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D'accord - Stay (老大x頭目)
Stay
by HURTS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nP3XB7hr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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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休日期咧？」鍾靖繁拿起櫃檯旁的小黑板，上頭只寫上本月公休日期，就沒有了。
沒有了！
「我們哪天吵架哪天就是公休日。」柳建揚將消毒過的餐具檢視過後一一放回木盒，還撇
了一眼在廚房洗鍋子的高睦宇。
「靠！我會餓死！」
「你很肥餓不死啦！」收完餐具，柳建揚一把搶過黑板，寫上今天的日期，完全忽視鍾靖
繁假扮可憐大狗的眼神。「不用這樣看，我不吃你這套。」
「我媽騙我，說什麼原住民很熱情很好客所以都會煮得很豐盛就怕客人餓肚子巴拉巴拉…
…」如果是嚴冀恒瞪他瞪到眼珠都掉了他也不怕，但現在對象是頭目，背脊一陣冷，好像
要被出草了。
欸，他又不肥。
「女王又不在喔？」
「去大陸交流啊，整個就很怕她去大陸學四川菜回來拿我當實驗對象現煮，我又不敢吃辣
。」說是這麼說，但只要是梁詠茜煮出來的料理，就算有他最討厭的芹菜，也會照單全收
。愛情，只能意會啊。「好啦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很餓，拜託……我會付錢。」
「你等我一下。」
柳建揚走進廚房，和高睦宇碰頭後半句話也沒說，逕自拿起剛洗好的鍋子放到爐上燒熱倒
油。
「么壽，那鍋子老大不是才剛洗好嗎？」鍾靖繁喃喃自語。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怕高睦宇會
開罵，畢竟洗鍋子很麻煩……要命，拿剛洗好的鍋子隨便炒個飯給他就好了，幹嘛還另外
拿煮麵鍋啊！如果柳建揚今天不想宰了他，不就是高睦宇要拿刀出來砍他嘛！「頭目，我
吃炒飯就好啦，呃，頭目！哈嘍？」
啊啊啊柳建揚裝沒聽到啊！
等到柳建揚端了一盤義大利麵和炒飯出來，鍾靖繁覺得自己背後出了一身冷汗，不過他偷
瞄高睦宇，發現人家也沒生氣，認命的再洗一次鍋子。
「你不是很餓？快點吃，不用錢。」
「真、真的嗎！」而且柳建揚還給他友人專用的湯匙和叉子，今天走運啦！「欸，不對啊
，你們這樣隨興開店關店，是要賺什麼啊？」
「有喔有錢賺喔，上流社會好多大小姐開派對要辦外燴啊，多好賺。」
「對喔，你們太親民了啦，我都差點忘了你跟老大都是名廚教出來的學生……」
『鏗鏘』一聲，兩人回頭才發現高睦宇用力丟下洗了一半的鍋具走人，嘴裡還碎碎念著只
有柳建揚懂的母語，至於那是什麼意思，也只有柳建揚知道。
「不用理他，反正被抓去辦外燴的是他又不是我。」
「都幾十年的朋友了為什麼還會吵架啊？」三兩下解決了爽口的炒飯，端起頗有份量的肉
醬義大利麵，覺得胃還滿不到四分之一，多吃幾盤應該沒問題。「一般人要是像你們這樣
吵，都不會再往來了。」像之前砸車啊還有拳拳到位的痛毆，拜託出現在電影裡就好，他
一點都不想親眼目睹。
看來鍾靖繁以為他們還是好朋友，果然他喝醉時說過的話和看過的東西在酒醒後都不會記
得。
＊＊＊
梁詠茜在餐旅學院的指導老師同時也是兩人的貴人，若不是對方一再測試他們的能力，也
不可能引薦他們到長年旅居國外的名廚門下接受指導。原本以為他們會在國外長住，卻因
為柳建揚的父親中風，而讓他們有了回台灣的念頭。
十多年的訓練，能讓他們在國外過著充實且富裕的生活，卻換不來家人的健康。柳建揚大
膽的向老師提出歸國的念頭，卻不能被諒解，只有高睦宇知道他和家人的羈絆，不是在外
努力工作成名就能阻斷的。
『我不想落到賺得的錢只能為我的家人辦喪事！』回國計畫被拒絕的柳建揚消極了好一陣
子，然而他就像被擠壓到彈力極限的皮球那樣，在某天爆發開來，因為他父親的狀況一度
危急。
不等老師同意，他收拾行李撘了晚班的飛機離開，連高睦宇都不知道。
『你跟著他回去吧。』得知柳建揚已經不在國內的消息，老師似乎一瞬間老了好幾歲，他
要高睦宇也隨後跟上。『他是如此頑固，但我還有好多東西想教給這個孩子，他能擁有更
多還沒得到的東西……這卻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柳建揚是個為了達成願望而願意不斷吃苦的人，這十多年就是一個例子。高睦宇問過他是
哪來的決心和他一起出國，他只說出國修習能幫助自己的計畫前進一大步，但是什麼計畫
，卻不肯透露。
＊＊＊
「我要走了。」高睦宇將Transporter開出來，改裝過後的後車廂空間變大，塞進一台小
冰箱不成問題。
派對在傍晚舉行，他必須提早到外燴的場地準備，以免下班尖峰時刻市中心會塞車。「你
真的不過來？兩個人過去做會比較快……」
「我不想賺這個錢。」一口回絕，柳建揚對這次接的案子很感冒。「她爸爸就是主廚，我
