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我親愛的一線三(十三)
四月十號的時候，太陽花退場了。
雖然花了整整一天，雖然還是有很多很多事，但是真的退場了。
蔡明武仍然全副武裝，仍然站在立法院外，仍然小心翼翼，心情卻有著很大的起伏；他看
陳為庭和林飛帆走出來，他看那多人用接力的方式撤退物資，他看見有人從頂樓灑了紙張
然後鞠躬，看他們舉辦退場儀式，然後聽說他們舉辦了晚會（舉辦晚會那時候他沒看到，
他換班了正在分局裡睡覺）。
將近一個月的抗議就這樣結束了，或者至少，對他們這些小警察來說，不用再去立法院輪
班，就算是結束了。但是這個活動真正結束了嗎？三月十八到四月十號的立法院佔領，僅
僅只是一個活動嗎？只是一個抗爭嗎？
「那當然不是。」顏子文含笑的嘴唇勾起一個柔和的弧度：「這個活動的真正意義，在於
讓二十到五十歲這個年紀的人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被欺騙著要『閉上眼睛』
，發現自己的不自由、被洗腦，然後知道要站起來，知道要找資料，知道要睜開自己的眼
睛。」
「什麼意思啊？」蔡明武吸了一口珍珠奶茶，覺得自己沒聽懂這話。
「就是一件事情不能只相信一個來源。」顏子文說。
「哦。」蔡明武點點頭。
他們兩個坐在顏子文的宿舍客廳裡，喝著飲料聊著家教的教學方式。
學運結束後警察的輪班就跟著恢復了正常，蔡明武打電話跟顏子文約定好了台語家教的時
間，也約定好了地點；大學畢業之後就沒踏進過學校的蔡明武，在踏進溪畔大學門口的時
候還有點緊張，但警衛根本看也沒看他的就放了行，讓他忍不住有點雀躍地想說肯定是他
穿著便服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大學生，所以警衛都不管他。
教師宿舍距離教學區不是很遠，所以蔡明武是先到顏子文的辦公室等他，然後才一起走過
去。教師辦公室和研究生的教室、讀書室在同一條走廊上，蔡明武在辦公室外等顏子文的
時候，有些好奇的看著那些走來走去的研究生，覺得他們跟他想像中的研究生好像不太一
樣。
這些人沒有抱著厚重的書，也沒有每個都很嚴肅；他們看起來都很普通，每個都和他在立
法院外面看到的人差不多，一點都沒有想像中研究生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學究氣息。
甚至還有人認出了他來。
兩三個人走過來跟他打招呼，喊他「立法院的那個警察先生」，跟他說了幾句話。知道他
在等顏子文，有個女生還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蔡明武想，所謂同性戀這種事情，在台灣應該沒有這無關緊要吧？大部分的人應該還沒有
這心胸寬闊吧？顏子文就是再開放，難道他還能真的把自己的性向嚷嚷得大家都知道嗎？
所以，那個女生的笑，應該只是覺得他們老師跟警察感情竟然這好而露出來的古怪微笑吧
？人覺得尷尬的時候也是會笑的啊！不都這麼說嗎，「這種時候，只要笑就可以了」嘛！
所以肯定不是因為他們知道他跟他們老師正在搞曖昧的緣故！肯定是這樣的！
蔡明武這想著，覺得自己安心了很多。
然後他就跟著顏子文走到了這個教師宿舍裡。
台北縣郊區，竟然有學校可以給老師二房一廳一個廚房的套房公寓當宿舍，這學校是否有
錢得太過火了一點……太讓人羨慕嫉妒恨了！
蔡明武想他肯定在表情上都洩漏出來了，所以顏子文一看見他的表情就笑了，然後跟他解
釋，「學校其實只提供雙人宿舍，只是我這間剛好只有我一個人住，這不是個人的宿舍啊
你可別誤會了。」
就算是兩個人也住得太好了！這個世界一點天理都沒有！蔡明武還是想。
然後顏子文就給了他一杯珍珠奶茶，和他討論起應該怎開始這個台語家教的問題。
有鑑於蔡明武沒有教過人，顏子文一開始是拿了一份「教學大綱」和幾本所謂的「母語課
本」問他是不是要按照這個上；蔡明武翻了翻那些所謂的「母語課本」（有閩南語、客家
話、還有原住民語——阿美、泰雅、西拉雅……還真是挺周全的），然後發現他根本搞不
懂裡頭那些鬼畫符到底都是在幹麻。
「我看不懂。我會講閩南語，海口腔和內埔腔都會；客家話我只會詔安和大埔腔，另外幾
種都不會說，大致上都聽得懂。」他把這些課本都放下來：「可是你如果要我照著課本講
，那我就全部都不會了。」
「這樣啊。」顏子文愣了一下。
「喔不過捷運用的都是四縣腔，那個我會講一點，可是就是亂說的了。你要學我是也可以
教，反正別人聽得懂。」蔡明武有些煩惱的抓抓腦袋。
「嗯。」顏子文眨眨眼：「你剛剛講的……那個，閩南語的什麼什麼，跟客家的什麼什麼
，是在講腔調嗎？」
「啊，靠夭。」蔡明武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講到海口腔、內埔腔、詔安、大埔、四縣的時
候，全部都是用該種語言發音，也就是說，剛剛他講的那一串話，講到了重點部份全部都
習慣性的改用了不同語言：「抱歉抱歉，我一時習慣……就……那是台語跟客語的不同腔
調這樣。」
「那這個你看得懂嗎？」顏子文拿了一份上面全部都是英文字母的文件給蔡明武。
「這啥？」蔡明武看著那份文件：「我英文很爛啦。」
「這不是英文，這是閩南語的羅馬拼音。」顏子文說：「亨利給我的，這個你看得懂嗎？
」
「這個就更看不懂了。」蔡明武瞇起眼睛：「………這個符號是啥？」他指著一個長得像
︿的符號。
「這個是陽平的音，就是……」顏子文皺著眉頭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忘記了。」
「陽平是啥？」蔡明武快給這些學者跪了。為什麼不管什麼東西，給他們解釋之後就會變
得超級困難？不是就是台語嗎？怎麼可以搞得這麼複雜？
「就是台語的八音之一啊。」
「喔好啦不管，打住。」靠背八音又是個啥小啦？蔡明武決定不要再跟這些名詞繼續糾纏
，他比了個手勢，打住顏子文的發言，然後才繼續開口：「我們把這些阿薩不魯的東西都
先放到旁邊去。」
「『阿薩不魯』是什麼？」顏子文學著蔡明武的發音問。
「……就是亂七八糟、有的沒有的東西的意思。」蔡明武說。
「嗯。」顏子文點點頭。
「總之我們用最普通的方式來學閩南語。」蔡明武說：「從認識東西的名字開始。」
「那課本……」顏子文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幾本課本。
「不要課本。」蔡明武斬釘截鐵的搖頭：「你又不是要去當老師，是要去現場的時候跟別
人聊天用的吧？那就不要課本，信我的，用我的方式學才對。」
「好。」顏子文乖乖的點頭：「那就麻煩你了，老師。」
蔡明武被這聲老師喊得有點飄飄然，以至於一直到他結束這第一次的家教回到了房間，才
想到明明說好一次家教是一個小時。但他們這次連晚餐都一起吃完了是不是有點太誇張…
…
但是想想這是第一次上課耶，討論一下上課方式多用點時間好像也還好，他就又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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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大家明年見！XD(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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