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Kingsman] Tree falls in a Forest

看板BB-Love作者aoiharu (奶昔)時間8年前 (2016/05/23 23:58)推噓9(9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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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gsy/Harry無差一個怪故事建議搭配王家衛／我的藍莓夜原聲帶（整張）食用XD -- [Kingsman] Tree Falls in a Forest “And every time I came back, he was here. And he was still crazy about me.” ─ My Blueberry Nights 001/ 在總部特別設置的那組電話終於響起時，他隨即拋下在裁縫店的會議，急急抓起雨傘驅車趕往一間名叫黑王子的小酒吧。一路上他反覆雕琢著初次見面的自我介紹，一面被複雜的情緒給層層包裹了起來。上一次見面時那孩子只有五歲，他猜他應該不可能還記得自己。而事隔整整十二年，他終於有機會為自己當年的失誤做出一點彌補；然而這或許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從頭到尾都不是。電話響起代表那孩子過得並不好。他一面整理好袖扣，一面依循總機轉達的留言走進酒吧後方的巷弄裡，遠遠就看見一群小混混將一個男孩子圍在垃圾桶旁的骯髒地面上毆打。他清了清喉嚨，其中一個人兇狠地轉頭過來瞪了他一眼，然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並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大叔，滾開。」對方說。他聳聳肩。「沒有惡意。我只是好奇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多人一起打一個已經無法還手的男孩。」此起彼落的拳打腳踢聲響一起停了下來。男孩趴在積著水的地面上勉強抬起頭望向他，臉上寫滿了困惑。他遙遙望著他，內心被各種感受給淹沒。男孩看上去果真像極了李，他曾經最要好的朋友。雖然遠遠地看不清楚他的瞳色，但想必是與李極為相似的湖綠色。一轉眼他竟然已經十七歲了，幾乎是長大成人的年紀。然而男孩的日子過得如此慘澹。十幾年來他最害怕的發展就這樣具體的呈現在他的眼前。「你想要怎樣？」帶頭的男人不客氣地問。「如果可以，」他彬彬有禮的說。「我希望各位能放過他一馬。」小混混們面面相覷，然後一起大笑了起來。「關你屁事？如果我們說不要呢？」「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似乎也不能怎麼辦。」他一臉無害地眨了眨了眼睛。「沒錯，你如果想在這裡逞英雄只會害慘你自己，大叔。」小混混說。「快滾！……或者，如果你這老頭只是想找個年輕的屁股樂一樂，給我往隔壁巷子找去，別煩我們教訓這臭小子。」他有些頭疼地輕輕閉上眼睛。「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沉默了幾秒之後他柔聲說。「禮儀成就不凡的人。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小混混皺著眉頭瞪著他，而他優雅地微笑，將撐在地面上的雨傘輕輕抽離地面。「或許讓我來替你們上一課？」 -- 五分鐘後他大步跨過東倒西歪的小混混身邊，輕柔地蹲了下來，對滿臉驚嚇的少年伸出手。 -- 他們坐在黑王子酒吧裡，兩個人之間那張充滿了刮痕和漬痕的木桌上擱著一杯黑啤酒和一罐薑汁汽水。他不確知外頭那群除了嗓門之外實在不怎麼具威脅性的小混混是否還昏迷在地上，或者已經一哄而散，不過他猜他們短時間內應該不敢再回來找麻煩。酒吧的老闆一面擦著酒杯一面狐疑地望著他們。他猜這是伊格西常來消磨時間的地方，也因此他知道自己看上去像什麼──一個穿著昂貴西裝、從來不曾出現在這間酒吧的中年男人，找上這樣一個年輕好看的男孩子。老闆大概想到了各種可能性。他優雅地端起玻璃杯，試著不去理會老闆的目光。少年臉上仍帶著瘀青和傷痕，然而臉上的表情已煥然一新。小狗般的纖瘦臉頰與當年坐在地上、有著圓潤臉龐的五歲男孩已經截然不同，這令他懷疑起這孩子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又或者只是青春期產生的劇變而已。「你跟我爸是在軍隊裡認識的？」少年興奮地問。他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保持沉默並露出淺淺的微笑。「哇。」少年的語氣中幾乎透出一抹悵然若失。「其實我一點都不記得他了，他戰死時我才五歲。但我一直都想像他那樣加入陸戰隊，雖然我媽不讓我去。……我是說，我最想成為軍人，可是我現在卻在體操隊裡。其實體操也不錯，不過……」「無論是體操還是從軍都很好。」