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捉鬼20
※不是靈異故事
※有暴力情節
※有髒話和仇恨言論
※相關故事：七年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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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宴席結束，蘇鴻仰到家時，已是傍晚。王齊治還沒回來，整間屋子漆黑幽暗，打開大
門的瞬間，蘇鴻仰心中湧起一絲畏懼，連忙開燈，赫然發現鞋櫃上擱著一串鑰匙。
不知道是匆忙出門還是什麼原因，王齊治忘了帶鑰匙。看著那串鑰匙，蘇鴻仰勾起嘴
角，莫名失笑，驅散了心底甫抽芽的懼意。他愉悅地想著等等要怎麼調侃王齊治，一面將
打包的食物塞進冰箱。
將近晚餐的時候，蘇鴻仰正要熱菜，門鈴卻在此時響起。他沒有接起對講機，直接按
鈕開了梯間門，又轉開門鎖，轉身便進廚房。
不久，腳步聲傳來，公寓的門讓人推開了。蘇鴻仰頭也不回，笑道：「有人忘了帶鑰
匙哈？」
「嗯？」來人聲音低沉，卻非王齊治。
蘇鴻仰愕然抬頭，才發現那是林正觀。
「嗨，鴻仰，」林正觀點頭示意：「抱歉，我看門沒關，就直接進來了。」轉頭往房
間的位置看去：「齊治在嗎？」
「他還沒回來。」蘇鴻仰答道，有些尷尬。
林正觀指了指一旁的沙發：「我可以在這等他嗎？」
「可以啊，你坐，」蘇鴻仰想了想，又道：「但他今天社團活動，不知道幾點到家，
有急事的話，要不要直接打電話？」
「我知道，齊治每週三都有社團活動，」林正觀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我在這等
他就好。」
「每週三？」蘇鴻仰皺眉：「他是老人，早就沒有每週跑社團了。今天是重要活動，
才特地出席。」
「……是嗎？」林正觀一頓，復露笑容：「抱歉，這陣子工作比較忙，沒有update到
新進度。」
蘇鴻仰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有些不爽。他停下手邊的工作，倒了杯水，端給林正觀，
一屁股坐到對面的位置上。
林正觀看來才剛下班，臉上有些風霜，略顯憔悴，但西裝筆挺，捧著禮貌的微笑，正
襟危坐，將黝黑膚色的野性，硬生生洗出了菁英分子的斯文俊雅。
蘇鴻仰卻已換下了西裝，套著灰色素面背心和軍紋五分短褲，偏白的膚色，清俊的五
官，與張揚不羈的坐姿、略帶戾氣的眉眼、修身背心現出的肌肉線條、以及隱藏在腳毛中
的零落傷疤，衝突成非行少年的桀敖不馴。
幹，也差太多，以前怎麼沒發現。
「好久沒看到你了，」蘇鴻仰率先開口：「怎麼都不來了？」
「是啊，好久沒一起喝酒了，」林正觀道：「最近比較忙，真不好意思。」
「啊，瞭解，」蘇鴻仰一拍腦袋：「聽說你要出國留學，恭喜你了。」
「謝謝，」林正觀微愣：「是齊治說的嗎？」
蘇鴻仰痞笑：「不然還有誰？」
「也是。」林正觀點點頭，問道：「我看你以前也滿忙的，打起工來常常不見人影，
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在家了？」
「……我姊結婚，」蘇鴻仰略去失業的事不提：「今天吃喜酒，順道幫忙。」
「哦！恭喜恭喜！」
「恭個屁，」蘇鴻仰笑哼一聲：「又不是我結。」
「說不定下個就是你啦，」林正觀笑道：「我記得齊治提過，你之前好像有個女友，
是同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好消息？」嘆了口氣，感慨道：「長輩都愛操心，哥哥姊姊結
婚後，逼婚壓力就輪到我們頭上了。」
