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九百生滅、拾肆 偷香
一清早天還不是很亮,氣溫還沒升高,窗簾把光都遮掉了,因此房間也還是昏
暗的,韋羿瑄之所以醒來是因為生理時鐘,就算之前失業也沒有因此賴床睡晚。合
租這裡時,平常早餐也是由早起的他負責,可是今天醒來他被梁天祿的大臉嚇一跳,
還處於動彈不得
狀態。
其實不是梁天祿臉多大,而是因為他們兩個臉近到幾乎要貼在一起,這距離能
清楚看到梁天祿每根睫毛完美交錯排列,又長又濃以至於有時像是畫了眼線,他抽
了口氣想往後,卻發現腰上環了一隻手,隨意卻又牢實的鎖住他腰身,大掌因他的
動作恰好貼著尾椎,是個曖昧的位置。
然而更曖昧的是他們意外交疊的腿使韋羿瑄感受到「陳伯」,「陳伯」是個狀
態,知之為知之。不是單方的,而是雙方,因為韋羿瑄昨晚做了一個短暫的春夢,
記不得內容了,可是很愉快。他不知道是自己鑽到梁天祿懷裡,還是這人睡覺有翻
身抓抱枕的習慣……
韋羿瑄進退兩難,他考慮再睡一會兒,或是裝睡,反正這情況不是他故意的,
趁機吃點小豆腐什麼的。被暗戀的人這樣抓抱的感覺挺好的,如韋嘉璇講的,他空
窗太久,已經快忘記上次被擁抱是什麼時候,本來他已經放棄這種溫度與感受,放
棄所以戀愛中會嘗到的滋味。
當他在幽暗房裡望著梁天祿發呆時,梁天祿睜開眼醒了。他裝不出剛睡醒的樣
子,演什麼都會被梁天祿看穿,乾脆也不演,直言實情說:「我醒來就這樣了。」
梁天祿睡眼怔忪的輕噫一聲,沒有鬆手的意思,兩人都呆了半晌,他才開口說:
「天還沒全亮。再睡一下。補眠。」
韋羿瑄目光黯了,他忽然心中有火,不爽道:「噯,你是不把我當回事還是怎
樣?你跟我都……陳伯很早起你知道嗎?」
梁天祿挑眉懵了下,隨即聽懂他的「陳伯」指什麼,竟又逕自闔眼說:「自然
又正常的生理反應啊。」
「你睡過去啦。」
「阿酸,有喜歡的人了嗎?」
「幹嘛?沒啊。」韋羿瑄不會承認的,但他沒料到梁天祿會這麼回應:「那就
不用避嫌了。」
「我切。」韋羿瑄拉開他的手起床,梁天祿還賴在床上睡,前者跑去找到鑰匙
回房間刷牙洗臉,又跑回來問:「吃不吃早餐?」
「不要。」
「吃不吃早午餐?」
「好。」
韋羿瑄吁了口氣關門下樓,有時他覺得梁天祿搞不好發現他在暗戀自己,也搞
不好沒有發現。梁天祿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穿他的演技嗎?可是聰明也有被誤之時,
韋羿瑄仍抱一絲僥倖心態。只是這種暗戀很矛盾,能跟喜歡的人親近,但在愛情中
自己是不被當一回事的。
有時看到梁天祿和別的演員有親蜜的戲碼都會吃醋,也會羨慕,因為他知道自
己就算當演員也不可能和梁天祿有吻戲還是什麼的,除非梁天祿演同志,但這得要
有夠好的劇本,而且輪不到他們。
趁著去買早午餐食材的時候,韋羿瑄經過出租店租了梁天祿的影劇作品回來看。
那是一部仙俠片,以前韋嘉璇就大力推荐給他看,但他沒興趣就沒看了。當時還沒
正眼看過梁天祿這個人,自然也對劇中角色跟內容沒興趣。
女主角是個小肉包臉的新人演員,雖是新人但被力捧,跟梁是同公司,算是師
兄妹,最近也很有人氣,叫楚褚。韋羿瑄對她知道的就這樣,但他知道她演的這角
色肯定是個小白癡惹禍女。
劇情大致是女主角帶著謎樣身世遇難,被男主角救下,還拜入男主角沒下為徒,
共譜失身戀、不對,是師生戀。男主的師尊早就告戒他說這女的是他的剋星,收之
為徒必有難逃的生死劫,但姻緣天註定,他們倆還是搭在一塊兒了。
這對師徒還沒相戀之前,女主角極盡惹禍、扯後腿之能事,一臉無辜表示她不
是故意的,這種類型讓韋羿瑄覺得很恐怖,最要命就是這種害死人還一臉被害的樣
子,但不管她怎麼帶賽,男主角也只是小懲告戒,還幫忙收爛攤,最後甚至得愛上
她。
而且男主角是梁天祿飾演,韋羿瑄反而感覺很搞笑,進廚房時還特地把聲音開
大,邊聽邊做水波蛋和烤土司,不時為那邏輯盡失的跳針對白低聲發笑。然後梁天
祿下樓了,瞥了眼客廳電視和租片的盒子,然後轉向廚房說:「頭號粉絲,你去租
片前怎麼不看看架上有沒有光碟。多花錢了。」
「咦。」韋羿瑄只訝異半秒,接著就取笑他說:「喂,你跟楚褚搭真不像情侶。
不過師生是很像啦,她那個娃娃臉不會讓你覺得有戀童癖嗎?」
「那是工作。」