不懂她硬要我們過去做什麼？」
「哪有讓客人在廚房料理的？」
委託人是當年與他們的老師交情頗深的某飯店主廚Finian先生，他的千金對柳建揚很有好
感，只是柳建揚遲鈍，除了學習之外沒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高睦宇知道對方的心意，她
也多次詢問過柳建揚對於食材的喜好，女方的主動他都看在眼裡，卻默不作聲。
他不想讓柳建揚知道Annabelle Finian的心意。
這次Finian先生來到台灣訪問，記者會預定在明天，但是他在台灣的朋友堅持要在今晚為
他們舉辦小型的私人派對接風，Finian先生欣然接受，但Annabelle卻告訴她的父親她不
想吃其他廚師做的餐點，除非能請到高睦宇或是柳建揚──既然他們兩人已回台灣。
「跟Finian先生說我重感冒。」柳建揚大步踏上階梯，然後就是甩門的聲音。
「Ljavuras！」慶幸當初接到Finian先生電話的是他，若是讓柳建揚直接和Finian先生通
話，礙於禮貌他一定會答應過去。但這是人情債，想了想還是兩人到場禮數才夠。「你能
有今天的謀生能力，是誰給你的？」
「ama！是ama和ina把我生下來的！」
「那mamazangilan會希望你變成背信忘義的人嗎？」
「……」
──『Ljavuras，你現在在外面工作，別人對你有恩，絕對不可以忘記。他們教導你、傳
承你、讓你變得比以前更好，那就是無私。別人對你無私，你不能對人自私。』
當他們還在國外的時候，不會用電腦的父親特地請附近放假回家的大學生教他開關機和上
網收發電子郵件，學會後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一封長長的信給他。後來才知道為了那封信，
父親耗費大半天的時間，不找人代為打字，而是自己用兩根手指頭一鍵一鍵完成內容。
信裡都是為了他著想，完全沒提到自己身體微恙的事。
那是父親給他的第一封信，每個字他都不會忘。
「要去就快點。」
柳建揚打開門，臉色依舊很難看，甚至故意用肩膀撞向高睦宇表達不滿。大門上的風鈴聲
傳來，表示他已經拿了外套和廚師服走出店門。
「走吧走吧，這樣出菜可以快點。」揉著有些酸疼的肩膀，高睦宇笑著用另一隻手把他塞
進副駕駛座。「這是想好的菜單，你路上先看一下吧。」
隨著派對地點的接近，柳建揚臉上的不悅逐漸消失，高睦宇知道他已經將身為廚師的一面
準備好了。除了對食材的料理熱情，其他情緒性的行為都會暫時拋在腦後，情緒性的發言
或是行為，他都會藏起來，不會被發現。
＊＊＊
「Yang！」正在勘查場地佈置的Annabelle看見從電梯門走出來的是高睦宇和柳建揚，立
刻放下手裡的植栽走向兩人，還自告奮勇幫忙推推車。「你跟Yu兩個人在台灣過得都還好
嗎？我可以在上東城幫你們開間餐廳，只要你們願意。」
「能在家鄉開一間餐廳才是我的夢想啊。」柳建揚笑著說。看來他真的暫時把廚師的面具
帶上。「還是只能謝謝妳的好意。」
「但是你們的料理應該比較符合上東城居民的口味吧……」Annabelle嘆了口氣表示可惜
。「喔，我學了幾句國語喔，Yang你要不要幫我聽聽看是否標準？」
「我們還有食材要準備，妳也不希望餐點來不及端出來吧？」
「好吧，我很期待喔。」
Annabelle的寶綠色雙眼透露出欣喜，她身著米白色、剪裁簡單的合身小禮服，將穠纖合
度的身材表露無疑；微卷的長髮隨意的垂下，不時散發出淡淡的茉莉香氣。就外國人來說
她的體型偏小，卻不減聰明伶俐的性格。
高睦宇想，她是個完美的女孩，能夠和她成為朋友是種榮幸。
要是她喜歡的人不是柳建揚就好了。
「Yu！」Annabelle冷不妨的靠近高睦宇打算嚇他，卻總是無法如願。「你總是很不容易
被嚇到呢。」她跳上已清潔過的料理台，拿起等會要出的最後一道甜點打算偷吃。
「妳這個客人怎麼溜進來廚房？」他們多做了一點這種放在烈酒杯裡的布蕾夾心提拉米蘇
，Annabelle多吃一個倒也無妨。「還有，我從小就在山裡長大，嚇不怕的。」
「Yang也一樣嗎？」
「嗯。」其實膽子最大的一向是柳建楊，他自認沒做過虧心事，小時候困在山裡一天，也
不怕被山神處罰。
「Yang到哪去了？」
「他把空盤子送回車上了，所以這裡才這麼乾淨啊。」
「我就喜歡你們這點，東西好吃，廚房也維持得很整潔。」跳下料理台，將空的烈酒杯拿
到水龍頭下沖，Annabelle低著頭，想說什麼卻又有點猶豫的樣子。「Yang……他等會還
有事嗎？」
「應該是沒有，妳可以親自問他。」大概是想約柳建揚出去吧，如果他擅自答應，只怕柳
建揚回到家就不是生氣那麼簡單。只有面對他，柳建揚才會露出一副凶狠要吃人的樣子。
「其實，我約過他好多次了，當你們還在法國的時候。」她苦笑著。「但他總是說很忙，
沒時間出去閒晃，總是說下次吧……但其實也沒有下次，他只願意在你們租的房子和工作
的廚房這兩個地點移動而已。」
「他就是個……工作狂啊，總是拼命的在存錢。」他知道的，知道Annabelle追柳建揚追
得很勤，只是他選擇當個什麼都不說的旁觀者，也裝做很忙的樣子，這讓他在面對
Annabelle時總會有點罪惡感。
「我也可以幫他賺錢的，只要他願意跟我去紐約。」
「我不能幫他決定任何事，妳應該直接問他。」
