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九百生滅、拾 舊愛
日子過得飛快,韋羿瑄常這麼認為,每次望著房間掛的月曆就覺得一年也不過
十二張紙,有次他口內炎遲遲沒好,折騰他兩個月,也就等於是六分之一年,這麼
一想他就覺得有些事情可大可小。
比如說一轉眼他就丟了工作,頓時失了重心,當下雖然不到天崩地裂,但也過
得有些恍惚。但又那麼莫名其妙去喝個下午茶,遇著梁天祿,他又有份工作了。
所以當初喬被魔神附身,讓他得知魔神不只一個的時候,他甚至悲觀的認為這
下要沒完沒了了,不死也會活得很煎熬,時刻擔心那些危險份子,明明自己就沒欠
過祂們什麼。可是那日在飯店和梁天祿聯手把魔神打掛,甚至還吞掉,他又重獲希
望。
吃了魔神都沒事,不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況且他都大難幾遍了。九月底,
梁天祿因為這事終於返回老家,見了梁伯父,還給喬求了一個平安符護身。至於當
時暈在飯店套房的人也都麻煩飯店的人處理了,因為走廊有攝影機,多少能證明是
那幾人自己闖入套房,而他們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也因為無人有
損失或傷害,因此不了了之。
喬雖然跳樓,可是魔神附體的關係,身體沒有太嚴重的傷害,只是甦醒過來後
渾身痠痛無力,簡直身在乳酸地獄,或是剛跑完馬拉松一樣。
梁天祿的合約糾紛告一段落,恢復自由身的同時,也意味著失去靠山、失去經
紀公司的關係人脈和資源等等。不過已經有些新的工作找上門,雖然礙於梁天祿的
前東家,上門的工作都不是以往他會接的類型,不過梁天祿不怎麼挑工作,這讓韋
羿瑄都替他擔心。
已經是十一月初,梁天祿接了一個手機遊戲代言,拍了兩支廣告,一支是眼鏡
公司的廣告,一支是男性沐浴乳的廣告。用韋羿瑄的話來講就是賣肉,其實他也沒
想到梁天祿生得一臉斯文如其父,但身材是相當精悍健實的,之前在異界沒空欣賞,
這會兒他當梁先生的跟班就有機會在不遠處打量。
由於這廣告就是要梁天祿脫,所以事前也沒什麼特別要定裝的行程,而且拍個
半天就拍完了。拍攝時,韋羿瑄發現那男導演很常藉故摸梁天祿的身體,韋羿瑄都
會找理由幫他擋。工作一結束,韋羿瑄說要請梁天祿喝酒,於是開著梁天祿的車到
一間酒吧。
酒吧樓上是禁煙區,有和室包廂也有一般桌椅,他們兩人趁燈光昏暗、時間早
所以店裡還沒客人就先到樓上包廂。點好了炸物拼盤跟酒,韋羿瑄臭著臉說:「梁
先生,我發現你神經比我想得還要粗,今天那個導演一直摸你,你沒感覺嗎?」
「他算好得了。我以前遇過掐我屁股的。」
「什麼?」
梁天祿好笑說:「這麼激動幹什麼。我還不紅的時候,曾經被助導吃豆腐。就
算不是在這圈子,每個職場新人多少都會遭遇這種事,當然我是支持報復這種人,
不過現在我已經記不得那是誰了。可是別人記得我是誰。」
「我會記住今天的事。哼,再讓我逮到機會一定整死他。」
梁天祿注視對面男人的表情變得溫柔許多,有趣的問:「你怎麼比我還氣。」
「我當然氣啊。我們不是自己人嗎?他摸你就等於摸我啊!」
「哈哈哈。」梁天祿點頭跟他說:「衝著你這句話,我下次會注意。」
韋羿瑄瞇眼睨人,勉強滿意這個回應,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等著餐飲送上
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很習慣在梁天祿身邊處理各種事務,
如果要說韋羿瑄現在的生活跟以前最大差別在哪裡,大概就是睡覺這件事。以
前他三天兩頭做惡夢,這種睡不好的情況沒得什麼憂鬱症或怪病都讓他覺得自己精
神力很強大。開始不再夢到自己被殺來吃,大概是和梁天祿從異界回歸之後。儘管