他挑起眉毛。「你只要記得，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最重要的。」男孩望著他，什麼也沒說，眼神卻閃爍著快樂的光芒。這孩子果真有著和李一模一樣的綠眼睛。他想。純粹而美好到令他難以直視的程度。即使在跟李成為至交的那幾年，他也從未明白為什麼有人的目光能夠這麼純真。而男孩繼承了那一切。他猜想這種眼神是他一生都不可能擁有的東西。「剛剛那些……」伊格西的眼珠轉了一圈。「打架技巧。你是在軍隊裡學習的嗎？軍隊會教這些？」「我和你父親加入的是特殊部隊。」他輕描淡寫地說。「所以有必要學習這些。」「太酷了。」伊格西將手肘靠在桌面上，不由自主地傾身直直凝視著他。他注意到男孩臉上的笑容再也沒有削減過，反而堆積得越來越深。他安靜地回望著他。「不過對於一名裁縫師來說這些技巧確實已經不實用了。」他草草終結話題，然後一口氣喝光他的啤酒。「你要搭便車嗎？我送你回家。」「咦？這麼快？」男孩睜大眼睛說。「……啊，別擔心，我可以自己搭地鐵回去。」他不置可否，而男孩順從地起身，將棒球帽順手反戴在頭上。然後他們走出酒吧，初春微涼的清風迎面而來，帶來倫敦冬季所無法聞到的花草香。們並肩走在街道上，某種奇妙的懷舊情緒忽然湧上他的心頭。好像十幾年前和這孩子的父親一起走在倫敦街頭的那些褪色的歲月又鮮明了起來。「我得往地鐵站的方向走。」男孩在路口停下腳步，聳聳肩。「路上小心。」他微笑。「很高興又見到你，伊格西。」「我也是。」伊格西真誠地說，然後困擾地停頓了幾拍。「呃…… 哈利？」「是？」「聽我說，這個要求或許有點突兀和瘋狂，但是……我能不能再打給你？」「嗯？當然，如果那些小混混笨到還敢再次欺負你的話，你可以……。」「我不是說那個。」男孩挫敗地說。「我是說，我能不能再跟你像這樣出來見面？」「噢。」他皺起眉頭。「嗯……我想沒問題，你想再多聽聽關於你父親的事？」「喔，那個。」伊格西慌張地說。「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天，我一定是瘋了。」男孩不顧一切地朝他踮起腳尖，而下一秒鐘，他的思緒在親吻之中斷了線。「我知道這很荒謬，畢竟嚴格來說我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我才十七歲，而你四十七歲了。」男孩淺淺地吻了幾秒後小心翼翼地退開，徬徨地開口。「可是我……」他一片空白地望著那雙認真的綠眼睛。「我想再跟你見面，哈利。」意料之外的發展令他的內心被龐大的恐慌給狠狠攫住。「這不好笑，伊格西。」然後他勉強地吐出這句話。「我不是開玩笑。」伊格西徬徨地說。「如果你……我很抱歉，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不，我只是……這樣不對。」他後退了一步，喃喃地說。「哈利？」「老天，這樣不對。」他按下手錶上的麻醉針發射紐。男孩的身體柔軟地倒下。他迅速接住他，輕輕將他放在人行道上，讓男孩舒適地倚靠著某間冰淇淋店的櫥窗。一分鐘前的對話仍在他的心頭反覆重播。然後他想起男孩那雙閃耀著欽佩光芒的綠色眼睛。事情失控了。他想。必須重來。他優雅卻飛快地衝回酒吧後頭的巷子去尋找那些小混混和酒吧的老闆，計算著手錶中殘餘的麻醉針數量，然後安心地想著至少一切都還能夠被修正。 -- 002/ 電話第二次響起的半個鐘頭之後，他大步走進那所公立高中。幾個不良少年靠在圍牆邊打量著他，一邊發出嘲諷的笑聲。然而他完全不以為意，只是堅定地走向校長室。皮鞋的鞋跟敲擊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出穩重而沉悶的聲響。他也試著不去想起上一次見面時所發生的錯誤。他猜想或許是自己太輕率了。他該考慮得更深層一些。男孩對他會有那種念頭一定只是方向錯誤的崇拜──這男孩從小就在等待一個像是父親的角色出現，而當他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年少的伊格西就這樣錯將那種崇拜當成了戀愛。幸好只是一次小小的失控，就像每個電腦系統都有可能會出現的隨機錯誤，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比起那些無傷大雅的小錯誤，他得先解決在眼前的麻煩。也就是伊格西即將被學校退學的事件。嚴格來說他不相信那個男孩真的會偷竊。他記得半年前他們見面時男孩是那樣的單純美好。男孩或許毛毛躁躁卻有著很純粹的性格和靈魂，和他的摯友當年一模一樣。他得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推開校長室的大門，翩翩地大步走了進去。少年坐在椅子上困惑地抬起頭看向他，模樣就像隻挨罵的小狗。「我叫哈利‧哈特。」他朝男孩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優雅地轉向校長。「女士，我想與您談談關於伊格西所惹出的這整個事件。」 -- 「你說你跟我爸是在軍隊裡認識的？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二十分鐘後，他與伊格西並肩走在鋪著紅土的操場上。