「啊……Yang的個性就是這樣，隨便幫他做決定他就會不高興，所以我才喜歡他啊，很有
主見。」
Annabelle將洗乾淨的烈酒杯放回收納籃，離開廚房前在高睦宇臉上留下朋友式的親吻道
別。「謝謝你總是聽我說些瑣事。」
「不客氣。」
她還跟他道謝，到底是哪裡生出來的愧疚感呢？高睦宇雙手撐著料理台，下巴都快抵到胸
前了，想這樣一直逃避到派對結束，希望誰也別來跟他說話。
「高睦宇。」柳建揚一進廚房後門，就看見Annabelle離去的最後一幕。他雙手環胸倚在
門邊，直接用漢語名字叫他。
「……我很累。」時間點這麼剛好，想必柳建揚也都看到了。高睦宇實在沒力氣再跟他吵
這種無聲架，一開始柳建揚會動手，到最後卻選擇漠視和忽略。身體皮粗肉厚的不怕痛，
但心卻沒有鍛鍊過，所以很傷。「想趕快回店裡。」
「你要回去自己先回去，走啊。」柳建揚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是不想讓廚房外的賓客聽見
他們正在鬧不愉快。「這些就不用你操煩了。」算算時間也該是上甜點的時候，柳建揚一
把提起裝滿烈酒杯甜點的籃子，推開高睦宇走出廚房。
他到底在生什麼氣呢？為什麼總是猜不到？為什麼兩人好像越來越遠？
為什麼只有在廚房戴上廚師身分的時候，才能好好相處？除了工作上的夥伴，他們就什麼
也不是了嗎？
高睦宇將車留給柳建揚，在不算冷的夜裡拎著啤酒徒步走回飲米堂，看來明天又是公休日
了。
＊＊＊
早晨，刺眼的陽光打在眼皮上，柳建揚不得不睜開眼，轉身找個方向躲太陽繼續賴床。
「Annabelle？」
旁邊躺著的不是高睦宇，畢竟他們一直以來都是分房睡，但也不該是Annabelle。
有些驚恐的看著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在高樓的套房飯店裡，窗簾沒關，所以太陽才會這麼
強烈。
「早安。」揉著惺忪的睡眼，Annabelle的細肩帶睡衣滑落一角，柳建揚連忙出手將肩帶
拉回肩上。這麼一靠近，Annabelle便摟住他的頸項，在臉頰旁落下一吻。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啊，昨天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啦，別誤會。」她伸了個懶腰，又倒回床上抱著柳建揚躺過
的枕頭縮進棉被裡。「只是你喝醉了，我也很想睡覺……就睡上來啦，真的什麼事都沒發
生。」
「真的？」
「……真的。」
Annabelle起身，認真的看著他，從那裡他似乎讀出不一樣的情緒。
明顯感到身體不對勁，是正在宿醉產生的幻覺或是別的，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該回去了，Yu一定在等你。」Annabelle抓起床頭櫃的車鑰匙高舉。「他昨天拿給門
口警衛的，我拿上來了。」
「我想知道昨晚發生什麼事。」
「……你只是喝醉了，說了些事。想把你送回店裡，又不知道你們的店名和Yu的聯絡方式
，只好把你帶上來休息，我也累了，就這樣。」
「Annabelle！」他撈起Annabelle有些冰涼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他只想要那段記憶。「
請妳告訴我，我是不是犯了什麼錯。這是我的身體，我很清楚的。」
「Yang。」Annabelle緩緩抱住他，聲音壓抑著。「你應該早點說的。」
「……說什麼？」
「派對結束後，你告訴我Yu先離開了，我邀你去三樓的酒吧聊天，你也答應了。」目前為
止她說的，柳建揚都有記憶。「我和酒保不斷阻止你，要你停手別繼續喝，你卻不聽，不
曉得在對誰說『那是我的全部』。還有……我聽不懂的、不是中文也不是任何國家的語言
，酒保說那可能是你的母語。」
Annabelle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但接下來的話令人難以相信。
並不是什麼都沒發生，昨晚他們的確發生關係，但是在那之前，他只喃喃自語道著沒有對
象的思念。Annabelle試著將名字問出來，經過一番折騰，生理反應卻壓過心理的慾望，
直到最後柳建揚口裡低語的名字，是高睦宇。
「我……」還來不及道歉，冰涼的指頭覆上嘴唇。
「你不用擔心，我並不是第一次。防護措施也有做。」
「不是這個意思。」他將她的手握回手心，希望它們變得溫暖些。「我傷害了妳是事實。
」
「但是，你跟Yu二十多年的感情，是我打不散的。」茉莉香味依舊淡雅，卻似乎多了點加
了葡萄柚汁的伏特加苦味。「那麼多年了，有什麼架好吵呢？……我有昨晚就夠了，我想
，我應該試著把你忘記。」
她以為等待他十年已經夠久了，沒想到高睦宇默默的一陪伴就是二十多年。她不像朋友圈
裡的女孩那樣好鬥，感情和商場行為不可混為一談，柳建揚不會是她的，永遠不會。
埋在衣服堆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柳建揚翻找了一會，以為鈴聲響不久，但就像是等待他按
下通話似的，響聲不斷。
『kaka……你在忙嗎？』