怪事不少,但睡個好覺對他來說是好的轉變。
韋羿瑄拿出墨綠皮革手帳,裡面紀錄滿滿的行程有一半以上都是梁天祿的,業
界裡的人都開始認識梁天祿身邊的跟班,有印象的稱韋羿瑄韋先生,有交情或裝熟
的就跟梁天祿一樣喊他阿酸。
在他確認行程時,餐點跟酒都送來了,梁天祿默默幫他把飲料擺好,然後開口
跟他說:「有件事忘了跟你講,昨晚有位對我有恩的導演打電話給我,希望我接演
一部戲,因為是配角,而且我對他有信心,加上檔期應該沒問題,所以就口頭先答
應了。詳細我再傳資料跟劇本給你,你覺得怎樣?」
韋羿瑄好笑說:「只要你能接受的工作,我基本上是沒意見啦。而且,我其實
就是當你的管家跟班兼雜務,這種事是看你意願,我又沒拿你的經紀約,你喜歡怎
麼做就怎樣吧。」
梁天祿的表情平淡得讀不出情緒來,但韋羿瑄直覺他是有點納悶和不悅,於是
又笑著講說:「反正我是你認定的頭號粉絲,支持就對了。你幹嘛板著臉?」
梁天祿還是同一個表情,只是臉上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說:「沒有啊。我是想
給你加薪,讓你升格直接當我新的經紀人。」
「啊?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沒辦法,我很菜,很多都不懂,會搞砸!」
「將來慢慢就懂的,有我在,你擔心什麼?」
「不不不、沒關係,還是不必。」
「你做的事已經快跟經紀人、助理沒兩樣了。我還是會給你加薪的,其他的都
是個頭銜罷了。就算你跟我都不認為,可是其他人已經認定你是管我顧我的人。」
梁天祿嘆了口氣,問他說:「你在怕以前甩了你的人?究竟是誰,我不會再讓她欺
負你。」
「呵嗯。」韋羿瑄沒想到梁天祿會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哄自己,難道他真這麼沒
用,這讓他失笑,抹了下臉又喝了口酒,吸了口氣告訴他說:「不是,我沒怕。沒
人欺負我,只是……不太想跟那個人碰面。對你也不好。」
「阿酸。」
「幹嘛?阿天。」
「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韋羿瑄皺眉,不安詢問:「什麼意思?」
「這圈子裡只有一時的貴人,隨時的小人,沒有真正能一直信賴的對象。但是
你不一樣,我只信你。如果你不理我……」
「噗。」韋羿瑄失笑,取笑他說:「喂,你很愛演,弄得好像我要拋棄你。我
又不能給你頒獎。知道啦,看在你不支薪演給我看的份上,我不走啦。加薪的事別
忘啦,親兄弟明算帳。今天盡量點,我請客。」
梁天祿揚起淺笑,手機又響了,不過他手機是在韋羿瑄的包包裡,韋羿瑄已習
慣代為接聽,一瞅螢幕就跟他說:「你乾妹妹打來的。」
梁天祿暗暗汗顏,解釋說:「我跟她沒關係,只是下一部片要合作,之前也合
作過的朋友而已。」
「是是是,但是人家都喊你哥──好甜好膩哦,哈哈。快接啊。」
那通電話一接通,十分鐘後這個包廂就擠滿了人。嚴格說來是能容納四人就很
滿的包廂,硬是坐了八個大人,因為打電話來的女演員張芸希說:「我就在附近耶。
哥,我跟下個劇組的演員可以過去續攤嗎?你都認識,但不一定熟,順便聯絡感情。」
梁天祿只應了「嗯」一個單音就被張芸希的「待會兒見囉。」秒掛電話,來的
確實都是昨天那導演找好的演員,但這未免太擠了。
大家紛紛拖了鞋子擠進來坐,韋羿瑄是在座唯一不是明星的人,他受不了那些
二十出頭剛畢業的傢伙吱吱喳喳自嗨的聊天吵鬧,默默退出包廂外,直接坐在對面
離不到三步的桌椅空位。他看著梁天祿被後輩圍繞,突然很想笑,之前確實是他多
想嗎?他們就像梁天祿的弟弟妹妹一樣,連男孩子也喊梁天祿一聲哥。
張芸希注意到韋羿瑄跑到對面坐,她跟梁天祿提說:「哥,那是你的新助理嗎?