「我知道。冒著生死劫也要跟女主角在一起嘛,我看了才明白什麼生死劫。那
麼白目的女主角,我要是她師父就先被她氣死了。怪不得說是生死劫。」
梁天祿無奈睨他,韋羿瑄解釋道:「我這是針對角色。不是指你師妹。」說完
被梁天祿揉亂頭髮,兩人在廚房小小玩鬧片刻,關於各自心裡那點曖昧和界線都不
去碰觸,更不會直白講開來,暫時這樣不清不楚也不壞。
除了輕食,韋羿瑄還煮了濃湯,一併端到前面客廳吃,梁天祿把片子退出來改
看新聞氣象,沙發另一頭韋翌瑄來了通電話,接起手機立刻有說有笑,而且話音放
得十分輕軟溫柔,這還是梁天祿第一次聽到韋羿瑄用這種語調講手機,默默旁觀了
好一會兒。
「我姪女啦。」韋羿瑄留意到梁天祿那耐人尋味的側目,一結束通話就笑著解
釋,表情是難得的靦腆,好像鮮為人知的一面被發現了。他低頭滑手機想找姪女可
愛的照片炫耀,其實是在掩飾害羞的心情,沒自覺到脖子耳根都有些紅了。
洗餐具的時候門鈴響了,開門的是梁天祿,來訪的是明兆軍。明兆軍帶了一瓶
酒當作伴手禮,門一開就不時越過梁天祿往屋裡瞥,一聽到屋裡還有動靜就開心的
說:「早啊,我是來找韋韋的。他沒事吧?」
「他很好。謝謝你的酒。」梁天祿收下酒,轉身回屋裡平聲輕喊:「阿酸,明
先生來找你。」說完回頭朝明兆軍微笑道:「對了,請在玄關換一下拖鞋。」
梁天祿很有禮貌,笑容也很真誠,除非是像韋羿瑄這種看過他真面目的人,否
則不會知道梁天祿現在的笑容其實既疏冷又藏了各種含毒的OS。對梁天祿來說明
兆軍是個外人,非旦看不出他完美的假面,還為他這個好看親切的笑容感到詫異,
先前一起吃飯還覺得有些挑釁,今天怎麼轉性了。
韋羿瑄把餐具放進烘碗機裡烘,背對客廳嘆了口氣才走出來,明兆軍一看見他
整張臉都亮了,帶著微笑關心道:「昨天的事很奇怪,我今天特地過來看你。」
「看我死了沒?」
梁天祿就坐在韋羿瑄旁邊的單人沙發,他抬手輕碰韋羿瑄垂在身側的手低聲道:
「怎麼對客人沒禮貌。」
韋羿瑄小力打開那亂鬧的手說:「我們夠熟才這樣打招呼。」
梁天祿瞇起眼重覆他語句:「夠熟才這樣?呵嗯。」他笑得有點不以為然,卻
默默在心上記下一筆。
比起被舊情人嗆,明兆軍更不想看到這兩人不經意的小動作。但他沒有表現在
臉上,反而嗅了嗅空氣中未散的食物香氣,然後閒聊說:「韋韋做的早餐嗎?」
韋羿瑄怕這傢伙亂講話,撓了撓沒梳的短髮問:「你看到我沒事啦,來就來幹
嘛帶酒。昨天那個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但是已經沒事了。你如果不放心就自
己找間廟拜拜,或是去教堂,反正去你相信的宗教求個心安。」
明兆軍抿了抿唇,瞥了眼一旁的梁先生,遲疑低語:「你是不是氣我昨天自己
跑了。」
「沒有。你當下就拉著我的手要一起跑,我知道你沒有想過丟下我。」
明兆軍轉向梁天祿問:「他什麼都跟你講了嗎?」
梁天祿雙手交握並擱在交疊的雙膝上,若有似無挑眉道:「他想說就說,不想
說的,我也不會追問。每個人都有隱私。」
韋羿瑄兩手在身後絞著手指,暗暗調整呼吸搶回話權說:「我跟梁先生關係很
好,當然什麼都跟他講。昨天的事也講了。人沒事就好,說出去也沒人相信,對吧。
那個、下午梁先生還要去上電台節目。我們要準備了。」
明兆軍和韋羿瑄相視兩秒,忽然對梁天祿露出友善討好的笑顏說:「那太好了,
下午有空可以去當觀眾嗎?其實我一直很仰慕梁先生,聽說梁先生對健身也有一套,
還喜歡運動。改天一起約出來運動吧。雖然不同公司,而且我們公司跟你前東家有
點競爭意識,不過現在的情況跟你走近一點也沒關係。」
韋羿瑄睜大眼,這傢伙居然開始對梁天祿大獻殷勤,態度大轉變,打什麼主意?
但他沒想到梁天祿並沒婉拒,還一口答應,因為他是演藝圈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人
溫柔脾氣和善又相當斯文有禮。
明兆軍就這樣跟著他們去了電台錄節目,人就坐在梁天祿車裡還獨佔整個後座,
副駕駛座的韋羿瑄望向窗外,眼神都死了。
下午去的電台是國內知名的電台,每個時段的主持人本身也都是演藝人員,今
天的節目主持人看到明兆軍有些驚喜,明兆軍打著探班的名義打招呼,然後就和韋
羿瑄在外頭等。節目進行期間,一面透明牆外聚集不少追星民眾和Luke打招呼。
明兆軍跟韋羿瑄說外頭有個小飲料吧,去那邊打發時間,韋羿瑄點頭跟過去,
