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捉鬼13
※不是靈異故事
※有暴力情節
※有髒話和仇恨言論
※相關故事：七年之癢
--
13
當天傍晚，王齊治帶了飲料回來，蘇鴻仰做了些家常菜，兩人分著解決了晚餐。餐桌
上，王齊治有些出乎尋常的慵懶沉靜，蘇鴻仰覺得怪，試探兩句，只得到「忙了一天有些
累」的答覆，隱約不爽，卻又不知該如何追問。
晚餐後，既然是蘇鴻仰做飯，王齊治便自動到廚房洗碗。
蘇鴻仰擦了餐桌，趁著將抹布拿去流理台的機會，想開口詢問，偏偏一見到王齊治低
下的眉睫，隨著眨眼擺盪搖晃，就覺得難以啟齒。如果問了，王齊治卻垂眸不語，那怎麼
辦？
蘇鴻仰繞去陽台，收下曬乾的衣褲襪子，扔到客廳的沙發上，一件一件地摺起來。他
愈想愈覺得不對勁，手上做事，眼睛忍不住頻頻往王齊治的身影瞄去。
此時電鈴響了起來。
王齊治轉頭，恰好與他對視，揚了下沾滿泡沫的手，蘇鴻仰遂起身開門。
打開第一道門後，兩道人影隔在鐵門的欄杆外。
是蘇姊姊。
蘇鴻仰一愣，還來不及說話，另一道人影擠到前方，拍著門板急切地說：「鴻仰？鴻
仰真的是你？你這孩子，怎麼都不回家？媽媽多擔心你你知道嗎？啊？來，快開門啊，媽
媽看看你呀鴻仰──」
見蘇鴻仰頓住，蘇姊姊笑道：「鴻仰，不請我們進去嗎？」
王齊治聞聲，擦完手出來，正好撞見蘇鴻仰開了門，被人撲著往後倒退好幾步。撲在
他身上的，是名中年女性，灰髮斑白成髻，服裝樸素，略帶皺紋的眼尾下垂，看來悽苦可
憐。
那女人抓著蘇鴻仰的手臂，朝他全身上下打量，口中不住唸道：「看看你，長多高
了！是不是黑了點？很結實呢，都做些什麼工作呀？唉！你當時怎麼就賭氣不上大學呢？
高職畢業，不好找辦公室的工作吧？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啊？怎麼都不接電話？」說著竟悲
從中來，哽咽道：「是不是怪媽媽跟你拿錢？媽媽是為你好啊，先幫你把錢存起來，你怎
麼這麼不會想？媽媽以後只能靠你了，怎麼會害你呢？」
蘇鴻仰像隻小雞似地僵在原地，不敢亂動，任憑蘇母拿捏，又好像有些尷尬。
蘇姊姊反手關了門，見到王齊治，向他點頭示意。王齊治回禮，看著蘇鴻仰短時間大
概沒能反應，只好開口請兩人坐下，轉身去廚房倒了茶水。
他將茶水端上桌時，蘇母仍在抽抽噎噎地叨唸：「你看你爸爸那樣，不會想，又沒有
男人的擔當，媽媽當時有委屈？我是不敢告訴你們，怕你們難過。你不知道，媽媽當時多
想死了算了，從樓上跳下，去給車撞，拿根繩子吊死，什麼都好。後來想你們兩個還那麼
小，」說著一掌搭到蘇姊姊手上：「我才吞忍下來，吞忍下來……」
蘇姊姊朝蘇母微笑，嘴上勸慰，恭良和順，王齊治卻覺得那笑似乎隔著一層什麼，有
些距離。他站在一旁，想起昨晚公園外的對話，涉及蘇鴻仰的家私，猶豫著是否該進房迴
避。
又聽蘇母說：「早知道你會這樣，媽媽何必夯枷？就隨你去好了，跟你爸爸一樣！媽
媽不管了！做這麼多，結果呢？好心予雷唚，做到流汗嫌到流涎，嗚……」
蘇鴻仰撇開頭，一臉嫌惡，眼神輕蔑。
「蘇鴻仰！」蘇姊姊正色道：「你那是什麼態度？你知道媽媽多擔心你嗎？」
蘇鴻仰「嘿」了一聲，手肘靠著椅背，左踝搭上右膝，張胸翹腿，一派流氓，抬手豎
起中指。
眾人臉色一變。蘇姊姊偷瞄王齊治一眼，斥責道：「你同學還在，你也敢這個樣子，
不怕丟人現眼嗎？」
蘇母哭道：「鴻仰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蘇姊姊忙連聲勸
慰。
王齊治聞言，忍不住想：以前？多久以前？小學高年級時，蘇鴻仰幹架的狠勁就已經
遠近馳名了。難道他當時在外凶狠，在家溫馴嗎？
蘇鴻仰卻一臉無所謂，仰起脖子，腦袋後倚，挑著眉毛，面露痞笑，哼了聲鼻息。
蘇姊姊勸了蘇母幾句，對蘇鴻仰道：「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附近好像有些店家可以
