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非零和賽局(十四)
●中英文夾雜有。
●與賽局理論無關(？)
●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係屬巧合。
結果試產檢討會一開就過了晚餐時間，雖然沒有到晚餐當宵夜吃的地步，但卻也到了大部
份店家都打烊的時候。
想想，就算有先吃點東西，整天在產線跟線，再接著開檢討會下來倒也消化殆盡，更別說
除了水，吃了午餐後就再也沒有進食。會議一結束，少了開會轉移注意力，空腹許久的不
適感就特別明顯，只差沒有從肚子傳來抗議聲。
試產檢討會決議有條件放行量產的喜悅，在高興一秒就馬上被最直接的飢餓感打敗，忍著
飢腸漉漉收拾著會議室，起身關上視訊與投影機，擦著白板之餘，目光忍不住飄向還坐在
位上寫郵件的高時謙。一整天下來該會有的疲憊好像從沒這個人身上看到，但想到當初驗
貨到半夜仍沒聽到一聲累相較，倒也就不足為奇了，就算對於這個人的能耐總有種無底限
的錯覺。
「看什麼？都收好了？」高時謙在鍵盤上移動的雙手沒停過，眼也沒從螢幕移開半分，但
對於明顯注目的視線，倒也不需要多長一雙眼就能覺察。
「啊，差不多了。」被這麼一喚，程鈞暉才趕緊轉盯向白板擦拭著，「是說……你怎麼好
像都不餓啊？」
高時謙這時正好將郵件寫好，按下發送鍵後，將椅子轉了半圈，看向程鈞暉整個人散發著
「給我食物」的氣場擦著白板有些失笑，就這麼雙臂交疊地看了好一會兒。明著是他坐在
一邊沒事人地看著對方忙碌，就如同他們此時的身分、所處的地點下最正常的相處模式，
但細看高時謙那帶著點沉浸其中到不想移開半分的眼神卻又不像這麼一回事。
「我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奇怪的誤解？我也是普通人，對食物再怎麼無感也會肚子餓，
只是和你一樣心裡想什麼都公告在臉上的才是碩果僅存吧？」
高時謙雖是嘴裡取笑，但聽來卻不討厭。擦著白板的程鈞暉甚至都能感覺得出身後的視線
給他一股暖意，聽得出那語氣有著對他明顯的縱容。
說來他從不曾在高時謙身上看到有心的惡意，哪怕面對工作時的嚴格，可眼裡透出的也絕
對不是刻意刁難與惡整，這點他不會沒半點體會。
他承認，在心裡大嫌對方難搞又機車的時候雙手也數不完，駐廠早期一副「有問題也是你
的問題」的模樣也真的次次把他逼到最高點；可那些到最後竟也變成一種無形累積的養
份，當他再次遇上類似的問題時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不會和當新人時一樣手足無措地
呆愣當場時，不需回想，他就能知道是誰在那之前便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推他
一把，即便那方式總讓人與機車畫上等號卻也不多做辯解。
光是在今天在跑試產時，高時謙特別問了過爐的溫度，掉件檢查的工位等等，雖是聽得他
一頭霧水，但在試產檢討會討論不良原因與改善對策時，Ken也提出了相同的問題，所見
略同地提問串起了前因後果，他就更加如是確信。
程鈞暉有種不太妙的感覺，他似乎從該照顧好客人的角色反而漸漸轉變為一種依賴，依賴
對方的好與教導，那種依賴感竟更甚於自家老闆。
雖然與自家老闆共事的時間更甚於高時謙，但真正同坐辦公室相處的時間其實零零碎碎，
限於前來廠區出差的幾個短暫區間裡，在那之前他就不得不硬著頭皮自己打帶跑、跌跌撞
撞地學習到現在脫離只會依賴他人的菜鳥狀態。
不能說幾年來他沒從老闆身上學到什麼，一次次的震撼教育他無法不深刻，但高時謙以客
人的身分卻像是帶自家新人一般的教導，哪怕他不會明講，但只要聽了，收進心裡，卻能
有不乏拿出來用的時候，然後不自覺地深入骨血，任誰也拿不走。
身為客人能做到如此，對他而言已不是難得二字可說通，甚至已超出了亦師亦友的角色。
他的內心於是不知何時起萌生不該有的依賴感，特別當話語中帶著寬容自己一切般的縱
容，更化為流入心中的暖流時。
就算覺得不太妙，依然不想推拒。不想推拒這個嘴下不留情，卻總能使人感到溫暖的人。
這時，當頭頂襲來熟悉的搓揉觸感時，面對白板的臉上竟也不爭氣地再度如實地反映出心
事，緩緩地泛上了紅與一絲的高興。
「發什麼呆？不用吃晚餐嗎？別告訴我因為現在太晚，所以你想用泡麵打發我。」高時謙
一手拿著收好的筆電，一手習慣性地揉亂程鈞暉的短髮後笑著率先走出會議室。
開完會便是一臉餓到想吃個大餐大塊朵頤的模樣，要是自己又用老方法以泡麵解決這餐，
還真打亂他的如意算盤；就算這話一出打亂的是自己對飲食向來只圖個方便的原則，想來
都覺得自己實在太好心，打破原則只為捨命陪君子。
高時謙不意外地聽到身後快速跟上的腳步聲，及提到吃便恢復了點元氣的聲音，「才不
會，現在這個時間去吃『深夜食堂』最適合啦，這可是只有內行人才知道的喔。」
說是食堂，其實也只是個隱在廠區外小巷的小攤販，攤子旁簡單地放著一張桌子和幾張椅
子，是廠內有吃宵夜習慣的人常光顧的攤子，在宵夜時間營業這點除外，僅有「雞捲」兩
