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捉鬼05
※不是靈異故事
※有暴力情節
※有髒話和仇恨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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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從那天開始，蝸牛女人入侵了蘇鴻仰的人生。
是在醫院纏上的嗎？他不知道。後來求助幾次，小宮廟言之鑿鑿，篤定地說哪裡招來
的冤親債主，但捐錢做法，全數無用；大宮廟語焉不詳，就算求了平安符，也未曾見效。
有人說信了主就不怕鬼，他試了，到頭來發現也是假話。
有心提防也沒用，蝸牛女人會偽裝熟人的聲音引誘你。
他不知道這個女鬼到底想要什麼。索命嗎？如果真像鬼片演的，直接湊上來掐脖子就
算了，偏偏沒有。蝸牛女人不曾直接動手。
但也不能因此安心。或許，蝸牛女人想要間接害死他。有一次他被嚇到失足，從樓梯
上滾下來。有沒有可能，差一點就折斷脖子了呢？
「久等了！」
蘇鴻仰一愣，從回憶裡抬起頭。他坐在機車上，看著張怡慈走近，將手上的安全帽遞
了過去。
張怡慈接過，歉然一笑：「有些工作要做完，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
「嗯。」蘇鴻仰心裡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每次都久等，每次都說工作多，電腦螢
幕上卻總是顯示網拍和臉書。到底是工作能力太差，還是以為全世界都該等你？
但他沒有說出口，只撇了撇嘴角，勉為其難擠出一個不曉得能不能算是笑容的表情，
有些痞。小張說，女友就是交來疼的。既然他與張怡慈正在交往，就不該生對方的氣。
張怡慈瞄了眼他的表情，抿了抿嘴唇，低頭戴上安全帽，繫了頤帶後，訝異地說：「
這個帶子怎麼變鬆了，扣不緊欸。」
蘇鴻仰指著扣環處：「那邊拉一拉就好了。」
張怡慈摸了摸，像是不得其法，轉望向他，可憐兮兮地問：「怎麼用？我不會啦，你
幫人家用一下。」語畢湊近了些，微微抬起下巴。
蘇鴻仰無法，伸手摘下安全帽，拿到懷裡仔細調整，沒注意到張怡慈一臉錯愕。
「再試一下。」他遞回去。
張怡慈再次接過安全帽，興許有些委屈，一面戴，一面說：「怎麼會變鬆呢？是不是
有其他人戴過啊？」
蘇鴻仰一愣，想起上次約會後，確實載了王齊治幾趟。
他和張怡慈迄今交往不到一個月。頭兩週約得密集，週末也安排活動，和王齊治的交
集就少了，直到上個週末，張怡慈有事，才空了下來。那天是為了什麼……喔，午飯，突
然想吃某間有點距離的店，王齊治本想走過去買，說反正單程也才十幾分鐘。他看不過
去，一同下樓，掀了後座，將安全帽塞給王齊治，接著一屁股坐上機車，逕自發車。
王齊治訕訕一笑，拉了頤帶，卻發現扣不起來，輕咦一聲後，轉而去摸扣環。
蘇鴻仰卻下意識地搶先伸手，將王齊治拉近，直接幫忙調起了鬆緊。事畢，一把將頤
帶扣好，又挪了挪顎杯的位置，這才點了下王齊治的下巴，問道：「這樣有剛好嗎？」
王齊治點了點頭，上了後座，一面調侃：「你女友的頭真小。」
蘇鴻仰感到些微不自在，哼了聲鼻息：「怎不說你頭大。」
那時候，王齊治嘿了一聲便帶開話題，與日常無異。蘇鴻仰卻隱約覺得，背後的人好
像有一瞬間，僵了一下。
老實說他有點後悔，但也說不出來後悔的是什麼。
「鴻仰？鴻仰？」見他沒回話，張怡慈抬起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蘇鴻仰回神，別過頭，敷衍地說：「前幾天載了個朋友。」
張怡慈不樂意了。她不算三天兩頭為了小事發脾氣的人，這時卻不知為什麼覺得發
堵，遂追問：「什麼朋友啊？男的女的？」
蘇鴻仰一臉奇怪地看著她。兩人互視，竟維持了片刻的沉默。
張怡慈嘟起嘴：「你幹嘛不講？一定是女生吼？」
蘇鴻仰皺起眉頭：「你很無聊。」
「什麼無聊？」眼見蘇鴻仰又轉過頭去不看自己，張怡慈心裡原本的小小不快，倏地
竄了起來：「你幹嘛這樣閃閃躲躲？我就知道有問題！我們才交往三個禮拜欸，你這麼快
就跟其他女生有一腿是什麼意思啊？」
蘇鴻仰只覺不可思議，睜大雙眼盯著張怡慈，語氣不自覺地沉了下去：「你到底在胡
說什麼？」
張怡慈愣了一下：「你兇什麼？你錯了還這種態度？」