各點了一杯飲料就坐下。這時明兆軍說:「我要是過去的話,大概會搶走你家藝人
的風采吧。」
韋羿瑄翻了一個大白眼,揶揄道:「你不開口是有可能跟他一拼,開口就絕對
贏不了他。」
本以為愛面子的明兆軍會立刻反駁回嗆,結果他只是雙手盤在桌面眨著一雙明
亮如星的眼凝視韋羿瑄,那眼神比戲劇裡望著女主角時還要寧靜安和,雖然不像演
戲時的情緒那麼強烈,但也是含情脈脈到後者頭皮發麻。
「幹嘛這樣看我?」韋羿瑄很想拿什麼東西遮臉,雖然沒少塊肉,可是總覺得
不自在。
「你表情真的很多,就算生氣,酒窩還是那麼可愛。」
韋羿瑄後悔搭理這個人了,要說當初這個人是因為他才彎的,不如說這個人是
以他為契機徹底歪掉了。而且他並沒有多主動扳彎明兆軍,實際上還是明兆軍倒追
才對。明兆軍對他說,他是他的初戀,又說他是自己第一次主動追求的人,因此他
當初也很珍惜跟這人的感情,只是……
不要想了。都過去了。韋羿瑄低頭大口喝冰飲,明兆軍伸手輕撩他垂落、過長
的瀏海,他嚇一跳,猛地抬頭看周圍有沒有誰留意這邊,幸好飲料吧的店員蹲在吧
臺底下吃飯,附近也沒客人,經過的人都行色匆匆沒往這裡多看。
「你想死是不是?」韋羿瑄聲音低沉冰冷,快被眼前的人惹火了。
「韋韋,以前我不曉得你的潔癖到什麼程度,後來才知道你的潔癖真的很嚴重。」
明兆軍目光黯了下,隨即恢復平常風采照人的模樣說:「我知道你沒那麼容易原諒
我。我不是因為不甘心才這樣纏著你,因為我還喜歡你,我控制不住自己。」
韋羿瑄沒等他講完,立刻拿了小竹籃裡的點心餅乾往他嘴裡餵,企圖堵住他嘴
巴,然後壓低聲音警告:「夠了,不要再講了。你不要逼我。」
「逼你……」明兆軍苦笑,點頭附和:「對,是我逼你。這是我故意的。」他
知道韋羿瑄是個心軟的人,雖然擺得出冷漠高傲的姿態,但沒辦法狠下心來,尤其
不擅長拒絕。他自己並不是真的厚顏無恥,喜歡拿熱臉貼人冷屁股,但他知道依韋
羿瑄的個性,這樣纏是最有效的挽回方式。
明兆軍看到韋羿瑄努力裝作冷靜的樣子,他跟他說:「對不起,我不想放手。」
「既然這樣,為什麼……」韋羿瑄脫口想問對方為什麼這些年都不聯絡,但聯
絡了又怎樣?他也不可能再接受,所以話語無疾而終。
明兆軍之前對他裝白目裝得多了,但並不是完全不會揣測別人的心思,彷彿看
穿韋羿瑄想說什麼,開口又講:「我知道你沒那麼快在失戀後又接受新的感情,也
會氣我很久很久,所以我想等我做出一番成績再追回你。像我這樣錯過一次的人才
懂得珍惜,即使你再怎麼追著Luke,他也不懂你,假設你有新的對象,我們經歷的
一切還是會重演。這就是潔癖的無奈跟悲哀,不是嗎?你真的以為……Luke為了演
藝事業會不談戀愛、不搞曖昧?」
韋羿瑄冷笑,低聲說:「你不要自己腦補。我跟他又沒什麼。你知道嗎?我其
實還得感謝你,讓我徹底認清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我被動、消極,像這樣子,對愛
情也沒有非怎樣不可的執著,所以也放棄了。我以後也不會想談感情,那太麻煩了。」
明兆軍微微皺眉,但又重展笑容說:「這樣也好。如果你再戀愛,也還會是我
的。」
韋羿瑄快吐血,現在的大明星都非要這麼自信自戀嗎?
「夠了。」他打斷明兆軍接下來的話,明顯慌亂不耐煩,看了眼手錶就起身說:
「我還是過去等他。你慢慢喝。」說完逃跑似的走遠,他知道明兆軍還是會跟上來,
不過換個地方起碼能讓對方少說廢話。
恰好電台主持人進廣告,從門上小窗看到韋羿瑄往裏探,梁天祿開門跟他說:
「我口渴。」
韋羿瑄呆了下,猛地想起:「啊,茶我放在車上了。我去那邊的飲料吧買,柚
蜜桂花茶可以嗎?」梁天祿應了聲,韋羿瑄又問主持人想喝什麼,主持人客氣的拿
起桌上的飲料婉拒,再轉而向明兆軍邀約下次當來賓。
梁天祿同時轉眼看向明兆軍,明兆軍一口應允,兩者之間卻沒有競爭氣氛,反
而友善笑了下,和主持人三個一同聊起來,最後只有韋羿瑄摸摸鼻子去買飲料。韋
羿瑄覺得自己果然還是離這圈子很遙遠,難以融入其中。
買完飲料回去,門已經關了,明兆軍似乎先走一步,韋羿瑄坐在外頭發呆,順
便整理一下心情,他想要不是為了梁天祿,他絕不會一腳踩進這圈裡,甚至還交到
幾個朋友。可是他想起明兆軍講的,梁天祿將來還是會和別人走在一起吧,就算跟
自己再怎麼要好,又或者奇蹟般的跟明兆軍一樣彎了還喜歡自己又怎樣?名人要出
