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山雨欲來(3)
「你有心事？」在送北冀遠回宮之時，辛武臣敏銳的感覺到他的異常，雖然很感激對方的
適時出現解除他的危機，但北冀遠所說的一番話也成為他心裡的隱憂。
「不是我有心事，是你有心事才對。」男人猛然勒緊疆繩停住馬兒，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讓辛武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他能有什麼心事？
「你在擔心我父王指婚之事吧？」見辛武臣一臉茫然，北冀遠在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
好心的開口提醒道。
男人的話恰恰說重了他心裡擔憂的那一點，頓時讓辛武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
是在為我擔心？」打從北冀遠適時的出現解除他的危機，他就覺得事有蹊蹺。
安撫的拍了拍北冀遠的肩「你放心，皇上若是指婚，我絕對不會抗旨讓你夾在中間難
做人。」他不是三歲孩童，事情的權衡輕重他不會不瞭解，當然也不可能拿一家老小的性
命開玩笑。
「是嗎？你真的不會抗旨？」北冀遠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墨瞳低垂隱斂著裡頭跳動的
怒芒。
儘管心裡知道辛武臣的呆、蠢、不知變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聽聞他狀
況外的答復，仍是讓自己不控制的動氣了。
不抗旨就代表辛武臣必須娶一個自己可能不愛的女人，不但要跟她共度一生，他們還
要繁衍子孫、瓜瓞綿綿、一代傳一代。
而他北冀遠充其量只不過是辛武臣的主上、好友，他們的關係僅止於此，光是想像就
讓他無法忍受，若是有一天成真的話，他該怎麼去面對？
更甚者如果辛武臣愛上對方呢？一直以來避免去碰觸的問題此時卻赤裸裸的攤在他面
前。
很顯然的，同樣身為男人的辛武臣根本就不曾把自己當成對象，儘管男風在穎國已經行
之有年，早就不是禁忌。
但光看辛武臣那顆萬年不化的頑固腦袋，要讓他明白並接受自己的心意根本是痴人說
夢。
他等同於沒有任何轉圜的空間便被屏除外不得其門而入，墨瞳難得掃過一絲陰霾，嘴上
不自覺喃喃自語。「真是不甘心啊……」
「什麼？」細微的音量卻仔仔細細的讓辛武臣接收到耳內，他一臉茫然的開口詢問無緣
無故喟然嘆氣的北冀遠。
雖說辛武臣遲鈍沒神經，但某些時候卻又特別的敏銳，尤其在不該敏銳的時機，辛武
臣卻比誰都還要仔細，這種令人頭痛的個性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頎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在馬背上撫弄著，正眼都沒瞧辛武臣一下，一向巧言靈辯的薄
唇此時卻不發一語，讓辛武臣更是如墜五里霧中。
「到底……」正欲開口詢問卻被來人打斷。
「你知道下個月要舉行皇家秋狩的事情吧？」毫無起伏的嗓音淡淡的說道，他揮動韁
繩策馬前行。
辛武臣知道這是北冀遠發怒時特有的方式，不當面跟你鬧翻，反而以冷凝到讓你無所適從
的態度應對。
嘆了口氣，立刻策馬追了上去「知道是知道，但那跟我有何關係？」他對北冀遠這種心
竅多了好幾孔的人一向感到棘手，本身是屬於一根腸子通到底那一類型的人，有什麼不愉
快大家開誠佈公講清楚也就過去了，再者上個酒館幾杯濁酒下肚，什麼過節老早就煙消雲
散，哪裡還會有隔夜仇？
所以他也頗意外自己為何能跟北冀遠交好，兩人在個性上明明就南轅北轍，更別提外
表上的差異了，若說北冀遠是風采出眾的俊美男子，那他大概就是滿身草莽氣的粗野漢子
。
「你知道你被邀請了吧！唯一一個非皇室出身的受邀人，這可是穎國建國以來首開先例
，可謂前無古人，而後有無來者就不清楚了。」方才凝凍幾乎令人窒息的氛圍霎時消散，
北冀遠又換上他一貫的笑顏，情緒轉換之快令人咋舌。
穎國的秋狩一向是皇族間的大事，這是貴族弟子們一展長才的大好時機，也攸關著貴
族之間比較爭鋒的名譽，因此十分受到重視。
一向只有擁有皇室血統之人才夠格參與此盛會，為期一個月的狩獵活動其實是皇室競爭
比鬥的擂台，每年獵得最多珍奇異獸之人皆可得到皇上的賞賜跟敕封，這也是近年逐漸走
向沒落的貴族取得仕途的捷徑。
因為當朝天子廢除了爵祿繼承制而實施賞功制度，使原本大權在握的貴族勢力逐年被
削減，變成空有頭銜而無實權的架空花瓶，反倒是只要有功勞之人皆可以加官晉爵，所以
從前毫無從政機會的平民都紛紛急於為國效力，其中辛武臣更是藉由賞功制出頭的佼佼者
之一。
聽聞北冀遠的話語，讓辛武臣眉頭不自覺攏緊。「皇上這樣安排用意為何？」既然秋
