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妖君 1
楔子
晨星半滅,正是天將泛白的時機。
層層山巒內,人煙罕至的地方,像是被誰拿巨斧斬裂了一般,山壁一分為二,延展出一座
濕冷壯闊的岩洞,岩壁上點綴著藍紫色的晶體,剔透晶亮,各自幽幽的散著微光。
岩洞深處傳來斷續的喘息聲,兩具赤裸的身軀在地面上交纏,上方隱隱有巨大的龍型盤在
洞頂,雖是半透明狀,一片片的龍鱗與茸角、尖爪卻都是清晰可見,細看了還能看見那蛟
蛇般的肚腹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男子蓄著一頭藍黑色的長髮,那顏色像是古老的深潭,濃稠而神祕。他的膚色猶如初雪,
在散亂的長髮映襯下更是幾若透明,深刻挺拔的眉眼透著貴氣,卻也森冷得不帶絲毫人氣
。
他的動作雖不粗暴,身下的男仙卻明顯承受不了,氣若游絲的趴伏著,嘴邊掛著血絲,半
閉的眼眸如同他散去的意識,只是勉強撐著不昏過去罷了。
男子將那人身子撈起,加快也加重下身的動作,他的氣息漸亂,洞頂龍型的呼吸亦同步加
快,男仙發出痛苦的泣聲,也沒能讓他放緩半分。
他淡淡看著懷中的身軀無法自己的顫抖,那本該白皙無暇的肌膚浮上血色的蛛網痕跡,四
周的空氣開始瀰漫著檀香般的血味。
如此亂人心神。
他順從慾望,伸舌在男仙頸項上舔舐那泛出的血珠,鮮美的滋味讓他滿意的微瞇起眼,下
身撞擊的力道越發地重,只花了一個眨眼的時間遲疑,明知對對方傷害極大,還是將精水
丟在那人身子裡。
虛弱的仙人無聲的倒吸口氣,蜷縮在地上劇烈顫抖起來。
男子站起身來攏順了長髮,渾身白茫一閃,壁上龍型煞然消失,他幾近透明的膚色才有了
一絲血氣,同時身上已穿戴完整,銀白甲冑下是靛色華服,更顯得氣質尊貴。
龍非凡獸,哪怕他將九成精血都抽離出去,與一介凡仙交歡仍是太過勉強。
男仙咬緊了牙關,卻也控制不住由全身肌膚冒出的血珠,更無法停止萬蟲啃噬般的劇痛,
只能強撐著僅剩的幾分清明。
男子漠然看了片刻,才伸出手來,握拳而後平攤,手上便憑空出現一片蟬翼般薄透的鱗片
,通片的湛藍色,只在圓邊上有一圈淡淡的金芒。
他扶起男仙,撬開緊咬的牙關,讓他將鱗片含下。
男仙顫抖漸緩,膚上血蛛絲淡去,半响才輕輕睜開還帶著水氣的眼,無聲的凝望那張華美
無雙的容顏。
洞外天已半亮,橘紅色的雲霞佈滿蒼穹,壯麗非常。
男子看著那片景色,像在問他懷裡的人,又像在自語。
「知道嗎?這天一亮,我就只剩十年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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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廣袤,卻也有盡頭,在八個方位的盡處各有一座大山,加上位於整個仙界中心,有如
參天之柱,望之不可盡的盤天山,共有九座肩負鎮守仙界之責的山脈,山中各自盤守著一
隻龍神。
盤天山中鎮有龍神囚牛,是唯一自古至今不曾涅槃重生的龍神,據說年歲與這片神州同樣
悠久。此山左進蘊有豐饒靈息,只是半日飛程內不許住人,因此許多門派便緊鄰著這半日
飛程外而建,佔有仙界中最豐裕的靈息資源。
仙界四大門派各自佔了一個方位,九玄宗所在的九玄山就坐落在盤天山的南方。
雖名為九玄山,其實是由一座山與八座大浮島組成,一般人稱九玄宗,指的是地面上那座
玄陽山裏的嫡門。
九玄宗是十分有規模的門派,收容門徒固然有其標準,又有足夠資源培育人才,長久以來
在仙界都是相當舉足輕重的存在,可以說頂著九玄宗嫡門弟子的名頭,走到何處都能讓人
多看幾眼。
是的,一般來來說嫡門弟子的身分總是亮眼些,然而近幾百年來這門派卻有些古怪。
這得從那幾座浮島說起。
所有的大門派都會出現幾個實力特別出眾的高人,這些高人往往很有想法,不一定願意留
在宗門裡埋沒,於是便會出現所謂的分宗。
九玄山的八座浮島便是其八個分宗,分宗的宗主可以自由收徒,自行管制,基本上不受本
宗任何牽制。
這些年來仙界中鋒頭最健的端陽就是來自分宗之一的雲深門。
在端陽鋒芒未露之前,深雲真人的首徒沐渠也曾經是年輕一輩頭角崢嶸的人物,可以說連