「沒有，怎麼了？」是妹妹，他們幾乎天天通電話問好，但大約都是在晚上工作忙完後才
會連絡，今天卻特別早。
『ama想見你，他要離開我們了。』
妹妹的聲音顫抖著，一時半刻間他誤以為四週的聲音都消失了，妹妹喊著他的名字，他卻
說不出半個字。
他只是昨天沒和家裡通上電話，這禮拜以來就那麼一天而已，上帝就要把父親帶走嗎？
＊＊＊
「Sauza！」是怎麼開車回店裡的已經不記得了，Annabelle不放心他一人開車，但是他沒
心思、也聽不進半句話，抓了鑰匙就走。回到飲米堂，也不看時間，推門就是大叫著高睦
宇的名字。「Sauza！」高睦宇沒回應，確認皮夾在口袋裡後，他什麼都顧不得，一心只
想盡快回到老家。
「你……」
才剛出門，就撞見剛採買食材回來的高睦宇，空氣裡隱約飄著茉莉香，氣味是從柳建揚身
上散發出來的，再加上他的衣著有些凌亂，任誰都能對他昨晚做了什麼事猜中七八分。
「ama……ama快不行了，我要回去！」
「mamazangilan？」這陣子都沒有聽到頭目的消息，原以為還在康復中，沒想到現在竟進
入了彌留狀態。他看著柳建揚，明明對他身上的味道感到惱怒，又因為他狼狽的回來還露
出脆弱的表情而感到悲傷。
將手裡的食材放在櫃檯，留了張便條告訴他們今天要回老家一趟，要等會來上班的工讀生
依需要放進冰箱或食物儲藏室，放好後就能下班，支半天薪水。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只是各自撐著頭看車窗外的風景和車廂前方的訊息走馬燈發呆。
每次都是這樣，總是在別人面前很冷靜懂事的樣子，只有在他面前會生氣、發怒，還有脆
弱。高睦宇為柳建揚對他的這些行為有種獨占的快感，若是離開了，那些都會屬於誰呢？
柳建揚只把本性給他看，即使那並不完全是好的，仍舊是唯一，為了這個唯一，就算做出
了和別人過夜這種事，他現在也無法出口責備。
畢竟，他從來就沒給過柳建揚什麼。
高鐵再快也只到左營，要回鄉下還得花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兩人在附近租了車，憑著記
憶往老家山上的方向開。
即使是離家多年，對那片從小將他們養育長大的山林卻有很深的羈絆。在那裡他們一起長
大、一起冒險，到了這個年紀應該有很多兒時回憶能聊，但就是因為他們都長大了、在社
會歷練過了，心境也變得複雜起來。大人的問題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牆，漸漸猜不透彼此
的心思，變得陌生。
頭目的喪禮一旦開始籌辦，身為長子的柳建揚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兩人沒辦法一直待在一
起。高睦宇在他家門口放他下車後，向柳家人打聲招呼就往自家方向開。
以後那間店，也許就會只剩他一人了吧。柳建揚是個很重家庭的人，父親過世後，頭目的
位置自然世襲到他的身上，若還要他再兼顧廚師的工作南北兩地奔波，也太累了。
＊＊＊
柳建揚回老家後的第二天，頭目在睡夢中過世了。
全村居民一同參加葬禮送老頭目最後一程，葬禮的時程不長，期間柳建揚沒掉一滴淚，盡
責肩負起家中支柱的角色。
高睦宇也沒和他提回去飲米堂的事，應該說他們並沒有時間碰面。族裡對喜、喪事總是分
界的特別清楚，雖然已將喪事盡量簡化，也遵照頭目的遺願，用蹲葬的古禮入土，柳家上
下仍舊忙得不可開交。
「我叔叔獵到一頭山豬送過來，算大的，你過來吃晚飯吧。」
「晚飯？」原本想默默離開的高睦宇，走出家門看見柳建揚坐在他家門口，邀他去吃飯。
「ama過世第三天就獵到這麼大的山豬，是種好運。」
然後呢？特意邀他這個外人去吃，是想把好運分給他嗎？
柳建揚家並不遠，兩人靜靜地走了段路，山嵐和著細雨飄下輕落在肩頭，等到注意到的時
候，肩頭已經是一片水漬。
「比這個大的雨都淋過。」仍舊是不服輸的說出口，令人察覺不到他有絲毫悲傷，只給人
堅強的印象。
「Ljavuras，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
「……」
「你可以不用戴面具。」
「我不想……」柳建揚回過頭，忍著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看著他。「我不想當頭目了。」
「那怎麼可以！」
「剛剛你是想一個人離開吧，你不向我爭取什麼嗎？」
「……」
「高睦宇，我不是只想跟你玩玩而已。」
「Annabelle……」
「什麼？」
「你還是跟Annabelle在一起了，難道我要跟你抱怨我什麼都還沒做，你就什麼都給別人
了嗎？」
「那只是我喝醉了，Annabelle也誤解……」
「mamazangilan。」
「不要叫我mamazangilan！」
「你會做得很好的，晚飯我就不過去了，再見。」高睦宇轉頭，知道自己正在丟棄一些東
西。「mamazangilan，再見。」
山嵐消失，這場細雨只會越下越大，不曉得何時才會停止。
We say goodbye in the pouring rain
And I break down as you walk away.