狩是貴族弟子取得權力的跳板，皇上這種作法只會讓原本就對賞功制頗有微詞的貴族更加
不滿。
「放心！你的顧慮我都跟父皇討論過了，為了不要讓你成為眾之矢的，這次的秋狩你雖
然受邀參加但卻不參與競試，你只需要和我一同行動便是。」回過頭來，歛去怒意的容顏
漾著一抹艷絕迷魅的笑，直瞅著辛武臣。
雖然明瞭辛武臣一向不喜歡應酬慶典之類的活動，但卻故意把他拖下水，為的就是能
多一些與辛武臣相處的機會，範圍廣達兩個山頭的圍場，正是他跟辛武臣培養感情的大好
地點，畢竟到時人人都會致力於狩獵活動，所以大多數人會滯留於獵物最多的河谷內，但
他根本就不把勝負放在心上，因此避開那些人便成為首要之務。
比起在情勢緊急的沙場，或者在一堆擾人蒼蠅求親京城裡，這次在圍場內他可以跟辛武
臣二人朝夕相處，比而較之，秋狩的勝負根本不在他所在乎的範疇內。
完全沒有解釋他的疑惑，他狐疑的望著在他面前笑得甚是開懷的北冀遠。他真的搞不
懂北冀遠心裡究竟在打什麼算盤。「若只是需要人隨侍在側，選擇熟悉於圍場地形的鐵玄
鏡不是更佳？」
他跟鐵玄鏡出身於同期軍旅，也是相識多年的知己，但因鐵玄鏡善於交際所以升擢的
速度飛快，現今已是當朝宰相。
每年秋狩的一切事務皆是由他安排承辦，包括圍場四周的守衛跟圍場內的管控，因此
他深諳圍場內的地形，絕對是北冀遠不可多得的助力。
「那可不成，你自個都說了鐵玄鏡熟悉圍場地形，若我找他同行豈不是有作弊之嫌？再者
他還要擔任秋狩的評判，有評判干預賽程這種作法嗎？」聽聞辛武臣的推辭，他臉上的笑
不減反增卻透出一股令人發顫的寒氣。
鐵玄鏡是他父皇所提拔的第一任平民出身的宰相，能在眾多反對聲潮跟競爭者中脫穎
而出的他的確有過於常人的才能。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讓他在貴族跟新舊派勢力間都如魚
得水，這也是父皇賞識他的重要原因。
他跟鐵玄鏡可說是一拍即合，早在第一次見面他就敏銳的察覺到鐵玄鏡跟自己是屬於
同一類型的人，皆善於利用情勢來達成目的，無害而溫吞的外表只是偽裝，等待獵物失察
之際再一口咬斷其咽喉，讓其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吧！在眾多皇子裡面，他跟鐵玄鏡的感情最為要好，但相交歸
相交，除非迫不得已，他一點都不想有任何把柄落入其手，偏偏辛武臣就是他無法隱藏的
弱點。
這次的秋狩可是他拜託鐵玄鏡從中斡旋平息那些貴族的不滿，辛武臣才得以參加，那
傢伙一點都不知道幕後的秘辛……他可是欠了鐵玄鏡那隻老狐狸莫大的人情才換來的機會
，怎能讓辛武臣說破壞就破壞。
看來是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了！辛武臣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並非他不願意跟北冀
遠一同狩獵，而是光憑北冀遠半點武功都沒有的身手怎麼贏的了那些躍躍欲試的皇親貴胄
？
再加上他根本不熟悉圍場地形，於北冀遠根本就毫無用處，他不懂為何對方執意要他隨
行。
辛武臣靜默了，沒有再開口回話，儘管他肚中仍是滿腹疑問。
由於北冀遠不喜歡嘈雜的人群，因此他們走的路是偏遠的郊徑，但辛武臣卻不知道更
深一層的原因是對方想跟他有更多單獨相處的時間。
而北冀遠當然不會把這個邪惡的念頭告知他，因此每次只要北冀遠來府上拜訪，他都
得負起責任將他送回皇宮，免得他在半路上發生危險。
他實在搞不懂，為何堂堂一位皇子出門都不帶侍衛，雖然回程有他保護，但來的時候
他可就管不著了，為此他常常對北冀遠有所規諫，不過對方仍是屢勸不聽。
放鬆了韁繩任憑馬兒緩慢的踱步，夕陽的餘暉照射在北冀遠米白色的華服上，像鍍上
一層鑠金的色彩。癡傻了、呆愣地凝望著衣帶飄揚的背影，像是落入妖瀲難解的羅網，眸
光牢牢的膠著定於一點。
鐵玄鏡曾警告他北冀遠並非如同他的外表那般無害，要不處在尚武的穎國內，半點武
功皆不懂的他不可能還穩坐大皇子的寶座，早就被底下覬覦王位的人爭鬥失勢了。不過他
一點都不把鐵玄鏡的話放在心上，雖然北冀遠有時行為是怪異點，個性也不坦率，但他相
信北冀遠絕對沒有加害自己之心。
察覺一直跟在自己後方之人突然沒了聲息，讓北冀遠忍不住策馬回頭，卻意外瞧見他
犯傻的模樣，一抹寵溺的笑意浮上嘴角。「你再繼續發呆下去，我們可能要在路上耽擱到
半夜才回得了皇宮。」
低沉悅耳的嗓音驀然鑽進他耳中，喚醒他停擺的身體機能。
經北冀遠提醒他才察覺自己的失職，同時黝黑的臉上突然湧現幾難分辨的紅潮，方才
居然因為貪看北冀遠的背影而恍神，這種事傳出去一定會被人笑掉大牙。思及此，他連忙
支支吾吾的找個話題矇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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