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玉堂(二十二)
是夜。
單三因為一些細微的動靜而醒來了。
他聽到了微小的哭聲。
像是從耳房來的，他下了床，走了過去。
黑暗之中唯有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單三走到床邊，「玉堂？」
玉堂沒有回答他，只是吸著鼻子，眼角帶淚。
他低下身，輕輕搖他的肩膀，「玉堂？玉堂？」
玉堂慢慢地醒了過來，「三爺......」他揉揉自己的眼睛，「你怎麼來了？」
「我聽見你的聲音。」他低聲說，「怎麼了？傷口疼麼？」
玉堂搖搖頭。
單三想道，玉堂今天受了驚嚇，一定也很累了，這種時候最容易夢靨，於是低頭問：「做
夢了？」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夢見甚麼了？」
玉堂又搖搖頭，「沒甚麼......吵醒三爺了，三爺回去歇吧。」
見他那個樣子，單三感到不捨，「玉堂，」他柔聲輕喚，「你做了甚麼不好的夢，跟我說
好不好？只要跟人說過了，以後就不容易再夢到了。」
玉堂眨著濕潤的眼，「真的麼？」
「嗯，真的。」他說，低下頭，溫柔地撫摸他的臉。
玉堂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我夢見......我以前的時候，小的時候......」
「你小的時候，」單三想了一想，「你小的時候，住在哪兒呢？」
「瓊城西方，有一個農村......我不記得了，」他說，「那兒已經被土匪給搶空了......
」
他握緊他的手。
「大家都逃去山上，我跟我爹，還有我娘也逃到了山上......我和他們走散了，」他說著
說著就紅了眼睛。
單三輕輕在他身邊躺下，摟住他，將他的頭按進懷裡。「玉堂......」
「我被土匪抓走了，他們抓了很多小孩子，大一點的就被當畜生一樣每天搬東西、做苦力
，伺候那些土匪，小一點的就被賣去給人伢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我有一天找到
機會就逃走了......」他在他懷中小聲地繼續說著。
「逃了好幾天，我在山裡迷了路，餓得不得了......就去啃路邊的野草和樹皮，結果一下
就吐了出來......我以前也餓過......我小時候從沒吃飽過，但也從來沒有餓到以為自己
會餓死......
「我餓到沒有力氣的時候，聽見水聲......附近有一條山澗，我朝那水聲爬過去......我
拼命喝水，雖然溪水很冷，但我還是喝了很多......餓的時候連水都可以讓我覺得飽
......然後......我大概是昏倒了，反正等我醒來，我就在人伢子手裡了......
「他們幫我弄了一個戶籍，就把我賣去了相公堂子......」他說著縮起了肩膀。「我就夢
到這些了......我還夢到他們叫客人給我破身的時候，真的好痛......今天那個姓郭的叫
我想起來了......」
「玉堂，」他心疼地把他抱緊，「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那種對待，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遇到
這種事。」
「沒有關係，其實我痛過就算了......我比較怕挨餓，」他掙了掙肩膀，抬起頭，在黑暗
中看見單三的臉，認真地道：「可是三爺，以後如果你想要跟我睡覺，你溫柔一點好不好
？」
單三聽了他這話，登時覺得哭笑不得起來。「玉堂......」他苦笑著，柔聲說：「我平常
怎樣對你的，你難道不記得？我怎麼捨得讓你痛。」
玉堂扁了扁嘴，「那可不一定......平日裡把我當寶貝似的客人，到了床上就變惡鬼的也
不是沒有，」
「你真是......」他低頭，用自己的額頭靠著玉堂的額頭，「我是甚麼人，拿我跟以前的
恩客比？你知道我是真喜歡你的，讓你委屈受痛的事情，我一件也不會做。你若是明白，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
玉堂臉上一熱，他靠得那麼近，他的氣息這樣好聞，聲音那樣好聽，玉堂覺得自己莫名其
妙的就越來越暈了，奇怪，三爺又沒有捏他頸子......