著數百年,九玄宗都在仙界中大顯顏色,偏偏還是由這分宗的弟子強壓過了嫡宗的名氣,
旁人看著總是弔詭。
似乎也是因著雲深門的特殊,九玄宗身為仙界中最保守沉穩的古門派之一,竟也拗不過那
隻看不見的輪經之手,正在緩步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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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鐘響了七下,廳堂裡坐得整整齊齊的百來名年輕仙人陸續睜眼,閑定調息,準備結束每
日清晨的共同早課。
早課不分師從何人,所有未滿二百歲的嫡門弟子都得在晨光初露時集合,靜靜的練氣一個
時辰,結束早課之後才會分別進行自己的修行或者職責。
今天的早課卻結束得有些浮躁。
亦同結束最後一個吐納時,已經有不少同門起身準備離去,他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
「你可真沉得住氣!」年輕男仙臉上是稚氣未脫的笑,還有藏不住的興奮。「快起
來,咱們一起去,再不動身可搶不到好位子了。」
看著好友俐落召出質樸的銀色長劍,亦同笑得有些勉強。「去哪兒呢,我得到山下去巡視
梓櫻樹。」
男仙不認同的鼓起臉頰。「宗主說了,今天的講道是人人都能參加的,因著端陽師叔的堅
持,連外頭的地仙跟妖仙都能破例參加呢!哪有本門弟子還得去做事的道理。」
亦同聳肩:「我是真沒興趣,端陽上仙是什麼人物,講的道我能聽懂嗎?」見好友準備插
嘴打斷他的自怨自艾,連忙搶著道:「何況我可不待見那些地仙妖仙,再不濟我也是梓櫻
樹化育的天仙,去了那兒要被他們說甚天仙不過爾爾之類的話,師門可丟不起這個臉。」
半開玩笑的說完,亦同向好友揮了揮手,向殿門走去,笑道:「你卻真的得趕快動身了,
瞧你的師兄弟都飛得看不見人了,我可不信他們會替你留個好位子。」
男仙皺著一張臉,欲言又止的瞪著亦同,終究還是踩上銀劍,說著會替他留個位兒,便趕
著揚長而去。
站在殿門石階上,看著無數道身影自身邊飛竄而過,顯然都是趕著去參與那場盛會,亦凡
的眼裡藏著深深的欣羨。
他當然很想去。
他想親眼看看那揚名整個仙界的驕狂前輩,想親眼看傳說中炫麗得不可方物的術法,想聽
他親授修行的心得與訣竅。
但他太了解自己的資質在哪。
身處九玄宗嫡門,轉眼就要兩百歲了,卻始終沒有人將他收入門下。
沒有師父,當然也就沒有好的資源裝備,也不會有人傳授他任何厲害的術法。
於是他只能每天做著最基礎的修行,完成被賦予的任務,等到滿兩百歲後不再是「學徒」
的那天,可以領到一把制式的銀劍,離開師門繼續自己的修行。
亦同緩緩走在石子砌成的步道上,與所有人逆向而行,經過數十丈高的山門時,看到許多
外地的仙人正往碩大的石柱打上自己的名號篆印。
各式各樣的金色圖樣在石柱上閃閃發光,而後消失無痕。
那是一種登記的作用,告知此門派本人即時入山為客,坦蕩無賊心,也可算是打聲招呼,
是仙界大小門派都時興的做法。
雖說端陽尚不滿千歲,究竟是奪過鬥旬魁首、自幼大放異彩的風雲人物,這些年跟著同樣
出挑的仙侶到處收妖顯擺,名聲並不僅限於年輕一輩,因此這些入山客中也不乏已有些位
份的仙人帶著小弟子,手把手的教著入山為客的禮節與術法。
亦同看了兩眼那些粉雕玉琢的孩子,又垂首歛眉,往山下走去。
所有未曾從師的嫡門弟子都有自己的任務,他的工作就是巡視玄陽山東南側的所有梓櫻樹
。
玄陽山占地不小,他不會御劍也沒有座獸,這份工作通常得花上他半天時間。
他的工作範圍內共有七株梓櫻樹。
這些都是與天同壽的老樹,取子嬰諧音,正是天地孕育天仙的化育之木。
梓櫻樹沒有固定的花期,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乾乾淨淨的徒生枝枒,像是枯死了一般。直到
有新的生命即將透過它降世,枝枒上才會開始佈滿花蕾,然後是一整年的花季。
亦同每天觀察這七珠梓櫻樹的狀態,若有哪顆樹長出了花苞,他便得向師門回報,然後密
切注意花苞的顏色。
