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滷味] 畫樓春（三）

看板BB-Love作者crac (夜懷)時間9年前 (2014/12/06 06:14)推噓11(11推 0噓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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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也還是要借花獻佛祝福放在每個平行宇宙裡都最可愛的萌主天天快樂，平安健康 BGM：費玉清〈良夜不能留〉XDDDDDD 由童子領路，行經一段迴廊、一處亭閣，踏過一彎小橋、一淙流水；夜色掩覆之中，遠處假石山水朦朧僅辨輪廓，唯存潺潺水聲與風穿修竹蕭蕭佐和。溫尚翊心頭驀然浮現垂髫稚齡時給逼著背誦的詩句「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旋即微微失笑自己竟有此不類比擬，分明就連面都還沒見上，卻是一副情根深種之態，未免癡愚可笑，莫說妓館娼家這類吊人胃口的伎倆遇得多了，將訪之人既同為男子，至多也是結為知交，哪來忒多思慕情纏。於一幢小樓前停下，庭中植有木犀一株，月華之下，湖石之上其影綽約有致，一派疏淡風韻。「將軍請。」跨入門檻，環視屋內擺設一如院外造景簡潔，牆上一幅素色秋景山水，一櫃書冊，案上一疊詩稿，一爐沉香，矮几上有琴一張，還擺列不少質地各異的小玩意，或是玉鼠，或是藤編蟾蜍，尚有許多雕刻精細的小巧人兒，甚是有趣。侍童將幾碟小點擺設妥當後，便請溫尚翊上坐稍候，登樓知會荼蘼來客已至。青年微微頷首，抬手掩去一記睏倦呵欠，執捧一盞熱茶於鏡前端坐，讓童子為他櫛髮，一面啜飲潤喉。他的記性不算上乘，本該趁此時分將該唱的曲詞多看一次是一次，心緒卻是有些浮躁。正當與客行棋，嬤嬤突然入內告知，鎮遠將軍指名要他相陪，趕緊準備準備千萬好生伺候，且巧舌如簧地將先到的周大人哄走了。一朝之中有多少個鎮遠將軍？竟是這般湊巧，前腳甫聽聞對方名號偉蹟，本人後腳便登門造訪。纖手撫上頰畔鬢角，尚理不清心頭究竟是何想法，侍兒已出聲輕喚：「好了，該下樓了。」款款踏下階梯，清脆聲嗓調轉立於櫃前男人眼眸。「讓將軍久候深感抱歉，若不嫌棄，等會兒定多唱兩曲賠罪。」行至面前微微欠身，正式招呼道：「荼蘼見過將軍，久仰大名。」溫尚翊原有些擔心對方遲遲未能現身是為著塗脂抹粉，更害怕見著一名男子衣裙簪釵猶若女子，而先前憂慮此刻全然消逝無蹤。眼前青年一身水藍素衫，脂粉未施，卻是肌膚賽雪，唇瓣丹紅；容貌秀緻，卻隱隱透顯一股英氣。泛開溫雅笑意回應：「彼此彼此，在下冒昧來訪，煩擾之處還請寬諒。」斟滿酒觴遞上，青年輕道：「雖非春宵，卻也索價不菲，虛擲不得，您說是吧？」此人一如遙望時俊朗爽颯，烏眸望進幽深眼瞳，全無久經沙場的殺伐狠戾，竟是一片澄靜勻穩，宛似湖面映出自己淺笑彎彎。「還請將軍指教。」隨後轉身取琴撫撥，啟唇吟唱，一連就是〈雨鈴霖〉、〈水調歌頭〉與〈瑞龍吟〉三闋前代名作。嗓音清澈中偶然還揉有些許稚嫩，算不上高遏行雲、遍唱陽春的拔尖兒，卻有著說不分明的熨貼，彷若春風徐徐拂暖至心窩深處，直想細細聆聽一曲再一曲，意猶未盡，令溫尚翊微微勾起唇角。而琴音雖有錯落，幾次都想開口糾正，甚或乾脆央求由他代勞，這些調子自己早已爛熟於心，閉眼彈奏大概都難行差踏錯，卻因而聽出青年於其中音律變換，談不上孰優孰劣，然而歷經更易之後，的確更加切合青年低緩音韻，增添獨特風味。餘光瞥見男人薄唇幾度開闔欲言又止，青年便知曉對方該是覺察不對，不過緣於初見為他留點顏面，而不禁浮漾幾許慚色。「琴藝不精，讓將軍見笑了。」「改動之處極具巧思，真真瑕不掩瑜。」梨渦濬深，溫尚翊誠摯說道。青年秀逸面容顯現幾分深埋心思終得發掘的純然欣悅，菱唇揚弧，澄眸彎巧，仍是謙讓道：「蒙將軍不棄，顧曲將軍當真名不虛傳，曲子入您耳中纖毫畢露，便是企圖藏拙也成弄巧成拙了。」