櫃要面對太多麻煩了。他沒有信心跟勇氣能要求梁天祿承擔什麼,他就是個外強中
乾的男人吧,論獨處他可以很自在,可是一旦要談感情他就變得小心翼翼、緊張兮
兮。
「唉。」他嘆氣,把飲料先寄放在飲料吧那裡,自己跑去上廁所。洗手時手機
響個不停,是梁天祿打來的,料想是找不到人才撥手機,他接通之後聽到的第一句
話不是被問去了哪裡,而且「死了沒有?」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什麼死了?」
「你死了沒有?」
韋羿瑄皺眉拿開手機瞪了眼螢幕,確認打來的是梁天祿,聲音聽來也是,又把
手機貼回耳邊講:「吃錯藥啊你,神經病,什麼我死了沒有。」
那頭梁天祿沉默幾秒才答:「我只是想說我們很熟了,所以才這樣打招呼。」
「噗、白癡。」韋羿瑄明白過來,知道這傢伙是在學誰了。「你不要被姓明的
影響了。亂學。我在廁所,等下過去找你,你先去飲料吧那邊拿飲料。」
碰面後梁天祿告訴他之後和明兆軍約了一起去健身房,韋羿瑄古怪的看他一眼,
梁天祿的理由是說,有個機會多認識合作演戲的對象也不錯。韋羿瑄一時找不到話
講也由他們去熟絡,之後的工作除了廣告代言以外,就是替國外拍觀光宣傳的微電
影。閒暇時梁天祿的時間也被明兆軍和一些應酬佔去,韋羿瑄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和
生活圈,一時兩人少了相處的機會,在一起時都是忙著工作。
比較特別的是梁天祿和明兆軍外出都會和韋羿瑄知會一聲,韋羿瑄不想干涉,
也就不聞不問。炎夏某日,也是《未曖》殺青的日子,這時劇組裡每個人都算是相
當熟悉,殺青後公佈了慶功宴的日子,其實就是大伙約出來吃吃喝喝,由於收視成
績不錯,大家感情也都很好。
當晚一部分能抽出空的人就先去燒烤店吃東西喝酒,梁天祿家裡有事就讓韋羿
瑄當代表。梁天祿跟助理分開時還特地和搭順風車的張芸希說:「這傢伙酒醉會幹
蠢事,他一開始有醉意的話妳就打給我,我會來接他。」
張芸希比了OK的手勢保證道:「沒問題。我替梁大哥看好韋韋。」
韋羿瑄冷眼旁觀,吐嘈道:「喂喂你們當我不存在是不是?說得我好像沒分寸
的酗酒狂。」
由於人數頗多,吃燒烤時分成兩桌,同一個包廂。吃飯期間韋羿瑄默默烤肉,
不忘把烤熟的挾給張芸希和其他人,他還和張芸希說:「我故意把油脂烤乾一些,
這肉沒有太肥,給妳。」
張芸希開心得把頭枕在他肩上撒嬌說:「我們家韋韋真賢慧,照顧人又周到,
好想把你從梁大哥那裡挖角過來啊。」
「妳東西多吃,夢話少講。乖。」韋羿瑄笑著拍拍她小腦袋瓜,兩人相處跟兄
妹差不多,其他劇組的人也只覺得一個三八一個負責吐嘈很有趣。他的目光不經意
和對面那桌的明兆軍對上,瞇眼一睨,明兆軍挑了挑眉毛說:「怎樣?最近Luke都
被我搶走,害你獨守空閨,所以在瞪我?」
這種話直白講出來反而像天大的玩笑,大家笑個不停,沒人認真,韋羿瑄也知
道這就是明兆軍打的主意,這人有次還明示他說:「算了吧。Luke就算喜歡男的也
是看上我而不是你。人都是視覺動物,先挑搶眼的。」
韋羿瑄都想問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死纏爛打又老是愛講話打擊他的白
目鬼。不過相戀的時候,感受和看到的事物有限,一旦感情變質,有些東西就會打
回原形。不過梁天祿為什麼總是答應明兆軍的邀約?該不會真像明兆軍預測的,比
較喜歡那種搶眼外貌的人吧?以他認識的梁天祿而言,不太像這種人啊。不過他又
不是梁天祿的誰,瞭解或許只是片面……
越想越心煩的緣故,韋羿瑄喝了不少酒,這店裡的啤酒是無限暢飲的,當然同
行的人也喝得很愉快,短時間沒人察覺,有誰來攀談他也都有說有笑。但是隨著醉
意漸濃,他較少主動聊天,多半是附和跟微笑。
有個和韋羿瑄也算常聊天的場務過來,她對韋羿瑄似乎有點意思,一有機會就
過來找他聊,韋羿瑄就掛著微醺的笑容回睇她,看到這位許小姐有些害羞,張芸希
注意到這邊的氣氛才發現他醉了,拿起手機傳了訊息給梁大哥。
「韋韋,你是不是醉了?」
韋羿瑄轉頭望向張芸希微笑,輕喊了聲:「沒啊。小希,妳今天的妝真厲害,
不沾油煙也沒花掉。」
張芸希也是有點面熱,乾笑了下把他臉撥正,他再度對上前面的空座位,對面
的人跑出去倒飲料,明兆軍直接坐下來對著他笑。