傳說花色決定降生的天仙資質,花色越濃烈,天資越佳,若開的是燦金色的花,那必是一
代風流的人物。
每當何處的梓櫻樹一開出金花,必有高人千里迢迢前往該處等著收徒,為了怕給人搶去,
一等就是一年。一般默契上收徒講的是先來後到,若同時有兩人以上趕到,便得看實力說
話了。
花色與天資是否真有相應關係沒有確切的證據,但總有些逸事為這說法佐以信度。
當初深雲真人僥倖在杳無人煙的深谷裡撞上了大弟子降生的花期,食髓知味,一心想再收
個金花徒弟,天天在九玄山一帶繞著巡視各株梓櫻樹,幾十年下來還真的讓他等到一株,
在夜色盡斂的瞬間,抽出比真金都燦亮的花苞。
那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金黃色梓櫻花,滿開的時候相隔了十里都能看見那反射著陽光的燦燦
金茫。
花謝後落地的便是如今縱橫一方天地的端陽。
帶著這兩名徒弟,深雲真人志得意滿的接收了九玄宗的其中一座空島,自立雲深門,奠定
了宗門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亦同走了許久,確定六株梓櫻樹今天仍是光禿禿的枝枒,才轉頭往第七株走去。
他不急著去看最後的那株樹,是因為那株樹已經開了近一年的花,也有人守在樹下。
當他向負責的師兄回報花色時,師兄的反應和他想像的沒有兩樣---無須搭理,花謝了再
說吧。
那是淡的幾乎沒有顏色的花。
連白花都稱不上,花瓣又薄又透,白天看來完全不惹眼,只有夜晚就著月光,透著淡淡的
銀色,勉強稱得上有些氣場。
這樣的花色通常不會有仙人特地等在樹下,而是等孩子落地後由該地負責的門派分發給宗
門負責照顧。
甚至若宗門也無人願意接收,便由那些搶不太到徒弟的,依附九玄宗的小門派照料。
那位仙人已在樹下等了好幾個月,眼看這幾日也該花謝了。
即便這棵樹化育過端陽,也不代表每次孕育的都會是那般傑出的孩子好嗎?
亦同遠遠看著樹下氣質靜謐的天仙,心裡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
他從未踏出玄陽山,不認得這位仙人,卻也知道那份無形的氣場不是普通的角色能擁有。
即便是九玄宗裡,也只執掌宗門重大事務的那些大師父們有這等威壓。
這樣的大仙,卻在這兒虛耗時日,期待一個資質可能比他都差上許多的孩子,就因為那是
開過金花的樹。
他沒有走得太近,在驚動對方之前轉了方向,才邁出一步,卻見一道身影自身邊走過。
竟然連擦身而過的同時,他都沒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亦同忍不住驚訝地回頭望去,對方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絲毫沒有怠慢腳步地往樹下的
仙人走去。
那輕輕的一眼像是含蓄著千鈞外鼎,年輕仙人如承重擊,頓時冷汗直冒,自己都不曉得為
何如此,只能急促的喘氣,狼狽地看著那神秘的來客背影。
那人長髮如瀑,長過了腳邊,髮色像是墨黑,又隱隱透著湖水般的濃青色,氣質清冷得不
像真實存在。
樹下的仙人微微一笑,睜開眼來。「今兒吹的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那人在他身邊負手而立,抬頭看著漫天的梓櫻花。「來看你的新徒弟。」
仙人優雅起身,正巧接住一朵飄然落下的花,凝眸望著,微笑道:「今日總算要降生了嗎
?」
「現在。」
那清冷的聲才響起,梓櫻樹像是應和他一般,半透明的小花紛紛離枝,數以萬計的隨風飄
零,霎時四周便壟罩在花雨之中,沾滿了兩人身上髮上。
那花雨足足下了半盞茶時間,樹下積了厚厚一層花毯。
等到最後一朵花兒也落土,梓櫻樹身上厚實的樹瘤緩緩裂開,慢慢地撐出一道長縫來。
仙人並不著急,始終噙著淺淺的笑意,看著那樹縫中探出一隻小小的手,然後是白胖胖的
小腳丫。
待到一名只到他膝頭高的小女娃蹣跚的站在他眼前,才蹲下身子,柔聲道:「妳好,我是秋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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