聽說很能幹,怎麼不介紹一下?」
梁天祿噙笑轉頭望向韋羿瑄,和室包廂不是用門隔開,而是竹簾,他隔著拉起
來的簾子介紹道:「他是韋羿瑄,你們可以喊他韋先生或一樣喊哥哥。」
來的那六個人齊聲喊「韋哥」,讓韋羿瑄有種自己是堂口在吸收幫派份子的錯
覺,不過他們下一齣戲確實是要演近代的黑幫題材,還是跟什麼上海灘有關,不過
是借名實質架空的故事。
「你們好。將來好好相處吧。是說……」韋羿瑄苦笑:「你們不覺得那裡面很
擠嗎?要不要分桌坐?反正離得不遠,而且桌子恐怕不夠放你們點的東西。」
張芸希他們這才挪了三個人過來韋羿瑄這桌,張芸希還笑說:「啊,還有個遲
到大王還沒來,不然就擠爆了。」
「遲到大王?」梁天祿發出疑問,坐在他一旁的張芸希很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你不知道啊,還因為這事上過報紙被罵過,但還是紅得不得了啊。要跟你演對手
戲的,男主角。導演連這都還沒跟你講你就答應嗎?」
梁天祿搖頭微笑,在韋羿瑄看來他那副和善客氣的模樣,與其他人真像是隔了
一層穿不透的薄膜,梁天祿問:「誰啊。」
張芸希說:「明兆軍啦。啊,明哥他好像跟哥哥你同期出道的?」
旁邊一個男孩立刻反駁說:「不是哦,比哥還晚啦。只晚一點點。」
「是噢。」
梁天祿一聽是個沒合作過的對象,稍微有點好奇,他問張芸希說:「我好像還
沒關注過他的戲劇作品。」
幾個晚輩搶著要聊明兆軍的八卦什麼的,氣氛再次變得鬧哄哄,梁天祿習慣性
找尋韋羿瑄的所在,發現韋羿瑄整個人好像定格在那裡不動,臉色不太好。兩人像
是有某種默契,韋羿瑄也轉眼對上梁天祿的視線,苦笑著說:「我好像吃太多炸的,
肚子有點怪。想先回家。那個,梁先生,帳先記著,我下次付清好啊?」
梁天祿挑眉微笑道:「當然沒問題。等下我自己叫車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
「大家再見。」韋羿瑄就這樣和他們告別,獨自走著店裡的螺旋梯下樓,這種
樓梯走不快,他沒喝多少酒卻覺得腦袋很暈,一到外頭覺得天氣有些涼,聽說今年
秋冬第一道鋒面要來。
這幾年都是冬至過後才開始冷,但今年冷得特別早嗎?韋羿瑄努力想著無關緊
要的事,腦袋卻烙著一個永遠不想再聽到生活圈裡的人再提起的名字,明兆軍。這
麼怪的名字也不是藝名,而是本名,那個人就是他的前情人。
韋羿瑄恍惚來到公車亭發呆,他目前對梁天祿是暗戀狀態,其實也沒想過要有
什麼發展跟結果,他只是想默默喜歡一個人,直到愛情對他來說沒有滋味,像口香
糖一樣嚼久吐掉。或許是有個梁天祿能稍微轉移注意力,不,因為他不想讓梁天祿
知道自己的性向,不管怎麼說,他只感覺一片混亂而已。
感情就是個無底漩渦。很久以前他對愛情也有憧憬,也曾積極,有過執著,傻
過蠢過。可是在和明兆軍分手後,他不再想要愛情,他想把自己這個部分揮霍掉,
埋葬掉。他無法忍受那樣愚昧的自己。
「對,有什麼難的?呵呵。」韋羿瑄忽地笑出聲,拿出手機邊找計程車行的
APP,邊喃喃自語:「裝不認識就好了嘛。反正他也一定不想認識我,搞不好早
就忘記我。哼呵,我想太多了。根本沒什麼嘛。」
他叫了車子坐回家,早早就洗澡睡了。他告訴自己,比起那些自己被殺害吃掉
的夢,一場失戀有什麼好拿來當陰影的?又死不了!