「早分了。」
「分……？啊，抱歉。」
「沒什麼，分一分也好，」蘇鴻仰揮揮手：「你呢？有女友嗎？怎都沒聽你提過？」
「我？」林正觀遲疑須臾，隨即笑道：「我們很穩定，」又略顯失意：「只是最近有
些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
「是我不對，」林正觀自責道：「交往那麼久了，還不瞭解對方。」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
「是啊，到今年年底，就要滿七年了。」
「厲害！」蘇鴻仰吹了聲口哨，稱讚道：「愛情長跑，不容易。怎麼會有誤會？」見
林正觀不答，猜道：「為了結婚的事？」
林正觀苦笑，卻依舊沉默。
「結婚啊？」蘇鴻仰道：「是對方想結了嗎？還是嫌你沒結婚的誠意？聘金不夠？」
瞧著林正觀的表情，續道：「女人就愛胡思亂想，動不動沒安全感。嗯，如果她的父母又
挑剔，嫌貧愛富，更麻煩，只會要男人掏錢。嘿，用錢換安全感？哪知道現在錢愈來愈難
賺，男人真慘啊。」發現林正觀不語，忙道：「不好意思，不是罵你女友。」
「我明白。」
「有誤會的話，還是趕快談開吧？」
「是啊，」林正觀嘆了口氣：「偏偏你說得對，長輩才是最麻煩的。」
「你這是有感而發嗎？」蘇鴻仰往後一躺，抱著後腦杓，翹起腳來：「大不了不結
嘛！那些老人愛嫌讓他們嫌，又不是要和他們結婚。其實找得到適合走一輩子的對象的
話，不結婚，只同居，也沒關係啊。」
「是沒錯，」林正觀嘆道：「但結婚畢竟是個保障，也許有的人，就需要用婚姻來換
安全感。」
「可結了也不一定是保障啊，」蘇鴻仰哼嗤：「外遇的也是結了婚，打老婆的也是結
了婚啊。」
林正觀點頭，反問道：「你呢？別只說我，你剛才那些話，也是有感而發吧？」
「什麼？」
「你剛才說，『適合走一輩子的對象，不結婚，只同居，也沒關係』，」林正觀表情
不變，眼神卻似乎深沉了些：「應該是有這樣的對象，才會忍不住感慨吧？」
「我……」蘇鴻仰被這麼一問，怔愣不語，腦海裡閃過了和王齊治這幾年的同居生
活。但是，王齊治不是女人呀。他思緒混亂，一時間理不清楚，最後含糊說道：「嗯。」
「你跟他在一起了嗎？」林正觀嗓音更沉：「還是正在追？」
蘇鴻仰不答，片刻過後，聳了聳肩，倏然起身：「你吃晚餐了嗎？」朝廚房的方向撇
了下頭：「我正在熱晚餐，喜酒剩的，都滿好吃的，要一起吃嗎？」
「不用了，謝謝，」林正觀道：「我等等……想和女友一起吃。」
「喔，」蘇鴻仰道：「你約幾點？」
「還沒說好，等等直接約。」
「這麼隨興？」蘇鴻仰挑了挑眉：「可是齊治不知道幾點才回來，會不會耽擱到你們
約會？」
「沒關係，我可以等。」
「你可以等，你女友也可以等嗎？」蘇鴻仰道：「還是你再用電話或電腦聯絡齊
治？」
「打字怕說不清楚，」林正觀道：「真的沒關係，我當面跟他說就好。」
蘇鴻仰看了下時鐘，舉步走向廚房：「嗯，或者你想說什麼，我幫你轉述？」
林正觀蹙眉，正想該如何帶過，門鈴響了。
蘇鴻仰靠得近些，轉身開了門，見是王齊治，調侃道：「有人傻傻忘了帶鑰匙哈？」
王齊治訕然，正要說話，見到林正觀，生生僵了一下，似想出聲詢問，卻欲言又止。
「齊治，」林正觀站起身來，瞥了蘇鴻仰一眼，斟酌道：「我有些事，想和你討論一
下。」
「嗯……」王齊治遲疑道：「之前不是都談完了嗎？」
「之前講不清楚，」林正觀停頓片刻，續道：「等暑假放完了，就要開學，」語速放
慢，似乎字字重音：「高三的學生，考完試，要升大學了。」
蘇鴻仰蹙眉，心想這是什麼白癡廢話。
王齊治卻知道，林正觀說的是他們初次分手的事情。高三大考前夕，他提了分手，林
正觀深情挽留。彼時他被打動，心想再試一試，沒想到他們當日分手的原因，竟與最後分
手的理由殊途同歸，早該見微知著。