「方才確是肺腑之言，絕非客套，況且只不過憑藉一點雕蟲小技野人獻曝罷了，便傳得一身浮名，在下僅是一介貪戀淺斟低唱之人哪。而此番前來，卻不僅為聽這些隨處可聞的舊時曲調，想來諸多人客並不純為尋芳，而是為著有別他人的新製歌詞吧？何不挑揀一二以饗同好？」眼見男人神色盈起誠摯期盼，青年微抿唇瓣，認真尋思應當演唱哪闋詞作才好；凝視青年頰畔勾出一汪酒窩，專注目光閃掠一絲不馴的倔強，溫尚翊黑眸含笑，唇線挑銜一縷興味。青年隨後輕緩哼起，一首〈臨江仙〉，音律和婉而曲詞卻是晦暗，慨嘆此生如寄不如歸去，身似皮囊有何可惜，嗓音清甜依舊，而所用聲腔與適才演唱前賢作品又有不同，添了點黏膩、多了些沈鬱，幾處字句於口中含糊，卻不致令人生厭，反倒是意欲探索的好奇。一曲唱罷，男人抿了口酒，微哂詢道：「上門之前，石大人向我誇耀得了你新填的雙調〈南歌子〉，不知可否有幸親聆？」聞言，青年明澈杏眸略睜，顯露幾分訝異，初初下筆之時卻是從未料想，有日將在令自己頓生欣羨冀盼，進而融入詞作的對象之前親口詠歌，而且，還來得這樣快。絳唇彎起應承：「能獲將軍青睞，自然恭敬不如從命。」雖稱不上過目不忘，溫尚翊卻是對那與眾不同，構結巧妙的鮮明對比印象深刻，原以為青年會依從詞情，以哀婉口吻娓娓傾訴其間淒清，然而眼前才情逸群的青年卻是再次出乎揣想，用的竟是輕靈歡快語調，充盈渴望飛翔的翩然，乍聽之下極易為之蒙蔽，當作尋常悅懌小詞不以為意，仔細探究則是令人心酸的嘲諷。未料區區一闋小令竟能讓他玩得層疊有致，這樣精彩，樂音方止，男人不禁拊掌讚嘆；青年帶著幾分羞怯斂眉低首，輕聲致謝：「得將軍賞識，荼蘼銘感五內。」「如此精於音律，且詞曲玩耍嬉戲這般純熟，想來定是嫻於各家長短了，不知荼蘼最是喜愛前代哪位詞人？」趁著青年捧茶潤喉，男人道出過往從未探問任何歌者伶人的言詞。青年展燦微微，啟齒卻非答案：「方才唱了許久，將軍何不先答，讓人暫且歇口氣？」語氣聽來竟是有些綿軟撒嬌。溫尚翊歉然笑道：「瞧我一時興起便給忘了，真是對不住。」見青年淺笑搖首，一臉願聞其詳的期待，於是續道：「最為偏好自是辛稼軒一句『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了。」杯緣掩去青年大半臉容，只餘一對翦水澄瞳彎如月牙，楚楚笑意流轉。直至此刻聽聞此言，方有這人果然是名武將的真情實感，慷慨豪氣自蘊於胸懷，行止卻是一副文士作派，只顧談詞論曲，讓人誤以為他盡日沈湎於詩酒風流揮霍，幾乎忘卻他生涯青春大半均於戎馬征戰間消磨。「你呢？可想好了？」男人面露促狹調侃，「不如讓你多休息會兒，容在下猜猜？嗜讓詞曲悖反相衝相襯，想來不會是婉約一路，而細審詞意，則不若豪放一派流於粗野叫囂，那麼……應是屬意東坡的清麗曠遠，不知此番推敲可還中的？」「將軍才是真正閑習文史之人，脈絡枝節一目了然，正是東坡『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粉潤唇瓣噙著一抹粲美，悠然解答。其後品評各自喜好篇章，意外發現兩人聲氣相通，近乎心有靈犀，一人恰恰說出上半，下句已然於另一人口中呼之欲出；從未逢遇這般知契之人，彼此均欲罷不能，談論一曲又一曲、評騭一人又一人，青年絲毫未感素來陪客的寡味，相見之前的疲睏與躁動亦滌盡不剩，湛眸褪卻倦乏，絢如星斗。「又是何機緣讓你開始倚聲填詞？既有詞作應付酒席娛興當是綽綽有餘才是。」「起始之初也不過長日消閒，排遣無聊罷了，逐漸填出興致則是晚近之事了。」青年抿出一道淺弧，語氣依舊清淡：「將軍想必清楚，倡優猶如柳絮飄蓬，性命全不由己，唯能於文字雕篆間求得躋身，且誠如易安所言，險韻詩成，其中樂趣實乃筆墨難以盡言。」「那麼……伍岳凌可有來歷？此名聽來壯志凌雲，頗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慨，與漂泊無依絕然不類，心中或是猶有期許？」