(Stay, stay.)
'Cause all my life I felt this way
But I could never find the words to say
(Stay, stay.)
＊＊＊
這間店，開了就不能收啊。
房租倒不是問題，就是店裡那幾個肯用心學的小工讀生和學徒讓高睦宇不忍心辭退他們。
人家就是需要一份薪水才來應徵的，好不容易做上手了，老闆卻請他們喝西北風，太殘酷
的事他做不出來。
「老大。」這晚，大家把店內打掃完畢後準備離開，小工讀生很貼心的拿了啤酒遞給高睦
宇。「大家都想問，柳哥是不是不回來了。」
「欸……應該吧，他是頭目嘛。」大家也都叫他老大是怎樣？
「柳哥說要教我雕花欸。」工讀生舉起手指，上頭貼了幾塊ok繃。「總有一天我也要當內
場啦。」
「欸，我也可以教你嘛。」
「柳哥不在，你一個人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啊。」
現在他一個人得做兩人份的事，要是當初沒請學徒，會忙不過來倒是真的。
要再請一位廚師嗎？但是這就跟飲米堂當初成立的目的不符了，一起合資開店的朋友也跟
他有同樣想法，尊重他不再另請幫手的意願，要他能交給學徒做的部分就盡量放手，別讓
自己太累。
也許會有人說以他們的歷練，開一間高價位的餐廳不是問題，何必做這種用原住民傳統料
理衍生出新菜單的小店，他們只是笑著回答，就是要這種店開起來才快樂，無論是廚師或
是價格都很平易近人，這樣很好。
使用高級食材做料理當然是所有廚師的夢想，但是對兩人來說，能活用各種的調味料及香
草，提升家常料理的味道及口感，讓每個人都覺得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這些夢想，大概只能他一個人去做了吧。
「啊對，老大，今天你去買菜的時候，有個房仲代書過來說是要找你。我說你不在，他說
他改天再來，來的時候會先打電話，就這樣。」
「找我？我又沒要幹嘛。」
房仲代書，他是知道這是什麼職業，但對於這個職業的人要來找他，高睦宇一下子緊張了
起來，該不會租這間房子的時候有什麼問題吧？
其實開店前，柳建揚就和那些合夥的朋友把必要的相關文件都辦好了，他完全沒操心那些
複雜的公文流程，只知道被柳建揚告知的時候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他只需要進廚房料理就
好。
隔天高睦宇打了電話給其中一名集資的友人，想問他是怎麼一回事，得到的答案讓他以為
自己出現幻聽。
『咧？你不知道柳建揚把飲米堂這塊地都買下來嘍？』
「買、買下來？」那要花多少錢啊！這裡不是什麼荒涼偏僻的地段欸。「等、等一下你可
以再說一遍嗎？我有點聽不太懂……」
『他不是回老家了嗎，好像那陣子他就找人幫他辦了啊，沒告訴你？我以為他會講耶。』
直到交屋那天，柳建揚都沒出現，全權交給他信任的房仲處理。
「他說要幫我開市，沒想到是真的啊。」房仲似乎燃燒著熱血。「想想那天遇到柳先生，
一定是老天爺看我老實一直被人欺負所以看不下去了。」
聽說是被惡性的炒魷魚，肚子餓的他碰上柳建揚，吃了一頓免費的失業救濟餐；重新找到
在房仲業的工作後，回來找柳建揚，堅持將那天的飯錢付清，那時候柳建揚才說要幫他，
但是希望不一定很大，要他別抱期待。
「那……我請你吃頓飯吧？」對方的確是個老實人，雖然他也不曉得是不是房仲業都要拿
誠懇的一面出來示人。
「不不不，我現在已經可以付錢填飽肚子了，怎麼好意思讓老闆您請。」
高睦宇弄了盤炒烏龍麵給他，他說柳建揚當初也是請他吃炒烏龍麵，和現在一樣，裡頭滿
滿的花枝片和爽口的木耳及高麗菜，加上其他的配菜及醬料，為當時餓肚子的他提升了不
少元氣。
「慢慢吃沒關係，有決明子茶可以配。」
「啊，這句話也跟柳先生一樣欸。」稀哩呼嚕的吃著麵，也沒看見高睦宇有些落寞的表情
。「柳先生說他跟你是很好的事業夥伴，因為家裡的關係，沒辦法繼續當廚師了，想謝謝
你，乾脆就把這裡買下來了。是說他人真好，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耶……老闆？」
抬起頭才發現高睦宇已經回到廚房工作，聳聳肩，繼續用第一份薪水犒賞自己已經很久沒
吃過好料的胃。
＊＊＊
他一直聯絡不上柳建揚，打他家裡電話也是。
『哥他跟其他部落的長老去開會了，有業者要買地在我們後山蓋垃圾掩埋場，大家都好生
氣的！』
意外的柳建揚他妹妹自從老頭目過世後就沒有離開，法律系畢業的她正在某律師事務所當
律師助理，是否辭職回老家幫忙，高睦宇不好意思問。
