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滷味] 畫樓春（五）

看板BB-Love作者crac (夜懷)時間9年前 (2015/01/05 08:52)推噓10(10推 0噓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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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閃也閃不過真人的古代架空到底要逼死誰的防爆頁片時，鑼鼓點響，曲笛悠悠奏吹，一名年輕貼旦由幕後蓮足細碎輕移至戲台中央，啟唇清脆自報家門，名喚春香，自述身為侍婢，卻非凡常奴僕，於深閨大院每日伴同小姐梳妝刺繡，生活優裕。出演伶人身段紮實柔軟，帶點女兒嬌柔，神色流轉間則流露稚齡的俏皮。而後聽得一聲咳嗽，接續一句「有請小姐上學」念白，喚出端莊妍雅閨秀杜麗娘凌波纖步，向隨後於台中站定的私塾先生款款行禮，迂腐教席責其姍姍來遲之過後，便開始檢閱前日功課。春香年幼且心性淘氣，先是與塾師頂嘴不如夜半不眠講授聽書，則無晏起問題，再是誑言功課早已爛熟，卻是連〈關雎〉首章都默背不全，惹得先生吹鬍瞪眼，還於講解途中不時發問搗亂。此折戲目輕鬆活潑，對於開場活絡極為合適。青年拈起一瓣果乾放入嘴裡，將目光調離熱鬧戲臺，側顏覷瞧身旁男人姿態閒逸，面上神情除了愉悅還有幾分緬懷。菱唇由是勾笑，略略傾近問道：「將軍可是憶起幼時過往？」淺淡清冽馨香拂入鼻端，令溫尚翊思緒因而飄忽須臾，旋即定睛朝著青年揚起唇線，答道：「是啊，小時為了上學堂，每天黎明即起，碰上下雪冬日可真箇是人間酷刑呢。一上堂椅子還未坐熱，先生便要抽考，默背不出就得挨板子，當時可討厭讀書討厭得緊，成天巴不得那冬烘先生犯場大病連床榻都下不了呢。」「先前總以為唯有妓館業師才那樣嚴厲，卻沒想到普通私塾也是這般。」發現兩人竟有著些許共通之處，青年微微笑瞇眼眉，見男人淡淡挑起眉頭示意願聞其詳而續道：「青樓以藝為先，粗淺識字後便著意訓練身姿體態，若是哪處絲毫不對便是鞭棍伺候，樂器一類自然也是如此。」溫尚翊一時忍俊不住噗哧笑出，惹來青年羞惱瞋睞，知曉對方定是想到自己那手半上不下的琴技，粉頰微鼓辯解：「琴師總是辰時便至，腦子尚且混沌如何記得那些繁複多變的指法。總之，棋書歌畫其餘沒一樣能讓他們挑剔，只琴一項也便睜隻眼閉隻眼由著我得過且過了。」回復一貫溫雅神態，男人低淺哂道：「那麼改日肯定要親自見識見識了。」此時台上故事正演至春香藉口尿遁返回後欣喜向小姐稟報府內有一花園，改日當去遊春賞玩，教席責打她慫恿逗引小姐分心嬉耍，又以掌夾住藤條拉扯一陣後倏然鬆放，教塾師跌坐在地，醜態畢露。秀麗青年因而笑得露出幾分潔白貝齒，眉梢盡染歡悅顏色。「後來有次我實在忍不住，不知為何只不過一點犯錯便要給打得遍體鱗傷，在樂師曲笛裡動了手腳，稍一吹奏就噴水如注，滑稽極了，樓裡小官們全都笑得直不起腰。最後自然免不了還是一頓毫不留情的毒打，可之後和其他人聯手，每次都瞞得天衣無縫，作弄那些師傅啞巴吃黃連，著實大快人心呢。」溫尚翊看著眼前容顏洋溢調皮，巧緻五官褪卻幾分矜雅，平添幾絲生動俏麗，隱隱撥動心弦，彎深唇際微笑。「師者為尊，在下倒是從未如此戲耍教席，不過因那老先生實在迂腐，授課僅依朱注照本宣科，無聊至極，在下總是和幾名同窗相約……直接逃課。」約略停頓，語末轉入與先前穩重截然相反的叛逆，男人黝墨雙瞳亦綻出不馴的點點光燦。黛眉略挑，無言詢問「當時年幼，逃了課堂能上哪兒去？空下的時間如何打發？」「只要別在黌舍裡坐困愁城自然什麼都好，到園子裡抓蛐蛐兒，讓牠們兩兩相鬥，或是上樹捕蟬，可全都比聽頭髮花白年邁先生搖頭晃腦地逐字念書好玩多了，兩相比較垂髫小兒哪裡捱得住這天大誘惑？一回我還召了所有人一同烤地瓜呢。」話中種種件件均是於娼家成長的青年從未經歷，其中的廣闊世界在他居處的樓閣之外，始終只能遠遠遙望，而無法參與；蟋蟀、知了、地瓜只能由書本之中習得，他並不清楚它們真實形貌，更不知道如何捕捉抑或烹調。而字句中所透露隨意悠遊探索的自由，正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觸及分毫遑論擁有，畢生想望的奢侈。