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流浪貓

看板BB-Love作者oj113068 (橘子汁)時間9年前 (2014/08/04 10:52)推噓29(29推 0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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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父親。母親當然有，但是，怎麼說呢，並不是童話故事中那種溫柔的母親。即將十八歲前的那次升學考試，我考上了台中的學校，離開了那個家以後，四年之間幾乎就沒有再回去。學校位在市中心，我住在學校提供的男生宿舍，但是我常常騎車去市郊的另一間大學。那邊有一塊空地常常有野貓。說是野貓，大概也不算精確，因為牠們不太打獵，個性也不太野，我想那是因為有人在餵貓，所以要說的話牠們算是流浪貓吧。我從以前就很喜歡貓，如果去拜訪的朋友有養貓，我常常跟貓玩得依依不捨，臉書上也一天到晚都在轉貼貓的照片，常常有人叫我乾脆自己養一隻貓。但是怎麼說呢。先別提我住在宿舍，養貓就像結婚一樣，我感覺我沒有準備好跟貓一起生活，以及陪牠過一輩子。我常去那間大學「賞貓」，後來我也開始餵貓。 § 因為長期有人餵食，這些貓看起來都一副油光水滑十分精神的模樣，不過幸好，還沒有被餵出某些家貓的那種刁鑽挑食，流浪貓通常都很惜福。有一些貓沒有結紮，如果我身上夠錢，貓也夠信任我的話，我會把牠載去結紮。我常去的獸醫院在市中心自己的學校附近。四月過後，我十八歲又一個月多的那一天，我也去餵貓，卻在一個陳舊的校舍旁發現一隻幼貓奄奄一息。牠沒有外傷，我推測牠可能吃錯了東西，附近的草叢其實長了一些不太能吃的野草，我不確定貓是不是跟狗一樣可以分辨。我抱著幼貓在校園中著急地快步行走，我不敢用跑的，因為一震動牠就很不舒服的樣子。我心想牠是否能撐到我常去的那間獸醫院，附近可信任的獸醫我不知道在哪裡...... 然後我遇到一個看起來像是學校老師的婦人在我前方，看似在散步。雖然我很怕陌生人，但為了懷裡的幼貓，我還是硬著頭皮上前詢問學校附近有沒有獸醫院。非常幸運的，這個阿姨很好心地開車送我去附近的獸醫院。路上她閒聊著說，附近的餵貓人多少都認識，不過最近他們都注意到好像有「新人」，卻都還沒遇過，原來是我。小貓看完了醫生，打了一針，不需要住院，但是需要照顧觀察，我的宿舍當然不能養貓，這個阿姨就很好心地說她可以照顧這隻貓一陣子，直到牠痊癒。於是我就抱著小貓去到阿姨的家。阿姨家中現在沒有養貓，她說她的貓前不久過世了，她家還有貓窩和貓砂，甚至有一間洗衣間改造的小房間是專門給貓的。小貓睡在貓窩裡，看起來已經好多了，阿姨去弄食物和貓砂的時候，我就蹲在貓窩旁邊，摸著小貓的鬚腮。牠發出嚶嚶的呼嚕聲，那是跟母貓說「我很好」的意思，我覺得安心了一點。然後我在房間的角落發現了一枚三角形的貓爪子，我撿了起來，突然福至心靈地把它收在錢包裡。背後有腳步聲，我回頭，見門邊站著一個看起來年紀跟我接近的男生，很謹慎地從門口露出半張臉和半個身子。即便只看到一半，也讓我覺得他長得很帥。他謹慎地看著我，又看看那隻貓。阿姨從後面走來，手上拿著給我的飲料，說這是他兒子，又請我去客廳坐。剛剛來時外面下起雨來，我騎摩托車回學校要五十分鐘以上，所以打算在這裡避雨。阿姨的兒子一句話都沒說，跟著我們坐在客廳，聽阿姨跟我閒聊我住哪裡、念哪裡、甚麼科系、甚麼時候開始餵貓的。雨停了以後，阿姨叫兒子帶我走回去，還交代要帶我直到停車場。那時候已經是六點多了，我跟他並肩走在山坡社區的斜坡柏油路上，地上溼溼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把整條路照得晶亮晶亮。他很沉默，但我感覺他似乎一路都在看我。一直到停車場，我找到我的車，從車廂裡拿出抹布，擦了椅墊和錶板、後照鏡以後，他突然說：「你看電影嗎？」我一愣，「呃，看啊。」「我請你看電影，禮拜六好嗎？」有人請的話倒是可以看，「哪一部啊？」「禮拜六晚上八點四十分，星光威秀，蝙蝠俠3。」「呃，好啊。」「那就八點半在威秀售票處。樓上那個。」「呃，好。」然後他默默看著有點錯愕的我的臉，看了一會，他低下頭，從口袋裡掏出電話，「手機。」「0960-606663。」我的手機超好記。他輸入了我的電話，而我的手機立刻就響起。當然是他撥給我的，不過我當時立刻想起去租書店加入會員時他們會馬上撥手機以確認這是我本人的電話。「禮拜六見。」