伊格西只用單肩背著裝了沒拉上拉鍊的後背書包，小心翼翼地沿著跑道上所劃的石灰線筆直地行走，一邊伸出手漂亮地穩住身軀。他的姿態既沉穩又漂亮。他看著他，忍不住這麼想。想必是體操訓練的成果。「我虧欠他很多。」他輕描淡寫地說。「是喔。」男孩一邊行走一邊平靜地用那對綠眼睛凝視著他。他回望進去，努力維持著穩重而毫不心虛的表情，並設法不去想起上一次他們見面時，這個男孩衝動地親吻了自己的事實。那是已經過去並且不會再被允許發生的事。「你必須知道，」然後他說。「你有著很偉大的情操。」男孩挑起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你那樣為了掩護朋友而說謊犧牲自己，我假設對方一定是你非常重要的友人，才會讓你像這樣主動頂罪。」安文家該死的血統。他想。總是把朋友放在比自己更前面的順位。「錢真的是我偷的。」少年看上去有點狼狽。他笑了起來。「你得知道，沒有任何一個真正的小偷會像你這樣大聲嚷嚷自己所幹下的壞事。」「我以為你相信是我偷的才會來幫我。」少年皺起眉頭。「正好相反。」他微笑。「我接到電話時想了想，相信你不會那麼做。」有幾秒的時間伊格西只是秉著息打量著他。「你對我太有信心了，畢竟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男孩聳肩。「這個嘛。」他心虛地說。「我只是猜想，若是你父親的話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既然你知道真相，為什麼剛才沒戳破我？」「這個嘛，反正我能輕鬆說服校長用勞動服務代替將你退學的處置，不過我想你會願意頂罪一定有你自己的考量，如果戳破你的說法似乎會讓你更困擾。」他想了想。「十七歲已經算是大人了，你知道該怎麼安排自己的人生。」伊格西安靜地凝視著他。「謝了。」「小事一樁。」他微笑。「嘿，伊格西！」遠方傳來不懷好意的嗓音。他與少年一起回頭，看見剛才走進校園時，靠在水泥牆邊嘲笑著他的那群少年。伊格西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而他則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聽說你從老巫婆那裏全身而退？你太屌了。」其中一個男孩子滿意地拍了拍伊格西的肩膀。「慢著，你應該沒出賣我吧？」伊格西聳肩。「一個字都沒說出來。」「操。」男孩大笑。「幹嘛啊？你是白癡吧？熱血漫畫看太多嗎？」眾人開心地笑成一團，他安靜地望著摯友的獨生子，在那片刺耳的笑聲裡顯得有些狼狽不堪。「這個大叔是誰啊？」男孩嚼著口香糖用揶揄的眼光盯著他。「給你零用錢然後負責照顧你屁股的蜜糖爹地？啊，沒有惡意，只是開個小玩笑。」「我倒認為這就是惡意。」他終於沉沉地開口。「只是你用無聊的玩笑包裝你的惡意，這位先生。」男孩們安靜了下來。「你是什麼意思啊，大叔。」男孩瞇起眼睛。「我的意思是。」他優雅地微笑。「這男孩在校長室被逼問了兩個鐘頭卻連一次都沒提到你的名字，即使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我認為你從事偷竊一定也有你的理由，那不關我的事，但請你對他的這份心意表達出一點基本的尊重和感激。」「哈特先……呃，哈利？算了啦，我沒有……」「臭老頭。」帶頭的男孩怒氣沖沖地伸手攫住他的領口。「你討打是不是？」「禮儀，」他嘆氣。「成就不凡的人。你有聽過這句話嗎？」「啊？」「看來我得替你上一課。」他伸手捉住對方的手腕，只是輕輕扭了一圈，對方就在他的面前大聲喊叫了起來。操場上一陣騷動。男孩們紛紛氣憤地叫囂了起來，伊格西那張小狗般的臉上則露出驚訝的神情。「我操！」男孩痛苦的叫著。「幹！放開我，臭老頭！」他抿起嘴唇，再次用力捏住男孩的手腕。男孩終於鬆開他的衣領，一面吼叫著一面被他給狠狠推向一旁的鐵絲網。「若你能對長者表示一點尊重那會很好。」他溫和地說。「然後你最好別再找這個男孩麻煩。」他放開男孩的手。對方連忙髒話連連地試圖甩掉殘留在手上的疼痛，而他不以為然地轉身大步邁開步伐。伊格西趕緊慌張地跟了上來。「你該更加慎選朋友，伊格西。」他提出建議。「這個嘛，」少年無奈地說。「我想你說的沒錯。老天……我很抱歉。」他憂傷地望著他。「你是好孩子，伊格西，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他下了結論。「我倒很懷疑。」伊格西呼了口氣。「狄恩……我是說我媽的男朋友最近有越來越暴躁的趨勢。」「你隨時可以打給我。」他微笑。「需要我幫忙的時候。」男孩怔怔地望著他。那雙好看的綠眼睛裡緩緩流露出某種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的情緒。「不需要幫忙的時候也可以嗎？」男孩吸著鼻子問。「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他禮貌地說，卻無法不直視內心的一陣惶恐。男孩停頓了幾秒。「聽著，你可能會覺得我很不知好歹，但是……」伊格西聳了聳肩。「……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能不能偶爾約出來見個面？