他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該說的都說過了，再談也是一樣。」
「齊治，」林正觀道：「事情還有各種可能性，不能馬上說死啊。你再考慮一下？我
們……找個地方好好討論？」
「不必了，」想著蘇鴻仰在，王齊治道：「不然我們再用e-mail聯絡吧？」
「用電腦講不清楚，」林正觀急了：「我們現在就談吧？去轉角那間簡餐店怎麼樣？
我請客？」說著伸手相邀。
「現在？」蘇鴻仰疑惑：「你不是說等下要跟女友吃飯嗎？」
林正觀臉色一變。
「我有點累了，不想再出門，」王齊治低下眼眸，看著地板：「你別再拖了，別耽擱
到和Summer的約會。」
忌諱蘇鴻仰，林正觀有口難言。王齊治卻不等他，背靠敞開的內門門板，一手向外推
開外門，側身相讓，意味明顯。
林正觀欲言又止，見蘇鴻仰看著自己，無奈走向梯間。他跨了門檻，回頭還想再說些
什麼，卻見王齊治默然垂首，倚在門邊，對自己正眼不瞧；又見蘇鴻仰就在王齊治身後，
站得有些近，心底翻起一陣酸澀，再忍不住，忽然伸手，抓著王齊治的肩膀問道：「是因
為他嗎？」
王齊治愕然，低聲驚呼。
「喂，」蘇鴻仰長臂一伸，扳開林正觀，斥道：「幹嘛動手動腳？」
蘇鴻仰捉得緊，林正觀甩了兩下，仍甩不掉，遂不再理他，任憑蘇鴻仰制著自己，只
顧追問王齊治：「是因為他嗎？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你為了他才跟我分手？」
「分手？」蘇鴻仰一愣，視線在王齊治和林正觀之間往復來回：「你們？」
「正觀，你冷靜點。」王齊治訝異甫過，低聲喝止。
林正觀也發現自己失言，閉口不語。
蘇鴻仰卻不死心，不可置信地追問：「你們在交往？」
林正觀沉聲道：「與你無關。」
「幹你媽的怎麼會無關？」蘇鴻仰看向王齊治：「到底怎麼回事？」
王齊治別過頭，不置一詞。
林正觀見狀，心頭火起，脫口說道：「對，我們是在交往。」
王齊治聞言大驚。蘇鴻仰更是訝異，瞠目結舌：「你們，你們真的……幹！」忽然想
到什麼，甩開了林正觀的手腕，一臉嫌惡，惡狠狠地道：「你不是說自己有女友，都論及
婚嫁了嗎？怎麼還跟──」說著看了王齊治一眼，截住了話頭。
林正觀默然。
「那不重要，」王齊治本來顧忌蘇鴻仰對同性戀的態度，才一直隱瞞與林正觀交往的
事。如今既已戳破，破罐子破摔，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淡然說道：「我們已經分手
了。」
「不對，還沒分手，」林正觀道：「齊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幹！」蘇鴻仰指著林正觀，對王齊治道：「怎麼不重要？他跟你在一起，又跑去和
女人混欸？」
林正觀臉色一沉：「你不懂就別亂說！」
「他媽的誰不懂？」蘇鴻仰怒罵：「劈腿算什麼東西？難怪人家要跟你分手！」又轉
頭問王齊治道：「那婊子是誰？你剛說的Summer──」
「鴻仰！」「蘇鴻仰！」兩人聞言，俱喊出聲。王齊治輕推他的手，暗示慎言；林正
觀卻動了怒，斥道：「你說話小心點！」
「小心個潲？」蘇鴻仰回了林正觀，瞥了眼王齊治搭在自己腕上的手，說道：「你就
是人太好，才會被人欺負！」又往林正觀瞪去：「媽的臭gay還搞女人，什麼鬼？雙插
頭？自己有愛滋不夠，還想到處傳染啊？」不理王齊治抓著他的急切示意，繼續罵道：「
那勾引別人男友的婊子也是！欠幹的騷貨，一對狗男女還真配！」
「幹！」林正觀脾氣再好，此時也忍不住了，出手推了蘇鴻仰：「你有完沒完！」
他這一動手，蘇鴻仰不干示弱，立即反擊，眼見就要扭打起來。王齊治連忙制止，卻
拉不住，心一橫，直接擠進兩人之間，背抵著蘇鴻仰，聊勝於無地抓著他兩隻手，叫林正
觀先走。