* * *
隨著時間越近年末,每個人的生活也就越來越繁忙。韋羿瑄更有這種感覺,他
現在連幫大哥顧孩子、幫忙餵貓這點時間都沒有,為了更方便照顧梁天祿的生活及
工作,他索性搬到梁天祿租的地方住,這還是梁天祿的提議。
有次他跟梁天祿抱怨家裡那隻貓老愛偷溜進房間往他床上黏滿貓毛,還有在家
的時候很難專心做自己的事,於是梁天祿提議:「不如搬來我那裡,反正就我一個
人。你顧我就好。」
「房租怎麼算?」
「就意思意思付個兩成吧。覺得怎樣?」
韋羿瑄認為可行,和家人商量過就搬出去了。先搬了常用的東西,要是自己房
間像梁天祿那樣慢慢變成老家的儲藏室,他也不是很意外,身為一個男人是遲早該
獨立的,雖然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賴著很久。
這時期韋羿瑄不僅家務照做,還要替梁天祿接洽許多活動,梁天祿除了那部因
為人情關係接演反派的偽上海灘劇,還有一齣什麼情癲西遊找上梁天祿,角色還不
錯,是要梁天祿演個二郎神君。
這兩部戲都還在籌備階段,那部西遊的編劇之一還是韋嘉璇,只是韋羿瑄也沒
空問她什麼八卦內幕,聽說編劇就找了三個,韋羿瑄跟梁天祿開玩笑說:「幸好不
是找你演主要角色,不是一身毛就是一頭禿,都麻煩。」
這段期間韋羿瑄一有空就在新住處跟著梁天祿運動或保養皮膚,他替梁天祿試
面膜,試保養品,試過不錯才給梁天祿使用,這其中也有私心,他想讓自己看起來
比之前還要好,好到不會見到明兆軍就失色得太厲害。
梁天祿租的屋子不大間,一樓和二樓都能當客廳,不過為了隱私,他們一樓基
本上不怎麼使用,小小的前庭停放著韋羿瑄的機車,門邊有幾盆桂花樹苗,二樓陽
台也種了韋羿瑄買來的厚肉植物和花花草草,二樓才是他們主要活動空間,三樓則
是各自的房間,四樓是以前屋主拿來當佛堂跟倉庫,也是閒置沒放什麼東西。
這陣子韋羿瑄天天都做健康餐,蔬菜水果為主食,吃得梁天祿都以為自己是草
食動物了。而且韋羿瑄練身體練得比梁天祿還勤,梁天祿坐在單椅上喝紅酒,韋羿
瑄拿啞鈴練深蹲練到表情扭曲,穿著緊身運動衣,上身套了件無袖短T,滿身都是
汗,他咬牙對不遠的梁天祿講:「你啊喝我的酒、吃一樣的餐,怎麼你瘦了我沒有
啊?」
梁天祿想了下,問他說:「你最近有沒有熬夜?」
「熬夜?唔呃、沒,有啊,有一點。」
「睡不飽是不會瘦的。」
「什麼?」
「有研究指出這點,網路查都有。你熬夜所以沒瘦。加油。」梁天祿盯著電視
說風涼話,韋羿瑄站直喘氣,斜眼睨人。
梁天祿沒挪眼,還看著電視,不過他知道那人在瞪自己,他說:「你最近有些
變了。是不是將來我加入的劇組裡有你以前的情人?」
韋羿瑄一愣不知該回什麼話,心說這傢伙太犀利了。梁天祿這才睞向韋羿瑄,
了然而無奈的淺笑了下,再問:「不能說是誰?放心,我不會亂來。」
「我覺得不要講出來比較好。我盡量不想影響你的工作。」
梁天祿點頭道:「公私分明,很好。已經十點了,我先回房準備睡覺,晚安。」
「晚安。」
韋羿瑄坐到長椅上休息,梁天祿經過一旁時摸了摸他的頭髮講:「其實你可以
盡量信賴我,就像我信賴你一樣。」
韋羿瑄不喜歡被人碰腦袋,反射性想撥開對方的手,卻不知怎的撈住梁天祿的
掌心,抬頭回瞅,梁天祿挑眉對他笑得一臉無辜,他心虛拿開手搖頭再道晚安,起
