他愈發不甘，這不是他所嚮往的人生，躲藏起來、受到呵護、宛若雛鳥，失去了羽翼便喪失了意志，最後死亡。那日風先生問他，他會嗎？不，他不會。他不需要被寵溺，不需要被保護，不需要被給予，即便世界是這樣，他都不怕伸出手去掌握，去與之一戰。「你會氣我不告而別嗎？」河問，忐忑不安。「你知道我不會。」風先生失笑，「而我也知道你會這麼做。」河跟著他一起笑了。他伸出手，握住了風先生放在一旁的手。風先生轉動了手腕，與河雙手交扣。屬於夏季的涼爽青草味憑依著風朝兩人而來，大地的氣息與動物的原始環繞著他們。日頭漸漸的斜落了，但風先生與河都彷彿渾然不知一般，只是感受著彼此從指尖傳來的脈動。他們血脈相連著，但卻像千年的古老大石，肅穆沉穩的動也不動。當星星緩緩升空，河才仰起了頭，骨頭僵硬地發出了清脆聲響。「我想我該走了。」「嗯。」「你覺得……」河回過頭，看著風先生的眼睛，「我還可以來找你嗎？」風先生手臂施力，將少年扯入他的懷中。河重心不穩，跌跌撞撞進了風先生的懷抱，在膝蓋扣到廊上的同時，風先生溫暖的手掌已經摟上了他的後腦。「我在這裡。」風先生喃喃地說，在河的耳邊低語，「我都會在這裡。」鼻頭的酸意又開始蔓延，且一發不可收拾。河閉上了雙眼，任由不再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宣洩，他抱緊了風先生，倘若世界盡頭都不想要放手。然而那也只是想想罷了，河收回交扣在風先生身後的手臂，轉而捧起風先生的臉龐。他看著風先生的雙眼也回望著他。河虔誠的、對著風先生的唇，獻上了自己最真實的吻。風先生沒有阻止他，目光也依舊眷戀不移的看著河。「去吧。」當河主動退了開來，風先生撥開了河額前的細髮，輕輕抬了下巴，懷愛著說。「嗯。」河點了點頭，握著風先生的手執著的沒有鬆開，直到兩人的手都到了極限，相觸的指尖才斷在了夜空。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這個事實只屬於他們。河回到了世界，重拾空白了多年的生活，他扛著家人與社會小心翼翼的眼光，在流言蜚語之中逆流而上。他並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已經有了屬於他的地方，不管他到哪裡去流浪。河的視線穿過叢叢的大樓，高高架起的橋路，和群山和群山的之後，來到了風先生的身旁。風先生從書本中抬起頭，對他露出了微笑。於是河也跟著一起笑了。 THE END ＊靈感來自電影 Wind River ＊謝謝看到這裡的你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3.204.136.67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23156399.A.575.html ※ 編輯: nacht236 (123.204.136.67), 04/08/2018 11: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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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Sins

04/08 20:09, 6年前 , 1^F

04/08 20:09, 1^F

你好～好久不見惹，謝謝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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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x321edc

04/08 20:43, 6年前 , 2^F

04/08 20:43, 2^F

波哩也好久不見！抱一個（用力抱）其實我一直有在寫，但是不知為何就也一直坑（抓頭），明明就是有故是想說的啊，希望靈感和手感趕快回來找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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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yl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