喝個咖啡或什麼的。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酒吧，在……」「為什麼？」他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嗯？……這個嘛，我說不太出理由。」男孩皺起眉頭。「可是我真的很想多聽聽關於你的事。哈利，我可以再見到你嗎？」那雙綠眼睛中漾著年輕人生澀而尚不懂得遮掩的情緒。他讀取到那則模糊不清的訊息，不敢相信這種荒唐的事情竟在他的眼前重複上演第二次。「我不該這樣對你的，伊格西。」他舉起戴著錶的左手，對著一臉困惑的男孩說。「可是我想我們必須重來。」 -- 003/ 而比同樣的事情重複上演了兩次更荒謬的事情就是第三次的上演。 -- 004/ 以及第四次。 -- 005/ 第五次他終於開始懷疑自己身陷於一個荒謬而永遠不會結束的迴圈裡。無論電話何時響起，他總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男孩的身邊。像是被深埋藏在他血液裡的本能不斷驅使著行動那樣，只要男孩需要自己，他就會拋下一切去幫助他。然後男孩會在某個微妙而他從來搞不清楚的瞬間墜入愛河。於是他發射失憶針。如果荒謬的劇情會上演一百次，那他也只能讓它永遠停留在一切尚未真正失控的開端。如此一來他們又能重新開始，如此一來他才能夠心安。 -- 006/ 「放開我！」伊格西怒氣沖沖的大叫。「我要揍死這個王八蛋！」他皺著眉頭，輕鬆地箍住男孩試圖掙脫的手腕，阻止他衝上前去繼續狂踹那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正確來說是三分鐘前被他打倒在地的中年男人。「別這樣，你還在流血，伊格西。」他緩緩地說著，即使內心完全可以理解男孩的憤怒之情。「他竟敢打我媽！」伊格西憤怒地吼著，完全無視於自己臉頰上磨出來的擦傷。「他怎樣整我都無所謂，但是我媽……」「他已經昏倒了，而你在流血。」他堅定地打斷他的話語。「到這裡來。」男孩的綠色眼睛裡盈滿了憤怒和難受，他全都看在眼裡，某種酸澀的情緒從他的心底緩緩擴散蔓延開來。他帶著伊格西在一家咖啡廳門外的石磚護欄上坐下，然後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條折疊得整整齊齊、質地高級又柔軟的手帕，安靜地遞給他。男孩將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抬頭瞥了他一眼，沒有接下那條手帕。「你說你是我爸在軍隊裡的死黨？」幾分鐘後男孩問，語氣聽不出情緒。他沉默地點了點頭。「是喔。」伊格西凝視著前方的地面，淺色的睫毛有氣無力地低垂了下來。對街的行人號誌從紅燈轉換成綠燈。一小簇人潮從馬路彼端匆匆地走過他們面前，沒有人停下來多看他們一眼。玻璃門敞開的咖啡廳裡所播放的藍調音樂從他們身後滲透出來，輕柔地點綴著他們並肩而坐的這個畫面。「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爸還在的話，人生是不是就不會變得這麼爛？」然後伊格西說。聽上去像是年少時代人人都會有的自怨自艾。然而他明白男孩的感受。他知道在他面前的這個他幫助過第六次，卻對此渾然不知的男孩，確確實實擁有抱怨人生的理由。「我很抱歉，我看著他在我眼前死去。在中東。嚴格說來我認為那是我的錯。」他悄聲說。男孩抬起頭凝視著他。他望著馬路的彼端，卻能清楚感受到他的視線。「這十三年來你也過得不好。」男孩端詳了他許久，然後說出結論。「事實上我也想過，如果你父親還在的話，我的人生是不是會比現在稍微好一些。他是那種……我之前從未遇過，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次擁有的類型的朋友。然而就算喪失掉很多，人生也不得不繼續走下去，這是誰都沒辦法改變的事。」「聽起來你們關係匪淺。」男孩挑起眉。「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堅定地說。男孩笑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時間或許就停留在這裡也不錯。在事情第六度失控之前。他們仍安穩地坐在一起追悼他們的摯友與父親的這一個時刻。「說到人生，事實上我最近剛好做了一個決定。」男孩站起身，舉起手緩緩伸展著手臂，然後向前走到人行道上。他從背後安靜地望著他仍帶著少年的單薄感的纖瘦身板。男孩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一個彎腰，漂亮地以手撐著地面在他的眼前做了一次高難度的翻身，然後又漂亮地側身翻了回來。然後他們四目相對。男孩或許看出他沉默表情中的讚許，於是安靜地將手插回外套口袋裡，走回他身旁重新坐下。「我從小就練體操，老實說我練得挺不錯。」伊格西想了想之後說。「教練說我可能是可以參加奧運的料。」而他已經猜測到他的抉擇。「但是我決定退出體操隊，然後去參軍。我一直都想像我爸那樣成為軍人。我想鍛鍊自己。我想保護我媽。」少年轉頭望著他。「為了這種理由放棄體操會顯得很幼稚嗎？」他安靜了幾秒。「不幼稚，我相信你父親一定會以你為榮。」