他說。「禮拜六見。」我也說。那天回宿舍，我把貓爪子用紙包起來，又收在錢包裡。在那之後，在著個交通混亂的城市中我沒有出過車禍，沒生過病(甚至在宿舍的流感大疫情中逃過一劫)，所有考試和作業也過關斬將，完全沒有被當掉的危機。(不，那也是因為我很用功，爭取不到前三獎學金我可是會喝西北風的。) § 禮拜六我跟他去看了電影以後，我們並肩走去停車處。電影很好看，雖然我才和他第二次見面，但我還是忍不住滔滔不絕地講著我的心得感想。一直到我的摩托車到了，「你有注意到嗎，安海瑟威......」「我沒有注意到。」他打斷我，語氣帶著一絲不悅與不安。「我一直在看你。」我愣住了，昏暗的路燈下，他看著我，表情有些僵硬。「我可以送你回家嗎？」他說。送我回家幹甚麼啊？我們兩個的住處方向天南地北，而且我自己騎車啊。但我還是，笨蛋一樣地，莫名其妙地說：「好啊。」我們學校的女宿門禁森森，十一點過後就禁止出入，平常沒登記也不能帶朋友進出──女的也不行。但男宿就很自由，只要帶著嗶嗶卡就可以了，簡直治安死角。他一直送我到男宿一樓的電梯口。我按了電梯。電梯到了，我走了進去，揮手說：「byebye。」他卻猛然把闔上的電梯門又推了回去。「你不請我上樓嗎？」「呃？」他認真地看著我，「電影都是這樣演的。」「呃，好啊，不過我們宿舍很亂喔，一間就住了五個大男生。」他進了電梯，門關了起來，我按樓層時感覺到他的視線跟著我的手指，好像要把我住的樓層記憶建檔一樣。然後我往後退了一點靠在鏡子上，他低下頭就吻了我。簡直莫名其妙。四樓到了，電梯裡的女聲說。他離開了我的嘴唇，我呆愣地喘了一口氣，直到電梯門快關上了，才領頭走出了電梯。住在隔壁寢的同學剛好從寢室走出來，看到我帶客人，眼神很奇異似的，跟我點了個頭。我的室友本周都回家去了，一個銀保系彰化，一個室設系雲林，一個英文系台北，一個應中系高雄。我自己用鑰匙開了門，請他進去。然後我就在那一晚失去了我的童真。 § 他很黏人，好像恨不能跟我住在一起。交往期間，他常常從市郊騎將近一個小時的摩托車來找我，只是為了吃一頓飯，看一場電影，他可以整個禮拜都這樣來找我，然後在一兩個小時後就離去。我只有去那間大學餵貓的時候會去他家，當時那隻幼貓現在他們在養。他很寡言，總是靜靜地行動，但很黏人，有的時候，我感覺像養了一隻公貓──聽說公貓比較黏人，不過我養的這隻並沒有結紮，他總是要求送我回宿舍，如果室友又都不在，當然就會做愛。他假日總是喜歡跟我在一起過，幸好我也不太回台北那個家，沒有功課的時候跟他約會一整天也還不錯。有功課的時候他就帶書來我的宿舍看書陪我。大三那年，我沒爭取到宿舍幹部的職務，只好搬出宿舍，自己在外面租了間套房，他對這個改變感到很高興，更常來找我，也常常睡在我的住處，沒課的時候即使不是假日他也喜歡來我這邊過一整天。大四上學期末，他問我有甚麼打算，我說我想要考某間學校的研究所。他一聽我想考的學校在台北，露出怔愣的表情，好像聽到甚麼驚奇的預言一樣。「考我們學校啊，我們學校也有你可以考的研究所。」他說的是市郊那間大學。我搔了搔頭，「可是我理想中就是那間。」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心想他是不是在生氣，但他最後說：「你沒有考慮我嗎？」是彷彿心碎的語調。確實，我考慮研究所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跟他要怎麼辦。但是我很樂觀，現在不是很多人在談遠距離戀愛嗎？網路那麼方便。「我不要。」他說，「我不要這樣。」我很傷腦筋。「你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嗎？你所想像的未來裡沒有我嗎？我們學校也很好，畢業生也都是業界有名的......你那麼用功，一定可以考上，你怕英文嗎？我可以幫你補英文啊。」又是那種心碎的語調，只是又帶著一點著急。然而我卻厭煩起來。成熟一點好不好，我的人生規劃，理想中就是台北那間學校，那裏有我想跟的教授啊，而且我老是不回家也不是辦法......我對他說。實際上我心裡厭煩的是──他說「未來」，問我我想像的未來裡有沒有他──我們才幾歲啊，難道現在就要談甚麼真永遠嗎？隔年，貓爪子保佑我考上了研究所。然後我遺棄了那隻公貓。不，我們又沒有住在一起，我沒有養過他，只是固定會去餵他而已。所以我只是不再去餵他。 § 四年之後，我念完研究所，當完替代役，回台北時途經台中，想逗留兩天。第一天下午回母校找老師的時候，我看到學校前方的人行道上有一個很熟悉的身影。他坐在花圃邊緣的磚塊上，看著校門口那個超大路口驚人的人流。不會吧，被棄養的貓會在原地等主人嗎？