「喂,你幹嘛整天佔著我家藝人啊。男豬角喜歡上男配角是不是啊?」這也不
是讓人訝異的講法,之前副導在網路看到有人寫男主角和男配角的衍生耽美文,特
地拿來跟他們分享呢。兩位當事人都是拿來開對方玩笑,還被寫成新聞稿說是賣萌,
也算是開發新市場的一種宣傳,加上近日兩位演員走得很近,已經有八卦雜誌編起
他們兩個的花編新聞了。
除此之外,有份同志雜誌的調查哪位藝人是理想情人,這兩位亦是榜上有名,
各有千秋。
所以聽當韋羿瑄的質問,明兆軍笑起來,其他人也在笑。韋羿瑄忽地挽住一旁
張芸希的手臂,也把頭枕在她肩上說:「你這樣、我要搶走你家小艾。」小艾是張
芸希戲裡的小名。張芸希好玩道:「不用搶啦,我跟你走啊。讓他們兩個自己去。」
「嗯,好。我有小艾,我是男豬腳啦,嘿嘿嘿。」
明兆軍笑著搖頭,走到韋羿瑄身邊拉起他,再跟旁人道:「我帶他去外頭露天
座位吹吹風,醒醒酒。」
韋羿瑄甩開他的手說:「我自己走。」他哼了聲,走路變成外八,兩個人來到
店後面的露天座位,牆上掛了整面的日式燈籠,前方是小池塘跟花圃,這造景是環
繞整間店的,地上有地燈打亮步道,以防人跌倒。
韋羿瑄拿出斜背包裡的手帕鋪在桌面,然後逕自趴在手帕上休息,明兆軍伸手
摸他頭髮,他皺眉撥開幾次就懶得再理,一心惦著那個被當玩笑的問題又重提道:
「你是故意的吧,一直纏著我不行,就跑去把梁天祿支開。」
「韋韋真聰明。」明兆軍撐頰凝視舊情人的閉上眼的醉容,愉快回答:「我當
然是故意的。最好還要讓他喜歡上我,如果他喜歡男人的話。」
「要鬧到什麼時候,不要那麼幼稚。」
「就像你說的……我被寵慣了,比較自我任性,也比較幼稚。你以前說沒關係,
你很樂意寵壞我的。你喜歡我坦白直率,可是我現在很後悔我凡事坦白。可是你知
道嗎?遇到你以前我也不是這樣沒分寸的人,你就是有本事把人寵壞。我全心全意
信賴你,就連幹什麼壞事也毫不保留跟你坦承,求一個機會挽回,但你一句都不要
了就想把我甩開。」
韋羿瑄默默聽著,不免內疚。他並不想歸究什麼對錯,可是明兆軍說的話有部
分他還是認同了,他自己其實是個狡猾的男人,當初把情人哄得全部都交代了,一
旦發現對方不是自己要的,就轉頭走了,沒有餘地。他怨明兆軍,但更怕面對自己
最殘忍的那一面。
「對不起。所以我知道我不是能給人幸福的……」
明兆軍握住他的手,呼吸微亂,他說:「不對,你還是可以。回到我身邊,我
會因為你而感到幸福啊。」
「但我不會忘記過去。」韋羿瑄撐起身來,困惑注視對方,腦袋昏沉沉的,分
神想著不該喝那麼多混酒,也不想費力抽手,反正明兆軍不會一直拉他的手。對峙
到其中一方放棄吧,但他是不會妥協的。
明兆軍再展攻勢說:「也許你會說我不可能為了你放棄現在的事業。對,我確
實不可能,但梁天祿更不可能。」
「噗。」韋羿瑄笑了,他用懶洋洋的語調說:「我沒有要拿這種事證明誰比較
在乎我啊。不要拿這種事當籌碼。犧牲、捨棄不會證明什麼。只是證明了……嗯,
有些人的個性就是這樣而已。但我不會,也不需要用這些方式證明啊。你懂我?然
後呢?然後就能再一次、逼我……無處可逃。」
前一刻還在笑的男人,下一刻忽然語帶哽咽,皺起臉哭了。一滴、兩滴眼淚,
從眼角被逼出來,藉著酒精釋放情緒。不對,是失控了。但韋羿瑄還在壓抑,早在
他們第一次約在百貨公司他就想痛哭一場,可是最終沒辦法哭個痛快,直到現在也
是這樣,他硬是把眼淚逼回去,抽手揩了兩滴心酸的水滴,一手抵住湊過來的舊情
人。
「不要……」韋羿瑄別開臉躲過明兆軍的親吻,但是手臂被抓牢,他害怕道:
「不要、有攝影機。」
「這裡沒有。」明兆軍呼吸低沉混濁,也是喝了些酒,積壓已久的情和欲逐漸
高張。只是一個吻也好,他渴望和這人交換體液,久違的溫存。韋羿瑄的反抗只激
起他更多渴求,一種征服和狩獵的欲望。
韋羿瑄晃著腦袋左閃右躲,臉頰被親蹭了幾下,嚇得極力推開明兆軍,起身後
整個人踉蹌,背撞上簷下的金屬黑柱,明兆軍神情深沉踱來,他有些腿軟,腦海設
想各種反擊策略,比如手刀劈對方喉結之類的。
兩人距離逐漸拉近,韋羿瑄還在鎖定攻擊位置而假裝按兵不動,就在明兆軍要
瞇眼親上來、而他看準時機出手的前一秒,他的手肘被第三者抓住並扯開黑柱,接
著整個人撞進一堵溫暖厚實的軟牆,抬頭一瞧,這不是梁天祿嗎?
明兆軍顯然驚醒,執迷深沉的目光都退散了,對著突然冒出來的人有些茫然。