澄淨皓眸盈掩濃濃晶瑩欣羨，男人卻未曾遺漏對方眼底匆匆流逝的悵惘，因而不再細談，轉而講述那次過於張揚的慘烈後果。「可那事兒讓我娘親知曉，除了給荊條抽了幾十下，還讓罰跪在祠堂裡向列祖列宗懺悔了一夜。幸好彼時家嚴還在嶺南任上，否則恐怕遠不止如此，之後不管睏到眼皮子張不開，也再不敢逃課了。」「但而今將軍學養俱佳，想是終究尋著了竅門且深曉箇中真味吧？」蝶翼長睫翩翩翕眨，軟潤波光閃動。溫尚翊輕笑搖首，唇畔漾出一點梨渦，柔和剛毅面容。「事實可沒你吹捧的那樣好，記誦實非在下所長，所知一切不過應付家父對子息應舉冀望，那些個章句餖飣著實繞得人頭昏腦脹，更別說範本裡連篇累牘的八股文章，簡直味同嚼蠟。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孔曰孟云，算學兵法此類旁門左道還更加有趣，從家裡書房搜得徐翰林所譯《幾何原本》那日，可真是如獲至寶，不僅徹夜通讀，至今還不時翻看呢。倘若當真如魚得水，便不會僅獲舉人便投筆從戎了。」聞言，水靈杏眸微訝略睜，原以為男人參軍或是出於謀權營勢的布置，畢竟有人在朝若再兼以兵力外應，無論如何總是穩妥得多，未曾意料竟是歷經這般轉折。多年栽培卻未能為溫家再添一名進士，尚書大人心中失望自是可想而知，卻也不免嘆服當科舉成為無數士子心中魚躍龍門的唯一價值之時，而男人卻另闢蹊徑，敢於掙脫成見拘縛聽從真實心意，馳騁沙場開疆拓土的勇氣。思及此處，青年目光更增幾分欽羨，幾分柔軟。「然而……將軍怎會愛好聽曲？照理而言，詩餘小曲不過餘興，亦非功名社交所需，卻為何鑽研至這般專擅？」少頃遲疑，仍舊將疑問脫口。青年從未對過往任何紈絝巨賈產生絲毫探究興致，而眼前男人則確確實實挑起他十足好奇。「溫某面相看來與風雅之士絕然不類？耽於賞樂聽曲為的自然是貪看爾等如花美貌了。」挑噙一抹佻然笑意伸指捲繞青年柔順髮尾，溫尚翊心存戲謔道。荼蘼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淡淡含笑回望，靜待真正的答案。性好漁色的客人他看得多了，不論外貌多麼道貌岸然，色字當前表象盡數褪去，僅剩純然慾念操控，與他徹夜談詩論樂，始終未曾企圖上下其手一親芳澤，這些年來只有唯一一人。收回手掌略搓鼻尖，男人於是收束玩鬧態度，認真答道：「起因乃是吾家母舅，童稚時舅父為應殿試來京暫住，曾幾度攜我上茶館打牙祭，於那時聽得幾支小曲就此著迷，因而發憤習琴至今不輟。」為了不被曾經譏嘲他以為多念了幾本書便怎麼了不得，妄想攀天填詞譜曲，料想成果充其量不過猶如水獺祭魚雜鈔成詞故句羅列堆疊罷了的同行瞧扁，整日訓練之後仍努力攢積點滴零碎韶光或是讀書或是琢磨音律字句，力求章章闋闋俱獲文士稱美流傳，狠狠令對方啞口無言。然而習琴一事，除卻授課時辰於他而言總是過早之故，還有他始終尋找不著足以讓他執著精進的因由。但光是憑藉懂得的粗淺皮毛，青年深知男人所投注苦功絕非言談中那般輕描淡寫。而他棄文從武卻無一方偏廢，且如此年輕便榮膺將軍官銜，依恃的亦當是這股硬氣毅力。櫻粉唇瓣淡淡濬深弧度。〈閨塾〉一折演罷，稍事休息後便是今夜重頭戲份〈驚夢〉。幽怨笛聲送出身著斗蓬的杜麗娘，與春香遊逛春色，返家午憩中夢得一俊美書生，與之於園中湖石上纏綿，其後則因那夢中之人害染相思，終至沈疴難救懨懨夭亡。此幕開演之後，青年即專注看戲，不再與身旁男人談天，似是初次觀賞一般，不願放過分毫細節。溫尚翊頗感興味地偏首睇瞧青年清逸側顏，唇角微微勾起。〈驚夢〉乃是堂會間極其常見劇目，此次理當並非首度，卻是為何如此心無旁騖？先前那一瞬黯然驀地閃過心頭，男人眉間微凝，許是……對劇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家中園林都不曾涉足的杜麗娘感到心有戚戚？演出結束時辰已然不早，劉府女眷隨即回房歇息，而其餘眾人多聊幾句，粗略評點兩旦優劣之後亦各自散去，而青年原是應邀乘轎而來，此時則得仰仗男人如何安排。「此處距離蒲月樓不遠，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信步而返？」溫尚翊微笑問道，得來淺淺頷首同意。比肩緩緩閒行好一段路，彼此皆未開口對話，卻無人感到窒悶不安，而是一股悠然的靜謐安恬環繞。