這是狗才會做的事吧！看見我，他張大眼睛，然後在路人洶湧的路口，眾目睽睽之下抱住了我。他在我們分手後策略性延畢一年以利研究所考試，現在在市區租了一間小套房，一邊念我母校的研究所一邊打工。在他房間的木頭地板上做愛的時候，我想到錯過了日租公寓的check in時間，訂金不能退回......但是算了，我想他應該會要求我住這裡。做完愛以後，我進去洗澡，出來的時候，他坐在單人床床沿，正對著浴室門口，好像一直在等我出來。「換你吧。」我說，從行李中翻找衣服。但是他沒有去洗澡。「你現在身邊有人嗎？」我動作一頓。剛回台北的時候，我短暫地和一個學長交往過，但是後來，我就再也沒有男朋友。「沒有。」我翻出衣服，套上白T。他又說：「你一通電話都沒有給過我。」面無表情，但語調幾乎讓人想哭。我轉頭看他，心想我們分手了啊，為什麼還要再打電話？「我都沒有你的消息。」他從地板上爬過來從身後抱住我，用臉頰磨蹭我的肩膀。說得也是，我們的朋友圈幾乎沒有重疊，系科專業也有差距，而我回台北後很少用網路。「你甚麼時候回去？」他問我。「明天晚上九點的火車票，喂，你還沒洗澡不要這樣啦......都沾到我的褲子了。」「我明天可以送你回家嗎？」我一愣，「你瘋啦，在台北耶。」「我在放假啊。」不當學生久了，都忘記現在正是暑假。感覺好像也沒甚麼不可以，所以我一時語塞，「好啦，你高興就好。」 § 他後來常常台北台中兩邊跑。「你喜歡台北嗎？」有一天陪我逛師大夜市的時候，他幫我撐著傘，問我。雨下得我很不舒服，我皺著眉頭一面覓食一面不耐道：「不喜歡啊。」「那跟我回台中好不好？」他今天會搭車回台中，不過聽起來不是那個意思。簡直不可理喻。可也許是台北的梅雨真的令我心煩，總是過多的人潮有時讓我無法呼吸，加上那個烏煙瘴氣的家......我看他一眼，「我有工作啊，辭職了你養我嗎？」「那有甚麼問題。」他笑著說。這幾年，他笑得比我在台中念書的那幾年更多。他變得成熟，也更溫柔。他更常講話，不像以前一樣寡言。我抬頭看他，撐著雨傘的他。「我考慮考慮。」我說著往前走。他撐著傘追了過來，「我現在住的地方可以養貓喔，我們可以去領養一隻。你不是一直想養橘虎斑嗎？」我斜睨他一眼。他的工作待遇不錯，養隻貓還過得去，但這不是重點，我覺得養貓就像結婚一樣啊，總是要準備好迎接一切改變與新生活才能養牠。而且這樣家裡不就有兩隻貓了嗎。「暫時不要養好了。」我說。「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貓嗎？」他追在我身後問。我停下腳步，回過頭，伸出手抬起他的下顎，「因為一山不容二虎。」我說，在雨中仰頭吻了他。旁邊路人好像注意到了，一陣驚呼，還有人拍手吹口哨。吵死了，又沒有礙到你們，專心逛夜市啦。 § 反正後來我真的領養了那隻黏人的公貓。啊，有點太黏人了，不過算了，我跟他去勤美那邊尋找可領養的橘虎斑的時候，看到有句宣傳標語很感人，僅以此言代表我領養他的感想。那句話就是，「你有全世界，但牠只有你」。不，他現在除了我以外還有那隻橘虎斑，我想是沒有那麼悲情的啦。上午 09:39 2014/8/4 靈感是早上的夢。(應該說有八成是早上的夢境內容)(寫完真不知道誰是貓) 這個夢根本集合我本周末所有行程的元素。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我真想念前公司的橘虎斑。雖然我用流浪貓形容主角，但其實我並不喜歡說動物在流浪。那是一種以人的角度去看動物、去描述動物、將動物擬人的形容。動物本來就是野生的啊。結紮也是出於人類利益的行為其實。啊，不提了。分享一下以前看過書上寫的貓的小知識。 1.除了耳後和下巴，其實貓也很喜歡人家摸牠的鬚腮，就是嘴巴上面長出鬍子來的那兩塊肉。用手指從鬚腮滑到臉頰這樣的按摩手勢對在附近的腺體很好喔。(但哪裡好我忘了) 2.貓的呼嚕聲是幼貓跟母貓表示「我很好，我沒事」的行為。家貓或長期跟人相處的貓會保留很多幼貓的行為。 3.家貓不認為和他們同居的人是人，牠們覺得人類是比較大的貓。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59.126.168.209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BB-Love/M.1407120736.A.2D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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