他微笑。「不過你真的該擦掉臉上的血。」他拿著始終握在手裡的手帕溫柔地覆上男孩的臉頰，輕輕替他壓住仍在滲著少許鮮血的傷痕。男孩怔怔地抬起湖綠色的雙眼近距離凝視著他，然後他看見那雙眼睛裡有某種如今他再熟悉不過的情緒緩緩地沉澱轉化、然後煙一般薄薄地擴散出來。男孩傾身緩緩吻上他時，他仍用手帕扶著他年輕的臉龐。他能感受到男孩不確定地輕啄了他兩下，然後鼓起勇氣似地逐漸加深那個生澀的親吻。他閉上眼睛，緩緩放下拿著手帕的右手。然後他第六次按下手錶上的按鈕，並伸手接住男孩倏然癱軟的身體。 -- 007/ 「我們有沒有哪種藥物或是療程能讓特定的人不會愛上另一個人？」他站在總部的玻璃窗前一邊望著他們的軍事武器，一邊若無其事地問。梅林放下手寫板，看著他的表情像在看著某個怪胎。「哈利，我能感受到你試著裝出稀鬆平常的語氣。但請你意識到，你提出的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會提出的合理要求。」他們的軍需官說。「所以到底有沒有？」他也皺著眉頭問。「當然沒有，你把我當成什麼了？霍格華茲的魔藥學教授？」他悻悻然地凝視著一架無人飛機緩緩滑過他們面前。「你看起來苦惱得要死，被什麼人纏上了嗎？」梅林興趣盎然地說。「真難得，想當初我們年輕時你總是直接打昏對你糾纏不清的那些人，然後警告他們別再來煩你。」「這次不行。」他嘆了口氣，轉身大步離去。「你要去哪裡？」梅林嚴肅地問。「你等一下還得跟亞瑟討論下一次的任務內容。」「總機剛剛跟我說有通電話找我，我很快就回來。」他頭也不回地往總部的列車走去。 -- 008/ 重來。 -- 009/ 他發現自己大致上掌握了伊格西墜入愛河的瞬間的模樣。那是隱藏在表情中很細微的變化。嘴角勾動的幅度，眉毛會以旁人幾乎察覺不到的方式輕輕蹙起。然後是他湖綠色的眼睛，在少年的固執與強韌之中會有一處細微的軟化，然後從軟化的位置深處，會有特定的情緒隨之毫無遮攔地飄散出來。他始終不明白已經年華老去的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被這個年輕人喜愛。然而伊格西第九次對他一見傾心，因此他不得不第九次轉身離開。 -- 010/ 「怪了。」伊格西停下腳步，困惑地轉頭看著他們剛才一起經過的廣場雕像。「是錯覺吧。」然後伊格西下了結論。「我剛剛竟然覺得我以前也曾經跟你一起經過這個地方。我是說，我們今天明明才第一次見面對嗎？」他望著他抬頭凝視那座銅像的模樣，心中頓時被一陣不安的念頭給塞滿。「Déjà vu。」他優雅地擠出一抹微笑。「只是大腦的混淆罷了。」「我有另一個論點，說不定我們以前曾經在同一個時間在這個地方擦身而過，只是當時我們都不認識對方。」伊格西笑了起來。他靜靜看著他的笑容，努力不去正視他被狄恩揍黑的右邊眼窩。「這十五年來你過得好嗎？」他問。距離上次見面的這三個月以來，你過得還好嗎？男孩扁了扁嘴，聳起肩膀。「我不知道。」他正在產生變化。他望著他，忽然意識到這一點。不只是身形從幾年前那個纖瘦男孩變得壯碩了一些而已，那對最初曾經澄澈得像湖水般的綠色眼睛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徬徨的雜質。他凝視著他，感覺內心被冷冽的情緒給淹沒。「你說你跟我爸是在軍隊裡認識的？」伊格西說。「真巧，我也是軍人。陸戰隊。其實加入軍隊之前我有點擔心自己會失去資格，我有一點小毛病。」他從未聽說過這件事，因此憂心忡忡地望著他。「偶爾，我會有一小段時間失去意識和記憶。」青年皺起眉頭。「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會在某個地方忽然醒來，可是一點都不記得過去的一個鐘頭發生過什麼事。大概發生過十次左右吧。」實際上是九次。他分心地想著。「但我沒告訴任何人就是了，被他們知道的話我會被退訓的。」伊格西不太在意地說。「反正目前為止它不是很困擾我。」男孩在軍隊裡理的平頭讓他看上去帶有一丁點前所未見的粗曠感，然而少年般的年輕氣息仍濃郁地存在於他的身上。仔細想想這個男孩今年剛滿二十歲，正是從男孩轉變成男人的年紀，兩者的衝突或許正好在他的身上產生交會。「我想你一定與你父親一樣是個傑出的士兵。」他輕聲說。「我不知道。」伊格西踢著地磚凹凸不平的隙縫一邊說。「我想我的訓練應該還算可以吧，我的武器成績是隊上最高的，但其他就沒這麼好。大致上都還過得去就是了。」他微笑。有那麼一瞬間他又想起李。他想起他在金士曼受訓成為蘭斯洛特的日子，當時那個同樣有著棕金髮與綠眼睛的青年也總是這樣一邊踢著地板一邊向他報告自己在班上的成績。「哈利。」男孩停頓了一下。「……呃，抱歉，我能叫你哈利嗎？」他猶豫了幾秒。「有何不可？」最後他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種果汁？」男孩舉起手中的鋁罐晃了晃，那是他們剛才解決完狄恩帶來的麻煩之後，在附近的廣場上向某個小攤販所買的飲料，而他幾乎毫無猶豫地挑選了每次見面時伊格西總在喝的果汁品牌。「只是直覺。」他說。「我也喜歡這種果汁。」「哈利。」「是的？」「我真不懂為什麼我直到現在才想到要打給你。」一股濃烈而僅被一層不透氣的薄膜緊緊包住的情緒猛然炸裂開來。「我很高興你記得打給我。」沉默了許久之後他說。