『你要回來喔？我先跟哥講啊，這樣他就可以先空時間跟你去吃飯什麼的了。』
「不用特別空出時間啦，我只是要回老家拿東西，順便問他一點事情，你跟我說他大概什
麼時候有空就好了。」
柳建揚一直在對他生沒有名字的氣，高睦宇這樣覺得。這樣子生氣，那在離開前應該先砸
了店裡的杯盤，再拍拍屁股走人，而不是大手筆的給他這間店。
在國外實習的時候，他一直嚷著要存錢，所以要跟他出外欣賞在老家看不到的風景，只能
等員工旅遊；好不容易放假想喝一杯，也是拿飯店裡用剩的酒和食材隨便混成一頓宵夜解
決。
要出國前也一樣，是聽見梁詠茜說到國外實習和工作的薪水比在國內高很多，原本不太喜
歡英文的柳建揚才欣然接受梁詠茜為他們提供的工作機會。更別提他有時幫老師到烹飪學
校去代課等等之類的零工，能增加多少的額外收入。
雖然他不知道柳建揚這十多年來到底存了多少錢，還是覺得從他那裡收到這間店的感覺很
不踏實。
＊＊＊
回到老家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過去了，柳建揚都沒有空，當然也可能是知道了他回
來，避不見面。
『老大，你叫我們這幾天賣便當就好，結果還是忙不過來啊！你說賣便當人就會比較少，
哪有啊！』
昨天是工讀生打來哀嚎，看他還不回去，直接叫學徒來哭給他看了是嗎。
「我幫你們加錢嘛……」
『不要！老大你趕快回來，不然鍾靖繁說他要跟方劭寰開鋼彈去剷平你老家。』
「……想也知道他不敢。」再說哪來的鋼彈，騙小孩都沒用。
直接掛斷。
他就知道教員工打來哀嚎這件事，都是鍾靖繁的主意。他們家小朋友多乖，都是被某人教
壞的。
但是聽那邊的環境音好像真的很忙，也許他不應該只等著柳建揚有沒有空才對。
＊＊＊
業者強硬的態度讓他想揍人。
他也有錢啊，只是幾個禮拜前就全部花光了。要不是現在沒錢，早就把那座山頭從他們手
裡買下……欸，不對，那座山本來就是他們的，憑什麼那些人把怪手開進來佔了地就說是
他們的？
柳建揚氣沖沖的回到家，看見妹妹在客廳裡翻書寫筆記，為了家園的土地努力發揮所學，
相反的，他只是出去跟人吵架。
「kaka，他們絕對沒有權力跟我們拿土地的，ama跟vuvu他們都有留下舊資料，我等一下
去問其他的頭目，看他們的資料還在不在，有了這些我們就可以跟縣政府那邊陳情，證明
那些業者是違法的……欸，kaka！」
「給我一小時啦，昨天都沒有睡覺睏死了，妳要去拜訪再叫我，一起去。」還沒把話聽完
，柳建揚便想上樓休息。腦裡嗡嗡做響，好像從接下頭目一職後就沒好好睡過覺，平常看
父親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到底還要多久才能拿捏好像他一樣待人處世的分寸啊。
「呃，kaka，你房間……」
「很多書很亂我知道啦，哪有空整理啊……」都是從父親房間搬來的日記本和書籍，有時
父親喝酒醉也寫日記，歪斜扭曲的字跡增加了閱讀的困難，但那都是與生活及部落有關的
瑣事，既然父親和那些業者有交手過，一定有理由使對方遲遲不敢有大動作，是得知父親
過世後才放肆起來，看他還只是個年輕的頭目好欺負就為所欲為。
但是他不知道，自家妹妹說的不是那些凌亂的書。
「你很累齁？」
「幹……什麼！」
看見高睦宇就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手裡還拿了瓶小米酒，忍不住，爆了點粗口。
「坐啦，來喝一杯。」
「坐什麼坐，這我房間欸，我要坐哪就坐哪。」
「欸，你還留著這個耶。」高睦宇拿起窗檯邊的木刻小青蛙，和當年相比，表面光滑許多
，也白了些，應該是經常被拿在手裡把玩才會有的顏色。「還以為你會丟掉。」
「我幹嘛丟。」
「Ljavuras。」反正，他也不是個懂得示好的人，拐彎抹角的事做不來，反正眼前的又不
是別人，是柳建揚。「那是很大一筆錢，我以後會努力工作還你的，可是我一個人做不好
，你可不可以回來？」
「給你就給你了，幹嘛還我，那我給你是給好玩的喔！還有……你不是不跟我說話了嗎？
還要我回去幹嘛。」
「我……有聽你妹講，打官司要花不少錢，我這邊也有存一點，不夠用我可以幫忙。而且
，我才沒有說不跟你講話。」
「你叫我mamazangilan。」都不叫他名字了，一下子變得好生疏。
「那時候……希望你好好當頭目。」
「喔，所以說要是我沒給你買那塊地，你就不會嚇到也不會回來在這裡跟我講話了。」
「哎，不是啦。」講話還是很兇，只是不曉得為什麼，還可以這樣亂吵一通他覺得好高興
。「我以為你當頭目，就看不到我，也不會一直生氣，這樣比較好，因為我不知道你在生
什麼氣，也不敢問。可是回去以後，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想只有一個人。」