坐一下，你跟我們去一趟吧。」
「為什麼？我現在不想出門啊。」
「媽媽有話想跟你說。」
「可以在這裡說啊，反正你們都上來了，」說到此處，蘇鴻仰眉頭一皺：「等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見蘇姊姊抿唇不語，怒道：「你昨天跟蹤我們？」
「……不要打擾你同學休息，」蘇姊姊不理他的問題：「你就來吧。」
「幹他媽的我不想去！」蘇鴻仰道：「你有屁快放，放完就滾！」
王齊治勸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時間萬分尷尬，只好低頭垂眸，捏了捏手。
蘇姊姊卻看向他，柔聲說道：「齊治……是齊治吧？我沒記錯？不好意思，我可以這
樣叫你嗎？不知道你貴姓？」
「呃，我姓王，」王齊治一怔，順口答道：「三橫一豎王。」
「王嗎？王同學、啊，抱歉，你們是國中同學，現在不該這樣叫，」蘇姊姊賠笑：「
王先生，可以麻煩你迴避一下嗎？我們有些話想──」
「你憑什麼叫他走啊？」蘇鴻仰搶白：「當這裡是你家啊？」
「不是我想麻煩王先生，」蘇姊姊道：「是你。我們有些話想私下說，你偏偏不跟我
們去，那只好麻煩王先生躲一躲了，不然怎麼辦？」
「幹你娘！你有病啊？」蘇鴻仰倏地捶了椅背一拳，猛然起身，踏前一步，臉色狠
戾。王齊治忙上前拉他，蘇母也嚇得伸手攔在女兒身前。只聽蘇鴻仰罵道：「你以為自己
是什麼東西啊？全世界都要聽你的？哈？」
蘇姊姊吸了口氣，冷笑道：「果然跟那個男人一樣廢物。」
「你說誰！」「燕慈！」此語一出，蘇鴻仰與蘇母同喊出聲，只是一人滿臉兇狠，一
人神色驚恐。
蘇燕慈抿了抿唇，毫無懼色地瞪了蘇鴻仰一眼，別過去頭去。儘管她竭力自持，王齊
治仍看出瞳裡一閃而過的恨意，暗自驚疑。
他與蘇母各自安撫身旁的人，就在看似平和下來的時候，蘇燕慈冷不防說道：「什麼
樣的爸爸，生出什麼樣的兒子。」聲音雖低，卻字字清晰。
「肏！」蘇鴻仰暴吼，王齊治單手拉他不住，連忙改從背後環抱。蘇鴻仰被這麼阻
撓，上身不好動作，抬腳便朝茶几一踹，震倒水杯，茶水噴濺一地，嚇得蘇母與蘇燕慈也
立身迴避。
「你有種再說一次試試看！」
「說就說，有什麼不敢的？」蘇燕慈道：「我是女人，可比你們兩個男人都還來得有
種！」
「蘇鴻仰！」「蘇燕慈！」她這麼一說，王齊治與蘇母又是一番忙碌。
蘇燕慈卻不停止：「我說錯了嗎？那男人除了打老婆還會幹嘛？他有盡到一點丈夫的
責任嗎？他那是爸爸該有的樣子嗎？他不是廢物，什麼樣的男人才是廢物？」
蘇母聞言，又啜泣起來。
蘇鴻仰卻狠狠地瞪著蘇燕慈，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齒道：「我跟他不一樣。」
蘇燕慈失笑：「哪裡不一樣？」
「我、不、是、他。」
「你一樣！」蘇燕慈伸手直指：「你們男人都一樣！」
「我他媽的哪裡跟他一樣？」
「你還敢說！」蘇燕慈厲聲道：「你看看你的語氣，你看看你的脾氣，跟他簡直一個
模子刻出來的！那叫什麼來著──啊，受害者變加害者，」蘇燕慈說著說著，笑了出來，
笑容裡七分諷刺，三分無奈：「新聞說得果然都是真的。你們男人啊，小的學老的，不學
好，愈走愈偏！我真是不懂，你親眼看過那個廢物把媽媽打成什麼模樣，怎麼一點警惕都
沒有？你不恨他嗎？怎麼會變得跟他一樣？還是你真的以為打女人的男人很了不起？」
「你講啥潲──」蘇鴻仰雙眼圓睜，嗓音裡隱約帶著顫抖：「你他媽的到底在說什麼
啊？」
「我說什麼？你現在是敢做不敢當嗎？不是覺得自己很有種，到處逞凶鬥狠很厲害
嗎？」蘇燕慈罵道：「你問我是個什麼東西？我才要問你，你是什麼東西！沒用啦！孬
種！敢做不敢當，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幹！」蘇鴻仰像被踩了尾巴，氣得張牙舞爪，王齊治險些攔不住。混亂中，他又舉
腳去踹，踢得茶几撞向蘇燕慈。
幾下女聲尖叫，蘇燕慈怒道：「打呀！你打我呀！幹嘛攔他？讓他打我呀！讓他打！