身也說:「我也要去沖個澡,不然太晚沒熱水。」
他越過梁天祿先跑上樓,逃回房間,心跳加速。最近他發現梁天祿有很多優點,
雖然是生活白癡,但都是先前沒機會學習,一有機會也是會學著幫他分擔家務,而
且並沒有大牌明星的架子,應該說梁天祿從不認為自己是明星就和常人有何不同,
但這一面似乎也是因人而異,面對自己人就能卸下許多應付外界的面貌。
那個淡淡的情愫好像逐漸暈開,融得整個心湖都是。韋羿瑄覺得自己別有居心
真是要不得,他的工作能最親近想親近的人,他沒有想像中對梁天祿幻滅或膩味,
因為他早在開始就見識到梁天祿鮮少表露的一面,但他也沒想過感情上要求個發展。
只有現在他悄悄允許自己貪心一點,把梁天祿當作一個支柱吧,萬一真的不行的話,
靠這份情誼撐下去。
十一月很忙,忙到自己在忙什麼都搞不清楚,十二月也差不多,加上還有年末
各種節目和商演,韋羿瑄跟梁天祿跑了幾場工作,梁天祿唱著以前發行過的舊歌,
說到唱歌,這一年就只有年初的一張單曲和年中的精選輯,竟然沒有專輯。
當然這之前不是韋羿瑄負責梁天祿的工作,他本身並不關注這些,現在才覺得
梁天祿跟前公司鬧不合也是有跡可循。什麼精選輯嘛,出道還不滿十年就來個精選
輯,簡直騙錢,韋羿瑄提起這件事時,梁天祿也附和說:「深有同感。但這事我當
時阻止不了。」
經過合約一事,梁天祿算是元氣大傷,說忙也是在忙將來幾個月後的事,人家
過年忙賺錢,他們卻還在養精蓄銳。跨年那天,梁天祿反而哪裡都沒去,跟韋羿瑄
各自回家過。
韋家人聚在客廳看電視轉播,跨年倒數之後還有歌星演唱,韋爸韋媽不熬夜就
先睡了,韋姐則是在外頭和朋友參加晚會,韋羿瑄一個人抱著貓打呵欠,貓爪刺了
他的手臂,他一個不爽把貓拋開,回房間才看到手機有兩通未接來電,都是梁天祿
打來的。他很開心,回撥時卻故意裝得和平常一樣平靜,他說:「你打給我啊?該
不會是要說你老一歲了,要我不要拋棄你?你知道的,明星是很討厭算年紀這種事。」
「……你這人真的很煞風景。過年沒一句好話。那我也祝你早生貴子好了。」
「貴你個頭。我兒子還沒遇到他媽咧。」韋羿瑄笑出來,聽到那頭的人也隱隱
哼笑,接著聊說:「幹嘛?好啦好啦,新年快樂。啊你朋友咧?沒人約?」
「我爸媽剛去睡了。今天我睡客廳,房間被雜物塞爆……嗯,還是說句新年快
樂。你那邊怎樣?」
「我爸媽怎麼跟你爸媽那麼像。我姐不在,還沒玩回來。剛才那隻貓拿爪子刺
我,欠揍。所以我丟開牠跑回房間了。唉,明年你可要在舞台上唱歌給我聽,你不
覺得沒錢賺真寂寞嗎?」
梁天祿沒應話,只是笑了笑,韋羿瑄覺得他笑的聲音更低沉,卻很溫醇低潤,
相當悅耳好聽,於是又說了些話逗梁天祿笑。夜已深,梁天祿忽然跟他提到:「我
爸之前給的那個地址,有空我們一起過去瞧瞧。」
「啊?不用吧,現在也沒事發生。」
「以防萬一。說不定能弄清楚更多事情。」
「好吧。那、明天見?」
「明天見。」
「對了我跟你說啊──」韋羿瑄捨不得掛電話,突然又冒出新的話題,梁天祿
並沒有不耐煩,但多半是靜靜聽著,偶爾應個簡短的句子。聊到兩點半兩人才結束
通話,韋羿瑄覺得左邊耳朵都是燙的,比手機還燙,手心也是,他的心跳一直沒能
恢復平常那樣。這幾十分鐘,梁天祿的聲音都在他耳邊,他想他是真的越來越喜歡
對方,已經由這種心情產生了生理的欲望。