「當然我並不希望你陷入需要幫助的困境，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我很樂意提供協助。」伊格西勾起嘴角，看上去有些無奈。他感覺青年想說些什麼，然而終究沒把心裡的想法告訴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長者。即使他對他早就已經不再陌生了。他知道這個男孩微笑和恐懼的樣子，他知道這個男孩比現在更開心時的模樣。他知道伊格西或許已經不再是個單純無邪的少年。而在載著男孩逐漸偏離軌道的那班運命列車上，或許他一直都掌握著能夠替他稍微扭轉方向盤的能力。他卻總是中途離開。廣場的另一端傳來某個爵士樂團演奏的樂曲。他們一齊抬頭凝視著彼方，任憑旋律縈繞在他們的周圍。「嘿，我有個荒唐的想法，我覺得我們以前真的見過面。」忽然之間，伊格西不可置信地開口。「老天，我……我確定我們見過。在黑王子酒吧？不對，在我的高中？我腦海裡有這個畫面。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前因後果了。」伊格西困惑地抬起眼望向他。「我很抱歉。」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深深吐了口氣。「伊格西，我真的很抱歉。」「哈利？」男孩又一次輕柔地倒下。他順勢扶住他的身體，讓他將那顆棕金色的腦袋靠在他穿著訂製西裝褲的腿上。在那首歌結束之前，他就只是安靜地輕輕用手覆上男孩熟睡的臉龐，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平放在長椅上，並且又一次離開。 -- 011/ 出發前他向梅林要求效果更強的麻醉藥劑。而他得知伊格西退出了陸戰隊。 -- 013/ 他板著臉用力關上黑王子酒吧的大門。地板上躺滿了他剛剛才撂倒的小混混。酒吧的老闆大約是第五次被他以麻醉針弄昏在吧檯後方。他將喝得醉茫茫的青年拖到酒吧內最靠牆的那張桌子旁，用力將他塞進座位裡。「這是什麼？」他保持平靜卻憤怒的語氣，將剛才從男孩的外套口袋裡找到的一小團塑膠袋砸在桌上。袋子裡裝著少許潔白的粉末，他無須多猜也知道那肯定不會是糖粉那麼單純的東西。男孩皺起眉頭，看上去似乎是覺得頭疼。他安靜地望著他用過大幅度的動作煩躁地揮舞著雙手，像是想把什麼惱人的蚊蟲趕開。「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吸毒的？誰是你的藥頭？」他急促而凶狠地逼問，沒意識到自己聽上去簡直像在任務中拷問目標。「你是誰？」伊格西在醉意之中輕笑了起來。「啊，對了。我剛剛在被那幫人揍之前隨便打了通電話，你就是那個人嗎？“牛津鞋不是雕花鞋 ”先生？」他怔怔地站在椅子旁低頭望著大笑不止的青年。「所以你真的會來。」停止笑意之後男孩用近乎無奈的微笑說。他安靜地放下雨傘，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男孩仍躺在長椅上，因此他看不見他的表情，然而他知道男孩大概正瞪著酒吧裡被廚房油煙薰黑了的天花板發呆。「我是你父親在軍隊裡的朋友，他曾經救過我一命。」他輕聲說。「要不是他的勇敢犧牲，我就不會站在這裡。我給了你那個勳章。」「所以你是打算用一個人情來交換他的命。」伊格西不帶情緒的說，那不知怎地讓他一陣難受。「十六年來我隨時都做好準備，等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就會趕過來。」「這就好笑了，我覺得我老早就需要幫助。」伊格西說。「如您所見，先生，我的人生像團泥巴一樣爛。事實上我從來沒真正做好任何一件事情過。我二十二歲了，沒念完大學也沒完成陸戰隊的訓練。我失業半年了。我媽跟全倫敦最爛的爛男人結婚，她兩個月後就要生下我妹，但狄恩…… 我繼父，那個混帳連管都不想管。」男孩坐起身子，將視線投向他。「你知道嗎？其實你可以假裝今天沒來過然後徹底把我忘記，我猜你根本不想看到你的朋友的兒子變成這副德性。」 ──事情從來就不應該走到這一步。他想。事實上男孩早已求救過許多次。事實上他曾經替他解決過無數麻煩。然而男孩並不記得，於是那一切都顯得毫無意義。對眼前的這個男孩而言，生活仍是由各種細小的挫折與不公平所累積而成的龐大垃圾場。假如一棵樹在森林裡倒下，卻沒有被任何人聽見，那麼它究竟是否發出過聲響？哈利‧哈特向伊格西‧安文所提供的不被察覺也不被記得的每一次幫助，到底又算是什麼呢？從男孩第一次播出電話至今已經過了五年，而他不懂為什麼他們永遠陷在這個僵局裡。「聽我說。」他堅定而平靜地開口。「伊格西，我會做一些安排。你得戒掉毒癮，我會想辦法讓你戒掉它，我會確保你母親在生產時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你可能不會記得，但你依然是個能夠擁有大好前途的年輕人，你一直都是，這一點從未改變。」男孩滿臉困惑地看著他。「我不是很懂。」「伊格西，我很抱歉。」出乎意料的是，這句話竟宛若觸動男孩瞳孔中深處某種情緒的鑰匙。他怔怔望著伊格西下意識地伸出手緊扣住他正準備抬起的左手手腕，彷彿在意識的深處清楚明白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哈利。」