他都敢打媽媽了，怎麼會不敢打姊姊！」
「誰打她了！」蘇鴻仰吼道：「你他媽說清楚！誰打她了！」
「你敢說你沒打她？」蘇燕慈戟指：「你念高職的時候是不是打她了？是不是拿雨傘
打她？如果我不是剛好回家，你是不是要把她打死？」她愈說愈氣，聲音愈來愈大，最後
幾近嘶吼：「你後來是不是惱羞成怒，差點也打我！」
蘇鴻仰沒有回話。一時間，滿室僅餘他粗重的呼吸聲。
王齊治只覺懷裡身軀肌肉緊繃，似乎不太對勁，將臉從蘇鴻仰背後探出，轉眼向旁一
看，發現蘇鴻仰一對拳頭垂在腰間，血管浮出，青筋爆起，不斷顫抖。他試探性地稍微鬆
開，見蘇鴻仰沒有動作，大膽放手，往旁一站，抬頭看去：只見蘇鴻仰雙唇緊閉，橫眉怒
目，一雙眼白泛滿血絲，儼然怒極。
蘇燕慈見狀，微微抬起下巴，木著臉回瞪，似是不願示弱，又像有些得意。
蘇鴻仰忽然舉起手來，眾人一驚，以為他又要有什麼動作。卻見他扶著左頰，別過身
去，不刻又放下手，撇回頭來，一臉不屑地斜乜蘇燕慈，指著大門，下了逐客令：「
滾。」語畢轉身進房，竟旁若無人。
王齊治心想這下簡直是尷尬癌末期了，可又不能不做些什麼，更怕繼續下去，會再有
衝突。他看向蘇家母女，餘光瞥見對面公寓的住戶，似乎站在陽台上，偷偷往這裡瞧，只
怕是聽到了剛才的大吵，跑出來看熱鬧，想到接下來要花功夫跟喜愛八卦的鄰居應對，又
是一陣頭痛。他在心裡暗嘆口氣，訕然道：「不好意思，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了，兩位……
蘇媽媽和蘇小姐，是不是改個時間再來呢？」
蘇家母女對視一眼，低聲商議兩句，點了點頭。蘇燕慈向王齊治道了歉，拿了張喜
帖，託他有空再交給蘇鴻仰。王齊治暗中叫苦，禮貌地收下了，將兩人送出門口。
下樓前，蘇燕慈又笑著拜託王齊治，改天她們來訪時，能幫忙開門。一問之下才知
道，原來今天她們先按了別戶的門鈴，假裝自己忘了帶鑰匙，才得以從大門進來。
王齊治有些猶豫，不知該據實以告，說這些事他得尊重蘇鴻仰的意思，還是講些場面
話帶過去就好。蘇燕慈似乎讀出了他的心思，歉然道今天實在忍不住，以後不會再這樣造
成麻煩了。言訖也不等他回話，扶著蘇母，轉身下樓。
王齊治關了門，轉頭赫然見到蘇鴻仰就在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房間，手上還拎
著一塊抹布。蘇鴻仰與他對視，一雙紅眼已然恢復原狀，似有歉意，沉默半晌，轉身收拾
起客廳的一片狼藉。
他站著等蘇鴻仰清掃收拾，晾完抹布，回到客廳，也不知道時機對不對，決定試
試：「你姊姊拿了喜帖要給你。」
蘇鴻仰不答，默然盯著他瞧，忽然道：「我沒有打她們。」
王齊治一怔，沒有回應。
蘇鴻仰又說：「我沒有打她們。」語調似乎急促了一點。
王齊治看著蘇鴻仰在情緒過後顯得略為疲倦的神色，那雙漆黑深沉的瞳孔，若隱若現
地閃爍一點殷切的亮度，最終點了點頭。
蘇鴻仰見他點頭，漾起嘴角，彷彿還鬆了一口氣。如此情狀，不知怎麼讓王齊治憶起
了那個從中山室走出來、見到自己正拎著食物等他的新訓時的蘇鴻仰。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8.165.66.20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03775922.A.DC7.html
推
08/27 03:45, , 1F
08/27 03:45, 1F
推
08/27 04:15, , 2F
08/27 04:15, 2F
→
08/27 04:16, , 3F
08/27 04:16, 3F
推
08/27 23:32, , 4F
08/27 23:32, 4F
※ 編輯: snowsables (118.165.64.36), 09/02/2017 02:0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