梁天祿表情看不出有什麼怪異跟發現,還是常見的溫和悅目的笑容,他開口說:
「是小希要我來接他的,聽說我家阿酸喝醉了,走路都外八。你帶他出來吹風也沒
醒吧,我還是帶他先回去好了。謝謝你照顧他。對了,阿酸的帳我請小希先墊,下
次再給她。就不必麻煩其他人了。」
明兆軍只是淡淡笑了下,朝他們揮手,不知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洩氣,他難得
覺得自己今晚沒力氣掩飾心中落寞,回店時只在櫃檯付了大家目前的消費金額就先
離開了。
韋羿瑄一回梁天祿車上,一感受到熟悉的環境就昏沉沉睡了。不久回到兩人同
居處,梁天祿繞過來開門,韋羿瑄解半天的安全帶也解不開,梁天祿幫他解了安全
帶後就去開大門,韋羿瑄搖搖晃晃跟上來,聽見梁天祿沒什麼情緒的說:「你這樣
子可以去演喪屍了。不是很有分寸嗎?醉成這樣。」
「抱歉,麻煩你了。」韋羿瑄越過梁天祿身邊直往一樓廁所去,上完廁所才到
樓上,還沒回房間就直接倒在客廳睡,梁天祿開了客廳的燈走來睥睨他,他瞇起眼
對著背光的梁老闆解釋:「我不想一身酒氣睡床,明天早上再洗澡。反正夏天不冷,
今天晚上我睡這邊。」
梁天祿又這麼盯著他良久沒回應,接著就默默回樓上房間洗澡,韋羿瑄隱約聽
見淋浴、吹風機等等的聲音,細微傳到樓下客廳,然後自己也逐漸沉睡,客廳的燈
也懶得關。幾乎要沉入黑甜夢鄉了,卻又有點似醒非醒的,聽說喝酒入睡是不聰明
的方法,因為夜半起來尿尿排掉酒精後反而會更來精神。
韋羿瑄是尿過了,所以沒尿意,但他覺得腦袋還在運作,只是迷迷糊糊分不清
是醒還是沒醒,他瞇著眼只感覺到微弱的燈光,客廳的燈大概是梁天祿關的,只留
了樓梯跟廁所那裡的燈,部分散射過來的光芒還不足以將事物照得太清楚。
他好像看到梁天祿出現,就坐在一旁地毯上看著他說:「他想強吻你,為什麼
不反抗?」
「你、看到了?」
梁天祿冷著臉久久沒回應,韋羿瑄帶著睏意閉眼回答:「我要打他之前你就出
現了啊。我有反抗,但是……唉。你看出他就是我前男友了,為什麼一直跟他出去
……」
「因為這樣他就沒空纏著你。」
韋羿瑄反射性回了一聲:「喔。」隨後又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但他現在腦力
不足說不上來。就這樣又躺了一會兒也沒聽到旁邊那人離開的動靜,他遲疑的睜開
眼,轉頭跟梁天祿冷硬不悅的臭臉互看。
「幹嘛?」韋羿瑄問。
「你還喜歡他嗎?」
「沒有啊。你覺得同志圈很亂嗎?」
「不知道,不過你大概不會。因為你潔癖得很嚴重。」梁天祿也是後來才發現
這人的潔癖不光是生理,心理更是如此。
韋羿瑄勾起嘴角笑了,他說:「啊。所以,我談戀愛都很難維持的。要不然我
找對象的話,其實很乾脆也很痛快。看對眼就試探,一發現對方不是Gay我就會死
心。一來是我嫌麻煩,再來是我很玻璃心。其實也是既乾脆又痛快,也沒有什麼扳
不扳彎,我比較愛自己,我輸不起,就這樣。我的痛快不是痛到爽快,不像按摩那
樣,而是很痛也很快,但起碼很快就不痛了。像我這樣,有條件好的喜歡也要偷笑,
可是……我笑不出來。我根本,沒有你想的自戀,我很自悲,你以前說我防備心很
強,說得對。不要管我啦。」
說到後來,韋羿瑄整個人面向沙發背開始哭,梁天祿一臉詫異,起身坐到沙發
邊緣把人扳過來,放輕語調哄道:「抱歉,我不是想質問你或是怎樣。」
「讓我哭啊、讓我靠北靠木靠妖,我靠啦嗚啊啊啊……」韋羿瑄哭得視線模糊,
恍惚間好像梁天祿抽了面紙在擦他眼淚,看他哭得比自己小姪女跟小姪子還誇張。
片刻後他只剩抽泣,臉上帶著淚痕有點涼,面對梁天祿也是尷尬,一臉無辜瞪著對
方以眼神視意:「幹嘛還不走?看我笑話?」
梁天祿臉色已經緩和不少,甚至明顯帶著溫柔和臉惜,韋羿瑄這麼看來時,他
覺得心臟像是貼著刀鋒,疼得發軟、深陷,也是一個走神就低頭湊過去,微啟的唇
壓在韋羿瑄染著酒氣的唇瓣上。
「嗯。」韋羿瑄訝得發出輕音,忘了一切該有的反應,當下只意識到這是他喜
歡、暗戀的人,而這人不僅僅是親他的唇,第二次壓上來時還把舌頭伸進來了。很
軟很軟的舌頭,溫柔試探他的反應,抵開他的牙齒又輕慢的往口腔裡探,才進來一
點又含蓄後退,然後第三次就把他的嘴唇含住吸吮,從中感受到壓抑的熱情,那麼
小心翼翼又不時撩撥、挑逗、試探。