男孩徬徨地望著他。「這好像很荒謬又很突兀，我猜一定是太醉了，但……我覺得必須馬上說，我……我想我愛你。」他深深望進那雙曾經澄澈而如今顯得迷惘的湖綠色雙眸。情緒在游離，很緩慢的，很緩慢的游離成他所熟知的那種光度與色彩。他想或許這個男孩的本質就是終究會愛上自己。「你一定不懂，哈利，其實我自己也不懂，畢竟我們才認識不到二十分鐘對嗎？」伊格西近乎絕望地說。「可是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子愛上一個人過。」你有。他輕輕閉上眼睛想著。你當然有像這樣愛上一個人過。你走過漫長的五年，反覆輪迴了無數次。愛就是你靈魂裡的本質，即使表面沾滿了泥濘，愛依然是你內心深處純真美好的本質。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正在讓一切泥濘變得更加複雜。「聽著，下一次見面，」然後他輕聲說。「我會好好給你解答。我保證。」他憂傷地望著男孩，眼神近乎請求。然後伊格西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地鬆開手，像是坦然地準備面對那個他早已了然於心的發展。他安靜地舉起手，按下手錶上的按鈕。男孩猛然向前倒在桌面上，閉上眼睛的側臉看起來無比疲倦。有好幾分鐘的時間他只是坐在那裡安靜地望著他。千頭萬緒在他的腦海中盤旋打轉，交織成一叢他無法釐清的死結。然後他想起這一次他並沒有告訴男孩自己的名字，然而男孩卻叫他哈利。他從桌子的對面傾身過去，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用近乎純潔的方式輕輕將雙唇覆上男孩的嘴唇。男孩身上的菸味與酒精的味道迎面而來，他只是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男孩柔軟的觸感。我從來不曾對你感到失望。他無聲地說。很抱歉我卻總是讓你感到失望。讓我們重來。 -- 014/ 亞瑟走進來時他正好將剛才收到的報告書給摺疊起來。「噢。」亞瑟優雅地走過地毯，從架子上拿了瓶酒，然後朝他們的王座坐下。「加拉哈德，在我的印象之中，自從1994年的南法任務會議之後，你就不曾在會議上比我提早到過任何一次。」他不置可否。「你看上去很苦惱，年輕人。」亞瑟微笑了起來，替他斟了杯威士忌。「我早就不年輕了，亞瑟。」他就事論是地說。「對我而言你們永遠都是同一個模樣，你和梅林，還有圍繞在這張桌上的那些男孩們。」他們的王啜了一口酒。「現在的你看上去跟三十五年前那個對人生感到極端厭倦的十七歲青少年沒有什麼不同。」他甚至不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是什麼模樣。「不過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能夠以你為榮，哈利。」長者放下酒杯。「至今還是如此。」他轉頭望著引領他進入這個秘密特務組織的年長紳士。「無論你在煩惱什麼，我很高興當時你決定接受我提供的這個選擇。人生偶爾也需要一些小小的改變，不是嗎？」他皺起眉頭。「我倒認為從一個專攻文學的大學生變成秘密特務，這可能超出了一些小改變的定義，亞瑟。」他說。「嗯。」亞瑟聳了聳肩。「重點是，扭轉人生的重點是把握眼前的每一個選擇。當然，也只有具備足夠身分資格的人才能握有這些選擇的機會。」他望著他的導師，發現自己眉頭深鎖之餘竟忍不住微笑。「你依然是個老骨董。」他說。「不過你說的沒錯。做出選擇。這就是關鍵。」「是嗎？」亞瑟凝視著他。「事實上，我提早來裁縫店只是想告訴你，我等一下得出去一趟。」他優雅地起身，移動椅子時甚至不曾發出一點聲響。「去哪裡？」長者困惑地問。「醫院。我得當場向醫生聽取一些報告。」「是你的舊傷嗎？」亞瑟憂心地問。「的確是一點麻煩的傷口，沒甚麼大礙，但我拖得太久了。」他輕描淡寫地說。「我得快點解決它。」他將伊格西的戒毒進度報告書順手塞進資料夾裡，大步走出會議室。 -- 015/ 最終他們又回到了這裡。黑王子酒吧，他們相識的地方。這一次，那個曾經不懂得偷竊的男孩因為偷了一輛車而進了警局。這一次男孩一如往常地需要他。男孩一如往常地不記得他。多年以來他已經對這一切如此熟悉。他知道男孩永遠會在他提起他的父親時露出神采奕奕的表情。男孩那對與李極為相似的雙眼會閃爍著光芒。然而男孩的生活一點都沒有改變。男孩終究會憤恨。男孩永遠會陷在泥淖裡。男孩永遠憎恨對人生充滿了不滿卻無法扭轉情勢的自己。而他卻花了整整五年才終於看清這一切。這一次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看過你的檔案之後，」於是他開口。「我想他會對你現在的人生感到很失望。高智商。成績優異。然後你放棄了一切。毒品、竊盜、不務正業。你曾經是體操預賽冠軍，你的教練認為你是奧運的料。你退出陸戰隊，訓練成績良好，但你還是選擇放棄。」 ──而那些錯誤之中或許我也有份。他沒將這句話說出口。有史以來第一次，他對男孩的人生做出了殘酷的總結。他猜自己不該再裝作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那是他必須同樣必須背負起的真實。