蘇鴻仰不耐，語氣更戾：「我哪裡錯了？」
「怎麼啦？怎麼啦？」小張從廠內跑來，打斷了他們的爭執：「發生什麼事啦？我在
裡面都能聽到你們的聲音。」
蘇鴻仰又別過頭。
張怡慈見狀，突然一陣委屈，「噫」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張連忙上前安慰，不斷打眼
色給蘇鴻仰，可他卻執意呆坐機車上，動也不動。
小張無奈，低頭勸慰：「好好好……怎麼突然哭了呢？怡慈別哭啦，告訴堂哥怎麼了
嘛？」又抬起頭，佯裝狠戾地兇了一句：「蘇鴻仰，你欺負我堂妹啊？我把她交給你，你
就這樣搞啊？」
蘇鴻仰鼻哼一聲，不耐地四下斜乜，回頭說道：「我可不知道她在哭什麼。」
張怡慈更委屈了，引得小張一陣手忙腳亂，逮空還送了蘇鴻仰好幾個眼刀。好不容易
平息了點，她這才抽抽噎噎地交代了事情經過。
小張表情微妙，仍罵了一聲蘇鴻仰不對，見他蹙眉，忙上前搭了他的肩，將人半推半
就地拉到一旁，低聲問道：「這種小事，你們怎麼有辦法吵得起來？」
「問她啊！莫名其妙。」蘇鴻仰沒有壓低聲音，小張連欸數聲，來不及阻止，只能恨
鐵不成鋼地捶了下他胸口。
「你看，他就是這樣！」張怡慈在不遠處聽見，忍不住跺腳：「他就是不道歉！還亂
兇人家！他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裡嘛！」
蘇鴻仰還真的不知道問題在哪裡。
小張回首陪笑了幾句，轉過頭來，低聲說道：「鴻仰啊，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
懂？女友就是要交來疼的，不然人家幹嘛跟著你受氣？女生嘛！心思比較纖細，容易想太
多。不管她對不對，你也不要去爭個你死我活，反正先認錯，讓她高興了，回去她好好想
過，知道自己不對，對你有愧疚感，這樣才有你的甜頭吃嘛，」說著挑了挑眉，摟了摟蘇
鴻仰肩膀：「懂嗎？『甜頭』？哈？」
見蘇鴻仰不語，小張嘆了口氣，又壓低音量：「我堂妹脾氣是比較嬌貴，畢竟我叔叔
嬸嬸就這麼一個女兒，她又是我這輩最小的，而且是女孩子，大家難免比較寵她。其實她
人不壞的，又喜歡你，才會吃醋。你不要這樣子，男人啊，要有度量，好男不跟女鬥。就
算給我個面子，你等下就去哄哄她，好不好？」
蘇鴻仰想了想，顧及小張的照顧，深吸一口氣，終於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張怡慈，猶
豫幾秒，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了。」
張怡慈拍開他的手，自己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蘇鴻仰又出聲勸慰。小張怕再次鬧起來，也忙加入勸和，這才說動兩人和好，讓他們
乘上機車，前去約會。
說是約會，其實也不過是到夜市吃吃喝喝，蘇鴻仰埋單，再繞路送張怡慈回家，一路
上聽些他根本搞不懂也沒興趣的話題。就像國中與何家恬一起放學一樣，純情的很。
差別在於，何家恬和蘇鴻仰只能算勉強牽過手，張怡慈卻抱到了他的腰。
一開始兩人客客氣氣的，蘇鴻仰沒心思，張怡慈又害羞，只敢抓著機車後把手。小張
見他們相敬如賓，上前笑罵，調侃了好一陣子，才讓張怡慈伸手抱他。
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張怡慈的胸部，從後方貼著他的背，又軟又溫熱。
感覺不太一樣。
王齊治讓他載時，總是只抓後把手，不會貼著他。但國中畢業旅行到農場滑草，兩個
人感情好，擠一張板子，不得不貼。坐前方的人要往後靠，蘇鴻仰只覺後背觸感硬梆梆
的，有稜有角，想起王齊治瘦，不敢後仰太過，結果第一趟失敗，中途翻了車。
他們不甘心地互換位置再來一次。王齊治那時也比他矮，往後一躺，像是窩在他懷
裡，渾身骨頭，就是換了位置，也還是硬梆梆的。
這次一帆風順，涼風迎面打來，暢快淋漓。到後來滑得快了，王齊治不禁驚呼，嚷嚷
些什麼。蘇鴻仰低頭聽了聽，風裡不知所云，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現在，張怡慈靠在他肩上，也在說話。
都市裡的車子像在拼快，行進間風聲轟隆。他聽不清楚，沒有回應，耳際女音卻滔滔
不覺，心裡逐漸升起不耐。
這種狀況硬要聊天，不危險嗎？不能等紅燈再說嗎？