「啊、唔嗯。」韋羿瑄雙手抵在梁天祿肩頭,梁天祿的手壓握住他的肩膀和手
臂,他錯愕,這不是夢,但他無法理解這種發展。於是他問了一句夠蠢的話:「阿
天嗎?你在幹嘛?」
梁天祿卻跳開了他的問題,反而問說:「不喜歡這樣的吻?」
「也沒有。」
韋羿瑄答完立刻熱了臉,連耳朵都在發燙,梁天祿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又再度親
了上來,他忍不住想回應,但又害怕得想推開對方,他不知道這之後要怎樣發展,
好像很多事會因此變得不同,所以他恐慌了。可是始終理智落敗,推了幾次都失敗,
再然後……
「阿酸。」梁天祿輕拍韋羿瑄的臉,無奈皺眉,喃喃自語:「竟然敢給我睡著。」
雖然語氣埋怨,梁天祿也不能怎樣,不過他還是拿了件毯子給人蓋上,免得肚
子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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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的吻都意義不同。[爆]
這應該可以是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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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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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剛好覺得可以是個段落。-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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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你比較喜歡露露?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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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很不是時候呢。說睡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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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也是這樣。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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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的。只有進步沒有退步。<<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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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打。快。[遞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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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戳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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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一篇就會醒的。(廢話)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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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完全道出梁阿天的心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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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實際的建議。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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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睏了。XD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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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手指!!!!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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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忘了就再重來一遍。[毆]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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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愛。阿酸起床啊大家都起床啦。不,已經又要晚安了。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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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對象通常都怪咖。[咦]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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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蠻不正常的。XD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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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他會害羞。噓,知之為知之啊。
※ 編輯: ZENFOX (220.143.122.91), 04/01/2015 20:18: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