「你還有小朋友可以陪你啊。」
「他們也要下班啊。」
「鍾靖繁他們啊。」
「……」
「嚴冀恒他們啊，都在那裡啊。」
「可是他們不是你。」結果柳建揚身上沒有香草束的味道了，他一定是跟這些日記本和參
考的書籍相處太久了，聞起來都是書頁的味道。但是沒有關係，他在這裡就好。「
Ljavuras，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嘖。」柳建揚向他伸出雙手，一臉不耐煩的樣子。「阿就來啊，懷疑啊。」
有些笨拙地移動椅子，想像著這只是bro-hug。
「好像很久沒跟你這麼近了。」
「你也知道喔。」柳建揚清了喉嚨。「你剛問我什麼來著？」
「呃，問你要不要……回來。」
「你親我一下我再考慮。」
「欸……！？」一把推開柳建揚，雖然親也親過，還在廚房對他毛手毛腳過，但日子久了
可能都沒有想進一步的意思，彼此也沒再表示，漸漸地又退回到好朋友那條線，除了料理
，連手指頭都沒碰。
「我不講第二遍。」
「……」那天是個陽光很足卻不刺眼的早晨，他還記得一清二楚，第一次親柳建揚，被揍
了一拳。那天的前一晚，柳建揚喝醉了，他並不是個輕易就把自己灌醉的人，多半是因為
煩惱著又不想告訴任何人。
──『Sauza，我……對喜歡的人一向說到做到，可是我只喜歡你一個，所以我一定要做
到那個……』
那個是哪個？他話還沒說完就醉倒在旁邊，叫都叫不醒。雖然早先柳建揚跟他提過什麼私
奔的事，但是他只當成那是個作弄他的玩笑話，人家說酒後吐真言，被明明白白的告知了
喜歡，讓他腦裡一片空白。
「我真的不會講第二遍，而且我昨天沒有睡覺，不要浪費我補眠的時間，我只有一個小時
可以睡。」一連講了四個我，可見他多不耐煩。
──『所以，告訴我你在生什麼氣。如果親你一次就可以得到一個答案，那就算有一百個
答案，我也一百個都想知道。』
＊＊＊
「老大！為什麼又只有你回來！？NO──」
「你們兩個為什麼那麼晚了還蹲在店門口！」他的魂都還留在柳建揚那，就被鍾靖繁的哀
嚎以及方劭寰的黑眼圈給招了回來。「快進來啦，很丟臉。」
「你去了四天，整整四天都沒有接手機，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頭目也沒跟著你喔。」方
劭寰的骨頭像散了似的，只有頭留在桌上，頸部以下像隻帶宰的烏賊一樣疲軟。
「你可以坐好一點嗎，這樣好噁心……」也像恐怖片裡跑出來的鬼。
「我沒有力了欸……」
「他在趕稿，聽到我要來等你，硬要跟啊。」
「呃，嚴冀恒這麼晚會讓你出來喔？」
「我說我要來等你，他就不會攔我。」
……但可能會橫死街頭欸，嚴冀恒，這樣好嗎？
『我考慮看看。』
柳建揚揉著有些泛紅的嘴唇，給他這樣的回答，眼裡好像多了點亮光，眉頭也沒那麼皺了
。
身旁兩隻奇怪的……寵物嗎，說什麼都要留下來過夜、說什麼怕他想不開要三個人一起睡
。多虧這兩隻，讓他今晚失眠、讓他一整晚都想著柳建揚。
還有，鍾靖繁一直捲走棉被，而方劭寰的手和腳跟鬼一樣冰……
他們的枕邊人到底是怎樣在一起睡覺這個情況裡找到平衡點來安穩入眠啊？
＊＊＊
半個月過去了，柳建揚一直沒和他連絡，工讀生也不敢再提起柳大哥三個字，但偶而還是
會聽見他們在休息時間說很想念他。
週五的晚上一向是飲米堂最忙碌的時候，高睦宇一人顧了六個鍋子的火侯，學徒則忙著將
馬鈴薯削皮磨泥。今晚幾乎每一桌都點了馬鈴薯肉泥球，雖然平時就有將食材準備好，但
目前是人手不足的非常時期，同樣一道菜的需求量超過預計，對廚房裡的人來說都是以後
會再遇到的事，再忙碌也得暫時習慣它。
「老大，我想……真的要多請一兩個人了。」
「嗯……」
然後，身邊站著跟他一起顧爐子的，就會是陌生人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這間店他要做好啊，才對得起柳建揚。
「嘖，我不在，高睦宇就讓學徒削馬鈴薯皮喔。唉……也對啦，當初我們也削皮削了一年
多才能動鍋子……」
「柳、柳大哥！」
＊＊＊
打烊後已經是凌晨兩點的事，工讀生們將桌椅整理乾淨的速度比前陣子輕快許多，好像也
多了點笑聲。
「老大掰掰！」大大的揮著手，明明都很累了，還是要笑得這麼開。「柳哥掰掰！明天見
啊！」
「好啦好啦明天見。」是有多怕他明天不出現啊。
隔壁有人了。
這是高睦宇關燈後躺在床上第一件想到的事，而且鍾靖繁跟方劭寰兩個也終於吃飽了，還
讓他們外帶炒飯回家。
「欸你睡了喔？」
「啊？還沒啊。」
房門被柳建揚打開，讓他嚇了一跳。
「那好，我要睡了。」語畢，柳建揚不是步出門外，而是走向高睦宇的床躺了下來，還伸