他順著單三的話乖乖地點頭。
單三微微一笑，溫柔地看著他，挪了挪身子，與他更靠近。
他以為單三會吻他，又閉上了眼睛，微微抬起下顎，輕啟了嘴唇。
但是單三看到他這樣的舉動，卻是一怔。
他緩緩地鬆開了擁著他的臂彎。
「三爺......？」玉堂張開眼睛，困惑地看著他翻身下了床。
「玉堂......在你跟我喜歡你一樣地喜歡我之前，」他坐在床沿，背對著他說，「我不會
碰你。我不會親你，也不會跟你同床。」
玉堂爬了起來。「三──」
「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他說，「但那不過因為我是你的主子，」他站起身，「我不想
這樣。」說完，他就邁開腳步。
玉堂怔愣地看著他走向自己的寢間。
「可是......」他低頭揪著棉被，「就不能陪我一會兒，直到我睡著麼......」
單三停下腳步，他回頭，見玉堂委屈地看著他。他本來是有些氣悶的，但見玉堂那個樣子
，心裡就一軟。他走回床邊，在床沿坐下，「你睡吧，我在這兒。」
「三爺不肯抱抱我麼？」他伸出手去拉他的右手，「像剛才那樣......我覺得安心，就不
會做夢了。」
單三望著他的臉，看了一會，突然脫開玉堂的手，抬起他的下顎，玉堂張大眼睛看著他，
他的表情在昏暗中顯得很嚴峻。
「玉堂，你沒有惹我生氣，就算有，我也不准你這樣......刻意地討好我。你知道我對你
的心意......所以不要引誘我。」
玉堂被戳破，縮了縮肩膀，別過臉掙開了他的手，「可是我......」
他又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你睡吧，我留在這兒，直到你睡著。」
玉堂乖乖地躺下，有些畏怯地看著他。
但單三卻沒有看他，他握著玉堂的手，卻背對著玉堂，只是坐在床沿。
玉堂只好閉上眼睛，躺了一會，慢慢地，睡意襲來，彷彿要陷入夢鄉的時候，外面傳來叩
門聲，有人進來了，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
「三爺？咦？您在......在這兒啊？」
「甚麼事？」
「蘇大哥醒了，陸爺叫來告訴您一聲。」
「真的嗎？宜信醒了？」單三說。
然後，床沿的重量突然變輕，玉堂的手中則一空。
「我去看看。」
腳步聲慢慢走遠了。
然後有一聲關門的聲音。
玉堂睜開眼睛，房間裡好暗，他突然覺得好委屈。
他不知道單三一開始為什麼不高興；至於後面，他不是喜歡自己麼？就算是想討好他，讓
自己撒撒嬌又怎樣呢？
「我還沒睡著呢......」他看著自己的掌心委屈地想。
§
單三去了衡修處。
宜信果然已經醒了，坐在床上正跟衡修相對不語，直到看見自己來，「三爺。」他喊他，
就想下床。
「別、別下床。」他伸出一手阻止。
「沒有那樣嚴重，蘇大哥應該可以下床走動了。」溫若寒跟在後頭進屋，他手裡拿著熱好
的藥。
宜信點了點頭。他依著單三的話沒有下床，但也沒有像病人一樣坐在床上，而是改坐在床
沿。
溫若寒過去遞上藥，比下午時那碗少了很多，不過兩三杯茶的量，宜信接過來，一仰頭就
全喝了。
單三搬了張椅子來坐下，「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一切如常，只是內力未足，所以覺得手腳沉重。」宜信回答。
他看起來很平靜，臉上也恢復了血色，在燈光之下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主子。「三爺這些日
子可平安麼？」
「嗯，平安。」他說。
「您的傷，痊癒了麼？」
單三看了衡修一眼，意思是「醒來這片刻就都告訴他了？」
「已經好了。」他回答，「慕希可著意呢，你不用多操心我，手過來。」
他乖乖地交出自己的右手，上面有四個刺眼的齒痕，單三皺了皺眉頭才伸手，搭一會過後
才收回來道：「確實氣海空虛，但其餘沒有異狀的樣子。」
「只要繼續服藥，內力也會很快就恢復的。」溫若寒樂觀地道。
「多謝溫公子。」宜信點頭道。
溫若寒不意他這麼多禮，也道：「哪兒的話，是我們門中的人闖下的禍。」又說：「三位
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先失陪了。」
溫若寒走後，善三才微笑道：「我讓你回永年莊送信，你怎麼會繞到奚亭來？」
燈光下宜信看起來毫無異狀，平平地回答：「來跟陸爺通報一聲，也來找衡修。」
單三本想逗他臉紅，卻看他坦蕩蕩的態度，覺得無趣，只好作罷，又問：「那麼怎麼會被
臥龍樓的人捉去了？」
宜信想了一想，簡短地歸結始末道：「我出了奚亭一天，在鹿踅鎮投宿用飯時，聽見鄰桌
的三個客人談到三爺的名字，其中一人像是要往奚亭來幫劉秀英助拳，言詞十分狂妄。我
不放心，想跟蹤他們一段路，不察那人會使毒，我就中毒了。那人一直用迷藥......其餘
的三爺都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他點點頭，又看見他另一手裡握著永年莊的信物，接著問：「那
你的東西怎麼會掉在虎丘呢？」
「迷藥用了那麼些天我就漸漸慣了，一次提早醒了過來，想趁機逃走，又被發現，就在那
兒打了起來，後來實在打不贏他，他又下藥，因為怕他發現我是三爺的人，拿我威逼三爺
，所以昏倒前就把東西丟了。
「你倒是小心。但那種時候著意自己的安危要緊，留著信物說不定有人反而顧忌，以後不
准這樣。」單三摸摸下顎道。
「聽說三爺收了一個不會武的小廝。」