然而男人終究沒能忍住滿腹疑惑，儘管此局確是由自己所提，不若荼蘼方才所言，乃是出於他百般央求，但他對於《牡丹亭》一劇的勃然興致卻令自己十分訝異。還是啟唇問道：「除卻東坡，荼蘼還傾心湯翁？」「嗯？將軍何出此問？」湛瞳含笑微揚，亦帶著一絲不解。「適才〈驚夢〉一折你幾乎目不轉睛，以往應當已看過多次尚且如此，想來是愛極此劇。」青年卻是出乎意料搖頭否認：「恰恰相反，《還魂記》中曲詞美則美矣，我卻是始終參不透湯海若所言之『情』何以能令杜麗娘生而赴死，死而復生，無論於戲臺上、於書冊中反覆看過多少回，至今仍然懵懂。」醇潤嗓音幽幽，映入男人眼簾容顏襯著皎然清輝，晶瑩剔透得接近縹緲，彷彿伸手觸碰便會散滅無蹤。「有道是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然則情之所鍾，正在我輩。倘使遇上心儀之人，一往而情深，只不過機緣先後成熟之事罷了。」青年聞言，僅僅綻開淺燦，未再多加置喙，卻也沒有因此顯露出絲毫恍然了悟神態。心下思及開演前張總兵湊上身邊那句真假參半的忠告，流連女閭章台的多情行止與願與意中人白頭不相離的癡情言辭，哪個又才是真？各自沉吟間，蒲月樓橫匾已近在眼前，荼蘼停下腳步，側身朝一步之後的男人輕道：「將軍回見。」微風掠起青年翩翩衣袖與額前未能束起的幾綹髮絲，隱約現出眉上小痣，嫣巧菱唇彎翹勾人弧度，桂華浸潤下，猶若捲軸中飄逸仙人託生，翩然降落男人心底。〈蒹葭〉一句「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再次浮現溫尚翊腦海，面前這俊麗青年彷如迷霧，每當以為接近一些，瞻之在前，仔細覺察才發現忽焉在後，越是探尋，越是萌生串串好奇。 ---- 貼旦：意謂在一主要旦角（女主角）外再貼一名小旦，通常為性格俏皮的ㄚ鬟角色或少女辰時：早上七點到九點章句餖飣：對經典的註釋詮解羅列堆疊朱注：朱熹所註解的《四書》，是明清時期科舉出題所依據的教科書幾何原本：古希臘數學家歐基里德的數學著作，在明末由義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和徐光啟合譯出前六卷，後九卷在清末由偉烈亞力和李善蘭譯出。舉人＆殿試：古代科舉分為三級，鄉試通過者得舉人頭銜，殿試通過方可為進士獺祭魚：比喻羅列堆砌典故成為自己文章，而無自己想法湯翁：指牡丹亭（又名還魂記）作者湯顯祖（字海若）「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然則情之所鍾，正在我輩」出自《世說新語・傷逝》，意指聖人可以超脫世俗感情，資質不夠的人完全不了解情為何物，然而我們這種處在兩者中間的人正是情感專注匯聚的一類，亦即肯定「情」的力量與被情影響的自己。女閭章台：兩者均是妓院代稱回見：客人開局之後依照規矩必須回妓院再次請客（再被扒一次皮XD），因而妓女離開時會跟客人說「回見」作為提醒。 ---- http://crac830105.blog.fc2.com/ 每次都忘了放的倉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8.198.119.99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20419159.A.C5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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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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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打開word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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