忽覺張怡慈勒了勒他的腰，似乎有些不滿。他想起小張的話，只好按捺情緒，微微側
首，分神諦聆。
張怡慈盯著他瞧。
她的脖子彷彿多了幾截頸骨，急突暴起，蘇鴻仰甚至根本不必轉頭，都能完整看到她
橫轉了九十度的臉。她的眼珠微微外凸，尾端拖著視神經和幾束筋肉，從眼眶裡扯出一把
密密麻麻山粉圓似的眼睛。緊閉的雙唇沒有平日的豐實水嫩，乾癟褶皺，嘴角汨汨流出的
黃濁惡水，不曉得是唾液還是膿血。
不等蘇鴻仰反應，張怡慈「哈」地笑開了嘴。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吱嘰──
張怡慈尖叫。
他們差點摔車。
機車勉強停到了路旁，蘇鴻仰忍過幾道急駛而過的喇叭聲和髒話，抓緊握把，拱著雙
肩，餘悸猶存地喘息。
他舉起手，指向人行道，轉頭看見手還扶在自己腰上、渾身顫抖的張怡慈，本想叫人
下車的衝動，硬生生吞了回去。
蘇鴻仰緩過氣，乾啞地問道：「還好嗎？」
張怡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結果也不吃飯了，直接送人回家。
張怡慈下車，蘇鴻仰接過安全帽，準備要走。他住的地方，和張怡慈家恰好相反，通
勤得再花半小時。可等了片刻，卻不見張怡慈有進門的打算，只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他疑惑地看著對方：「怎麼了？忘了帶鑰匙？」
張怡慈搖頭，微微開口，又抿起了嘴唇。
一時無話。蘇鴻仰有些不耐煩，眉頭輕蹙。
張怡慈無奈，帶點委屈地開口：「剛剛好可怕。」
蘇鴻仰應了，心不在焉地回道：「是我不小心。」想了想，又補一句：「你沒事
吧？」
張怡慈聞言，搖了搖頭，漾出微笑，又吸了兩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我們交往要一
個月了。」
蘇鴻仰「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又等了幾秒，見蘇鴻仰沒有反應，張怡慈面上，露出一絲為難。
蘇鴻仰卻彷彿沒看到一般，別過頭去，轉了轉握把：「沒事快上樓吧，我先回去
了。」
張怡慈急了，連聲阻止，說道：「你閉一下眼睛。」
「什麼？」
「閉一下眼睛。」
「……為什麼？要幹嘛？」
「閉一下眼睛啦！」張怡慈跺了跺腳，佯裝生氣。
蘇鴻仰見狀，更加不耐，心想：到底在幹嘛？為什麼要這樣？要不為了小事生氣，要
不就是假裝生氣？
他不配合，張怡慈這次卻不再計較，低下頭，突然羞怯起來，扭捏地晃了兩下，似乎
手足無措，又抬起頭，對著蘇鴻仰笑。
這一笑，嘴便裂到了耳旁。
下一秒，她的雙眼向前噴出，整個人朝蘇鴻仰撲來。
蘇鴻仰大驚，下意識地伸手阻擋，一掌打在對方臉上。
張怡慈大叫，摀著臉，表情又驚又怒。
那是張怡慈，不是蝸牛女人。
時間凝滯了幾秒。
蘇鴻仰別過頭，落下一句「分手吧」，不再管張怡慈，逕自發車離開。
他騎得很快，足足壓縮了一半的時間。
到了家，停好車，推開公寓大門，大步走上三樓，掏出鑰匙──鑰匙孔似乎有些生
鏽，不好插入。好不容易插進了，蘇鴻仰心裡有氣，用力狠轉，忽然一道念頭，不知從哪
打進了腦海。
壞掉算了。
他惡狠狠地想：壞掉算了。
進了門，王齊治不在客廳，房裡倒傳來他的聲音：坦克，補血，P2集合，標骷髏的先
殺──這是在講耳機。今天週五嗎？有打團？為什麼不找我？
為什麼不找我？
為什麼不來找我？
胸口像在燃燒，心跳好快。過來！喉嚨好痛，脖子上彷彿套著火圈，一路往上，燒進
了腦袋。你哭什麼！口好乾，好像連聲音都蒸發了……這麼粗啞的聲音是誰的？冷靜一
點！可是，每吸一口氣，都吐不出去，胸口愈撐愈大。先認錯！好像有誰在身體裡面恣意
奔跑，摔著碗盤，砸著桌椅。怎麼可能！
壞掉算了。
蘇鴻仰用力甩上大門，怒氣沖沖地大步邁進自己的臥室，反手推上房門，幾個拳頭朝
著牆，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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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snowsables (118.165.22.122), 08/13/2017 00:4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