單三又看衡修一眼，無奈地笑了一笑，「衡修還真是甚麼都跟你交代了，也好，省得我麻
煩。」
「請三爺不要怪衡修，是我要求的。」
「我沒有怪他。我是收了一個人，你要是覺得身體無恙，明兒就可以去見他了，他叫玉堂
。」他說著從桌上倒了杯水。
「三爺如果喜歡男人的話──」
「噗！」他把茶從嘴裡噴了出來，「衡修！你連這也──」
「宜信也是關心您。」衡修說。
「──我這回回去就一併請大奶奶不要費心替您找媳婦了，直接找四爺的吧。」宜信平淡
地把話說完，耿直地看著他。
單三抹了抹嘴唇，「我自個兒會跟大嫂說去，你不要多事。」
「是。」他點頭。
「還有，我不急著要你回去，你好好養身子，送信我跟慕希借個人手也是一樣的。」
「是。」他點頭。
單三又看他一會兒，宜信應答如常，完全看不出先前那恍惚與昏迷的神態，他雖說手腳沉
重，但坐在床沿的樣子也幾乎像是沒有被下過藥，單三終於放下心來。就起身道：「這樣
晚了，你們歇吧。」
「都是我驚動了三爺。」
「胡說，」他站在床邊微笑道，突然就伸出一手去摸他的頭髮，柔聲道：「跟衡修的事情
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呢？跟著我這些年，你也沒娶親，這次出門前大嫂說過我一頓，我還請
大嫂也幫你留意呢，這下好了，原來咱主僕兩一個樣，回頭真不知道怎麼跟大嫂說。」
宜信的臉這才微微一紅，低下頭，「三爺費心了。」
「好了，去睡吧。」說完，他便笑著轉身離去了。
上午 02:11 2014/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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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那個笨蛋玉堂這就是在索吻阿，真是禽獸不如(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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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沒經驗真是困擾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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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爺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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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信歸隊(?)了請趁宜信不在的時候不然你會被他打飛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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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6/26/2014 13:5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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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要開始停更一段時間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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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關了XD 這個故事的另一條線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6/27/2014 00: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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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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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像的XD
※ 編輯: oj113068 (59.126.168.209), 06/30/2014 16:1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