彷彿從很久很久之前，男孩首度播出那通電話的瞬間，他早就看見了自己所能提供的更好的選擇。問題只在於他敢不敢選擇。「那是因為我媽像瘋了一樣，整天碎念著會像失去我爸那樣失去我！」在他的刺激之下，伊格西的表情因憤怒而扭曲。「她不想要我當你們這種勢力鬼的砲灰，只會從象牙塔批評我們，想也不想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我們沒有多少選擇，你懂嗎？如果我們跟你們一樣屁股裡插著銀湯匙出生，就能混得跟你一樣好。甚至更好。」他安靜地凝視著他。從胸口深處湧出的是滿滿的歉意。或許一直以來，真正在學習突破人生盲點的並不是伊格西‧安文。而是哈利‧哈特。他曾經以為給予保護就是自己所能提供給這男孩最直接與深層的愛。然而男孩需要的從來不是保護，而是另一個選擇。攸關成長和改變的可能性。人生在世有太多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到手的選擇，那並不是伊格西的錯。男孩只是需要他的情感的真實回應。那種情感從許久之前就同樣埋藏在他的心底，他不是沒有意識到過，只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迫自己將它給割除。而它卻強韌得像是無法根除的草，微風輕輕撫過就又再次冒出芽來。或許，他猜想或許，他們本來可以更早解決這些難題。只要他放下成見與畏懼，只要他更早一點陪他一起去面對。因為他也不曾像這樣深深喜愛過另一個人。數不清第幾次，在他替伊格西將狄恩的手下一一撂倒之後，他悠然走向他們曾經共享過無數次的那張餐桌，在男孩的對面坐了下來。他細細凝視伊格西的雙眼，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那雙綠眼睛的深處極為細膩卻真實的情緒變化。忽然之間他沒來由地記起，當他們第一次來到這裡，男孩的桌上擺著薑汁汽水。那不知為何令他忍不住微笑。「我不該這樣對你，伊格西，我很抱歉。」然後他舉起左手，面無表情地對伊格西說。男孩惶恐地舉起雙手，綠色的雙眼中又有他所熟悉的那抹無助在游離。讓我們來結束這一切。他想。他知道男孩會第十五次愛上他。然而他從來就不該躲避。這一次他做好了準備。他會在裁縫店裡等待他的到來。他會打開他的一號試衣間。他要親自迎接男孩正式走進他的人生裡。不再逃避現實，跳脫無力的迴圈。這是能夠改變一切的選擇。於是他放下手。他猜自己早該鼓起勇氣這麼做。而重新迎上伊格西的雙眼的瞬間，他似乎聽見了某座無人森林裡一棵樹倒下的聲音。 (fin.) 其實就是一個喜歡哈利已成本能的伊格西，與被追了五年的北北之間的，彷彿毛利小五郎風格的故事(?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5.100.233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64019114.A.061.html ※ 編輯: aoiharu (2.25.100.233), 05/24/2016 00: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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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dr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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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郎可以他應該也可以ㄉ(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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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chtoz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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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4 11:12, 2^F

天啊真的耶XDDDDD(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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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f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