雖是明白若以花樓姓名流傳，怕是只被當成閒談佐味，難得正眼相待，甚或將那些嘔心瀝血視作格律不通的違拗胡來，不過這冰雪聰明的青年或另有巧思亦未可知。青年長睫翩眨一汪瀲灩笑意，搖頭道：「其中並無深意，而是首位看出其中關竅的客人姓名，便順勢央他將詞作捎出蒲月樓，就此沿用至今而已。畢竟人微言輕，有個託傍總是好些，再說……而今不就將將軍帶來了？」溫尚翊靜靜端凝面泛淺笑的青年，心中漫盈深深惋嘆。這般無雙才調、這般靈慧心思，埋沒秦樓謝館，混跡於凡俗歌伶，無疑是明珠蒙塵，可惜之至。「荼蘼便該是自己揀取的罷？鴇娘當是不願取這麼晦氣敗興的名字？」絳麗唇瓣抹上笑意，心知這深具慧眼男人業已看透其下意含。開到荼蘼，花事已了，春色亦已將至盡頭。於是直截承認：「人世間又有何事並非如此？只能竭力顛狂一回，縱然終將歸於塵土化春泥。」然而男人卻未就此打住，接續追問：「而你至此，可也是迷途？」墨黑眼瞳定定瞅視，攫住唇上那抹僵凝嫣然。緩緩牽起唇角，青年平靜答道：「命似浮萍，隨流所至，豈有所謂迷途識途？」隨後起身入內，溫尚翊見狀一驚，想是自己探究太過，觸動對方傷心之處，正欲追上，青年卻已拿著一柄匕首與一顆粉嫩鮮桃返回。「將軍光是飲酒，此刻怕是餓了吧？適才周大人送來當季蜜桃，切來與您嚐嚐可好？」青年一雙紅酥素手持刀切下，桃實即刻淌出汁液濺上蔥指，令一旁男人朦朧憶起一句「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與今景況尤似。接過桃瓣咬下，的確鮮甜甘美，片刻便已全數食盡。正遞去布巾讓男人拭淨雙手，窗外亦傳來雄雞鳴啼。「抱歉，相談甚歡竟是忘了時辰，叨擾甚久，也該是離去時候。」眼見他溫聲致歉，青年心頭瞬時閃過將一夜未眠男人留下暫歇，待養足精神再走的念頭，旋即驚愕竟許有此想法，略略嚙咬下唇，終究還是欠身將合宜言語脫口：「初次登樓人客未能留宿乃花街規矩，想來將軍亦是通曉的。您歸家一路小心。」 ---- 翻譯蒟蒻：櫛髮：梳頭髮〈雨鈴霖〉、〈水調歌頭〉、〈瑞龍吟〉三闋詞都是宋代作品，〈雨鈴霖〉是柳永所作，也是當代最為流行的詞作；〈水調歌頭〉則是蘇東坡；〈瑞龍吟〉的作者是周邦彥。「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出自辛棄疾〈破陣子〉，回想他當年從金人統轄地區奔往南宋的情景「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出自蘇東坡〈卜算子〉，當時東坡被貶黃州（今日湖北）時所作，寫的是他寂寞孤芳自賞的心情。宋代王淇〈春暮遊小園〉：「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荼蘼花季晚，是春季盛開的最後一種花，所以通常含有盛極轉衰的暗喻。「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出自周邦彥〈少年遊〉，應是詞人最有名的作品，內容講述的是他（或傳宋徽宗）與當時名妓李師師約會時甜蜜的場景。當時高級妓院初次上門的客人須經由熟客引薦，之後多捧場幾次，再經過正式「定情」的儀式（在妓院裡請一頓大的客），才能與妓女過夜。 ---- http://crac830105.blog.fc2.com/ 放一下不定時更新的倉庫，有門鎖，若需來信詢問有禮貌才能得到鑰匙唷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8.198.119.99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17817676.A.53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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