這一晚他久久無法入眠,實在受不了腦內的幻想,用手撫慰了欲望才緩和身心
的騷動睡著。隔天由於生理時鐘而早起,他買了早餐回租屋處吃,等到十一點才看
到梁天祿回來,梁天祿一見他就笑出來,指著他說:「太晚睡變成熊貓了。」
韋羿瑄倒抽一口氣摸臉,慌張說:「真的假的?你不是也熬夜,怎麼沒變?」
幾日後就是新劇的記者會,這天梁天祿能明顯感覺到韋羿瑄處於精神緊繃狀態,
一部分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演反派,其他的大概是韋羿瑄的私人原因,但他還不打
算過問。這次記者會算是宣傳的一部分,大致交代了籌備的緣由和介紹新劇,再讓
主要演員出來打個照面。
男女主角的海報都出來了,之後還會再有其他的劇照,但那就是開拍後的事了。
梁天祿讓造型師處理妝髮造型時,韋羿瑄沒事兒做,就去替他買杯飲料跟輕食什麼
的,來打招呼的張芸希也趁機麻煩韋羿瑄跑腿。
韋羿瑄買完東西趕回來時,導演和演員們都已經在記者會上,韋羿瑄把東西放
在休息室,出示胸前的工作證才進到場內,但也只是在場邊旁觀而已。隔著一堆記
者和攝影師,他第一眼就看見梁天祿梳了一個大旁分瀏海。
雖然梁先生本就是個旁分男,不過造型師故意又把分線弄得更極端,略長的瀏
海將一眼遮得若隱若現,卻穿一身白西裝,黑白格紋領帶,被髮絲掩蓋的右耳戴了
一個會閃爍微光的耳環,沉穩自若的坐在男配的位置。用韋羿瑄他姐姐的話來講,
就是有著受的臉,攻的氣勢。
韋羿瑄忍笑,嘴角抽了下,心想只戴那隻耳朵還真曖昧啊,沒想到第二眼就驚
見韋嘉璇出現在場邊另一頭的角落對著他小幅揮手,笑得很得意。看來這戲的腳本,
韋嘉璇也有份啊。他眼神左閃右閃的,最後才定定的落到那所謂的男主角身上,就
是叫作明兆君的男演員。
近來好幾齣偶像劇都由明兆軍擔綱重要角色或主角,趁著梁天祿的演藝路被拐
了下,明兆軍的人氣就急起直追,算是紅極一時的年輕演員。而且那張俊美得不像
人的臉,有許多整型傳言,之前明兆軍還上過綜藝節目闢謠,請了醫生、弄了儀器
去照他的臉證明絕非人工美。
臺下記者發問,燈光閃個不停,韋羿瑄這一刻忽然理解為什麼他和明兆軍當初
會分手。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算曾有交集,現在心裡剩下的也只有不甘心。
他大概是不甘心而已,雖然當時沒想過要和某個人過一輩子,但至少分開時不要太
難堪。既然不得不再相遇,他只能當作不認識明兆軍,這樣才有辦法維持比較平穩
的情緒。
會後眾人魚貫而出,趕著發稿什麼的,韋羿瑄早一步回休息室收拾,過沒多久
梁天祿就出現跟他說張芸希約了其他人吃飯,韋羿瑄聳肩打算自己嗑掉,梁天祿提
議:「附近公園風景不錯,開了很多花,帶去那邊吃,當作是野餐吧。」
韋羿瑄掏掏耳朵、上下打量他,調侃說:「梁老大,你這樣子出去還不引人側
目啊?」
梁天祿低頭一看,抬頭就問:「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
「帥嗎?」
「帥、帥,很帥。好了快把衣服換下來再出去吧。」韋羿瑄催促他換回私服,
因為他這麼近距離面對特地打扮過的梁天祿,要說不為所動是假的。何況他現在對