個字的極簡菜單這一點倒是很像程鈞暉口中深夜食堂的風格。高時謙看著掛在小攤上身兼
菜單與招牌的小瓦楞紙板想著。
「這裡的特色就是每天都會有不同的『隱藏版』口味，而且價格不變，賣完為止，總之CP
值很高啦，想吃到還得碰運氣。」程鈞暉一面走一面介紹著，還因著堅持驚喜二字，非要
讓高時謙在一邊坐著等，顯然至今仍對於想看看對方吃什麼東西才會有什麼不同的表情樂
此不疲。
沒過多久，程鈞暉拿著兩份用紙袋裝的雞捲遞了上來，「這可是今天的最後一個『隱藏版
』，忍痛讓給你了。」程鈞暉還佯裝一臉的可惜，邊走邊吃著自己的那一份仍不改殘念表
情。
這看得高時謙忍不住逗弄，伸手又是硬撥亂了那頭短髮，「哦？你這吃貨竟然要讓給我？
一臉心痛的表情，有比這個痛？」這麼道著，手更是配合地輕捏了那頭皮一把。
「就說我只是不挑食，這和是不是吃貨沒關係。」程鈞暉哎了一聲，搓著被捏上一把的
頭，其上仍留有那手掌的餘溫，原是玩笑的語氣也稍稍一低，「今天試產搞上一整天這麼
辛苦，不管是不是剛好剩最後一個，本來就打算給你啦。」
沒將「而且你又是客人」這話一併說出口，只因他下意識不希望現在看來如此輕鬆的氣氛
下，硬是出現「客人」這兩個字隔在其中。
「算你有良心。」高時謙刻意忽略那些許的聲音變化，自顧自地端詳著手中的食物，「所
以這『隱藏版』到底是什麼？」
「我也沒吃過，不過你吃吃看就知道啦。」程鈞暉還是維持神秘。
衝著那道好奇的目光驅使，高時謙雖是半信半疑，覺得自己那對任何食物的感覺都差不多
的味覺能吃出什麼，倒也咬下了第一口。
「怎麼樣？是什麼口味？」
高時謙表情有些狐疑，咬下第二口，往嘴裡擴散出來的味道依然是自己說不太上來感覺，
就算深知自己和「味痴」沒兩樣，但也不至於分不出吃下肚的是什麼東西。或許是因為雞
捲這東西就是用魚漿混雜著許多細碎的食材組成，一時間得分辨出有些什麼本來就不是他
做得到的吧。
高時謙如是想著，又吃了幾口，誰叫他沒浪費食物的習慣，更別說有個讓他頭一次覺得在
身邊陪吃就很下飯的人在，說什麼也會捧場。
「怎麼，我要是說我吃不出來，你要說我暴殄天物嗎？」高時謙挑眉，間接承認就算面對
他人眼中物超所值的美食，還是改變不了他的味覺遲鈍。
「我哪敢啦，不過我所有能想到的東西都帶你吃得差不多了，你居然還是……」
「沒這麼嚴重好嗎。」高時謙反而對於自己因對食物的「無感」而被稱為「好養」而自
豪，更安慰起對方來。
說來也沒有在意過自己沒有如老饕的敏銳味覺，自己的「味痴」相較之下還容易適應到外
地便得隨之改變的飲食習慣，這並沒有什麼不好。
「這樣好像我公布答案都沒有意義了啦。」
兩人就這麼一路走回宿舍，程鈞暉吃上最後一口雞捲時仍糾結著這一點，高時謙也只是搓
著他的髮，拍拍他此時有些駝的背當成是種安慰，答案也始終沒從程鈞暉口中道出，但卻
用另一種形式讓他知道自己吃了什麼。
就在高時謙洗完澡準備就寢前，腦門突地一陣暈眩，手趕緊扶著一旁的桌面穩住身子，視
線雖已開始模糊，手背上浮現出一片的紅疹卻也明顯地印入眼。他許久沒見過，卻一點也
不陌生的紅疹。
原來那是蟹肉。是他這個蟹肉過敏者吃不得的東西。
高時謙坐在床上，一手支著額一手移向桌上的手機，趁現在頭還沒暈到眼下一片空白時，
撥了通電話給上回頭一次撥便掛他電話的人，回應他的只有機械式的單音讓他心裡一沉，
他不放棄地改用房內的電話，有些吃力地撥出依舊是第一次撥的分機號碼至門外的警衛
室，但沒多久他便決定停止等待。
因為他知道，他必須在過敏症狀完全發作前，也就是過敏性休克前到醫院，而他得爭取眼
下的一分一秒。
他一面扶著牆一路走出房間，步伐緩慢地走出宿舍，走下樓梯直到一樓，事實上這也花了
他大半體力，更別說走到隔壁的南棟五樓，他喘著氣坐在宿舍外的台階上一面撥通手機，
「……可以派台救護車嗎？這裡是……」
救護車來前的廠區在夜半依然一片寂靜，當他躺在救護車上時，他因放下了心而不禁全身
放鬆，失去意識前的那一秒，他擔心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將自認為最好的東西給了自
己的人。
那一瞬，他突然好想念那張笑起來雙眼便瞇成條直線的笑臉。
總覺得之後似乎很難再看到了。
--
【個人誌通販中】
詩意:《雲下》《燕園記事》
http://siyiyis.weebly.com/
一月:《非零和賽局》
http://janfirst.strikingly.com/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44.61.199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64537166.A.7EF.html
推
05/30 10:21, , 1F
05/30 10:21, 1F
推
05/30 10:24, , 2F
05/30 10:24, 2F
→
05/30 23:23, , 3F
05/30 23:23, 3F
→
05/30 23:24, , 4F
05/30 23:24, 4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