了個懶腰。「累死了，晚安。」
「那個……當頭目呢？」
「啊，你也知道嘛，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時代，所以就讓給我妹做啦，她比較理性也比較聰
明，會是個比我優秀的頭目。」但是他被家裡人罵很久倒是真的啦，這個他就不想告訴高
睦宇了。「反正我已經跟家裡人溝通完了，都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現在要煩惱的就是我
身上真的半毛錢都沒了。早知道就不要坐高鐵，這樣口袋裡還可以剩個幾百塊……」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不等柳建揚開口，高睦宇便先抱住對方，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香草
束味道。柳建揚總喜歡挑幾枝香草綁在一起試味道，大概是月桂葉、迷迭香、帕西里和鼠
尾草等等的種類，再放進不同的肉塊裡作烹調，若是味道不錯就會放進菜單裡試賣。「所
以沒有什麼好煩惱的了。」
「有啊，我還有煩惱的事。」
「是什麼？」
「就是我的第一次沒給到喜歡的人，有點可惜……我想他也很生氣。」
「……可以，不要講這個嘛。」
「你果然在生氣。」
「也不是啦……」畢竟，那是喝醉啊。「生氣的人，是你吧……」
「那我接下來要講的事你應該就會生氣了。」
「欸？」
「我生氣，是裝的。」很好，高睦宇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眼睛瞪得還真大。「因為某天
我發現，只要我做出生氣的樣子，你就不敢把眼神放在別人身上了。我以為這種技倆玩久
了，你就會覺得厭煩，然後走開，可是……你還是一直在這裡，不管我脾氣多大，你都沒
走。我還想過，如果你離開了，那就讓你去喜歡別人，我願意退出，一句話都不會多。」
「那不就幸好我一直都沒想過要走？」
「你真應該要有這種念頭的，正常人都會有。」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如果是我錯，那我就改，但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現在告訴你了，那你有生氣嗎？」
「沒有。」相反的，竟然很高興。「因為我知道你沒有生氣了。」
但是他問柳建揚，為什麼肯將目前為止的積蓄全花在這間店上還送給他，卻得不到答案，
柳建揚不願意說，還要他自己想以前說過的話，想不出來就算了，好好做這間店，重新存
錢。
＊＊＊
「嗚喔是公休日期！我竟然在月初就看到這個月的公休日期！」
鍾靖繁捧著小黑板，如獲至寶。
「幹，你放下！我剛寫好的粉筆字都被你衣服磨掉了！」
「頭目，你不要再亂亂蛇了，拜託你要好好待在飲米堂讓我們供奉……」
「恁阿罵咧！」
＊＊＊
『我是頭目的小孩欸，要什麼都有。說吧，你想要什麼我給你啦。』
『真的嗎？就跟許願池一樣什麼都可以喔？』
『對啊，而且我只讓你許願啊，不要告訴別人。』
『欸……那我想開一間店耶。』
『怎樣的店？』
『我希望讓很多人可以吃到我煮的東西……然後用很滿足的表情來結帳。』
『喔，開餐廳嘛！』
『啊，一定不行吧……對不起，你當我隨便講講好了。』
『拜託，我是誰？頭目的小孩欸，你要一間餐廳，我給你就是了咩！』
兩個小孩，提著國小一年級新發的課本，在小小的山上小學玩到夕陽出來了才一起回家。
除了新課本，還有剛捉到的小青蛙，頭目的小孩說要把青蛙養在家門口的水池裡，等牠長
成大青蛙。
至於勇士的小孩，倒是抓了很多蝌蚪偷偷倒進頭目小孩說的水池裡。
沒多久，頭目小孩可樂了，因為那個池塘裡，多了好幾十隻他最愛的大青蛙。
就算嘓嘓叫的吵死人了，他還是很高興，因為勇士小孩幫他抓的那隻青蛙，不曉得被施了
什麼魔法一下子多了很多朋友。
再吵，都覺得牠們是快樂的，跟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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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爆到一個不想算的地步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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