梁天祿又不是毫無感覺,加上對方有時觀察力和直覺敏銳,萬一被發現什麼就不好
了。
「這不是頭號粉絲的反應吧。」梁天祿有些抱怨,韋羿瑄覺得耳根和脖子有些
發熱,一瞬間有梁天祿在跟自己撒嬌的錯覺。
「有啦有啦,你真的好帥哦、迷死人了。來,你的衣服,去換一下。」韋羿瑄
把衣物塞給對方就逕自找藉口說去上廁所,溜到外頭走廊。想到剛才的畫面,韋羿
瑄笑著低罵一句低能,然後嘆了口氣,其實暗戀也挺辛苦的。
餘光瞄到走廊不遠走來一個人,韋羿瑄抬頭望去,暗暗詫異,是明兆軍。他立
即處於備戰狀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明兆軍倒是笑容明媚的走來,不待明兆軍開
口,他就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指著休息室門口說:「Luke在裡頭更衣,可能得麻煩
明先生你等一等了。」
明兆軍微愣,完全沒料到往日情人會是這種反應跟態度,好像從不認識自己,
於是一個箭步走過去要搭韋羿瑄的肩並且好笑道:「韋韋,是我啊。阿軍。怎麼好
像不認得我,我又沒變。」
明兆軍伸出的手落空,什麼也沒觸到,因為韋羿瑄大步退開,神色還有點緊張,
他看韋羿瑄這樣就了然挑眉說:「喔,我懂了。你……還在記仇?」
韋羿瑄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淡笑回應:「要不然我去幫你看一下Luke換好衣
服沒有。」
「你就是小希講的梁先生的新助理啊。她一說新助理長得很好認,有淚痣和單
邊的酒窩,我立刻就有種直覺,遲早會遇到你。」明兆軍的話順利讓韋羿瑄定住腳
步,他心裡莫名有點高興,趕緊接著講:「我的直覺果然很準,而且最近一直忍不
住想像我們再見面會是什麼情況。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
「有必要這麼生疏?之後還會常見到面不是嗎?」
「所以呢?」韋羿瑄回頭冷笑。「你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男女通吃?」
明兆軍蹙眉,很快恢復笑臉回說:「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是不是,這個你以後多的是機會知道。人是會變的。」韋羿瑄故意耍狠撂
話,但是明兆軍也不是隻單純的小羊,立刻回敬他說:「你做他的助理該不會是貪
圖他的美色吧?他知道你的性向嗎?說來當初我還是因為你才彎的。」
韋羿瑄瞇眼漠然睨著眼前這個披有俊美皮相卻幼稚自我的男人。說真的,他並
不是真的很討厭明兆軍,因為他知道這傢伙本來就是這種人,撇開那過份美好的外
表來講,明兆軍的個性其實也就是個任性、無賴、自我的傢伙。
「夠了。」韋羿瑄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說:「反正各過各的。你找他有事?我
去看他換好衣服沒有。」
「我是來找你的。」
韋羿瑄對著門嘆氣,壓低聲量問:「有事嗎?小明先生。」
「韋韋。」
「不要這樣叫我。」韋羿瑄翻白眼,到底以前是怎麼忍受對方這麼喊自己的?