林正觀原本還在猶豫，王齊治又催了兩句，說和他之後再約。眼見情況不善，又不想
王齊治為難，林正觀這才轉身下樓，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王齊治軟硬兼施，將蘇鴻仰推回公寓，關上門，好不容易有空擔心剛才的糾紛，不曉
得讓鄰居聽去了多少。
蘇鴻仰卻餘怒未消，語氣不豫：「你幹嘛擋我？媽的那臭gay，敢做還怕人家說
咧！」
「鴻仰，」王齊治正色道：「你可以不要再這樣說話了嗎？」
「……什麼？」
「先不管事情到底怎麼一回事，」王齊治道：「你不需要用那麼難聽的話罵人。」
「難聽的話？」蘇鴻仰不可置信：「人家捅你一刀，你還幫他們說話？」見王齊治不
以為然的表情，聲音忍不住又大了些：「你就是這樣濫好人，難怪那個臭gay跟婊子有恃
無恐地騎到你頭上！」
「林正觀不是那樣的人，」王齊治無奈：「我跟Summer不熟，但她應該也不是壞人。
你不要再這樣子說話了！」
「我不要再這樣說話？」蘇鴻仰道：「你才不要再這樣說話吧？他都劈腿了，背著你
搞女人欸，你還在幫他們說話？」他愈說愈氣：「你就這麼喜歡那個噁爛的gay砲？」
「你──這跟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
「不喜歡他，還會幫他說話嗎？不是說分手了？現在是怎樣？藕斷絲連，餘情未
了？」
「分手歸分手，我們有不合的地方，不代表我需要否認他整個人吧？」
「哈，」蘇鴻仰氣極反笑：「你還在護他。你就真的那麼喜歡他？為什麼？你
們──」忽然想起了林正觀以往來訪，都睡在王齊治的房間，雖說起床時打著地舖，誰知
道晚上關起門來是什麼樣子？思及此處，心中更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懣：「和他在一起
很爽嗎？他讓你很爽？」
「啊？」王齊治怔愣。
「他讓你很爽嗎？」蘇鴻仰咬牙，洩憤似地道：「他是男生還是你是男生？看你這
樣，應該是女生吧？他是屌很大，還是很會幹？」
「你，」王齊治還以為自己聽錯：「你在說什麼？」
「你就那麼喜歡他睡你？」蘇鴻仰忿然進逼：「他睡完那婊子再睡你，你都不覺得噁
心嗎？」
「蘇鴻仰！」王齊治終於也生了氣：「你為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說話？」
「我怎樣說話？」
「你，你一下婊子一下臭gay一下雙插頭，」王齊治道：「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說這些
羞辱人的話？」
「我一直都是這樣！」蘇鴻仰駁斥：「怎麼以前可以，現在就不行了？而且我說的有
錯嗎？他不是雙插頭？媽的gay砲就是愛雜交，難怪愛滋一堆！那女的癢到搶人男友，不
就是個欠幹的婊子嗎？」
「你！」王齊治當真來了脾氣：「你就是這個樣子，難怪惹人討厭！」
「我惹人討厭？」蘇鴻仰聞言，氣得嗓音中竟帶出了一絲顫抖：「他那樣對你，你不
討厭他。我看不過去，結果反而是我討厭？」
「問題不是這個，是你說話的方式！」
「好啊！」蘇鴻仰怒道：「現在都是我的錯了？」他愈想愈氣，四下睨視，冷不防瞧
見了林正觀剛才坐的位置，憤怒如同熔岩，噴薄上湧，腦門一熱，舉腳踹了出去。
這一下非但沒能消解他的怒意，反而燎起了火苗。他接著又踹又砸，或者摔了桌上的
東西：「我犯賤！」或者朝著桌椅牆壁洩憤：「幫你說話！」像是逐漸成形的風暴，不可
控制，胡旋亂舞，愈演愈烈，難以預測地閃燃一道又一道的電光與焰花：「我錯了！都我
的錯！」
怒火熾盛，掩去了暴風眼中那片無以名之的情緒。
王齊治攔不住他，只能出聲勸阻。
然而蘇鴻仰耳裡，只剩下一片綿延不絕的轟隆聲。彷彿煮滾的爐，熱燙的憤懣從他四