果然他在戀愛的時候也是淨幹些蠢事。
「你單身嗎?」
韋羿瑄回頭狠瞪明兆軍,腦海閃過各種髒話,心想關你屁事啊!接著就把門滑
開,梁天祿衣著整齊的站在他面前,臉色和煦斯文的說:「我好了,走吧。是明先
生,你們在聊天?一起走嗎?」
韋羿瑄聞言都要飆冷汗了,搶在明兆軍開口前說:「他說他來打個招呼,等下
還有別的行程。我們就先走吧。明先生下次再見了,你今天辛苦啦。Bye──」
韋羿瑄進去拿了包包再回來拉起梁天祿的手,往電梯的方向快步走,進了電梯
還跟梁天祿解釋道:「我知道你會問我為什麼趕著走,還有為什麼撇下明兆軍。你
現在人氣稍遜於他,我不是說你不好啊,而是之前那件事影響了你現在的工作,所
以我們更要維持很忙或裝忙的樣子,免得被看扁了。而且我認為營造神秘感也是好
的,多的也不必說。還有我有個朋友跟我說了一個大八卦,聽說那個姓明的是個雙
性戀,男女通吃啊。」
梁天祿雙手插在風衣口袋,挑了單邊眉毛附和道:「這八卦我倒是真的沒聽過。」
「是真的,我那個朋友親眼所見,我朋友是圈裡人,跟我很熟,平常也沒在八
卦的,所以難得講八卦應該是有可信度。」
梁天祿輕哼一聲,兩人出了電梯來到停車場,上了車發動引擎,這回梁天祿自
己開車,讓韋羿瑄坐在副駕駛座。車子一出停車場,韋羿瑄又補充說:「我看你之
後也要小心那個姓明的吃你豆腐。而且我看今天記者會上你的打扮……編劇又是我
姐,我有跟你說我姐最惡搞了吧,私下還喜歡匿名在網路寫衍生小說,搞不好會把
你跟男主角的戲份惡搞。她剛才還傳訊息給我說我有沒有嚇到,得意洋洋的小女子,
哼。」
「阿酸。」
「幹嘛?」
「究竟你是不是你朋友?」
「什麼?」
梁天祿貌似專心的開車,開口卻道:「我說,你要不要承認你就是你朋友?」
韋羿瑄直視前方那輛噴黑煙的烏賊車,用有點埋怨的語氣講:「為什麼這樣講?」
「呵。沒為什麼,我只是忽然想學一下網路鄉民講話。」
「……阿天,以後你被肛的時候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你怎麼不說是有人想被我肛?」
韋羿瑄抹臉投降:「停止這個糟糕的話題,我錯了,換話題。」
他們回到租屋處附近的小公園,那裡也開了不少春天的花樹,這個時間更少人
煙,兩人坐在樹下吃三明治和茶飲,悠閒愜意。沒有刻意的交談也不會因此尷尬,
韋羿瑄輕哼著最近聽到的外語歌,梁天祿靜靜聆聽,心中卻有不少雜緒,其實剛才
明兆軍跟韋羿瑄的對話被他聽見一些,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似乎韋羿瑄從前和那
個姓明的關係匪淺?
梁天祿眼尾匆匆瞥了眼韋羿瑄,心想這傢伙是喜歡男人的?如果是事實,他會
又喜又憂,高興的是自己有機會,憂的是韋羿瑄好像被明兆軍盯上了。
「阿酸。」
「幹嘛打斷我的高歌時間?」
梁天祿淺笑,跟他說:「如果我說我也喜歡上一個男人,你會很驚訝嗎?」
韋羿瑄立即用自己的臉體現什麼叫瞠目結舌,梁天祿汗顏改口:「你也不用這
麼誇張,我是隨口問問而已,又不是真的。」
「那你是不是同性戀啊?」
「當然不是。喜歡的人剛好是男的,跟是不是同性戀又沒關係。」
「梁先生你邏輯怪怪的……別告訴我你對明先生很有興趣。」韋羿瑄的臉都快
變成名畫孟克了。
梁天祿決定換個話題:「好啦我不是同性戀。你愛唱歌,乾脆去訂包廂唱吧。」
「才不要,你瘋啦。我不明白為什麼唱歌還要付錢。」韋羿瑄睨他一眼,狠狠
咬著三明治口齒不清的講話:「歌星唱歌能搜錢,啊偶們普通腦百性唱歌含要護錢
哦,偶柴不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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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了一下他鼓著臉頰塞滿食物口齒不清的樣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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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阿酸臉嗎?(把阿酸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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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寫得進展頗慢,但我內心跟您一樣焦急。(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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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可惜啊。大概因為不是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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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謝推!
※ 編輯: ZENFOX (218.164.38.111), 03/28/2015 02: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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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吃悶醋,不過之後會有機會爆發的。[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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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之後會再有進展的,但這幾章目前是如此。XD
是說存稿快沒了。(噴汗)
※ 編輯: ZENFOX (220.143.70.8), 03/28/2015 23:5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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