肢百骸竄出，脹得耳目俱痛，百孔皆疼──好熱，好燙。齊治呢？齊治在哪？他的手冰冰
涼涼的，為什麼不碰碰我？他這時候不是都會來看著我嗎？為什麼他不管我了？
砰！
慌亂間，蘇鴻仰一拳砸在牆上。王齊治背靠著牆，眼裡閃過三分恐懼，三分憤怒，三
分震驚：那拳頭，與他的臉相距不過幾公分而已。
這一下，兩人都愣住了。
五年級的時候，蘇鴻仰開了竅，成績扶搖直上；與此同時，他也開始幹架，狠戾無
忌，聲名漸起。蘇鴻仰不是為了打架而打架，不是為了證明自己而叫囂，更不是迫不得已
的硬著頭皮裝狠。他打起架來，像是拼命，彷彿眼前這些搞不好從未見過面的人，與自己
有著徹骨之恨，毀國滅家，不共戴天。那時他獨來獨往，性子乖戾，招人不爽，哪知找他
麻煩的人愈多，他的名氣就給推得愈高。
升上國中，不知道怎麼惹上了一名三年級的學長。那人似乎是校園裡的流氓頭目之
一，讓小弟通風報信，趁蘇鴻仰上廁所的時候，招人堵他。無辜的同學被趕了出去，廁所
裡除了他以外，只剩下對方帶來的人馬。三年級的學長說話凶狠，滿是威脅，他卻聽得不
怎麼認真，只記得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回過意識的時候，對方斷了幾顆牙齒，伏在地上，微弱地發出不成串的呻吟。堵
在門口的少年們，噤若寒蟬，沒敢出聲，見他抬腳走來，唰地側身讓路。
他走出廁所，回往教室的路上，腦中想的，全是小時候的自己。那一次，還有那一
次，還有那一次和那一次和那一次……父親揍他，揍到他趴在地上，爬不起身，說不出
話。
即使如此，母親還是說：乖乖聽話的話，就不會被打啦。
所以，蘇鴻仰並不同情那個學長。
然他必須承認，當時心裡面，忍不住有些恐慌。學長的模樣，和伏在地上的小小的自
己，逐漸重疊，再難區分。
他想：我不要變成那個男人的樣子。
──我絕對不要，變得跟爸爸一樣。
可是大家都說，他會變成那樣。
蘇燕慈說：「那叫什麼來著──啊，受害者變加害者。」
老師說：「你們這些喔，我一看就知道，將來一定進監獄！」
來演講的社工說：「我們要小心預防，他們很可能受害轉加害，再去傷害別人。」
為什麼？
母親說：「誰叫你不乖。 」
輔導室的老師說：「你剛剛說的那些幻想，很糟糕，很不好。」
鄰居說：「你昨天是不是又不聽話啦？」
還有誰說：「男孩子就是調皮。」
誰說：「這孩子真的很壞。」
誰說：「沒關係啦，你是男生嘛。」
他被吸血鬼咬了，傷口還在汨汨流血，人們卻只顧忌他身上的齒痕。
好像他注定變成怪物似的。
好像他已經變成怪物似的。
齊治為什麼也這樣看我？不要，拜託不要，不要也把我當成怪物──
蘇鴻仰怔愣不語，王齊治推開他的手，別過頭，低聲說道：「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
說。」語氣清冷，竟帶著一點意興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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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8.165.6.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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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snowsables (118.165.6.250), 09/14/2017 03:3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